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家慶一起看過板栗山洞子後,梁經理開始秘密收集622地質隊以前勘探板栗山銅礦的資料。工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打通重重關節,從夏涼縣礦管辦弄到了板栗山銅礦全套地質勘探資料。梁經理立馬微笑著答應與王家慶合作開礦。他認為自己出資金,又掌握地質勘探資料,將來合作起來比王家慶隻擁有采礦手續要有利得多,到時候還不是以我為主。梁經理又笑了,笑得比往常更燦爛。

    與王家慶簽定合作協議書後,梁經理在板栗山幹的第一件事不是急於往裏打洞子。他讓工人們在622地質隊打的洞子周圍,每隔一二百米就開一個洞口,挖成洞子的模樣,並不往裏打多深。王家慶一點兒都不明白梁經理花這麽多冤枉錢開這些洞口的真實目的。他想隻要梁經理願意挖多少洞口都沒關係,人家出的錢嘛。

    梁經理畢竟閱曆豐富,他心想:等將來打到了銅礦你們就自然明白我的意圖了,你們哪個是幹過大事情的人?等把礦打出來的時侯不知會出現什麽情況,別指望開礦發財,弄不好國家把礦山收迴去。即使國家不收迴礦山,嫉妒眼紅的人肯定不少,這些人明的暗的總要弄你的事,害得你開不成礦。到那時我會急流勇退,讓別人去爭去搶。現在花點兒小錢開幾個洞口,等其他礦老板來的時候好討價還價,把礦山上的釘釘鉚鉚全賣給他們,這不比死盯在礦上強?梁經理想著想著,突然覺得疏忽了一件大事。萬一板栗山打不出礦怎麽辦?我的前期投資不是白扔了嗎?梁經理驚出一身冷汗,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往日的笑臉,心想:何不現在就抓一根稻草?以自己的名譽再找一個財大氣粗的老板合夥開礦,來個雙保險,隻要處處多留個心眼兒,開不開出礦來都能賺錢,等我在板栗山站穩腳跟後就去拉一個大老板進來。他首先想到了那個廣東來的潘老板。梁經理給板栗山買了一台2.7立方米的空壓機和一台手鑽,並辦理了爆破證。等板栗山真正靠機器設備幹起來的時候,他便去牛脊縣找到了從廣東來的潘老板。

    潘老板去年春天從廣州來到牛脊縣。起初,他在牛脊縣賓館包了一間客房,掛上廣東高陽公司礦業開發辦事處的招牌,目的是詳細了解當地礦業開發的信息,瞅準方向搞投資。潘老板不知從那裏結識了一男一女兩個地質工程師,這兩口子跟隨潘老板左右出謀劃策。後來,潘老板打聽到牛脊縣有個礦老板大量收購氧化銅礦石,並且付現金,他想親自去看個究竟。

    潘老板帶著兩個工程師來到位於牛脊縣城西頭的氧化銅礦石收購站。潘老板看到院子裏堆放著收購來的綠色、藍色礦石,又剛好碰見幾個來賣礦石的人,他們有的正在卸車,有的正在數著賣礦石的錢。潘老板給那位收購氧化銅礦的老板遞上一根煙,恭敬地問道:“老板貴姓啦?”“免貴姓範。你貴姓呀?”正在查驗一堆氧化銅礦的範老板迴過頭來客氣地答道。“我姓潘。範老板發大財了,怎麽以前沒見過呢?”潘老板一直用這些客套話開場,並隨手遞上自己的名片。“哪裏,哪裏。隻是賺點兒小錢嘛。”範老板發現眼前的潘老板與那些賣氧化銅礦的人大不相同,立馬停下自己的事情,話也多了起來。範老板向潘老板大致介紹了他來牛脊縣這些時候的經曆和所見所聞,並歡迎潘老板以後常來。當時,王家慶就在賣礦石的人群中,隻是潘老板並不認識他。迴到牛脊縣賓館,潘老板動了心,他打算找一處理想的氧化銅礦,從賣礦石開始打開公司礦業開發的局麵。

