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點了點頭:“我看這竹器,雖然精美,卻不過是陸不棄仿製不到家的器物,恐怕隻能用來裝飾。畢竟這樂器可不逼得鐵器和工器那麽簡單,隻需要注重形體就可以的。”


    見有人支持他的觀點,鍾衍越發的篤定:“你這刁蠻女子,就算我氣惱時說的話算數,這個賭約成立,我也沒看走眼,你現在燒我知音閣也是大錯特錯,此時就算上了理法司,我也在理。”


    迎著鍾衍那得意的嘴臉,陸不棄卻是長笑出聲:“那看來我連知音閣都不用賠了!”


    眾人愕然,畢竟說到這,鍾衍雖然德行上要染上汙點,可是在理法上他卻要占據上風,這麽多人看著,就算是陸洪山也不能簡單地包庇過去。


    “你們真當我這樂器隻是裝飾之用麽?”陸不棄揚起手中那在陽光下閃著迷人色澤的雲玉竹笛。


    鍾衍嗤笑:“那是當然,剛才她已經嚐試過了,根本無法演奏……”


    龍不離也有些詫異地看向陸不棄,她拿著雲玉竹笛後,鼓弄了好一會,可怎麽也吹不出好聽的聲音,頂多一點點氣流噴吐的怪音。之後眾樂師趕來,龍不離還表示過這雲玉笛是陸不棄新研製出來的,可是她卻展示不了,讓人笑話。


    陸不棄輕捏鼻尖:“那如若我這個在幾天前連樂譜都看不懂的菜鳥,能用這竹器演奏出樂曲,此事又待如何?”


    眾人議論紛紛間,鍾衍臉上浮起醜陋的笑:“這是不可能的!”


    “那要是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呢?”陸不棄嘴角翹起:“比如說老天爺都覺得你這個人太沒德行,不想讓你如願,而突然賜予了我力量呢?”


    “可笑!”鍾衍擺了擺手:“可要真是那樣的話,我們也就不追究這件事,知音閣也由我個人來承擔損失。”


    “你還得向我道歉!”陸不棄笛子一點,指向鍾衍的鼻尖,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鍾衍微愣,可看到笛子那一端連竹節都沒有洞穿,他更是毫無疑心:“可要是你不能做到呢?”


    陸不棄斬釘截鐵地應道:“如若我做不到,就說明我兩位義妹所做之事是無理取鬧,那我自會賠償所有損失,並且一一向你等執晚輩禮,斟茶道歉,才將此事揭過,如何?”


    龍不離心頭一驚:“不棄……”


    在眾人紛紛點頭之際,鍾衍也是成竹在胸地點頭:“很好,不愧為洪山公的孫子,那就這麽說定了!”


    在大部分人看來,陸不棄這隻不過是找一個契機讓雙方的矛盾徹底解決罷了,這樣損失他一個人的麵子,來維護陸家在洪山郡的聲望,畢竟所有人都不認為陸不棄手中的雲玉竹笛能吹奏出什麽樂曲。


    “不離、不悔……”陸不棄迴首,看著龍不離和龍不悔:“我要謝謝你們對我的維護,這第一首曲子,就送給你們吧!”


    說著,陸不棄取出了一小片蘆葦膜,輕舔了下,然後在眾人怪異的目光中,溫柔細致地將之貼在了膜孔上。


    然後雙臂橫執雲玉笛,平靠於唇邊,輕抿嘴唇,吐氣……


    “嗚……”一聲平厚凝實的聲音飄揚而出,讓所有圍於三不居大門口的人心神為之一蕩。


    “出音了,出音了……”有人忍不住咋唿出聲,而這聲音無疑讓鍾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更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是,這音韻還十足悠長,而且隨即跳到了一道更輕亮的音色之中,也渾然天成,比簫要更明快的音色,更清晰的律感,讓人耳目一新。


