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走了,屺羅走了,冬寶也走了。


    他們就這個在大鬧了坐望神峰、威震了歸天教、嚇傻了青妙之後,毫發無傷,於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


    臨近傍晚的紅霞懸掛在坐望峰的西山角,宛若孩童的臉蛋嘲弄著這個擁有著數以萬計弟子的雲州第一仙門,坐望神峰附近,靜的隻能聽著夏晚的輕風垂唱,掀動著荒山碧濤般的撫柳,舔舐著歸天教七萬六千餘名弟子內心的傷痕。


    這一戰,太憋屈了。


    看著神情落寞仍不甘釋去悲憤的歸天弟子的表情,現場所有雲州各界的好手紛紛搖頭歎氣起來,他們到不是因為青妙的戰敗而心生憐憫,隻是一向覺得像歸天教這樣的龐然大物,不太可能向某一方勢力低頭。


    況且這次,歸天教恨不得把腦袋夾在褲-襠裏沒法見人了。


    四大樓主盡皆受創,傷勢輕重不一,青妙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足足幾個時辰,到頭來竟換得敵夥大步流星揚長而去。


    究竟為什麽?


    沒有人知道。


    但青妙的妥協居然是無聲的抗辯告終,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也讓人沒辦法接受。


    馬如龍在眾多強者的簇擁之下遠遠的看著青妙發了大約一炷香的呆,終於還是低頭一歎,說了一聲:“經此一事,歸天之威將不複存在,而邪月之名將乘勢崛起,大家都迴去吧。”


    馬如龍說完,麵無表情的轉過身,而隻有寥寥數人看見,這位身手修為無法淩駕眾生的大將軍,卻神清氣爽的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瓔珞和吳乾元沒有再嚷嚷去找秦烈虛寒問暖,盡管他們這次打定了主意替秦烈出現,但結果讓他們無法預料的完美了起來。


    當然,經此一事的瓔珞和吳乾元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那一抹詫異雖已淡化,但卻一直徘徊在深邃之中。


    寶相拂袖而走,飛至馬如龍身邊,遠望蒼山,似是看到了一篇絢爛的圖圈。


    “是靈界嗎?”


    “應該是了。”馬如龍目不轉斜晴的迴著,眼晴裏所看到的畫麵,差不多跟寶相如出一轍。


    “嗯,猜到了,若不是那縹緲之所,世間還真難找出讓青妙如此忌憚的存在。”寶相淡然的說著,可他的表情卻不淡然,反而神彩奕然。


    “大師,你何去靈界?”馬如龍突然問了一句。


    寶相難得露出一個笑容:“怎麽?急著讓我走啊?那你可打錯算盤了,老祖都沒敢離開,我還早著呢。”


    “大師真是說笑了。”馬如龍擺出一個怪異的笑容,然後仿佛看開了什麽:“走吧,秦恩公不需要我們了,而我恐怕也要多留一段時間,皇上那邊……”


    話音未落,寶相接過了話頭:“行,老夫去說。”寶相說完,沒過頭掃了馬如龍一眼,然後又迴頭看了看秦烈適才離開的方向,嘴唇一張,想想覺得可笑,又把嘴閉上了。


    一眾高手在沉默中前行。


    約莫就在馬如龍等人離開後,坐望神峰外某個山嶺竄出七道人影,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扮也不一樣。


    禹鴻林極目遠眺目光似乎能投進那黑漆漆的魔雲之內,凝視良久,眉頭往額尖上一拱:“邪月?有點意思。”


    秦少陽一言不發,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隔了一會兒方才問道:“常道友,那個姓秦的,你們是怎麽結識的?”


    這一行人,正是利用八把靈劍施展了追引劍訣一路找過來的七大嬰府期強者。


    事實上常恨秋等七人早就到了,就在秦烈和屺羅、冬寶聯手力敵四大樓主的時候,他們就趕到了現場,一開始的時候,七大高手看見秦烈沒頭沒腦的摻合到邪月門和歸天教的爭端時大為惱火,暗怪秦烈不自量力,怎麽跟青妙對上了。


    然而隨後發生的一切落在七人的眼中,卻讓他們無法不震驚。


    冷月的一番話信息量太大,這些話,雖然很多人都聽不明白,但是在他們這些活了上百年甚至過三百年的老怪物耳中卻是隱隱指出了很多的問題,具體情況沒有人了解,可是他們心裏都已經有了一個大概,而這個大概的預想,恐怕要牽涉到更多的秘密了。


    並且,那些秘密,是他們無法承受的,至少現在他們承受不起。


    常恨秋眨了眨眼晴,表情也是如眾人一般的凝重,目光下意識的轉向玄燁子,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把想要說的全部收了迴去。


    嗬嗬一笑,常恨秋道:“自然是追引劍訣找到的,在下對秦小友也不是太了解,秦大公子此言在下怕是無法迴答了。”