    那一男一女兩個工程師顯得異常活躍,他們很快了解到牛脊縣東的黑風崖有一處不錯的氧化銅礦點,這個礦點由於離牛脊縣城較遠還沒有人開采。於是,潘老板辦理了采礦手續,雇了十幾個民工來到偏僻的黑風崖開礦。

    在兩個工程師的指導下,沒幾天工夫就采出一大堆礦石。當第一批礦石運到牛脊縣氧化銅礦石收購站時,那個原本很痛快的範老板翻起白眼,拒絕收購潘老板的礦石,原因是潘老板送來的氧化銅礦石品位太低。潘老板這時才注意到,收購站院子裏堆放的礦石比自己運來的礦石綠得多。當潘老板麵對眼前這幾車礦石不知所措的時候,一旁的兩個工程師又向潘老板提出一個新建議。他們說:“這個收氧化礦的範老板可能不識貨,他收購的氧化銅礦石無非是拿到選礦廠去選銅精礦,然後再賣出去賺差價。既然他不收我們的礦石,我們可以自己去找一家選廠選礦。”潘老板搞不清兩個工程師說得對不對,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同意兩個工程師的建議。通過兩個工程師穿針引線,潘老板找到了牛脊縣岩灣選礦廠的老板魏華安。他與魏華安之間的恩恩怨怨從此開始。

    魏華安二十五、六歲,一米八二的高個子,堪稱貌若潘安,說話辦事充滿活力。他原來在牛脊縣絲綢廠當采購員,利用他的精明和工作便利賺了不少錢,半年前承包了麵臨倒閉的岩灣選礦廠,到目前還沒有客戶光顧,一直“等米下鍋”。潘老板找到他,說明來意。魏華安自然滿心歡喜,兩人很快達成了選礦協議。潘老板總算鬆了一口氣,比他預想的談判進程還要順利。他讓那兩個工程師繼續迴黑風崖開礦,采出的氧化礦源源不斷地運往魏華安承包的岩灣選礦廠。一個月後,魏華安給潘老板打電話,說他運來的氧化礦品位太低,沒選出多少東西,要不要先停下來。潘老板招來兩個工程師,一起趕到岩灣選礦廠。他們發現精粉池裏隻選出薄薄的一層氧化銅粉末,再選下去恐怕也是枉然。那兩個工程師見此情況,無非說了些“太遺憾了”、“真沒想到”之類的話,無計可施。潘老板不再猶豫了,讓選廠和采礦一起停下來,往後另做打算。他一再向魏華安解釋,說前期的選礦費能不能先欠著,以後彌補。潘老板一臉的無奈,連他嘴角上那顆黑痣都透出憐憫。魏華安爽快地答應了。

    當梁經理拿著板栗山銅礦的地質資料來牛脊縣找到潘老板的時候,潘老板那顆遭霜打過的心又迅速熱了起來,但他表麵上不露聲色,答應先去實地看看再說。梁經理微笑著和潘老板握手告別,他沒有忘記把所有的地質資料帶走。潘老板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表麵上顯得雍容大度,很有大公司與私人老板合作的風範。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梁經理帶著幾個老板模樣的人,乘著兩輛吉普車浩浩蕩蕩地來到板栗山。走在前麵的那輛吉普車是小劉開的,也就是從這一次起潘老板結識了小劉。這幾個老板模樣的人,除了潘老板和那兩個夫妻工程師以外,還有兩個是潘老板以前在東平市認識的老板。一個是紅太陽娛樂城的李老板,頭發稀疏,麵色紅潤,大腹便便;另一個是汪洋塑鋼廠的鍾老板,修整一新的寸頭,衣著考究,一塵不染,口齒伶俐,談吐風雅。鍾老板身旁的是他那位嬌柔欲滴的女秘書黃小姐,略施粉黛,渾身上下迷你型裝束。潘老板帶他們同來有兩層含義,一是為了答謝他們曾經對自己的照顧,特意請到山裏來度假遊玩;二是由這幫老板助陣,烘托公司和自身的地位。