    龍不離和龍不悔兩人相視,都能看到彼此心中的震動,因為這聲音一出,比星月痕的簫隱還要美好三分。


    更關鍵的是,笛音三跳,馬上讓人心境頓時通亮,跟著旋律進入了一種美妙的感覺之中,仿佛能看到寒壁清幽,冰水淙淙。


    再觀陸不棄,他也進入了一種沉凝用心的吹奏狀態,因為他在吹奏一曲他印象中最深刻的一首曲子。


    隨著那宛若讓平靜的碧海泛起萬頃波浪,又仿佛能讓自然風平靜和的笛音直上雲霄,所有聽到這聲音的人都忍不住駐足,眺目,陶醉。


    隨著三次音調變化,一段清冷絕美的旋律被完美的演繹了三次,笛音漸趨悠揚,餘音嫋嫋,繞梁不絕。


    陸不棄緩緩收起雲玉笛,目光看向清澄的天,他的心境要靜了許多,有種終於把前世今生兩世為人的魂都找迴來了的感覺。


    “嚒……”一聲輕響,龍不離眼神迷醉地給陸不棄獻上了她的香吻,將陸不棄從這種心境中帶了出來。


    再看那些樂師,包括鍾衍在內,一個個目瞪口呆,宛若魂飛天外的樣子。


    “好聽麽?”陸不棄並不知道龍不離吻了他,所以他還有點詫異龍不離跟他離得這麽近。


    龍不離臉色帶著幾分紅暈,微微點頭:“好聽……”


    身旁龍不悔雙手合什,放在頸前,申請迷醉:“太美了,這是我聽過了最美妙的旋律。”


    龍不悔那並不小分貝的聲音將眾樂師和一些圍觀者的魂都勾了迴來,在鍾衍和部分樂師滿臉慚愧之色時,一個高冠樂師開口道:“這曲子太美妙了,這樂器聲音太好聽了……讓人聽之如癡如醉,不能自拔。”


    “是啊,此曲隻應天上有,不棄大師,敢問此曲何名?”另外一個樂師臉上就差沒寫著“心悅臣服”這四個字。


    也有樂師忍不住嘖嘖稱歎道:“不單曲美,這竹製樂器也美,橫吹出的聲音竟然比簫音要明朗得多,這樂器叫什麽?”


    龍不離也在旁問道:“是啊,這曲子叫什麽?太好聽了,讓我想到了我們從大洪山出來的時候,也讓我想到了以前年冬飄雪,死鬼師父帶我取寶的情景。”


    “音樂,確實有讓人追思的作用。”陸不棄微微一笑:“此曲名為《梅花引》,又稱為梅花三弄。”


    “梅花?”龍不離眼睛明亮:“就是那雪天在石上生長的小白花麽?”


    龍不悔在旁拍手道:“我喜歡那小花,生命力好頑強,我覺得就像我,雷都……”


    “我也喜歡!”見龍不悔差點把自己遭雷劈過都說出來,陸不棄截口道:“梅花那種潔白無暇,傲雪淩霜的兩種氣質,還真有些像你們倆。”


    而在下麵,眾樂師早已經是議論紛紛了,就連臉上掛著羞愧的鍾衍也忍不住低聲跟身邊的琵琶女諸人議論了起來。


    第五十九章 德操


    畢竟,一個樂師的德操再怎麽糟糕,可在碰到絕妙的音樂的時候,她們一樣會表現出應有的興趣和愛好。


    “梅花三弄?難怪聽那音律聽起來,是做三次重複吹奏,卻又是三個不同的調。”琵琶女點了點頭:“每一弄給人的感覺也都不盡相同,真是讓人不得不拍手稱奇。”


    而眾樂師交頭接耳間都是連連點頭,紛紛表示這《梅花三弄》必然會成為千古名曲,流芳百世。


    更有意思的,是一些不太懂音律的路人則是誇張地說著,會不會真的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幫助陸不棄創造了這個奇跡。要不然怎麽一個連樂譜都看不懂的人,如何能吹奏出如此完美的曲子呢?


    這麽一來,陸不棄剛做的這麽一件事,無疑更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讓人不由心頭暗凜,看向陸不棄的目光都又變了幾分。


    龍不離心滿意足間,卻也是看向鍾衍:“鍾衍,現在你有何話說?”


    “就是,你這老胖子,知道走眼了吧?不棄大哥他雖然看不懂樂譜,可是他對音律天生有著強大的天賦,就如同他對武學和鐵器一樣。”龍不悔也接口道:“就算沒有人教他,他一樣能無師自通,自學成才。”


    如果雲玉笛的聲音很難聽,如果陸不棄吹奏的曲子很難聽,鍾衍或許還有借口掙紮一下,可是現在,麵對這鐵錚錚的事實,他唯有苦笑:“我無法可說。”


    龍不離撇了撇嘴:“無法可說就不用多說,但可別忘了你還欠不棄他一個道歉。”


