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龍馭愣了下,察覺到楚天神色從容自若,不像是上門找事的。何況若非他主動現身,自己也絕難發現。


    想到這裏玄龍馭緩緩將手放下,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楚天暗道:“這小子倒也是個角色,可惜過於自負。我得先把他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才能實施計劃。”


    他故意冷笑一聲:“我是來恭喜小公爺即將坐上北冥神府府主的寶座,從今往後鈞命所到之處誰敢不從?”


    玄龍馭聽出楚天話裏有話,麵如寒霜道:“你現在來拍我馬屁,已是晚了。”


    楚天嘿然一笑,說道:“不錯,若是我真想溜須拍馬,確實找錯了人。或許海笑書會喜歡我剛才的一番恭賀之詞。”


    玄龍馭臉上殺機畢現,說道:“你在挑撥我和海笑書?可笑,居然想用這等愚蠢膚淺的小伎倆蠱惑本侯,誰派你來的?倪珞珈還是倪天高?”


    楚天的唇角逸出一抹譏誚,說道:“可笑的人是你,被海笑書賣了還在幫他數錢。”


    “小公爺!”玄慕山麵色微變,叫道:“何必跟這小賊羅嗦?”


    玄龍馭擺擺手示意玄慕山不得輕舉妄動。楚天的表現令他心中的疑竇越來越深,冷冷一笑道:“我倒想聽聽他還能編出什麽故事?”


    “既然小公爺愛聽故事,那我就講一個故事。”楚天說道:“這個故事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夠了,”玄龍馭打斷楚天,“這種老掉牙的故事我已聽過不下百遍。”


    楚天麵無懼色,繼續說道:“但你未必曉得,後麵還有半句話——複有彈弓,藏於樹下!不久之前,海笑書、陰聖道、閻西坡三人在陵園裏偷偷碰麵,要趁今晚混戰之際暗中下手將你除去,好讓海笑書上位!”


    “小賊,你信口雌黃含血噴人,我容你不得!”玄慕山聽楚天說出了海笑書等人的密議內容,心中不由大驚,雙掌齊時劈出,要讓這小子永遠閉嘴。


    “砰!”楚天使出“長河落日”又化解了玄慕山的兩記玄烏掌,不屑道:“做賊心虛!我猜你身上一定藏著那支八寶斬魂冰鑒吧,說不定還有一顆造化破劫丹和一部《幽羅七秘》!”


    玄慕山勃然變色,反手拔出背後斜插的兩柄“舜天魔鉤”如狂風暴雨般攻向楚天,口中斷喝道:“無恥小賊,你滿口謊話話沒人會信,拿命來!”


    楚天巋然屹立,鄙夷地看著玄慕山道:“小公爺,這次我免費替你清理門戶如何?”


    話音未落,一道青光從元辰寶珠中霍然激射而出。


    洞天機出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離思縈魂(上)


    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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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洞天機迸指點出蕩開舜天魔鉤,左腿光影閃動倏然暴漲砰地一腳結結實實蹬在玄慕山的腰胯上。


    剛才玄慕山兩次出手攻擊楚天,洞天機藏在元辰虛境裏用靈覺探視得一清二楚。像他這樣的絕頂高手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玄慕山招法上的缺陷,根本不必多廢話,三拳兩腳便解決了戰鬥。


    玄慕山被踹得眼前發黑,身軀飛跌撞在牆上。洞天機如影隨形,右手一張掐住他的脖子,左手“哧啦”扯破胸前衣襟,從裏麵扒拉出一堆物事。


    “八寶斬魂冰鑒,造化破劫丹,幽羅七秘——”玄龍馭的目光冷若冰霜迫視玄慕山,森然道:“你敢出賣我?”


    “小公爺,我沒有!”玄慕山驚懼交集,卻被洞天機製住經脈無法動彈,有心狡辯幾句奈何被人抓贓欲振乏詞。隻是他到現在都沒能搞明白,眼前的老頭是誰。


    “啪、啪!”玄龍馭走近玄慕山,揚手兩記響亮的耳光,“蠢豬!”


    玄慕山牙齒脫落嘴唇崩裂鮮血橫流卻不敢呻吟,強忍著疼痛道:“小公爺,是我利令智昏對不起您和老侯爺。但我並非有意背叛您,實在是有把柄落在海笑書的手中,不得不聽他的話。”


    “把柄,什麽把柄?”洞天機的好奇心比玄龍馭還要強烈,迫不及待追問道。


    “我、我曾經一時糊塗和林渙清上了床。”玄慕山囁嚅道:“結果被海笑書撞破,迫於無奈寫了份悔過書,至今還捏在他的手裏——”


    玄龍馭點點頭,向楚天和洞天機頷首道:“多謝,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該由我來處理!”


