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老臣還有一言。此次征北夷,首功當屬穆縣尉。”


    皇上正好高興著,對於穆然這大功臣,他自然是怎麽看怎麽順眼:“宣。”


    穆然被兩名內侍攙扶著,跪倒在台階前的石板上。垂著頭,他想起頭一晚廖將軍囑咐過的話。不要太直接,也不要太含蓄,一切要感謝聖上。


    “首功之名,微臣愧不敢當,一切均有賴於聖上聖明,以及廖將軍謀略有方。”


    他如此謙虛,聖上也好接話:“有功行賞,愛卿不必過謙。如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朕可以許你一個願望。”


    尹禦史正在咒罵,如今的五官一個比一個賊,瞧瞧那謙遜的態度,比他們文官還惺惺作態。聽到聖上的話,他心中閃出一抹不切實際的想法:穆然若是能拿來赦免王家,那該有多好。


    大越本就重武,如今他們再這般油滑,往後文官可怎麽混。摸摸袖子裏的奏折,他與陳、王、常三家是栓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今想要救王家,隻能盡量挑軍隊的刺。混淆視聽,再想法子銷毀證據。


    “臣卻有一事相求。”


    滿朝嘩然,如此珍貴的條件,他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皇上也震驚:“講。”


    “臣妻之家中,曾出過一名逃犯。日前臣出征,曾有人以此要挾,欲望對她行不軌之事。如若不從,便將此事告發朝廷,誅其九族。臣妻無奈,隻得逃亡邊關尋臣。如今聖上開口,臣懇請您不再計較逃犯之事。”


    聖上邊上的萬能內侍立刻說起了沈福海當年之事,聽完後他放輕鬆。隻要穆然媳婦不姓王,那一些都好辦。


    不過是件小事,一個通|奸又當場死了的逃犯罷:“準奏。”


    盡管沒再多問,聖上卻將此事記在心底。沒等宴席散了,他便得知,逼迫之人正是前不久爭論不休的雲州縣丞人選:常安之。


    “此人是越京城中青|樓楚|館的常客,奴才聽聞穆夫人極美。”


    都是男人,誰不明白誰。聖上一方麵對宜悠好奇,究竟是多美,才能讓見慣京中佳麗的常安之,放□價做如此下作之事。當然他是聖明天子,這念頭隻是在腦中一晃而過,他更多的則是懷疑常家人的品性。


    先有常逸之被推出來頂罪,後有常安之公然對朝廷命官之妻下手。本來陳、王、常三家中,他想保全比較聽話的常家,如今他卻是一家都不想保。大越如此大,讀書人不少,難不成沒了這三家,朝廷就立馬覆滅?


    沒有誰能猜中聖上心中的百轉千迴,不過眾人卻紛紛對穆然投去敬佩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文官,個頂個的星星眼。看人家這眼藥上的,隻是一件小小的事,卻把那幾大家子都拉下水,當真是高手。


    走下來的穆然全然不知這複雜的情緒,他的本意就是:小媳婦日日為此事受驚,有機會正好徹底解決。


    至於高官厚祿,在他看來銀錢夠花就是。再也沒有什麽,比迴雲縣那個小院,摟著小媳婦聞著她身上的茉莉香,安心睡一覺,然後生幾個孩子來得踏實又高興。


    **


    當然聖上不會這般虧待有功之臣,宴席散之前,穆然還是被升一級,由縣尉升為監軍。而原本的雲州監軍廖其廷,更是近一步,成為了雲州臨近幾州的觀察使。


    雖然聽起來不那般響亮,但這職位卻類似於先前的縣監,有獨立給聖上進奏折的權利。


    換言之,惹惱了他,就等著被穿小鞋,小報告打在皇帝案頭。


    觀察使常駐雲州,對此廖其廷很是滿意。雲州常年不冷不熱,有山有水住著舒坦,在者他媳婦有那前科,嶽父嶽母也不舍得讓她離家太遠。雖然平日打打鬧鬧,但他卻著實把巧姐放在心尖尖上。穆然話說得對:媳婦是娶來疼的,連媳婦都護不了算什麽男人?