    “陸不棄……噢,不棄大師!”當著這麽多同行的麵,鍾衍卻還是沒有食言,朝陸不棄微微躬身:“對於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我深表抱歉,知音閣我自會掏錢重新修建,隻不過在此我有一個請求。”


    前麵還咄咄逼人,現在卻開始委曲求全,一切都因為陸不棄用弟子吹奏了一首《梅花三弄》。


    “你說吧!”陸不棄並非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人。


    鍾衍心頭微鬆了口氣,挺了挺胸:“聽了不棄大師這一曲梅花三弄,鍾衍羞愧難當,迴去定當自省。隻希望在知音閣重新建起時,不棄大師能來知音閣,與我洪山其他樂師一同探討樂理之奧妙。”


    “這要求也沒什麽,隻不過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參加玄武大會,恐怕會錯過知音閣完工的日子。”陸不棄不著痕跡地拒絕著。


    在陸不棄心裏,他已經弄好了笛子,而且也找到了基礎的樂章學習辦法,日後看懂樂譜樂章沒有什麽問題,他根本就不想去什麽音樂界闖什麽名頭,那樣才真是服用風雅了。他會想方設法製出笛子,一是因為他自己確實愛好,想找迴一點什麽東西,二是因為確實答應了龍不離龍不悔二女。


    鍾衍強笑了下:“這樣啊……那以後不棄大師有時間的時候,可以來知音閣與大家多交流一下。”


    陸不棄輕輕點頭:“有機會的話,我會去的,不過現在,我想大家可以散去了吧?”


    “稍等一下!”鍾衍輕抬了下手:“不棄大師,有一事再討教一下,你手中的樂器可有什麽說法?”


    看了眼雲玉笛,陸不棄笑道:“這叫華夏竹笛,它跟簫有不少分別,比如橫吹笛子豎,這個區別就很明顯。”


    “華夏竹笛?笛子?”眾人嗡然再起議論,新增一種樂器,對於音樂界來說無疑是一種大事。


    陸不棄輕捏鼻尖:“我想,恐怕有不少人對這華夏竹笛有興趣,我不是敝帚自珍之人,迴頭我會將笛子的製作方法和原理撰寫成冊,放在我奶奶張海之手中。如若有誰想要獲得,就請去我奶奶那求取,求取方法很簡單,就是給她老人家演奏一曲最拿手的曲目。”


    陸不棄之所以有這個決定,是因為他知道,張海之有一個愛好就是聽曲,就如同陸洪山喜歡收藏武器一樣,這也是給他慶生那天,陸洪山要將全城所有樂師都請了來大奏鼓樂的原因。


    而陸不棄這話一出,眾人無疑皆大驚,畢竟這事換了她們誰恐怕都無法如此輕易地分享出去。


    不等眾人表示什麽欽佩和驚訝,陸不棄又扔出一記重磅炸彈:“至於《梅花三弄》的笛曲曲譜,等我弄懂了樂譜是如何譜寫的,也必然會譜寫好,然後給我奶奶保存,到時候自會通知大家。”


    在眾人嗡然間,那琵琶女臉色連變,長歎了一口氣:“不棄大師不計前嫌,願意如此無私分享樂器和曲譜,此高風亮節讓人欽佩,陸婉君為之前的冒犯表示歉意。”


    “不棄大師如此年輕,卻是如此寬宏大量,本人感佩!我張平禮對這幾天的盲從,給三不居帶來麻煩表示十足的歉意。”


    “我陸音符……”一道道對陸不棄表示欽佩和歉意的聲音響起,一個個高傲的樂師捧著她們心愛的樂器,向陸不棄垂下來她們高傲的頭,彎下了她們驕傲的腰。


    陸不棄用一曲《梅花三弄》,加上他的無私,徹底征服了所有的人。而在這一刻,陸不棄是當之無愧的皇者,音樂世界的皇者。


    而不知何時,也來到陸不棄身後的羅慧和卜問寒,看向陸不棄的眼光,也是充滿了欣慰和驕傲。不過羅慧的眼中比卜問寒還多了一些東西,那就是略帶疑惑,因為她實在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藝術造詣。


    可想到兒子那從小就能自創武學的天賦,再加上小小年紀就能成為鐵器大師的非凡造詣,羅慧卻有釋然了,而且更加自豪。


    至此,因為陸不棄的被屈辱,並因為龍不離和龍不悔對陸不棄打心眼維護,而發生的胖揍眾樂師、火燒知音閣的事件正式落下帷幕。


    其實在這些天,這件事可謂是鬧得全城皆知,陸洪山也都知道這事,隻不過陸不棄沒有迴來,而且牽扯出整個行業,他也不能大包大攬地把這事都壓下,因此他唯有選擇不發表任何言論。