    梁經理和王家慶帶著幾個老板來到板栗山洞口。潘老板和這夥人一路談笑風生,欣賞著板栗山初夏的秀麗景色。熟透的野櫻桃掛滿枝條,像一串串紅寶石在驕陽下晶瑩剔透。王家慶見這些老板對山上的野櫻桃讚不絕口,便攀上石崖摘下幾串遞給黃小姐。黃小姐的櫻桃口津津有味地品嚐著野櫻桃,扭扭搭搭跟在後麵。“你們看那邊的兩堆石頭像什麽?”鍾老板指著板栗山上的兩個石寨問。“這都不明白?像女人胸前的兩大砣肉。”李老板用雙手在自己胸脯上比劃著說,形容著那地方隆起有多高。“欲歌微啟櫻桃口,綠裝難掩酥胸抖。隻怨情郎不解意,歌罷淚湧順溪流。”鍾老板即興賦詩一首。鍾老板和李老板的對話,逗得黃小姐不時用手撐著纖腰咯、咯、咯直笑。潘老板和兩個工程師一起附和著大笑起來。王家慶看著眼前這夥人,心中的厭惡油然而升,那兩座石寨是他們山裏人勇敢和善良的象征,卻讓這夥大老板用下流語言給玷汙了。他們看到板栗山礦洞正在用空壓機帶動手提鑽往裏掘進,顯得信心十足,其餘的東西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是走馬觀花地過了一遍。

    主要是梁經理手上的那些地質資料起了關鍵作用,潘老板在板栗山實地考察一天後,決定來板栗山投資開礦。兩個工程師和一起來的兩個老板也覺得板栗山銅礦有一定前景,建議潘老板及早介入。潘老板告訴梁經理和王家慶,他可以來板栗山銅礦投資,條件是今後板栗山銅礦要以廣東高陽公司的名譽運行。梁經理和王家慶商量後答應了潘老板的條件。就這樣潘老板作為投資方正式入夥板栗山銅礦。

    潘老板代表廣東高陽公司,與梁經理和王家慶簽定了三方協議。協議主要內容為:廣東高陽公司與梁敬寬、王家慶聯合開發夏涼縣板栗山銅礦,三方本著互惠互利的原則,經協商達成如下協議:一、夏涼縣板栗山銅礦開發資金由廣東高陽公司和梁敬寬共同提供,雙方對等投資;二、王家慶提供夏涼縣板栗山銅礦開發的采礦許可證、營業執照和稅務登記證,計為投資股份,並協調該銅礦開發的外圍關係,確保銅礦開發的正常運行;三、梁敬寬提供該銅礦開發的爆破證;四、夏涼縣板栗山銅礦以廣東高陽公司的名義開發經營,由廣東高陽公司指定財會人員,梁敬寬指定出納人員;五、夏涼縣板栗山銅礦前期投資和現有設備經折算三方認可後,計為前期出資方股份;六、廣東高陽公司、梁敬寬、王家慶三方共同享有夏涼縣板栗山銅礦開發利益,經營所得利潤三方均等;七、夏涼縣板栗山銅礦在開發經營期間,合作三方不得有任何一方退股,遇到重大問題三方協商解決;八、該協議自三方正式簽字之日起生效,同時梁敬寬與王家慶簽定的合作協議書自動失效。

    自從王家慶和梁經理合作之後,板栗山銅礦的自主權就發生了變化,從表麵上看礦山的老板是王家慶,但資金由梁經理提供,他操縱著整個板栗山的運行。現在,梁經理又引來了潘老板,王家慶說話的分量就更加微乎其微。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說得盡管有些偏激,但事實上錢的作用往往超過人們的想象。

