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一道電光從翼輕揚的袖袂裏激射而出,赫然便是小羽。


    “噗”的聲,它鋒利如刀的尖嘴狠狠啄在洞寒山的手背上,立時血如泉湧。


    洞寒山毫無防備吃疼縮手,見是小羽偷襲不由得怒火中燒,左手五指迸立如刀向它切落。


    他這一下含怒出手掌上運足八成功力,四周精氣浮動青光霍霍。


    小羽夷然不懼,身形倏忽膨脹十餘倍,展開雙翅罡風卷湧往洞寒山左掌拍去。


    “砰!”一人一鳥短兵相接,小羽被震得搖搖擺擺往後飄退,身上白色光霧絲絲流散,顯然吃了點小虧。


    洞寒山的身軀亦是一晃,含怒冷笑道:“小畜生,你也敢傷我!”運氣封住傷口流血,抬右手拔出天驕仙劍道:“翼輕揚,你從還是不從?”


    翼輕揚亦拔出了素女仙劍,倒轉劍鋒對準自己的咽喉,俏臉凝霜道:“洞寒山,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自盡!”


    洞寒山卻不相信翼輕揚會自殺,漠然道:“你想嚇唬我?好,我先殺了這小畜生!”


    “唰!”天驕仙劍一式“似水流年”飛挑小羽。


    他自敗在楚天劍下深感恥辱,迴山後杜門不出心無旁騖地苦修劍法,近來藝業大進,隱隱有突破抱樸境界之勢。


    此刻他已動了真怒,下手毫不留情,決意先除去這傷了自己右手的小畜生,給翼輕揚點顏色看看。


    不曾想天驕仙劍甫一出手,斜刺裏突然有一陣風刮來。洞寒山隻覺仙劍一沉不由自主地向外偏斜,“叮”地刺入牆中。


    他暗自一凜,厲聲喝道:“什麽人,裝神弄鬼?!”靈覺舒展覆蓋整座拋花小築,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常。


    忽聽頭頂上有人道:“混帳東西,可還記得咱們禹餘天門規第八條說的是什麽?”


    洞寒山一驚抬頭,就看到半空中懸吊著的巨型宮燈之上坐著一條青色光影,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令他驚異的是此人的相貌模樣酷似傳說中的洞家老祖宗洞天機,隻是他隨著那宮燈晃來晃去,全無想像中的威嚴英武之氣。


    洞寒山不由自主迴答道:“有欺辱奸^淫者斬——”隨即一省道:“何方妖孽,竟敢褻瀆洞家先祖!”飛身而起左手引動劍訣,右手縱劍攻向那青色人影。


    “唿——”青影一晃避開天驕仙劍,掄起右手對準洞寒山的兩邊麵頰左右開弓。


    “劈劈啪啪”如放爆竹,洞寒山全無招架之功,被打得七葷八素身形如醉酒般搖擺不停朝後飛跌。


    他的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駭然叫道:“你到底是誰?怎麽會使本門的長袖善舞訣?”


    “砰”的一響,人已飛出拋花小築摔進了樓下的池塘裏,心中震撼道:“難不成果真是老祖宗顯靈?”


    要知道,這拋花小築六百年前正是洞天機的居處!


    一想到這裏,洞寒山再不敢逞強,忍痛運氣想從池中彈身躍出。哪知渾身發麻真氣消散,竟是被洞天機禁製了經脈,躺在池底淤泥裏動彈不得!


    他素來性高氣傲,誰曉得今晚卻三番兩次被人痛扇耳光,如今又深陷淤泥脫身不得,教他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惡氣,禁不住急怒攻心登時昏死了過去。


    那邊洞天機餘怒未消,說道:“總算這小子狗眼不瞎,還能認出我老人家用的是長袖善舞訣。也罷,就讓他在池子裏待著,等洗幹淨了再上來!”


    他的心裏別提有多窩火,若非顧念著香火情分,照著他老人家的性子真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小王八蛋。


    翼輕揚又驚又喜,叫道:“老爺子,你怎麽來了?”


    洞天機”咦”道:“怎麽,你不懷疑我老人家是假冒的了?”


    他看出翼輕揚丹田受製,隨手一指淩空點出,替她解開了經脈禁製。


    翼輕揚隻覺丹田一熱,經脈解封真氣汩汩流轉起來,道:“誰能想到過了六百多年,你老人家居然還在人世。”話鋒一轉又道:“老爺子,你都親眼看到了,方才洞寒山是怎麽欺負我的,若非你及時趕到,我、我……”說著說著眼圈發紅,低垂螓首泫然欲泣。


    洞天機見狀大是頭疼,幹咳聲道:“丫頭放心,明日你隻管照著翼天翔的意思去拜堂成親。萬事有我老人家作主,包教洞寒山空歡喜一場!”