    老鬼厲破和彩夢由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眾人沉默半晌之後,無牙婆婆跺了一跺手中的龍頭拐麵無表情的說道:“走吧,現在我們不能出麵了,再等一日,明天再說。”


    “嗯。”眾人都沒有什麽異議,言罷,相繼離開。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他們這些人都是奔著聖嬰仙府來的,可是現在冷月出現了,而最後一把靈劍的持有者秦烈又跟著冷月離開了,本著不招惹事非的初衷,他們隻能選擇將尋找聖嬰仙府一事延期,畢竟,萬一走漏了風聲,那流傳了世間許多年的巨大寶藏可就跟他們沒太大關係了。


    ……


    而在坐望神峰前,所有聞訊而來的修真者離開之後,青妙依舊站在飛翼鸞鳴閣的下麵,背著雙手,腦門上沁著汗珠,一雙矍鑠的老眼失去了應有神彩,目光恍惚的盯著地麵一言不發。


    這個舉動,讓五大樓主都為動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敢走過去說上哪怕一個字。


    約莫過了兩炷香後,夏春秋終於忍不住了,他當年拜入青妙門下,無非是看中歸天教那傳承了近萬載的修行法門以及歸天教處於雲州境內的超然地位,然而僅僅一天的功夫,四大樓主盡敗,所謂的中土修界排名前十的寶庫中的法門連魔門一個丫頭都比之不上,此為第一個打擊。


    第二個打擊,地位!


    歸天教在雲州說一不二,當代掌教青妙說句話,五州皆震,如此大的威嚴,今日卻被冷月一番傳音入秘搞的絲毫沒有煙火氣,此為第二個打擊。


    夏春秋不懂,冷月到底說了什麽,讓眼前這位向來不屈尊於人的恩師嚇的汗如雨下,如果不是冷月強行喝止屺羅繼續胡來,他夏春秋是不是也得為了保住歸天教而被青妙交出去。


    夏春秋近似用著無法理解的咆哮聲問了起來:“師尊,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五大樓主向來不和,如果在平時,夏春秋用這種口氣說話,他們不馬上借故埋怨訓斥才奇怪呢。


    可是今日,大家都吃了屺羅的虧,心裏那份不平還沒找迴來,不知不覺的跟夏春秋站在了同一陣線上,隻不過他們並沒有像夏春秋那般急燥,而是靜靜的看著青妙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青妙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仿佛整個人的魂都沒了。


    “師尊,你到是說句話啊,歸天教幾千年來的名聲,咱們就這麽不要了嗎?”


    青妙終於抬起了頭,眼神中逝去的光華再度浮現在臉上,他看了看眾人,並未直接迴答夏春秋問題,反而目光一掃,發現柯誌龍沒在,反問了一句道:“柯樓主在何處?”


    柯誌龍先前被冬寶一拳打到了山腰上,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烈光也迴過味來,迴頭瞪了一眼圍上來的各樓尊者道:“還不快去,把柯樓主找迴來。”


    “是。”


    一炷香後,西天樓的尊者們將柯誌龍從山腰的潛洞中挖了出來,他的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青妙老眉一聳,探指過去在柯誌龍的脈門上一按,然後看了看烈光,分出兩指,在二人眉心處各點一下,隻見兩團紫色的煙霧縷縷飄出,這時,二人的臉色方才好看了一些。


    “紫冥煙,難怪。”眾人恍然。


    要說冬寶的實力強到一拳就能把柯誌龍打的起不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柯誌龍中了一拳之後始終沒有再出來,顯然是被紫冥煙迷住了心智,致令他受創之後沒辦法恢複清醒,所以他一直待在砸進去的潛洞裏犯著糊。當然,烈光和柯誌龍吸入的紫冥煙份量不一樣,相較而言,烈光吸的多了一些,不過他的實力也較高,所以暫時自己就能壓製住。


    而柯誌龍屬於突兀中招,沒什麽防備,再加上屺羅秦烈與莫皇極等人交手時間並不長,所以就沒醒過來。


    這時,青妙又看了看喬之柳,眉頭再一次的皺了起來,探掌拿住喬之柳的脈門,依然還在流血,青妙點指在傷口住一繞,頓時挑出一縷似如紅絲的毒氣。


    “你中毒了,來人,送喬樓主去氤氳閣,取兩枚元一血蓮丹喂服,用上好的止血膏,半個時辰換敷一次,直到等我迴來。”


    青妙迅速說完,對眾人說:“你們先迴去休息,本尊有要事去辦,一日便歸。”青妙話音落下,就要揚長而去。


    可夏春秋之前的問題,他還沒有迴答。


    夏春秋急了,大叫道:“師尊,我們怎麽辦,不管了?”


    唰!


    青妙猛然間迴過頭,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沉聲道:“沒有我命令,誰也不許再去尋仇,春秋,尤其是你,不得離開歸天教半步。”


    言落,青妙遁光而去,再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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