    潘老板從公司調來了趙海德和呂佳,分別承擔板栗山銅礦的工程管理和財務,兩個工程師在山上負責礦山技術。同時,梁經理叫來了他的大舅哥吳正清,擔任板栗山銅礦的出納。王家慶和楊延虎擔任板栗山銅礦的正、副礦長,管理礦山上的施工。當地包工頭郭益武承包板栗山銅礦的工程,礦山設備及打洞材料由夏涼縣板栗山銅礦提供,施工設備損壞在50元以下的由郭益武負責賠償,超過此數的由礦山支付。工程費按2米x2米洞徑規格的進尺計算,每米160元,每月結算一次。通過王家慶介紹,潘老板在杏樹窪村租了一套農舍作為礦部,趙海德和呂佳夫婦白天在這裏辦公,晚上就住在裏屋。礦部的主人是個孤兒,一直在城裏打工,很少迴來。王家慶和礦部的主人具有相似的童年生活,共同經曆的苦難使他們成了好朋友。從此,板栗山銅礦算是步入正軌。板栗山銅礦的運行機製看似很周密,但礦山的安全責任卻無人提及,沒有任何一方願意負責。

    將一切安排妥當後,潘老板收起廣東高陽公司礦業開發辦事處的招牌,了結了牛脊縣的一切事物,在夏涼縣南關旅社包了一間客房。他單獨一人住了進去,沒有大事他不上板栗山,等待山上傳來好消息。

    一個月後,板栗山礦洞往裏掘進時打到了黃燦燦的東西。兩個工程師欣喜萬分,馬上告訴潘老板,說板栗山礦洞打出了銅礦。潘老板立刻雇上小劉的吉普車,從夏涼縣城的南關旅社匆匆趕到板栗山。當看到洞口外堆放的那些含有密密麻麻黃色星點的“礦石”時,他激動不已,梁經理和王家慶也為之慶賀。經兩個工程師提醒,潘老板迅速做出決定,租賃板栗山礦部對麵正長著綠油油麥苗的半畝莊稼地,用來堆放采出的“礦石”,以免被人偷走。麥地的主人就是東娃子的父親,潘老板順勢將東娃子認做幹兒子,好讓父子倆幫著照看“礦石”。等把這些事安排妥當後,潘老板又去牛脊縣岩灣選礦廠與魏華安商談選礦事宜,他還沒忘記欠著魏華安的人情債呢。

    魏華安這次多留了一個心眼兒,他要派個懂行的人先去探一探虛實。於是,牛脊縣岩灣選礦廠派了一名技術員來板栗山考察“礦石”的規模和品位。他驚奇地發現堆放在莊稼地裏那些黃燦燦的東西不是銅礦石,隻是含黃鐵礦較多的普通岩石,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潘老板兒,你們搞錯了,這哪是銅礦石?”岩灣選礦廠派來的技術員坦率地說,“這些石頭連煉硫都不行,沒得一點兒用。”

    一句話如同給在場的所有人身上澆了一瓢涼水,一直涼到心裏。他們才把用來堆放“礦石”那半畝麥地的租賃費和青苗賠償費付清。從板栗山上往下調運“礦石”的運費還沒付,運礦司機隔幾天就來鬧一次,那個氣勢洶洶的老鄭搶走了礦部的彩電。

    這些錢不是白花了嗎?脾氣火暴的趙海德怒不可遏,他衝著那兩個夫妻工程師大罵道:“你們算是什麽工程師?狗屁不通。世上還有你們這樣的江湖騙子?滾!馬上給我滾蛋!”兩口子羞愧得無地自容,當場被趙海德攆下了山。

    自從兩個工程師離開後,板栗山沒有了技術人員。經潘老板和梁經理、王家慶商量,認為板栗山礦洞應該繼續往裏打,根據622地質隊的勘探資料,板栗山一定有銅礦,按潘老板的話說“是洞子還沒打到位啦”另外,潘老板讓王家慶和楊延虎在礦山負責礦洞的掘進工程,代替兩個工程師的位置。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梁經理仍然能保持住他那春風般的微笑,他安慰完趙海德,又去為潘老板順氣兒。同時,當前的局勢促使梁經理加緊實施他籌劃已久的第二步棋,即就是打不打出礦來他都要賺錢。梁經理心裏如此這般地籌劃起來……