    其他人也各有擢升,因著王家眼看就要倒台,朝中空閑職位很多。聖上很大方,對於這些解決了大越後顧之憂的武官,均給了令人滿意的賞賜。宴席結束前,他默默派人宣太醫院醫正給穆然醫治。


    而後他想著,殿試也該快些,到時候出來新人,正好填補朝上空出來的缺。


    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到真是沒有人猜出聖上真實的想法。不過猜出來也沒用,當今聖上是有魄力之人,他可以聆聽臣子各抒己見,也充分采納意見。可若是等他拍板,那就不會輕易更改。


    如王家這些叛國之人,半個月前三軍都看得真切,除非神仙來個時光倒流,不然絕對洗不白。


    **


    禦醫是隨著穆然迴府的,因著京中並無住處,鎮國將軍府此時也敏感,他便住在了裴家。


    宜悠當然也得跟著過去,同巧姐道別後,她第一次走進裴家。與章家不同,裴家是千年前起有名的大族,雖然這其中起起落落,但整個祖宅還是透出濃濃的書香。


    想著陳德仁那做派,再對比裴家低調的奢華,她第一次真正明白,什麽才是世家。望著邊上風度翩翩的裴子桓,進士出身天子寵臣,世家良好教養,如今他已是京中第一乘龍快婿。


    可惜那麽多世家,多數葬送在前朝。京中如今隻剩裴家一家,同族通婚肯定不可能,不知何人能配得上他。


    裴子桓被她看得發毛,忙轉移話題:“穆兄腿傷得雖重,但這卻是好事。”


    “好事?”


    “禦醫方才已經診治過,因為傷到了骨頭,雖然當時疼,也不好養。但這次接骨,養好傷後,日後他的腿腳便與常人無異。”


    宜悠喜出望外:“這當真是好事,隻是他要受不少罪吧?”


    “禦醫那邊有麻沸散,喝下去後,人全身都會麻木。等他清醒過來,接骨已然完成。”


    宜悠將心揣迴肚子裏,她不計較穆然的容貌,但她卻心疼,每逢陰雨天腿腳就不靈便的穆然。如今有禦醫診治,他應該能好得很快。


    “今日在大殿上,穆兄可是做了件驚世駭俗之事。哎,且等他親自告知於你。”


    雖然好奇,但宜悠並未多想。此時此刻,沒有什麽事比穆然的腿腳更重要。進入房內安慰著穆然,她陪著他一道喝下麻沸散。


    禦醫的手法很是特別,他拿個小木槌輕輕敲打著穆然那條傷腿,用燒酒擦拭後,又重新將結痂的傷口敲開。


    即便是飲用了麻沸散,穆然也有些撐不住。宜悠皺眉,卻並沒有失去理智。麵前之人是聖上派來的禦醫,他定會竭盡全力。而她能做的,隻有盡量的安慰穆然。


    一個時辰後,禦醫擦擦滿頭的大漢:“板子切勿拆下來,傷筋動骨一百天,依老朽看,你最好在京城住半年,待好全了再上任。”


    養傷之事乃是升上特批,裴家有著世家的教養,自然表示他們可以一直住在此處。宜悠本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裴子桓於她道出實情。


    “陳、王、常三家意圖與裴家並列,族長早已看他們不順眼。如今穆然保住證據,將其拉下馬,族長很是喜歡你們。”


    就這樣,宜悠安心的住了下來。沒等半個月,外麵熱鬧起來。烜赫一時的王家和陳家,因為通敵賣國,而被聖上誅九族。而常家雖然並未被抓到錯處,但也因與兩家過從甚密,而被全體罷官。


    京中三巨無霸轟然坍塌,隻留給眾人無盡的談姿。不過京中話題很快消失,因為在殿試的那一日,遊街狀元郎的風采,讓所有人為之折服。從此之後,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第一乘龍快婿的名單上,又加上了陳睿一名。每每被提及,裴子桓都要感激他吸引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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