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叫醒,要翻身了。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搬動我的身子,重點是要保護我的脖頸,受到牽引的頸椎是可以轉動的,但切不可以彎曲,以避免頸髓再次受到損傷。手上固定著輸液的針頭;那時候還沒有發明留置針頭,所以每天都得要穿刺靜脈。說來也怪,我的截癱平麵是在乳頭上5厘米處,手臂的尺側沿小手指到掖窩也感覺缺失,我覺得就好象是站在遊泳池裏,兩手平舉,位於乳頭上的水平麵則剛好觸及掖窩、手臂的尺側和小手指,那就是我的截癱平麵。而臨近截癱平麵部位的皮膚對疼痛卻異常敏感,一接觸針尖,則疼痛難忍;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全身絕大部分感覺缺失,所有的感覺都加倍集中到這一小部分皮膚上的緣故吧。慢慢地我有了經驗,凡是護士輸液時,我都建議她們穿刺我手背靠近小手指和無名指那一側的靜脈。截癱時間長了,肌肉萎縮了,血管也萎縮了,手背上的靜脈不好找,我隻好建議她們到腳上去找。翻身過後,小王,小蔣,小馬他們就給我輕揉壓迫過的部位,直到紅腫消失。就這樣日複一日不厭其繁地翻身,揉,直到出院我都沒長褥瘡。

    小便是用一個廣口的大玻璃瓶收集著的,就是當時那種廣有的奶粉瓶;這種瓶子在我多年的截癱生活中一直都用著它。一來是因為這種瓶子容量大,二來是便於觀察小便的性狀;它的顏色、它的排放量、它的混濁程度、有沒有帶血……。直到後來這種瓶子在市麵上被淘汰了,才改用塘瓷便壺的。由於括約肌失靈,我的小便是要靠膀胱過度充盈,才能被迫被擠壓出來,而過度充盈的膀胱又會引起腎髒的尿液排出受阻,以至於多年以後造成腎積水,損壞腎功能,那是後話了。所以為了避免尿路感染,還得經常導尿;最多一次可以導出一兩千西西。

    大便就討厭了,小便還能用瓶子接,而躺在床上身體又不能動,用便盆大便則非常困難,在加上失禁的大便說來就來,這可難為了護理人員,所以在後來的生活中,為了克服大便汙染的問題,我想了很多腦筋想辦法來對付它。固定鏈接評論(0)引用閱讀(1)圈子

    們由於精心地護理,加上我有健壯的體魄,所幸住院期間避免了三大並發症,這還得要感謝我妻子。我妻子是一名護士,住院期間和以後兩年多時間裏,我的護理工作都是在她的指揮和參與下精心進的。為了給我洗澡,她找來一大塊塑料布墊在我身下,四周圍用被褥墊起,形成一個塑料“浴盆”,而在腳部則留一個缺口,用以導出水流。在頭部牽引撤掉後,為了我的康複,她早早地就很固執地“強迫”我在病床上坐起來,令醫生和護士們都咋舌。

    記得那段時期,電視台正熱播連續劇“霍元甲”,其收視率之高,真是空前絕後,一到播出時間,所有商店都關門了,公交車上沒了乘客。大隊給了我一台黑白電視,可我躺在床上怎麽看呢?隻好拿來一麵鏡子,透過反射來觀看,這樣一來,我無論是平臥還是側臥,不管是臉朝向何方,都可以通過鏡子的反射來看電視了。說起那麵鏡子,可有些年份了,那是那種帶有支架,既可以架著看,也可以掛著看的那種大圓鏡子。自打參加工作起我就帶著它,直到現在還掛在我的床頭,可是有些年份的老古董了。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喜歡隨時審視我的儀容,如果現在你來到我家,會發現屋裏屋外到處都掛著鏡子。我的病床靠牆處是裝的一麵又長又高的大鏡子,為的是隨時能觀察我身體上下各部位有沒有損傷;客廳裏有一麵鏡子,大門外也有一麵鏡子,為的是便於看我坐在輪椅上隨時審視自己。我躺在床上時,對麵窗戶下也懸掛著一麵鏡子,通過它我能看見臥室門外的客廳;以及客廳大門外的通道,這樣一來,過往進出的人我都能看得見。截癱人因為行動極為不便,常常是處於“孤獨”和“禁錮”之中的。這樣一來依靠鏡子的幫助,即便是躺在床上,我也能通過鏡子“發現”,“觀察”和“了解”“世界”了;它能幫助我打破“孤獨”、解除“禁錮”。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我終於從生死線上解脫出來。其實對於高位截癱人來說,“生死線”是隨時與他相伴的。所以,從醫學的角度來說,醫生斷言我活不過五年。後來,當我患了3*3*3(厘米)那麽大的褥瘡時,醫生又斷言我活不過三年。但是看著我一天天緩過氣來,醫院也覺得沒有更多更好的辦法,至少是命暫時被保住了,於是便把我從單人病房轉到了大病房——我知道這是要攆我出院的信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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