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娣歎口氣道:“你當我想啊,不是沒轍了嗎,跟那些男人共事,沒有酒什麽都別想辦成,你不用太擔心,沒吃多少,就是那酒後勁兒大,這會兒上了頭,疼的緊。”


    說著敲了敲腦袋,鳳嫣唬了一跳,生怕她敲壞了自己,叫她躺下,頭放在自己膝頭,幫她揉了會兒,鳳娣方覺輕鬆了些,便問她:“怎麽到前頭來了?”


    鳳嫣道:“剛去了東正院請安,太太說隻怕你病了,讓我來瞧瞧你,不想卻是醉了。”鳳娣暗哼一聲,心說王氏這份私心早晚是個事兒,不過,如今且顧不上她呢。


    次日一早,鳳娣剛起來,餘忠就使了婆子來說,賈青來了,鳳娣目光一閃,心說,就知道他得來,忙著收拾利整兒往前頭來了。


    見禮獻茶,寒暄過後,賈青才道:“今兒老夫前來,也是心裏有些疑心之處,還望大公子解惑。”


    鳳娣道:“世伯客氣了,書南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賈青道:“老夫是個粗人,也不懂拐彎抹角,就直接問了,既有了四通當,怎還邀我賈青入股,跟四通當比起來,我賈家那點兒家底兒著實算不得什麽?”


    鳳娣道:“既世伯如此直白,侄兒也不藏著掖著了,世伯也知道,我雖有些主意,在藥上卻是個外行,以往病了這些年,勉強識了幾個字罷了,藥書一本都沒看過,再說,幹咱們這行的,便看盡天下藥書又有何用,講究的是眼光,經驗,什麽藥好,怎麽個成色,能出多少成藥,價格行情怎樣,這些書南一竅不通,若能跟在世伯跟前,得世伯點撥一二,便是書南的造化了。”


    賈青忽的哈哈笑了幾聲道:“這麽說,大公子是想拜我為師了?”


    鳳娣聽了,眼珠一轉,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如此,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說著一個頭便磕了下去。


    賈青一愣急忙去扶她,鳳娣哪肯起來,隻說師傅既應了便不能反悔,從此後便是師徒名份,賈青看了他半晌兒,終道:“也罷,老夫這些年倒也真沒收個可心的徒弟,大公子既不嫌棄,老夫也不好再推辭,這事兒且容後再說,倒是你那個入股,怎麽個入法兒,我昨兒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你跟我說說清楚,我明白了才好跟那幾個說不是。”


    給賈青一語點破自己的心思,鳳娣多少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師傅取笑了。”便把怎麽分股,怎麽持股,怎麽入股,怎麽分紅,一一解釋給賈青知道。


    賈青聽罷不禁暗讚一聲,心說,真難為這樣精到的主意,他是怎麽想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1 章


    賈青笑了一聲:“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倒是還有一事,師傅想不明白,餘家的官司了了,封條也揭了,怎麽慶福堂還不開張,這眼瞅可就過年了。”


    鳳娣眨了眨眼:“正是要過年了,您老知道,咱們藥行,這一年裏頭,數著正月裏最閑,不是那要死要活斷不了藥的,都撐著,就圖來年個吉利兆頭,餘家經此一難,雖險險熬過去,終是傷了根本,八個鋪子的夥計,掌櫃,賬房走了有一大半,剩下的人心也散了,若貿然開張,便勉強湊上了人,也沒那個心,這買賣也做不好,不如等過了年,另外有幾個鋪子我還要斟酌,總之一句話,這賠錢的買賣不能幹。”


    賈青道:“你說的是城南那三家吧!”


    鳳娣點頭:“正是,我瞧著地點也不差,怎麽就年年賠銀子呢。”賈青站起來道:“這事兒你問餘忠他最知底細,我這就先迴了,家裏還一攤子事兒呢。”


    鳳娣忙道:“世伯且慢走一步。”賈青迴頭道:“過了年等你這邊兒捋順了,跟我出去走走,咱們這藥行裏的門道,瞧著沒什麽,還真不是一兩天能明白的,得靠兩個字。”說著伸出兩個指頭來。


    什麽字?鳳娣不明白,賈青笑了:“悟性,這裏頭靠的是悟性。”


    悟性?鳳娣送了賈青出去,迴頭還琢磨呢,這倆字說著簡單,可怎麽悟,她對藥材的認識,真正叫一竅不通,現代的時候,都沒吃過什麽藥,更別提這些原生態的中藥了。


    餘忠進來見鳳娣竟沒瞧賬,而是拿著本書在哪兒看,那表情瞧著頗為難,餘忠好奇的走過來,一瞧是藥書,不禁笑道:“大公子這是想用功了不成?”