    秦嶺山區一天天冷了起來,寒風裏偶爾裹著星星點點的雪花把板栗山帶進了冬季,原先通紅、金黃、翠綠的樹葉開始幹枯,被風強行從樹枝上脫掉後吹向四麵八方,稀疏的野草長在空曠板結的莊稼地裏,在風中瑟瑟發抖。

    板栗山的洞子已打到近200米深,可還是沒有打出銅礦。潘老板開始著急了,心想:到底是洞子還沒打到位呢,還是這個位本身就沒有?一陣寒風吹來,使得杏樹窪裏本就淩亂叢生的蔓藤更加搖曳不定。潘老板感到山裏的風特別刺骨,不敢再多想。

    潘老板獨自來到夏涼縣煙草局對麵的小飯館,隨便要了兩個菜。他機械地吃著飯菜,無意間對麵桌子三個人的談話聲傳入他耳中。“張主任,你說得對,象我們牛脊縣這個窮地方必須搞礦。光種糧食不行,靠板栗、核桃、木耳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說話的顯然是個鄉幹部。“你迴去以後,給我們弄點巴子資料來,看搞哪種礦合適?”那位鄉幹部繼續說。潘老板聽得仔細,他們在談“礦”的事。他起身朝那三個人走去。潘老板給三人每人遞上一支煙,自我介紹道:“我姓潘,是廣東來的。你們幾位是開礦的吧?”張主任握住潘老板伸過來的手說:“我是東平市礦產研究所的,姓張。”潘老板馬上來了興趣,“我正在夏涼縣板栗山開銅礦。能不能請張主任去幫我看一看,是洞子打偏了呢,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沒打到礦。”張主任禮貌地說:“潘老板,我可不行。我是搞化驗的,不懂看礦。我來牛脊縣隻是搞科技扶貧。這不,我和這兩位鄉長一起來夏涼縣,就是想學習一下這裏種板栗的經驗。”潘老板有些失望。張主任繼續說:“不過,我們所裏有個年輕人,金工。他對礦在行。我迴去跟他說說。”潘老板歡喜地說:“好,好,好,一定請張主任幫忙引見一下!我們公司絕對虧待不了他。”潘老板和張主任互換了聯絡方式,張主任還特意留下了金永誌的住址。潘老板堅持把張主任他們吃飯的帳一起結了。

    金永誌來到板栗山之後,終於打出了銅礦。潘老板那顆才被暖熱的心,又隨著麻柳村的人無端封了洞口冷了下來。

    王家慶和楊延虎對麻柳村人無端封了洞口又氣又急。王家慶比楊延虎更氣、更急,氣的是當初他磨破了嘴皮和一雙鐵腳才辦來了采礦手續,沒有資金又千方百計引來了礦老板,現在技術人員也來了,礦也打出來了,萬萬沒有想到半路上殺出一夥程咬金,世上那有這麽不講理的?急得是他和潘老板、梁經理簽定的協議書上寫得清清楚楚,由他負責協調礦山的外圍關係。這幾天,王家慶和楊延虎每天都去麻柳村,和那些封洞口的人講理,每天又氣唿唿地返迴來,他倆遭到麻柳村人的圍攻。麻柳村的人一口咬定,采礦挖走了他們山上的財氣,根本不和你講法律。

