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句話一點兒也不誇張。


    當天楚歌就留在了皇宮為太後守靈,幾位公主都被留了下來,齊王和趙王都因為不在京城,所以是兩位王妃代他們給太後守靈。


    楚歌雖擔心鄭覽鄭攬月,可府裏還有紫煙在,應該問題不大。


    皇帝給太後請來了高僧為她念經,並宣布休朝七天,禁止京城裏有任何娛樂活動。


    皇帝每天都會來太後的靈位前站兩個時辰,站完後就會到禦書房裏批閱奏折,三天後,楚歌發現皇帝的頭發上多了很多白發。


    皇帝在太後的靈位前站完後,就把楚歌叫到了蓮花台,這三天下來,她的膝蓋都跪腫了,所以皇帝賜坐的時候,她坐下去都顯得有些吃力。


    皇帝屏退了宮人,所以蓮花台裏隻有他們父女二人。蓮花台位於蓮花湖中央,四麵臨水,每當六七月的時候,湖裏就會開滿蓮花,景色美不勝收。


    以前皇帝很喜歡來這裏,這個蓮花台是他專門為賢妃修建的,後來賢妃死了,他就沒有再來過。


    皇帝看著碧波蕩漾的湖水,對楚歌道:“你知道太後為什麽那麽不喜歡你碰樂器嗎?”


    楚歌道:“兒臣不知。”


    然後皇帝給楚歌說了一個故事,那個故事跟賢妃有關。賢妃的出身是司樂坊的一名歌姬,但因為貌美,所以被皇帝臨幸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她就從一名采女變成了賢妃,她實在是太得皇帝歡心了,以至於這引起了太後的恐慌,皇帝甚至動過立她為後的念頭。太後知道以後,曾跟皇帝鬧得很嚴重,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讓皇帝立誓不會立賢妃為後,皇帝最終隻得妥協。


    原本皇帝以為他保證後,太後就不會再為難賢妃了,可是太後不知從哪兒聽來賢妃有孕了,假如是男孩,就讓皇帝立她腹中的孩子為太子。太後深怕自己西去之後,這後宮就沒有人能壓得住賢妃了,於是不惜借他人之手除去了賢妃。


    而這個人很不幸就是唐美人。


    楚歌終於明白了太後不喜歡博姬公主的真正原因,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賢妃。隻是為什麽太後會選中唐美人,皇帝沒說,楚歌覺得大概當時太後急於找一個人,無論是誰,隻要能除去賢妃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原因。


    所以太後對博姬公主這個孫女其實懷有愧疚的,可太後實在太理智了,因此她的愧疚也隻有那麽一丁點。


    “當年朕決定把你許給鄭珣,其實也有一點兒私心,朕怪你母親害死了賢妃,所以把怨氣撒到了你的身上,朕知道這是朕自欺欺人而已。太後曾對朕說過,讓朕留下鄭珣一命,就當是對你的一點補償。朕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太後要求朕讓鄭珣繼續做你的駙馬,說實話,朕其實不太想的,朕寧願給你換一個駙馬。”


    楚歌到此才算真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假如你不想換駙馬也可以,博姬公主就必須從大陳皇室的族譜上永遠消失,你想要怎麽做?”


    楚歌道:“兒臣今生隻認定駙馬一人,即使拋去公主之位也在所不惜。”皇帝真的會那麽輕易就饒過鄭珣了?楚歌還是難以置信。


    皇帝久久不說話,他討厭鄭珣,其實討厭的是他身上流著燕朝皇室的血,更深層的一個原因就連太後也是不知道的。這個秘密他會帶進墳墓,永遠封存。


    “既然你選了駙馬,那等太後出殯後,朕會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宣布你的死訊。”


    楚歌忍著膝蓋的痛給皇帝深深拜了下去。


    皇帝摩挲著手心裏的一塊玉佩,上麵的兩個字是他親手刻上去的,夏瑩,賢妃的閨名。


    鍾姑姑來到隴西侯府時,聞人禹正和兩名舞姬喝得爛醉如泥。


    聞人禹看見鍾姑姑的時候,神智還是很不清楚的,他隨口問了一句:“今日怎麽隻有鍾姑姑一人,太後是嫌禹太礙眼了,所以不來了嗎?”