    鳳娣歎了口氣道:“若能偷懶,我才不想用功呢,光這些藥名兒就看的我頭疼。”


    餘忠道:“咱餘家的祖訓是行醫濟世忠厚傳家,當年餘家老祖宗可就是瞧病的郎中,機緣巧合創下了慶福堂,這才發了家,可根兒上咱餘家還是行醫的,當年老太爺說過一句話,這人啊,便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能忘本,咱們老爺雖支撐著慶福堂,脈上的功底卻不比哪些郎中差,若不是給那邱府小姐瞧病,咱餘家還惹不來這場大禍呢,雖如此,咱餘家掌事的人,若不通醫術,也實在不妥。”


    說著頓了頓才又道:“按理說,咱們餘家從祖上傳下來就立下了規矩,傳男不傳女,傳兒不傳媳,就是怕一不留神泄露出去,砸了咱們餘家吃飯的家夥,不過,也有一條事急從權,若無男,或出了敗家的子弟,餘家的規矩也可略寬,這一條,百年來無人用過,如今卻用得著了,二姑娘,您跟老奴來。”


    餘家祠堂,守著後頭的藥庫,仿佛守著寶貝的看門人,餘家的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人埋進了冀州城外的餘家祖墳,牌位都擺在這裏。


    鳳娣隻進來過一次,就是把她爹的牌位放進來那天,她跟鳳嫣因是女兒隻能在最後,最前頭是餘書南,即使餘書南走都走不了,讓兩個小廝架著,他也是最先的一個,他是餘家的長子嫡孫,女兒不過是外姓人。


    說實話,鳳娣對於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傳承深惡痛絕,女人怎麽了,同樣是餘家的血脈,比起臨風軒那個起都起不來,天天躺著等死的餘書南,自己跟鳳嫣更有用,她們姓餘,是餘家的人,如果不是自己這個女兒,餘家現在早就給邱思道跟夏守財刮分了,恐怕連祖墳都得讓人掘了。


    鳳娣不是標榜自己的功勞,她是覺得不公,這個世界對女人太不公,這些餘家的老祖宗若有靈,就該睜開眼看看,若餘家還守著沒用的規矩,就隻有死路一條。


    餘忠從後麵請出一個老舊的匣子,然後跪在地上道:“餘家的列祖列宗在上,若照餘家規矩,傳男不傳女,如今我餘家卻再無可立之男,老奴餘忠不能眼睜睜看著餘家百年的家業毀於一旦,故此,事急從權,今日要破了祖宗規矩,把餘家祖傳的醫書,傳於二姑娘,還望列祖列宗明鑒。”


    說著從腰上拿出一串鑰匙把那匣子打開,竟然有五層,最裏頭一層拿出兩本發黃的書,捧在手裏,站了起來:“二姑娘。”


    鳳娣知意跪在地上,剛要接,餘忠卻道:“二姑娘若接這書,需當著餘家祖宗立個誓,便將來二姑娘出嫁,餘家的醫書秘方也絕不傳於外姓之人。”


    鳳娣對這些嗤之以鼻,就算她發了毒誓,將來傳給外姓人,餘家這些死的透透的老祖宗,還能從棺材裏爬出來來追殺她不成,這些祖宗要是真有靈,她爹也不可能死,餘家也落不到如今的地步,所以,這些餘家的列祖列宗,不過是刻在木頭上的字罷了。


    隻不過古人講究這個,餘忠尤其認死理兒,自己若不表態,恐怕不成,她對忠叔手裏那兩本書非常好奇,能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內容,值當這麽鄭而重之的一代一代傳下來,難道能活死人肉白骨?