    翼輕揚聞言心中大喜過望,此刻她對洞天機的身份確認無疑,心想有了這座大靠山,連洞上原自己也不必再怕,更不必擔心爹爹一味強逼著自己嫁給洞寒山。


    她心靈福至,欠身向洞天機深深一拜道:“老爺子,輕揚全靠你了,你可一定要幫我。”


    洞天機看著翼輕揚直歎氣,試探道:“小姑娘,你真不願做我們洞家的兒媳婦?都怪洞寒山這混帳東西不成材,白白把這麽好的小姑娘嚇跑了。”


    翼輕揚玉容羞紅,嬌嗔不依道:“老爺子,你又在拿我開涮。”


    洞天機哈哈一笑道:“丫頭,你暫莫將今晚的事說出去,也算幫我留點兒臉麵。過了明日,我老人家定會讓洞寒山嚐嚐祖宗家法的厲害,替你出口惡氣。”


    翼輕揚乖巧道:“這事我全聽老爺子您的安排。不過,縱然我不說,洞寒山卻未必會守口如瓶。”


    洞天機道:“這種丟臉的事,我諒這小子絕對不敢對外張揚。”


    翼輕揚想想也是,沉默須臾低聲問道:“老爺子,楚天果真是被冤枉的麽?”


    洞天機看著翼輕揚欲語還休的俏臉,尋思道:“這丫頭模樣好心地也好,怎麽偏偏攤上翼天翔這樣的爹。隻怕她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翼天翔才是真正的兇手!”


    他點點頭,說道:“丫頭,楚天也曾經懷疑過你,你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對嗎?”


    翼輕揚自然明白洞天機話裏隱藏的意思,臉上登時失去血色,顫聲道:“可我爹爹,他——”櫻唇輕輕翕合,卻再也說不下去。


    洞天機徐徐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楚天沒有害過覺渡大師。他冒著被正道各派圍攻的危險前來禹餘天,為的就是替覺渡大師伸張正義報仇雪恨!”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翼輕揚腦海裏混亂一團,怎也不信洞天機所說是實,可潛意識裏卻又知道,他沒有任何理由欺騙自己。


    假如說自己的爹爹翼天翔在正道人士的心目當中,堪比擎天柱石;那麽洞天機則早已成為後世景仰的傳奇人物,宛若神話般的存在。


    她叫道:“我這就去找爹爹問個明白!”縱身衝出拋花小築,卻差點被門檻絆倒,嬌軀踉踉蹌蹌消失在夜色深處。


    小羽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慌忙叫道:“輕揚,輕揚——”翅膀一振追了出去。


    洞天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心道:“這都是翼天翔造孽,不光害了自己,也害了女兒。”


    他一迴頭,卻見楚天不知何時已負手佇立在身後,雙目沉靜如水亦在遠望翼輕揚黑夜中迅速變得模糊的背影。


    他依舊是一身巽揚劍的裝束打扮,緩緩道:“老洞,謝了。”


    洞天機唉聲歎氣道:“小楚,輕揚這丫頭實在可憐,我越來越擔心她了。”


    楚天點點頭,別過臉去沒說話。


    洞天機忽然惱了起來,說道:“小楚,你可不能沒義氣。輕揚那丫頭,可是真心幫過你的!”


    楚天低下頭,若有所思道:“過了明天,恐怕她隻會恨我了。”


    洞天機搖頭道:“造化弄人,這實在是沒法子的事情!”


    楚天不欲再就這個話題與洞天機討論下去,目光一轉打量拋花小築道:“老洞,其實禹餘天也會因此事而名聲受損遭人譏笑,你真的不在意?”


    “怎麽不在意?但我老人家必須這麽做。”洞天機望著已然變得陌生的拋花小築,迴答道:“這棟小樓,經過了六百多年風吹雨打,已經漸漸變得陳舊腐朽,是到了該整修它的時候了。”


    楚天靜靜聽著,眸中流露出一絲由衷的敬意。


    “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一個連自己兒子都管教不好的人,又如何能夠執掌領導禹餘天?”


    洞天機伸手撫摸窗欞上模糊的雕花紋路,沉聲道:“禹餘天不是我老洞家的私產,六百年來世襲掌門一家獨大這本身就有悖常理。既然事因我起,那就由我來破!我就不信禹餘天除了姓洞的,便再無當世豪傑!”


