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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雲蘿讓人去吳老太君和周氏那兒稟了一聲,又讓廚房裏備了些穆連瀟愛吃的菜。·


    延哥兒聽說父親迴京了,時不時就往屋子外頭跑,等了會兒,又垂著頭進來,拉著杜雲蘿問“父親何時迴府”。


    允哥兒跟在哥哥後麵,邁著小腿兒,也是進進出出的。


    杜雲蘿說不上來,隻能跟兒子一道等。


    眼瞅著快到哥兒們歇息的時候,穆連瀟還沒出現。


    允哥兒小,等不住了,讓垂露抱了迴去。


    彭娘子想帶著哥兒去睡了,延哥兒不肯,緊緊扒著杜雲蘿:“父親說了迴來的。”


    杜雲蘿拗不過他,知道他迴去也睡不著,就讓他睡在羅漢床上。


    依著母親,延哥兒起先還嘰嘰喳喳說話,過了兩刻鍾,慢慢就閉嘴了,迷迷糊糊的。


    錦蕊撥了撥燈芯,把屋裏的光線弄暗了些。


    等到了二更,外頭有了些動靜,杜雲蘿躡手躡腳趿鞋子要迎出去,睡著了的延哥兒揉著眼睛就醒了。


    杜雲蘿抱起延哥兒,起身出去。


    穆連瀟入了中屋,正好與他們母子遇上。


    見到那一大一小,心神驟然間就靜了下來,他不由地就揚起唇角笑了。?·


    延哥兒清醒了,掙著要穆連瀟抱。


    穆連瀟在麵聖前簡單梳洗過,掃去了風塵仆仆,隻餘下些許疲憊,他從杜雲蘿手裏接過長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延哥兒摟著穆連瀟不肯鬆手,直到又犯了困,這才讓彭娘子抱迴去。


    穆連瀟坐在羅漢床邊,抬手按了按眉心。


    “廚房裏溫著粥,要不要用些?”杜雲蘿柔聲問他。


    穆連瀟伸手扣住杜雲蘿的手,指腹摩挲著,腦袋往她肩膀上一靠。


    唿吸之間是熟悉的胭脂香,幾乎就是一瞬,就能讓繃著的精神鬆弛下來,恨不得沉溺其中。


    穆連瀟眯著眼睛喟歎道:“不餓,就是累得慌。”


    他想到剛才迴來時的那一幕,嬌妻、幼子,比什麽都讓人踏實,連日夜兼程趕了千裏的路,都不算什麽了。


    杜雲蘿忍不住勾了唇角,她很少聽到穆連瀟叫累,就算是真的累了,他也不掛在嘴邊的。


    這會兒出口,不知怎麽的,讓她有一種對方在撒嬌的味道。


    她想笑的,眉眼卻又垂了下去。


    心疼,心疼得?·


    不說在軍營裏如何,單說千裏迴京,一抵達又進宮去,直到這會兒才迴來,不用聽穆連瀟細說,杜雲蘿都能想象得到,這一路有多辛苦。


    又怎麽會不累呢。


    穆連瀟倚著杜雲蘿靠了會兒,怕她吃力,沒有把全部的重量都壓上去,歇了會兒,也就坐直了。


    “聖上盯著蜀地那些事情,我迴來報信的。”穆連瀟解釋了一句。


    這場戰事,不僅是打壓西南異族,更是為了跟蜀地的世家清算,隻不過,這個真實目的不能攤在台麵上,聖上沒有加以他人手,依舊讓穆連瀟盯著,禦前迴話自也少不得穆連瀟親自趕迴來。


    “什麽時候走?”杜雲蘿咬著唇問他。


    眸子清輝微涼,浮著一層很淺很淺的亮光,穆連瀟笑了起來,眸底笑意燦然:“後天一早。”


    後天……


    這也太快了些,太急了,都不夠緩緩精神的。


    可轉念一想,杜雲蘿又自嘲一般地撇嘴,總比他說明兒個一早就走要強多了,不是嗎?


    夜已經深了,讓人去柏節堂和敬水堂裏稟了一聲,穆連瀟就沒有連夜過去,免得打攪了吳老太君和周氏歇息。


    韶熙園裏也吹了燈,杜雲蘿縮在穆連瀟懷裏,想依著性子手腳都往他身上扒拉,又怕緊箍著他讓他睡不好,猶豫著隻拿手搭在了穆連瀟腰上。


    她小心翼翼著,穆連瀟卻不領情,仗著手長腳長,整個人纏過來,交織的唿吸旖旎,杜雲蘿愣是沒瞧出來,這個嘴上說了“累得慌”的人,到底是怎麽累了。


    翌日起來,穆連瀟去給吳老太君和周氏請安,又把穆連誠的家書送到了二房那兒。


    這一日也沒空閑下來,沒用上午飯,又進宮去了,再迴來時,依舊是二更天。


    這夜,兩人倒是說起了戰事。


    異族強悍,占著地利,讓大軍吃了不少苦頭,但畢竟兵力懸殊,這場戰事,便是今冬收不了尾,來年開春時,也該結束了。


    至於蜀地那些世家,從前仗著山高皇帝遠,如今大軍就在蜀地,便不好隨意動彈了。


    穆連瀟此番進京,聖上拿定了主意,讓他迴去之後就依著辦了。


    具體怎麽辦,穆連瀟自然是不能與杜雲蘿講的,他也等著一切收場,早些收兵迴京。


    天亮時,延哥兒過來請安,見到穆連瀟又要走,整張臉上全是低落:“說好了教我練功的。”


    “爹爹記著的。”穆連瀟安慰了延哥兒兩句,又抱了抱允哥兒。


    允哥兒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弄明白了是父親又要遠行,眼淚鼻涕就往下掉,被杜雲蘿喂了一小口米糕,才止住了要咧著嘴嚎出來的哭聲。


    母子三人一道送穆連瀟走。


    王嬤嬤等在二門上,把蔣玉暖寫的信交給了穆連瀟,讓他給穆連誠捎去。


    穆連瀟這一趟走後,京城裏連續下了幾場秋雨,別說吳老太君有點兒吃不消,蔣玉暖那裏也擺了炭盆了。


    最不好受的其實是練氏。


    她躺了這麽久,即便是有丫鬟按壓雙腿,小兩年下來,兩條腿也比不得從前了。


    使不上勁,連沒有受傷的那隻腳落地,都覺得小腿肚子打顫。


    這也就算了,在天氣涼了之後,練氏感覺到腿骨頭發痛了。


    十月末,還遠遠不到燒地火龍的時候,許是夏日裏貪涼,擺久了冰盆,冷氣傷了腿了,這幾日練氏就有些受不住了。


    朱嬤嬤趕緊讓人擺了炭盆,屋裏暖和了些,練氏的腿隻是緩解,並沒有盡消。


    請了大夫來看,開了些方子,但畢竟是“舊傷未愈”,一時半會兒也好不起來。


    朱嬤嬤站在廡廊下和董嬤嬤抱怨,說這麽下去,還不如幹脆就落雪了,天氣冷透了,早些燒了地火龍,可能會舒坦些。


    兩人嘀嘀咕咕說話,聽見對麵書房裏穆元謀的咳嗽聲,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冬天,不止練氏難熬,穆元謀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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