    “二姑娘?”餘忠見她不言語,喚了她一聲,鳳娣迴神,對著上頭的牌位一個頭磕了下去:“餘鳳娣在此立誓,絕不傳於外姓之人。”後麵的話鳳娣沒說,覺著說了也白說,餘書南那個德行,真不知還能活幾天兒,餘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將來不傳給外姓人,難道埋進棺材,就是為了安餘忠的心。


    餘忠何嚐不明白這個理兒,不過餘忠有他自己的打算,餘書南真要是不成了,餘家也斷不了香火,二姑娘這麽剛強的秉性,哪個婆家能容得下,便婆家能容下,他餘家怎麽辦,慶福堂怎麽辦,故此,二姑娘的婚事恐要招贅更合適,若招贅個女婿,餘家便也不愁無後了。


    鳳娣哪知道餘忠的打算,磕頭接了書,出祠堂迴了書房,翻開看了看,頭更疼,年代久遠,這些書已經舊的不成樣子,有些地方字跡都模糊了,本來鳳娣一個現代人,認這些古文就頗費勁,這還掛上猜的,若是能謄抄一本新的就好了。


    不過,她抬頭看了眼守著門如臨大敵的忠叔,估計自己這想法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鳳娣看了一會兒,便讓餘忠收了起來,這種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自己又是個完全的外行,倒是先把那些藥弄清楚,再來看醫書吧。


    她也沒指望自己學成個神醫,能一知半解就成,至少得能唬人,一個開藥鋪的站出去,若連藥都認不全,豈不讓人笑話,也顯得沒實力,不管是古代現代,這實力都是頭一位的。


    餘忠把書仔細收起來,鳳娣想起一事道:“我瞧著牛黃機靈,以後別讓他迴鋪子了,就留我身邊使喚。”


    餘忠聽了忍不住笑道:“這小子倒是比別人機靈些,心裏也願意跟著公子,這兩天瞅機會就跟我掃聽,生怕我讓他迴鋪子裏,我就納悶了,要說咱們府上這些小廝,誰不想去鋪子裏啊,哪怕是個打雜的,若是熬出頭,能抓藥了,工錢多不說,鋪子裏四時節氣裏發的喜麵兒,可比府裏多不少呢,更何況,還是門手藝,故此,人人挖空了心思的往鋪子裏鑽,牛黃這小子,在鋪子裏已經是抓藥的夥計了,按說,怎麽也該舍不下這份差事,不想卻跟別人相反,跟了公子這才幾天,就不想迴鋪子了。”


    鳳娣笑道:“您沒問他原因嗎?”


    忠叔道:“怎麽能沒問,您猜那小子跟老奴說什麽?”鳳娣搖搖頭,忠叔道:“那小子跟老奴說,他不在乎工錢,就想跟著公子長見識,說不想當一輩子抓藥的夥計,公子說,這小子的心大不大?”


    鳳娣道:“心大才有出息,總看著眼麵前兒這點兒,一輩子都是井底之蛙,我倒願意多出幾個牛黃這樣的夥計,曆練曆練,以後能獨當一麵了,能省不少事兒。”


    忠叔點頭:“提起牛黃老奴這又想起一事,周勇昨兒來尋我,我聽著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想迴咱們慶福堂呢。”


    一提這兩口子,鳳娣就不禁皺起了眉頭,本來是想把這兩口子安在延壽堂,不管有沒有用,先埋著,如今延壽堂掌櫃的一死,這兩口子也就成了棄子,周勇是有本事,又是熟手,按理說該留下,可這樣見財忘義之人,擱在鋪子裏早晚是麻煩,再說,若再用這樣的人,恐其他夥計要不服,自己正要立規矩,周勇萬萬不能用。


    想到此,開口道:“當初是他兩口子非要走的,還趁亂來鬧事,如今見延壽堂倒了,又想迴頭,需知覆水難收,當我慶福堂是什麽地了。”


    餘忠道:“這周勇可是小人,咱得罪了他,恐要生出事兒來,若他們嚷嚷出公子的身份,恐對咱們不利。”


    鳳娣聽了冷笑一聲:“隻他兩個不想在冀州府立足,就嚷嚷,還怕她怎的,我倒要看看,外頭的人是信我還是信他兩個不忠不義之人,你隻管把我的話說給周勇,若事事都怕,還做什麽買賣,趁早關了慶福堂,迴房繡花得了。”