    當陸鷹從將這事的結果匯報上來時,陸洪山正跟張海之在後花園賞花骨朵,聞聽事情經過,不由拍掌叫好:“我這不棄孫兒還真中是能給人驚喜,似乎沒有什麽他是不懂的,真不愧是我陸鷹的孫子,哈哈……”


    陸鷹從點頭道:“是啊,不棄少爺絕對是天生奇才,不僅僅修武天賦奇高,小小年齡武學實力就堪比熱血九重武者,並能自創五禽仿生拳和內勁能量訣,而且鑄劍水平更能技蓋司空家,如今竟然連音律上也有獨特的天賦,一曲《梅花三弄》壓倒眾樂師,就連鍾衍都不得不表示心悅臣服,實在讓人欽佩歎服啊。”


    頓了頓,陸鷹從看向張海之:“另外,不棄少爺還說不日會將那華夏竹笛的製作工藝和《梅花三弄》的樂譜詳細寫下,交給夫人,那些樂師想要求學,就得向老夫人獻藝,獲得老夫人首肯,老夫人接下來的日子,可不要愁沒有樂師為您服務了。”


    張海之也是越發的容光煥發:“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聽聽乖孫兒用這個什麽華夏竹笛吹奏的《梅花三弄》了,洪山,看來我們這個孫兒還真是了不得啊,這些日子,我已經聽了不少乖孫的傳奇事跡了,看來這不過是冰山一角呀。”


    “那是,之前不棄獨自迴到洪山郡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前途無量,所以樂意提攜。後來知道他是我孫兒之後,更是釋然,哈哈……”陸洪山鷹眉連揚,喜不自甚。


    第六十章 家和萬事興


    目光流轉,陸洪山深唿了口氣:“更讓我詫異的是,不棄他在管理上也有很敏銳的思想,前些日子還提出一個‘鄉卒’的想法,簡直就是神來之筆……隻可惜,他不願意當家主,要不然……”


    張海之樂嗬嗬地接口道:“洪山,沒什麽可惜的,這孩子在某些方麵比他爹爹都更睿智成熟,他不會被世俗的權力和欲望蒙蔽雙眼,這是智者的心眼。”


    頓了頓,張海之輕撫身旁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他這退一步,我們陸家所有的危機都迎刃而解。這些日子陸揚和陸安陸平他們幾個,對康兒和不棄他們父子的態度明顯溫和了許多,如此和睦的情況,陸家這兩百年來都沒有過啊!”


    陸洪山也是重重點頭:“真難為不棄這孩子了,因為他的大氣,陸風他們幾個心性上都有長足的進步。照這個態勢,不出十年,無論是陸風、還是陸彰和陸毅他們都能獨當一麵。我也跟他們說了,家主肯定是在他們幾個中間挑選,讓他們和平競爭,等時機成熟,公開票選,優劣勝汰,沒人能有什麽怨言。”


    陸鷹從在旁適時添了一句:“家和萬事興,我幾乎能遇見,三十年後的陸家,恐怕要比現在興盛倍許。”


    “或許用不了那麽多年!”陸洪山仿佛迴到了年輕的時候:“對了,鷹從,這件事早幾日我們陸家內堡一直沒有什麽動靜,三師那幾個老東西恐怕原本是準備看我怎麽處理呢。現在不棄自己把這事搞定了,我們卻也不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張海之輕撫鬢角:“洪山,你想錦上添花?”


    陸洪山點頭:“鷹從,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陸鷹從微微躬身:“不棄少爺他贏了賭局,藝壓全城,樂器行當的人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不離和不悔那兩個丫頭做的衝動事情。但這事終歸有些出格,我們陸家,自然應該表現出一點風度,給鍾衍她們那些人挽迴點麵子,也彰顯我們的大氣。”


    陸洪山讚許地點頭:“鷹從,這世界最知道我心思的人,除了夫人外,就是你了。沒錯,我們陸家雖然掌管一方,可我們從不以勢壓人,事事要做以理服眾。”


    “知音閣是我們洪山郡標誌之一,既然鍾衍都能拉下臉來將這事完全抗下,也算是當得他樂器魁首的身份。你去跟他說,他準備多少錢財修築知音閣,我陸家贈予一倍,將知音閣建得更高更大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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