    聽當地人說,麻柳村幾乎家家都收藏著刀槍劍戟,這些兵器是清朝末年麻柳村人與官兵作對,從官兵手裏奪來的。麻柳村坐落在板栗山高山上,村民們除了耕種幾畝貧瘠的荒坡地艱難維持生活之外,再沒有任何經濟來源。遇到久旱不雨的時候,村裏唯一的那口井幹得見了底,他們不得不下到麻石溝底來挑小溪裏的水吃。外地的女子多不情願嫁到麻柳村。長期以來,惡劣的自然環境和貧困的生活使麻柳村的人相貌不佳,除了長相醜陋外,不少人頭上長疤、生癩子,有的人身上還長牛皮癬,同時也養成了他們桀驁不馴的性格。在扭曲的心理支配下,他們憤世妒時。從前他們與清兵作對,為的是抗捐、減稅。改革開放之後,扶貧隊沿坡種下了板栗樹苗,沒幾天就被他們拔光賣掉了。當板栗山沒打出銅礦的時候,麻柳村的人一直保持沉默。板栗山一帶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讓外地人來挖吧!挖出個金娃娃也拿不走。

    潘老板和金永誌來到板栗山礦洞,洞口被石頭封得嚴嚴實實,機房的頂棚也被掀掉了,空壓機直接露天,現在上麵蓋著厚厚的一層雪。麻柳村的人還搶走了礦上僅有的兩台手鑽,割斷了電線。以前喧鬧的礦山上隻剩下看礦的老頭。潘老板注意到,有幾個麻柳村的人站在遠遠的雪坡上向這邊張望。

    第二天,夏涼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高隊長親自帶隊,開著警車來到礦部。聽高隊長說,夏涼縣的縣委、縣政府十分重視這起惡性事件,責懲縣公安局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對無端鬧事者該抓的抓、該關的關,決不姑息。

    潘老板、趙海德、王家慶和楊延虎帶著刑警,先到板栗山考察了被破壞的現場。高隊長詳細了解麻柳村鬧事的原由和經過,由一個刑警作筆錄。趙海德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搶先一口氣把麻柳村人的斑斑劣跡說了一遍。王家慶和楊延虎帶領刑警直撲麻柳村。

    刑警抓了兩個帶頭鬧事的人,要迴了被搶去的兩台手鑽。高隊長讓麻柳村其他鬧事的人迅速掘開被封的洞口。麻柳村的村長是個五十歲開外的瘦老頭,眼窩顯得很深,結滿霜花的胡子遮住了消瘦的下巴,戴一頂破舊的黃綿帽,雙手對插在袖筒裏,踏著雪地緩步走來。他找到潘老板和高隊長,對發生的事情表示道歉。他搖了搖頭,氣喘籲籲地說:“我阻止不了村民們,我們村太窮了。年初,村上幾個小夥子外出打工,兩手空空地迴來了。外地人來投資開礦本是件好事,可是麻柳村一點兒也沒受益。你們看能不能從我們村招幾個民工到礦上幹活?興許往後的事情好辦些。”為了緩和礦上與麻柳村的關係,潘老板答應了村長的請求,挑選了幾個家境窮寒,身強力壯的民工。潘老板讓王家慶和楊延虎馬上去通知原來在礦上幹活的人,明天開工。

    警車押走了帶頭鬧事的兩個人。望著漸漸駛遠的警車,麻柳村的老老少少鴉雀無聲。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目光呆滯,癟著嘴歎息道:“這都是祖宗造的孽喲!誰讓我們這麽窮,外地人為什麽把我們的礦挖走?”

    板栗山銅礦被封十天後,又重新開工了。潘老板離開板栗山時,一再強調:“多增加人手,把前期耽擱的時間彌補迴來。晚上加夜班啦。”他見這些措施被執行後,吩咐小劉開車迴了夏涼縣城。

    這天一大早,金永誌和王家慶、楊延虎頂著寒風爬上板栗山,他們幾乎天天如此,有時趙海德也和他們一塊兒來。他們走進工棚,跺掉鞋上的積雪。金永誌注意到一個民工正在將一枚帶有導火索的雷管往鑽頭孔裏塞,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麽?”那個民工笑道:“噢!鑽頭打壞了,鑽杆還能用。我找個沒人的地方用雷管把鑽頭炸下來。”金永誌又問:“最近,為啥經常把鑽頭打壞?”那個民工邊往外走邊不已未然的說:“老卡鑽嘛,能把鑽頭、鑽杆取下來就不錯了。”