    餘忠應一聲出去,剛迴自己的小院,就看見周勇又來了,見了餘忠,周勇急忙迎過來道:“忠叔,可替小的帶上話兒了,公子怎麽說,要說起來,還是咱們慶福堂的買賣有根基,延壽堂到底是外頭來的,跟咱們慶福堂沒法兒比,這才幾年就倒了,東家也不仁義,到現在還欠著工錢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不仁義?”餘忠冷哼了一聲:“虧你還知道仁義二字,當初老爺看你病的都快沒命了,發善心救了你,又把太太的陪房丫頭許你,常言道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兩口子可怎麽報的,前頭趁著府裏亂,得了延壽堂的唆使,趁機來鬧,是二姑娘心慈,念著你兩口子在餘家多年,沒有功勞好歹有點兒苦勞,放了你二人過去,怎麽著,現在見延壽堂倒了,夏守財也一頭撞死,你又想起迴慶福堂來了,周勇,不是餘忠心硬,你這事兒做的忒不地道,公子說了,覆水難收,你兩口子另謀高就去吧,餘家的門雖寬,可也容不得你兩口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撂下話進屋去了。


    周勇隻得灰溜溜家去了,他婆娘早在家等著信兒呢,這會兒見他轉來,忙迎上來問究竟,周勇把帽子摘下來扔給她,甩簾子進屋,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道:“當初我就說,好好在慶福堂裏頭應這份差事,雖說發不了大財,咱們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卻也綽綽有餘了,你非聽了夏家婆娘的話,攛掇我去延壽堂,這才幾天,夏家就完了,延壽堂關了門,我舍了這張老臉求餘忠,那老家夥臉一酸,讓我另謀高就,想這冀州府,除了慶福堂,還有哪兒能尋得好差事,這以後擎等著喝西北風吧,我看這個年也別他娘過了。”


    他婆娘聽了氣的不行:“你莫著急,待我去尋太太。”


    周勇道:“你快歇歇是正經,如今餘家可是大公子當家主事兒,求太太能有用?”


    他婆娘道:“你怎麽傻了,大公子可不是太太肚子裏生的嗎,小時候我成宿成宿的抱著長起來的,難道連這點子情分都沒有,說起來也稀奇,大公子可是病了這些年,怎忽然就好了,都能出來主事了,那天在府衙外人山人海的,等我擠到前頭去,官司都散了,倒是沒瞧見人,行了,你在家坐著,等去府裏走一趟,好生給太太磕幾個頭,怎不賞咱們口飯吃。”


    說著略收拾收拾。就往餘府去了,從角門進去,剛進東正院就見廊上立著清兒跟麥冬,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有些怵,她自然不是怕鳳嫣,卻真怵頭鳳娣,別瞧年紀不大,那小臉一掉,嘴裏的話扔出來真比刀子還利,一想就讓人怕。


    有心迴去,卻想起家裏的男人,一咬牙走了過去,麥冬清兒兩人一見她,別開頭裝沒瞧見,周大娘暗裏憋氣,心說主子長了本事,連跟著的丫頭都能耐起來了,德行吧。


    撩開簾子進了屋,春桃一早聽見動靜,得了太太的眼色,忙迎了出來,見了周大娘,扯她到一邊兒道:“大年下的,你怎麽來了,今兒二位姑娘在太太這兒呢,不好說話兒,你改天再過來吧。”


    周大娘心說,在就在,便二姑娘再厲害,還能吃了自己不成,現如今又不是她當家掌事兒,自己怕她做甚,再說,正是大年下,今兒勢必把當家的差事要下來,不然,等慶福堂一開張,那櫃上一個蘿卜一個坑,哪還有她家男人的事兒呢,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清楚。


    想到此,推開春桃,扯著嗓門道:“太太,春燕給您拜年來了。”說著快走幾步,撩簾子進去了。


    王氏見她這般不知事兒,心裏這個恨啊,暗道,怎就不長點兒眼色,非撞上來,春桃急忙跟進來,要扯她出去,周勇家的哪裏肯,給王氏見了禮,見鳳嫣鳳娣在下首坐著,忙湊過去福了福:“兩位姑娘安好。”


    鳳嫣一見她就想起那天在這兒院裏鬧的那副嘴臉,自是不待見,哼一聲道:“想必大娘比我們好,謀了好差事,望著發達呢。”


    周勇家的不想這位平日不言不語的大姑娘會這般衝她幾句,臉色有些訕訕,瞧了眼鳳娣,鳳娣卻連一眼都沒看她,在哪兒抿了口茶,轉手遞給鳳嫣:“大冷的天,快吃口熱茶暖暖身子,倒是太太這裏的茶好,熬得不濃不淡正得味。”