    鍾姑姑說道:“太後已經去了。”


    聞人禹手中的酒杯應聲落地,咕嚕滾到了鍾姑姑腳下。


    鍾姑姑微微一笑:“因此我是來送侯爺上路的。”


    她手裏有一個小巧的瓷瓶,她把瓷瓶放到迴廊的木板上。


    聞人禹根本站不起來,他是爬過去的,手裏拿著瓷瓶,放聲大笑:“太後,您怎麽自己走了,也不提前知會禹一聲。也罷,禹這就追隨您而去,隻要您不嫌禹礙眼。”


    他顫顫巍巍的打開瓶子的塞子,在喝下去之前,他抬頭看著鍾姑姑,問道:“姑姑,禹是將死之人了,死之前,能否煩請姑姑告之是誰懷了禹的孩子。”


    鍾姑姑看了他許久,好像在看一個不相幹的人,良久才從嘴裏吐出兩個字:“夏瑩。”


    聞人禹努力迴想了一下這兩個字,然後放肆大笑,仰頭喝下了瓷瓶裏的毒藥。


    太後啊太後,你終究是輸給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在糾結工作的事情,又因為學校快結課了,渣姬想每章更多點,盡快完結此文,然後安心寫論文找實習,下一篇一定存多點稿再開坑了,目測是兩個學霸的故事。這麽晚才更新很抱歉


    ☆、第十四十六章


    當宋煦和宋禎趕迴京城時,已是太後出殯月餘之後。


    那一天春光明媚,楚歌正帶兒女到城郊外踏春,城郊外有一條小河,小河兩岸是一片平整的草地,河邊種植著楊柳,陽光柔柔的灑下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楚歌帶了紫煙和月煙出來,謝常舟和另外幾名護院在不遠處的牛車旁歇著,楚歌讓紫煙月煙把一塊幹淨的布鋪在草地上,再在上麵擺了一些時令水果和一些精致的糕點,等布置好了以後,楚歌就把姐弟倆招唿過來。


    鄭覽鄭攬月的個子都長了一些,每次楚歌抱他們的時候,都能感到他們的體重有了變化。今天他們穿了一模一樣的春衫,依然紮著兩個羊角辮,在楚歌和紫煙她們布置東西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在一旁玩,聽到楚歌的唿喚,姐弟倆手拉著手跑了過來。


    楚歌拿帕子給他們擦去了額頭上的細汗,讓他們坐下來,紫煙給他們倒了一杯茶水,鄭覽兩口就喝完了,鄭攬月斯文一點,慢慢喝。


    楚歌對鄭覽說道:“慢一點兒,小心嗆到了。”


    鄭覽把杯子給紫煙,說:“還要。”紫煙又給他倒了一杯,鄭覽這次才不像第一次那樣著急。


    姐弟倆又隨意吃了一點糕點和水果,鄭覽就說想放風箏,楚歌道:“剛吃了東西,先歇一會兒再放風箏。”


    鄭覽有點兒不樂意,楚歌隻好說:“那娘親來放,你們先看著。”


    紫煙從牛車上拿來風箏,楚歌不太會放風箏,試了幾次風箏都是沒飛多高就掉了下來,月煙積極的表示她來放,楚歌也樂得給她放。


    沒想到月煙是放風箏高手,不一會兒那隻風箏就飛得很高了,引得鄭覽鄭攬月興奮的拍手叫好,鄭覽看了一會兒覺得不滿足,便要求他也想放。於是月煙隻好蹲下來,教鄭覽放風箏。


    楚歌看鄭攬月不為所動,問她:“月兒不想放風箏嗎?”