    走進坑道,金永誌注意到有幾班民工為了搶工程進度開始打幹鑽,揚起的灰塵連人都分不清,機器的吵雜聲混為一片,怪不得東娃子站在一旁無事可做。按正常規定,在掘進過程中兩人為一作業組,一人在掌子麵操作手鑽打炮眼兒,另一個人連續壓水,壓出的水通過連接的塑料水管進入手鑽,從鑽頭上兩個小孔流出,這樣高速旋轉的鑽頭鑽下的岩屑可以通過泥漿帶出來。金永誌不由分說地讓民工們停下來。蓬頭垢麵的民工們圍攏過來後,金永誌嚴肅地說:“決不能為了搶進度打幹鑽,必須有人壓水。你們自己看,灰塵有多大,長期在灰塵彌漫的環境裏工作要得矽肺病。”他環顧了一下隻露著雙眼的民工,繼續說:“再說,崩出的碎石飛到眼睛裏怎麽辦?誰來承擔責任?”隻有潘老板和趙海德不在場,金永誌才敢大膽這麽說。“你們以為打幹鑽來得快?其實不然。打幹鑽容易卡鑽,費大半天才能把鑽杆取出來,鑽頭打壞了還要耽擱時間換鑽頭。假如鑽杆取不出來,這口眼兒不是白打了嗎?你們自己肯定都有體會。對老板來說,打幹鑽也得不償失,白白浪費這麽多鑽頭、鑽杆。你們也應該為人家想一想!”接著,王家慶和楊延虎也說了不少打幹鑽的弊端。民工們不聲不響迴到了掌子麵,有人接上管子開始壓水。

    迴到礦部,金永誌把坑道裏民工打幹鑽的事情告訴了趙海德。趙海德兩口子異口同聲地稱讚金永誌作得對。呂佳連連歎息道:“這些民工也真讓人同情,為了多掙點兒錢,不顧後果。”趙海德說:“我明天和你們一起上山去看看。”

    第二天,趙海德和金永誌、王家慶、楊延虎四人一起溜溜滑滑地來到板栗山。他們直接走進坑道。看到民工們如同金永誌昨天交代的那樣正在打濕鑽,趙海德沒再說什麽。正當趙海德他們往迴走的時候,“轟”地一聲巨響,眼前塵土四起,迷得人什麽都看不清。原來,洞頂垮下一大塊兒石頭,幸虧沒砸到人。塌方的位置是昨天上夜班的民工新掘進的地段,他們沒有按規定及時清理洞頂。等煙塵散盡,趙海德高聲對一個趕來查看情況的民工說:“給我拿一根鋼釺來!”趙海德接過鋼釺,將剛才塌方的洞頂清理了一遍,捅下幾塊兒存在危險的懸石。王家慶問那個遞鋼釺的民工:“昨天是誰上夜班?”那個民工迴答:“是麻柳村新來的大狗子。他昨天夜裏摔傷了,正躺在工棚裏休息。”

    大狗子是麻柳村人鬧事後,新招來的民工。他來板栗山幹活很賣力氣,不多言不多語。別人往外出礦渣隻把架子車裝平,他要求將車裝得冒尖,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昨天上夜班,大狗子像平時一樣,推著滿滿一架子車礦渣往外走。也許是太疲勞,也許是洞口的雪地太滑,大狗子將架子車推出洞口,攢足力氣使勁往懸崖邊倒礦渣。由於用力過猛,懸崖邊上的橫木沒能將架子車擋住,眼看就要掉進深淵。大狗子惟恐架子車掉下崖去,想將車子拖迴來。不料,下墜的車子帶著他一起翻下懸崖。說來全憑大狗子機靈,他放開車把,順勢抓住了崖邊的防護鐵絲。大狗子吃力地爬上懸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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