    鳳嫣接了過去,王氏笑道:“瞧你這話說的,茶還不都一樣,隻今兒的茶是春桃瞧著熬得,她比那些婆子底細,方才得味兒,你若喜歡,迴頭把春桃撥你屋裏專候著給你烹茶,這可是難得的清閑差事,不定她都樂死了。”


    鳳娣道:“便太太舍得,我可也不敢要,媽媽是太太跟前得用的人,我要去了算怎麽迴子事,難得這麽個忠心不二的,太太也真舍得,真給了我,迴頭不定要怎麽後悔呢。”


    兩人一遞一句的說話兒,聽著是平常的閑話,可落進周勇家耳朵裏,就覺得句句都有深意,王氏撂下手裏的茶碗,瞥了周勇家的一眼道:“大過節的,我還說你沒閑功夫過來呢,怎今兒得了空?”


    周勇家的借著這個由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太太您可得看顧著奴婢些,現如今,我那男人沒了差事,成日在家吃酒耍渾,掄起拳頭來,不認是誰瞧不順眼就打,說奴婢是喪門星,連個差事都要不來,奴婢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舍了這張老臉來求太太,太太就可憐可憐奴婢,讓他迴慶福堂吧,奴婢這兒給您磕頭了。”說著咚咚的磕了兩個頭。


    王氏暗瞥了鳳娣一眼,見這位二姑娘眉眼不動,就跟沒聽見似的,本來還煩春燕不知事兒,這會兒卻轉了個心思,自打上迴南街當鋪那檔子事兒傳到後院,轉過天兒牛二家的就給鳳娣尋由頭發落出去了。


    大過年的差事沒了,底下的人瞧在眼裏,心裏都有了譜,雖二姑娘嘴上沒說,可你真傳個試試,牛二家的例子在前頭擺著呢,誰還敢往後院裏頭傳事兒,不是找不自在嗎,弄到如今,王氏根本就不知道前頭的事兒,雖不少吃,不少穿,可這麽下去,自己這個太太,書南這個餘家大公子,可不成了擺設嗎。


    若是周勇能迴鋪子裏,春燕是自己的丫頭,也算有個人兒,便做不了什麽,好歹傳傳消息也是好的,比這麽糊塗著強。


    想到此,便跟周勇家的道:“你也不是外人,這事兒也不瞞你,南哥的身子什麽樣兒,你比誰都清楚,天天躺著還沒力氣呢,哪有精神掌事兒,我也實在沒法兒了,就跟忠叔商量著,讓咱們二姑娘頂了南哥兒名兒出去,如今,咱們餘府裏外上下都是二姑娘說了算,你這事兒我不是不管,是管不得,你若真有難處,不如跟二姑娘說說,二姑娘心慈,又是大過年的,說不準就應了。”


    鳳娣目光一閃看向王氏,心說,這王氏當自己是傻子不成,明擺著就是想讓春桃攥著自己女扮男裝的短兒,應下讓她男人迴鋪子,想來這是尋耳目呢,隻這個耳目靈便不靈便,就兩說了。


    周勇家的呆愣半晌,方迴過味兒來,雖聽著驚世駭俗,仔細想來卻也合情合理,如今的餘家,除了讓二姑娘出頭,哪還有其他的道兒呢,隻不過,若是這位二姑娘當家,有前頭那檔子事兒,又哪裏肯收留她男人。


    忽想起什麽,瞄了王氏一眼,忙跪著轉了方向,朝著鳳娣磕了一個頭道:“二姑娘心眼兒好,若奴婢男人沒了差事,奴婢一家老小可要餓死了,大過年的,還望二姑娘行行好,發個善心吧。”


    一把鼻涕一把淚兒,說的別提多可憐了,鳳嫣在一邊兒都瞧著不忍,暗裏扯了扯鳳娣的袖子,鳳娣卻道:“說事兒歸說事兒,哭什麽,若你想哭,趁早迴家哭夠了再來,大過年的,我聽不得哭聲。”


    鳳娣一句話,那婆子忙止了哭聲,抽搭兩下,隻怕鳳娣不應,心眼子轉了轉道:“二姑娘若不應,奴婢男人也隻能旁處討差事,偏我男人又沒其他本事,也隻能尋藥鋪裏的事由,這俗話說的好,同行是冤家,若人家真問什麽,我那漢子可不是個嘴嚴實的,若說出什麽,可也沒法兒。”