    鄭攬月搖搖頭,說:“等阿覽放夠了我再去放。”


    楚歌準備了兩隻風箏,聽得鄭攬月這麽說,非常欣慰她的懂事,便讓紫煙把另一隻風箏取過來,讓紫煙教鄭攬月放風箏。很快,兩隻風箏不相上下的飛翔在天際,鄭覽興奮的對鄭攬月說:“阿月的風箏沒有我高。”


    鄭攬月嬌哼一聲,說道:“我才不跟你比哩。”


    楚歌在一旁看他們隻覺得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了,正當他們的風箏飛得很高時,鄭覽的那隻忽然斷了線,墜向了河邊的桃花林裏。


    月煙對楚歌道:“公主,我去把風箏找迴來。”


    楚歌正要說讓護院去就可以了,但月煙已經跑向了桃花林,難得今天大家都玩得很盡興,楚歌也就不攔著了。隻是鄭覽沒了風箏,看到鄭攬月的風箏還安然無恙,不免有些嫉妒,他眼巴巴的看著鄭攬月的風箏。


    鄭攬月對鄭覽說:“阿覽,我們一塊來放吧。”


    鄭覽展顏一笑,跑過去和鄭攬月一塊放風箏。


    過了好一會兒,月煙還沒迴來,楚歌隻好叫一名護院去看看,隻是去撿一個風箏,不會出什麽事情了吧。


    不等護院迴來,公主府的一名侍衛快馬加鞭的來到了小河邊,看到公主府的牛車後,翻身下馬找到了謝常舟。


    當謝常州對楚歌說鄭珣已經迴府時,楚歌仿佛沒聽見的似的又問了一遍:“你再說一遍?”


    謝常舟隻得又重複了一遍,楚歌趕緊對紫煙道:“紫煙,我們先迴府,覽兒月兒,我們迴去了,下次再出來放風箏。”


    鄭覽有些不舍:“娘親,我們等會兒再迴去嘛。”


    楚歌親了親他的臉:“乖,爹爹迴來了,我們先去看爹爹,下次讓爹爹和我們一塊兒來放風箏好不好?”


    鄭覽眼睛一亮:“爹爹真的迴來了嗎?阿月,爹爹迴來啦。”


    聽說鄭珣迴來後,鄭覽很配合的不再繼續要求放風箏,紫煙把風箏收好,又幫楚歌把東西都收拾好,但月煙還是沒迴來。


    楚歌隻得對謝常舟道:“你留下兩個護院去找月煙,我們先迴去了。一定讓他們找到了月煙再迴來。”


    謝常舟就挑了兩名護院去桃花林找月煙,等楚歌他們上了牛車,就駕著牛車趕迴了公主府。


    一迴到府裏,楚歌立刻帶著孩子直奔房間。


    在龔壯和宋煦到源州的時候,鄭珣在跟皇帝說明了之後,也秘密去了源州。他早已熟知燕朝餘黨的每一個據點,所以他必須親自前往,源州馬場的那些戰馬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派上了用處,雖然他們有各種優勢,可贏起來還是頗費了一些功夫。龔壯手下的士兵折損了五千人,但他們也俘虜了三千的士兵,順帶把迴紇部侵占的草場奪了迴來,並令迴紇部的首領簽訂了對大陳稱臣的條約。


    等源州那邊都安置好了以後,鄭珣就和宋煦龔壯他們一塊兒迴來了,但他易容了,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鄭珣迴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迴府,皇帝那邊就直接給宋煦他們應付了,他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妻兒了,自然十分想念。


    楚歌看鄭珣瘦了很多,一陣心疼,她也顧不得孩子在,直接就抱住了鄭珣。她擔心了好久,就怕鄭珣在源州那邊出什麽事,尤其兩個孩子還不停的問“爹爹什麽時候迴來”時,她一麵迴答“很快了”,一麵忍不住胡思亂想。


    現在看到鄭珣好好的,她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姐弟倆不滿楚歌獨自一人霸占著鄭珣不放,各扯著鄭珣的衣袖說道:“爹爹抱。”


    楚歌不好意思的放開鄭珣,鄭珣就蹲下來各抱了一下姐弟倆,問他們:“覽兒月兒有沒有想爹爹?”


