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菲如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瞟見眼前似乎有一道關切的目光,那般地深情、那般地凜冽,竟讓她感覺到有些刺眼。

    “嗯……”突然傳來刺骨的頭疼,讓她忍不住輕聲呻吟了一下。

    一旁的炎峻昊聞言,激動地忙俯下了身子,雖然激動,卻還是極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兒……”

    眼前的麵孔漸漸清晰起來,俊美絕倫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焦慮,連魅惑的眼神裏,也充滿了憂鬱,讓人見了不免心有不忍。

    蕭菲如想起昨日不快之事,心內仍有些芥蒂,她忍住頭疼,輕輕應了一聲:“呃……”

    “如兒,”看著蕭菲如漸漸好轉的臉色,炎峻昊方鬆了一口氣,聲音沙啞,似若責怪卻不是責怪,“你可真要把朕給嚇死了!”

    目之深深,言之切切,竟讓蕭菲如有有些心軟,她強笑道:“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餓不餓,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炎峻昊繼續關切地問道,有些嘮叨的模樣引得蕭菲如又好氣又好笑:

    “我沒事,你不要這麽緊張……”

    “還說沒事!”炎峻昊氣得臉都漲紅了,“你這次,可真要把朕給嚇死了!幸好太醫說你隻是染了風寒,體虛才暈厥的,要是你真有個萬一,朕……”

    炎峻昊見蕭菲如憔悴的臉色,咽下了要說的話。

    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蕭菲如實在好奇的很!

    “昊,”蕭菲如逼問道,“你會怎麽樣?”

    朕會讓這一屋子不負責任的奴才,死無葬身之地!

    炎峻昊掃了仍舊跪於地麵的宮人們,眼裏拂過一絲的戾氣,然而他轉過頭來,笑容卻能融化一片冰冷:“如兒,沒有萬一的,朕……一定不會再讓你出事的!”

    蕭菲如見他眼中的柔情,想起昨日的茫然和孤獨,委屈道:“那你昨日,為什麽撇下我不顧,我等你等了很久的……”

    見蕭菲如楚楚可憐的模樣,炎峻昊方幡然醒悟過來,原來她這是在吃醋!

    原來她是因吃醋才會睡不著站在窗邊吹風,才會傷風昏厥的!

    這一刹那,炎峻昊的心裏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欣喜的是,蕭菲如竟會為了自己寵幸她人而吃醋,這說明自己在她心目中,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心疼的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和逃避,竟然害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害她這樣難過!

    炎峻昊不由動情地摟過蕭菲如,一麵愧疚道:“如兒,是朕錯了,朕以後,再也不會忽略你的感受了……”

    蕭菲如溫順地將頭靠在炎峻昊的胸口上,聽著他有力而富有節奏的心跳聲,心裏方踏實了下來:蕭菲如,別想這麽多,他是愛你的,屬於你的!

    屋內方才還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那一對如玉般美好的璧人,為屋內添了溫馨的氣息,還跪在地上的宮人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半晌,炎峻昊方輕輕地鬆開了蕭菲如,柔聲道:“餓了吧,朕馬上讓人給你準備你最愛吃的蓮子羹。”

    蕭菲如蒼白的臉色有了一色紅暈:“好!”

    “還不快過來服侍娘娘!”炎峻昊起身,冷冷地朝跪於地下的宮人們說道。

    蕭菲如這才驚訝地發現,地麵上黑壓壓的一片宮人,還在誠惶誠恐地跪著,這讓她見了,心裏有些不舒服。

    “是!”隻見蒼奴起身,垂著頭,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一麵動作輕柔地扶蕭菲如半躺著,一麵強笑道,“娘娘……”

    蕭菲如見蒼奴眼眶紅紅的,似乎哭過似的,心裏很是疑惑,然而炎峻昊在場,她也不好多問什麽,隻好保持了沉默。

    一個青衣宮女端了盆水過來,跪在床前,雙手捧著水盆。

    蒼奴一麵擰了毛巾,輕輕地幫蕭菲如擦去額上的細汗,然後是臉和雙手;又有宮女捧了漱口的清水和痰盂過來……

    炎峻昊待蕭菲如吃完蓮子羹,又喝了那苦稠的藥,躺下休息後,方離去。

    未央宮終於又恢複了一片寧靜。

    蕭菲如服下藥後,睡了一個安穩的覺,醒來後,燒已褪去了大半,臉色也好看多了,她叫了蒼奴過來:“蒼奴,扶本宮起來!”

    “娘娘,”蒼奴小心道,“您昨晚沒睡好,還是多躺一會兒吧?”

    蕭菲如淡笑道:“不用了,再睡下去,骨頭都要散架了,本宮想起來,到禦花園走走!”

    “娘娘……”蒼奴臉色都變青了,用哀求的語氣說道,“您還是……別去了吧?”

    “怎麽?本宮連這點自由也沒有了嗎?”雖然暗想這是炎峻昊的交代,蕭菲如還是有些不滿。

    蒼奴低下了頭:“不是的,娘娘!”

    蕭菲如也不管那麽多,自顧自就要起身,蒼奴無奈,隻好扶起了蕭菲如,然後服侍她梳洗裝扮。

    依舊是方才那位捧著水盆的青衣宮女,端了一杯早白尖紅茶過來:

    “娘娘,請用茶!”