    楚天露出笑容,慨然道:“就衝著你這句話,明日我們便大幹一場,管教禹餘天舊貌換新顏,讓世人都知道老洞不死,豪傑尚在!”


    “老洞不死,豪傑尚在……”洞天機低聲重複了一遍,笑眯眯道:“這話我老人家喜歡。小楚,我也跟你商量件事兒。”


    楚天一怔道:“什麽事?”


    “三千年因果輪迴,六百年氣運流轉——倘若有朝一日咱們成為對手,戰場相逢你不必留情,我也不會客套。但望你能替禹餘天留一點火種,為神陸留一股正氣。”


    洞天機的嗓音忽地低沉下來,凝視楚天疑惑不解的臉龐,擺擺手道:“你現在不必懂,記著我的話就是了。時勢造英雄,就算沒有你,那也會有另一個人橫空出世宿命傳承。既然如此,我倒由衷慶幸這個人是你而不是別人。”


    楚天若有所悟心猛地一沉,重重頷首道:“老洞,我同樣很慶幸遇見的是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心相印(上)


    今日周末雙更,第一更1:01,第二更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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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明後,整座上清仙島都沉浸在一片歡樂平和中,笑容掛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誰都明白這是個天大的好日子,八方貴客匯聚,四海賓朋雲集,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然而偏偏就有兩個人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默默坐在書房中沉思,等待。


    一清早洞上原和翼天翔便接到了消息,翼輕揚與洞寒山居然在昨夜雙雙失蹤!


    假如說翼輕揚失蹤是為了逃婚,那洞寒山卻是毫無理由。


    洞上原和翼天翔聞知此訊後又驚又怒,卻也深知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無疑會引起軒然大波。


    於是兩人一邊嚴密封鎖消息,一邊各自派遣心腹門人在暗中四處搜尋。眼看日頭一點一點往西移去,兩人的心情也隨之緩緩沉落。


    外麵的迎親花轎早已等候得不耐煩,一次次派人前來催問新郎官何時登場,好前往拋花小築迎娶新娘。


    洞上原苦在心裏笑在臉上,隻好出麵與眾賓客談笑周旋,以免引起旁人疑竇。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新娘新郎齊齊不見,這事早晚要露餡。


    洞上原歎了口氣道:“翼兄,事已至此,我隻能對賓客推說寒山昨夜修煉不慎出了岔子,急需靜養療傷,故而不得不推遲婚典。雖然掃興,但總好過公布實情,徒惹眾人猜忌。”


    “咚!”翼天翔重重一拳捶在書案上,似要將積鬱了一天的怒氣傾瀉在這張書桌上,歉疚道:“洞兄,是我教女無方連累你和禹餘天。”


    洞上原苦笑道:“翼兄何出此言,寒山不也是至今了無音訊麽?說來也怪,他是極喜歡輕揚的,斷無悔婚的道理。”


    翼天翔眸中精光一閃,說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擄走輕揚和寒山,好教你我顏麵掃地?”


    洞上原微微皺眉道:“翼兄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出手,想教你我當眾出醜?”


    翼天翔道:“這也僅僅是小弟的猜測之詞,不過有人對你我挾機報複亦大有可能,否則輕揚和寒山同時失蹤,未免太過巧合。”


    “挾機報複,”洞上原想起法門山莊的那宗血案,望了眼翼天翔臉龐上觸目驚心的殷紅疤痕,問道:“你說的人,可是北冥神府楚天和珞珈?”


    翼天翔剛要迴答,卻聽門外洞寒山低聲叫道:“父親,翼師叔!”


    洞上原一喜,急急問道:“寒山,你去哪裏了,為何這時才迴來?”


    洞寒山走進書房,躬身道:“我昨夜因心緒難寧便出門散心,不料在拋花小築外發現有人鬼鬼祟祟朝裏窺覷,趙嬤嬤已然倒地不醒。我上前查看,那人轉身便跑。我便追了過去——”


    說到這裏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洞上原的臉色,見父親和翼天翔俱都聽得入神並無絲毫懷疑之意,放下心來繼續說道:“我一路追趕離島,終於在海上將其截住,便與他惡鬥起來。”


    翼天翔問道:“洞賢侄,你可有看清楚這人是誰?”


    洞寒山頷首道:“此人雖然易容,可他手中拿的卻是蒼雲元辰劍!”


    “楚天?!”翼天翔和洞上原麵露驚異,相互對視一眼道:“說下去!”


    “他不是我的敵手,戰不到三十個迴合便施展詭計妄圖逃脫。我本想趕緊迴島以免誤了婚事,但念及覺渡大師的血海深仇,便繼續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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