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進來吧,我和你娘住第三進。長生和穆宇要讀書,便在書方邊上,那裏我早已命人收拾出來。至於宜悠,你先住著第二進可好?”


    聽著常逸之的安排,宜悠瞅著他這院子。不同於章氏布置的那種雅致和精巧,常爺的整個院子並無太多裝飾,青磚青瓦房方方正正的立在那,烘托出一種別樣的嚴肅。


    “本來就是打擾,自然客隨主便。”


    “你們哪兒能是客,此處也是芸娘的家,自然也屬於你們。”


    常爺坦誠不作偽的態度讓宜悠放鬆下來,他是真不計較這些。他有那麽多銀錢,莫說這一個院子,就是再修十個八個他也修的起。而且他這人,向來視金錢如糞土。


    “長生和穆宇還不快謝謝常叔。”


    兩人背著書囊,像模像樣的拱手作揖。聽到長生那聲“常叔”時,常逸之身體僵硬了下。


    李氏很敏銳的感覺到,趕緊扶住他:“你可有事?”


    “無礙,咱們也早些去用膳。”


    宜悠看看常逸之,再瞅瞅長生,心中有些懷疑。常爺這是激動呢?還是不滿長生沒有開口?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後一種想法,因為當日議親時,常逸之可是很堅定的讓長生改姓李。


    甚至在準備婚禮的半個月中,他已經手腳麻利的去了趟雲州,將長生的戶籍改過來。是以如今雖然沈家還不知情,但先前的“沈長生”已經改成了“李長生”。


    至於她當然也改了,不過嫁夫從夫,外人多數叫她“穆夫人”,或者幹脆喚宜悠。至於“沈宜悠”還是“李宜悠”,連她自己也未曾多做關注。


    想了一圈她很篤定,常爺應該是被認同的喜悅。活了半輩子他沒個孩子,如今見到長生這般乖巧的,肯定要疼愛幾分。常爺的本事他知道,有他護著,日後長生的路肯定會更順遂。單這一點,他這個護身符,可比春生母子視做護身符的主簿一家要穩當許多。


    **


    宜悠的猜測很快成了真,落座後常逸之進了一趟裏屋,從內拿出一雙玉佩。


    “今早太過匆忙,忘記將此物給予你們。”


    李氏站起來,頗為驚訝:“怎麽會是此物?”


    常逸之驚訝:“芸娘也知曉?”


    “三個月前你不是與我說過,當年你娘……娘她留下了些東西,有些頗為貴重,你愁著怎麽送過來。那日我去五穀齋,剛好聽到你吩咐明遠,說這是先母遺物,要好生保存。”


    常逸之笑容中有些懊惱,似乎懊悔自己不小心,被她發現了般。


    “恩,正是此物,這玉養人。”


    “如此貴重的東西,哪能給倆孩子。”


    “再貴重的東西,束之高閣也隻是蒙塵。正好兩塊,你們姐弟一人一塊。”


    宜悠接過來,入手滑膩,並不若一般玉石那樣冰。從顏色和水頭上看,她與長生那塊應該是出自一塊籽料。她這塊是佛,長生那邊是觀音,都有著吉祥的寓意。


    “拿著吧,這聲常叔也不能白叫。”


    常逸之依舊笑得一臉無所謂,仿佛他送出去的不是價值連城的玉佩,而是路邊商販那隨意買來的冰糖葫蘆。


    “多謝常叔。”


    見所有人都倒戈,李氏也終於不再拒絕。常逸之見了更是高興,芸娘對他很是生疏,這讓他好生苦惱。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賺錢,而且現在他也不缺錢。再說娘那些東西,本就是留給他。如今付出點,讓她心懷愧疚對他多坦誠些,他卻是極為樂意。


    **


    宜悠就在常府住了下來,晌午陪著三個小的去官學。雖然她學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


    而下午她則會迴來,做點針線活,忙活著糕點鋪子的進度。有了常爺這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人在,她安心的當起了甩手掌櫃。


    偶爾她也會思念穆然,掰著手指頭一點點計算著她走到哪兒,提起筆在宣紙上描摹著他的模樣。


    終於過了十來天,雲縣城中郎中診斷出,她有了盡一個月的身孕。先前半月時脈搏太過微弱,除卻常爺無人敢斷定。如今這樣卻著實是鐵板釘釘。


    這時候她為李氏新婚刺繡的那炕屏已經完成,太複雜的她不會,所以就選了四君子。與旁人的梅蘭竹菊四幅畫不同,她直接省事的繡了字。


    字是常逸之寫得,隸書頗為有風骨,而後她一針針的繡上去。原本以為不會太好看,出來後結果卻著實出乎她的意料。淡黃色的紗布上繡著幾朵祥雲,上下烘襯著藍色大字,簡單中別有一份雅致。


    她來送時,李氏正在算包子鋪的賬。包子鋪早已開張,不過用的不是原先的沈家名頭,而是叫“李記包子鋪”。


    在她和常逸之的建議下,李氏並沒有過多堅持,而是又各自買來兩名小丫鬟和有力氣的媽媽。宜悠做主,分別讓碧桃和劉媽媽帶著他們。如今李氏已經徹底不用自己下手蒸包子,不過她忙慣了卻是閑不下來,所以常爺幹脆將兩間鋪子的賬冊都交給了她。


    “娘,新婚賀禮。”


    指揮著兩個媽媽抬上來,展開後宜悠坐在李氏跟前:“好看吧?我可是絞盡腦汁,才做出了這天下獨一份的炕屏。”


    “就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還不是為了圖省事。”


    “哪有,我最近閑著沒事,當然希望多點活計做。”


    李氏沉默下來:“少畫些畫,有那功夫不如多寫倆字,給然哥兒寄去,讓他看著也高興。”


    宜悠歎口氣:“我才不,我都寄過去一封,他那邊卻是隻字未迴。若我再去寫,那多下不了台。”


    李氏看著閨女那副小女兒情態,想著她如今還在懷胎頭仨月,到嘴的話轉個彎變模樣:“他還在路上,你那信許是還沒到。”


    “恩。”


    宜悠悶悶的點頭,半個月了,她真的好想穆然。先前想著有鐵先生的畫,可以隨時看到她的模樣,她定不會有別的反應。可有的人就是這般,他在的時候司空見慣。可他一旦離開,便如魚離了水,人沒了空氣,開始無時無刻不在想。


    單單是一張畫,沒有溫度,不會說話,更不會給她做飯,也不會每夜給她暖被窩,然後用低沉的聲音喊她寶貝兒。


    雖然她住在常家什麽都不缺,可有些事換一個人來,就是另外一種感覺。


    “他什麽時候能迴來啊,娘。”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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