    蕭菲如接過茶杯,才輕抿了一口,便蹙眉,這味道,不對啊!

    “小詩呢?”

    青衣宮女的身子抖了一下,沒有說話,蒼奴忙迴話道:“娘娘,小詩被內務府的撥去其它殿閣了,這位是若蘭……”

    蕭菲如不滿道:“是誰下的旨意?”她最喜歡小詩泡的茶了,在這未央宮,也隻有小詩,比較聽她的話,合她的意。

    “迴娘娘,是……是皇上。”蒼奴低聲道,眼裏閃過一絲的憂傷。

    蕭菲如愣了一下,隻是放下茶杯,歎了口氣:“算了!”

    若蘭方鬆了口氣,卻依舊不敢抬頭直視蕭菲如。蕭菲如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突然有些心煩:“蒼奴,陪本宮去禦花園走走吧!”

    “是,娘娘……”蒼奴又想起炎峻昊臨走前說過的話,想起今日慘死的小詩,想了很多很多,她忍住了心內的痛,去取來了披風。

    人在宮門,身不由己。自己的生命,在他們的眼裏雖賤如螻蟻,卻唯有自己才會珍惜。

    。。。。。。。。。。。。。。。。。

    禦花園。

    蕭菲如百般寂寥地走著,一麵聞著淡淡的花香,一麵想著自己難解的心事。

    西下的殘陽,幾道霞光懶懶地射了過來,讓人見了更加無精打采。

    蕭菲如在曉去亭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漸漸覺得有些涼意襲人,於是起身:

    “蒼奴,我們迴去吧!”

    身後的蒼奴和若蘭,如獲大釋,眼下裏她們侍候蕭菲如的宗旨便是:無事便是大喜事!隻盼的蕭菲如每日裏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才好!

    然而蕭菲如卻執意要往南邊的那座假山繞了迴去,蒼奴和若蘭不敢有意見,隻好緊緊地跟著後麵。

    那座假山,名曰茜山。當年乃是炎峻昊的祖父炎武衡,為了一解其寵妃花影的思鄉之情,而按照唐烏國太波殿旁的假山而仿製的。假山雖大,其外景卻是普通的很,妙的是假山裏有個石洞,其內裏麵佳木蘢蔥,奇花爍灼,還有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瀉於石隙之下,走入其內,仿若置身於水簾洞閣之中。

    蕭菲如走至一拐角處,卻聽見假山裏麵窸窸窣窣地傳來什麽聲音。駐足凝聽,卻是兩個女子的聲音:

    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好姐姐,求求你再跟劉公公說說情,千萬別讓我去未央宮做事!”

    另一個沉穩而又慵懶的聲音:“這我可幫不了你,眼下未央宮缺人,找劉公公說情的人,可排了長隊呢!我又沒錢又沒勢的,劉公公怎麽會聽我的!”

    “好姐姐……”那稚嫩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誰不知道這後宮裏,最難侍候的主兒,就是未央宮的皇後啊,我若去了,隻怕……”後麵的話被抽泣聲給代替了!

    聽到這句話,蕭菲如的臉色早已經變了,滿腹的疑問和滿腹的委屈:為什麽那宮女不想到未央宮做事?為什麽說自己是後宮最難侍候的主兒?未央宮是什麽龍潭虎穴麽?為什麽?!

    而站在蕭菲如身後的蒼奴和若蘭,聽了這兩位女子的話,也驚住了:這宮內,竟然還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敢拿未央宮說事,還被皇後聽了去,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沉穩的聲音輕輕一歎:“沁兒,認命吧,這就是我們的命啊!”

    “姐姐……”稚嫩的聲音,依舊帶著哭腔,“假如有一天,我像小詩一樣被打死了,你可一定要……”

    小詩被打死了!

    這話映入蕭菲如的耳簾,如一記猛錘!那個愛笑的、心靈手巧的、口無遮攔的小詩,竟然被人打死了!!是誰幹的!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

    蕭菲如腦海裏一下子便竄出那熟悉的麵容來——她不敢相信,她也不想去相信!可是除了他,又有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這麽大的權利處死小詩?!

    “……”

    裏麵的兩個女子,還在說些什麽,蕭菲如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她緊握了雙手,極力遏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冷冷地說道:“你們出來!”

    裏麵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兩個宮女戰戰兢兢地從山洞裏出來,她們一見是蕭菲如,嚇得魂都要沒了:

    “奴……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蕭菲如見她們一副誠惶誠恐、唯唯諾諾的模樣,心裏便起了一陣厭惡:自己是什麽兇神惡煞的壞人嗎?她們為何要這副模樣?過多的敬畏和疏遠,隻讓高高在上的蕭菲如,厭惡極了!

    “你們方才可是說,小詩被人打死了?”

    “娘娘,”聲音稚嫩的沁兒,臉色蒼白,“沒有……沒有的事……”

    另一個聲音沉穩的宮女,被蕭菲如認出來了,她是端妃身邊的宮女如藍。她的臉色雖然變了,但是卻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大有明哲保身之意。

    “本宮,要聽實話!”蕭菲如俯下身來,一手捏起沁兒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冷冷道,“否則,你便是同小詩一樣的下場!”

    這是蕭菲如失憶以來,第一次用這樣恐嚇的語氣,同一個宮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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