    “有!每天都想爹爹,娘親說爹爹迴來就可以陪我們放風箏啦。”鄭覽還念著他的風箏。


    鄭珣望向楚歌,楚歌解釋道:“我今天帶他們去放風箏了,放到一半聽見你迴來了,所以就跟他們說下次讓你帶他們去放風箏。”


    鄭珣便對鄭覽說:“那下次爹爹陪你們去放風箏。”


    姐弟倆都顯得很高興,鄭珣風塵仆仆的迴來,見完了妻兒,就去沐浴更衣。


    “月煙還沒有迴來嗎?”楚歌問紫煙。


    紫煙道:“沒有。”


    楚歌有些擔心,打算派謝常舟再帶幾個人去找,羽煙告訴楚歌龔壯來了。


    楚歌正納悶龔壯不是應該在皇宮跟皇帝匯報,再不濟也該在朝月公主府陪宋歆歆說話吧,他這才迴來沒多久就跑來找鄭珣,是不是太那個了?


    龔壯找的不是鄭珣,他是借來找鄭珣做掩護,來看顧玲瓏而已。


    楚歌十分無語,不過覺得龔壯心裏有顧玲瓏這倒也是優點了。公主府後花園有一道門是跟顧玲瓏居住的小院子是相通的,龔壯這樣做也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吧,楚歌沒攔著龔壯,直接放他進去了。


    這時月煙終於迴來了,楚歌聽她說了剛才的遭遇後,有點兒替她感到高興。月煙說她去桃花林撿風箏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一名老太太暈倒在林子裏。月煙看她的衣著打扮像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太太,可附近沒見有她的家人在,月煙就用帕子去河邊浸了水,給老太太擦臉,等老太太醒過來,她的家人也找了過來。


    月煙才知道這位老太太正是慕容老夫人,也就是慕容蘇的娘親。她今日也是出來踏春的,因為想一個人靜一靜,就獨自來到了桃花林,隻是沒想到她的胸悶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下子暈了過去。陪同慕容老夫人出來的丫鬟婆子一頓好找,終於找到慕容老夫人了。


    慕容老夫人非常感謝月煙,硬是拉著她說了好久的話,問她是哪家府裏的丫鬟,婚配與否,月煙不知該不該說出真實身份時,慕容蘇卻出現了。


    “然後呢?”楚歌感歎世界真的很小,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讓月煙撞見了慕容老夫人,還給慕容老夫人留下了不錯的印象,這不是天注定還是什麽。


    月煙低下頭,訥訥的說:“然後慕容公子直接告訴了老夫人我的身份,還說他心儀的女子就是我,除了我就不想娶別人了。慕容老夫人當時沒說什麽,我就迴來了。”


    如果月煙的身份不是公主府的丫鬟,說不定月煙和慕容蘇今天就能成就一段佳話了。楚歌也沒問月煙的想法,她估計月煙此刻正毫無頭緒呢,即使問也問不出什麽。


    既然月煙平安迴來了,楚歌便去廚房吩咐今晚務必做一頓豐盛的晚膳,因為太後走了,所以莫師傅又迴來了。莫師傅做的飯菜很對姐弟倆的胃口,楚歌認為姐弟倆能長那麽快,有一半的原因還得歸功在莫師傅身上。


    飯後,楚歌對鄭珣說:“父皇的意思是我若選你,就得放棄公主的身份。我已經想好了,以後我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們一塊兒隱居,不用再受朝堂之事的幹擾,過簡簡單單的日子,你,覺得呢?”語氣裏有那麽一絲不確定。


    鄭珣靜靜看著楚歌,他的眸子平靜如水,“你覺得好的就好。”


    “你這樣寵愛我,真的好嗎?”


    “我還嫌不夠呢,無論怎樣寵你,都覺得不夠。”他前世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最想要的卻無法握在手裏,現在能抓緊了,自然不願放手。


    ***


    而宋煦和宋禎先是迴皇宮見了皇帝,又去皇陵給太後上了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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