    鳳娣聽了冷哼一聲,不瞧她,卻站起來看向王氏:“周大娘說的話兒真真在理兒,我一個姑娘家,成天拋頭露麵的,讓人知道可不妥當,我前兒還跟忠叔商量,如今餘家的官司也了了,難也過去了,老讓我一個姑娘出來像什麽話兒,便大哥哥病著,還有太太呢,太太前頭病著,家裏實在沒人,才把我推出來,虧了運氣好,把難關糊弄過去了,這往後還不知怎麽著呢,我這心裏著實沒底,如今太太的病也好利落了,還是太太出來主事兒妥當些,也省的給人家拿住了短兒要挾,麥冬,你去前頭請忠叔過來,咱們把這幾日的帳目理理清楚,交給太太,也算有始有終。”


    麥冬在窗外脆生生應了一聲道:“奴婢就去。”王氏嚇了一跳,猛地坐起來道:“快攔住那丫頭。”跟鳳娣道:“二姑娘這話兒從何說起,哪有我主事兒的理呢?”


    鳳娣道:“太太莫推辭了,我聽忠叔說,前頭老太爺病的時候,老太太出頭掌了好幾年事兒呢,太太跟在老太太身邊兒,自是明白清楚,太太主事兒更是名正言順,也省的讓我頂大哥哥的名兒出去,落人口實……”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王氏氣的臉都青了,要是她真能收拾餘家的爛攤子,哪還用的著把這個庶出個丫頭推出去,她不過是想安插個人罷了,這丫頭就跟她撂挑子,到底還是南哥不爭氣,若南哥爭氣,自己何至於被個庶出的丫頭擠兌到這種地步。


    有心惱起來,偏偏鳳娣說的句句在理兒,若她惱了,倒顯得自己這個嫡母不講理,這惱不得,就隻能退了。


    王氏臉色變了幾變,才軟著話兒道:“我不過說了句笑話兒罷了,怎二姑娘就當真了呢,先頭說好了,咱們餘府的事,全憑你一人做主,縱是我也不得插手,我隻是想著周勇是老人,咱們鋪子裏如今正用得著,所以才說了這麽一句,姑娘快別往心裏頭去,怎麽安置,姑娘說了算。”


    眼瞅著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周勇家的急起來道:“太太……”


    王氏不敢跟鳳娣翻臉,心裏著實憋屈,周勇家的這會兒還跟著添亂,恨上來,喝道:“太太什麽,這會兒認我是你主子了,早幹什麽去了,當初餘家遭難的時候,你兩口子可是第一個跑的,跑了不算,還挑著頭的來鬧事兒,那時候怎想不起我是你主子來,這會兒見餘家緩過來,又想著迴來了,當我餘家的慶福堂是你兩口子開的不成,你也別叫我太太,你嫁周勇的時候,哭天抹淚的,把你的身契要了去,早不是我餘家的人了,你兩口子是死是活,是貧是富,都是你兩口子的造化,跟我什麽幹係,迴去過你的日子要緊,便在這兒跪到明年,也不頂事。”


    周勇婆娘臉色一時白,一時紅,難看非常,春桃忙扶著她起來,低聲道:“不讓你進來,你偏不聽人勸,這下可好了,別再這裏了,快著迴去吧。”說著就要推她出去。


    周勇婆娘心裏不忿,如何肯這麽不黑不白的走,琢磨自己手裏攥著短兒呢,怕什麽,想到此,甩開春桃尖著嗓子道:“奴婢算瞧出來了,太太跟二姑娘這一唱一和的,不就是不想要我那男人嗎,有句老話兒說的好,人情留一線,日後好想見,這什麽事兒可別做絕了啊,就是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真逼急了,奴婢可什麽都顧不得了。”


    春桃在一邊兒急的直跺腳,心說,這婆子白瞧著機靈,不妨是個蠢貨,上迴她來鬧事兒,在這院兒吃的虧,都忘了不成,還當是過去的二姑娘呢,這位如今可是個閻王,可那心比誰都硬,延壽堂的夏守財不比你周婆子厲害,結果怎麽樣,不一樣讓二姑娘擠兌的當堂碰死了,要是真讓你個奴才要挾成了,二姑娘還掌什麽事兒,迴去睡大頭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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