    楚天曉得玄龍馭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接下來便要審問細節,當即爽快道:“小公爺不必客氣,他本就是你的家仆。”


    洞天機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家賊難防。”鬆開玄慕山,晃身迴了元辰虛境。至於他繳獲到手的八寶斬魂冰鑒等物,當然統統拿迴去當藏品。


    玄慕山頓時萎頓在地,頹然道:“小公爺,我有罪。不管您如何處置,我都毫無怨懟。隻求您饒了屬下的家眷,他們對此毫不知情。”


    玄龍馭漠然道:“我可以殺你全家,也可以統統放過,就要看你如何悔罪了。”


    玄慕山趕忙道:“無論小公爺有何差遣,屬下萬死不辭!”


    玄龍馭注視玄慕山,徐徐問道:“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我……”


    “可以嗎?”


    玄慕山曉得隻要答錯半句話,不僅自己性命不保,全家老少也要跟著滿門屠滅。他把心一橫道:“求小公爺再信我一次!”


    “為什麽?”


    “因為屬下還想活下去!”


    聽到這話,玄龍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狠笑容,輕輕道:“對了,你不想死,你的家人更不想死。到底是聰明人,不用我多說就明白了過來。”


    玄慕山暗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小公爺英明,海笑書很久以前就開始暗中圖謀,將您殺了取而代之。這次他聯合閻世家和陰世家,準備先借助您的力量掃平倪、幽、峨三大世家,然後要我尋找機會用八寶斬魂冰鑒刺殺您,再嫁禍給您的弟弟玄龍川,徹底掃平繼位障礙。”


    他舔舔流血的嘴唇,接著道:“據屬下推測,本家的四大家老中隻有一位被海笑書拉攏了過去,其他三位家老仍舊忠於小公爺。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海笑書才必須利用閻西坡和陰聖道來鎮壓那些本家中可能對他心存不服的耆宿。”


    玄龍馭迴過頭看向楚天,沒有說話。


    楚天卻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你不必信任我,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玄龍馭緩緩道:“不得不佩服倪珞珈的眼光。楚天,我一直小看了你。不論出於怎樣的目的和緣由,至少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在玄龍馭審問玄慕山時,楚天即在盤算如何進一步說動這位玄世家的家主,讓他撥亂反正與自己聯手。


    “我有上中下三條計策,請小公爺斟酌。”


    玄龍馭點頭道:“我先聽聽上策。假如不堪一用,那麽其他兩策也就不必說了。”


    “上策是和倪、幽、峨三大世家結盟,將計就計剿滅海笑書、陰聖道和閻西坡的勢力,永絕後患。”


    “中策呢?”


    “趁海笑書、陰聖道、閻西坡此刻都在花苑的機會,設下埋伏一舉擊殺。”


    “不行,殺死陰聖道和閻西坡或不是難事。但陰世家和閻世家勢必會大舉報複,海笑書安插收買的內奸也會趁勢作亂。”玄龍馭搖頭道:“下策呢?”


    “將家主寶座讓給海笑書,飄然隱退頤養天年!”


    “哼,你看我是養老的年紀麽?”玄龍馭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海笑書又會安心放我離開嗎?”


    楚天也笑了笑,與玄龍馭默然對視。雙方目光交錯,均在探尋彼此的真實想法。


    “所以隻剩下上策了。”須臾之後,玄龍馭坐迴到書桌後意味深長道:“可是你的上策,卻是我的下下策!”


    楚天鎮靜道:“我隻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你怎能保證倪天高不會把這山也平了?”


    “我當然不能保證。”楚天迴答道:“但我相信小公爺腳下的這座念慈峰,並非倪天高想平就能平的,否則你就不配做玄世家的家主!”


    玄龍馭的眼中陡然激射-精光,如利劍般似要將楚天的心思看穿。


    楚天神色如常,緩緩道:“玄世家的未來,還是要由你來掌握。”


    玄龍馭道:“似乎你漏算了離傷秋。”


    楚天道:“或許此刻幽鼇山正和他在一起喝酒。”


    玄龍馭慢慢收迴目光,轉向蜷縮在牆邊的玄慕山,說道:“所以這個家夥還有用。”


    楚天明白玄龍馭的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微笑道:“就看小公爺打算怎麽用他。”


    玄龍馭點點頭,說道:“峨山月是自殺。”


    “我知道。”


    玄龍馭怔了怔,隨後醒悟過來:“你找到了她的遺書?”


    楚天道:“我隻是奇怪,幽夫人的遺書為何會出現在你的書房裏?”


    玄龍馭迴答道:“海笑書。”


    “他?”楚天愕然道:“他怎麽會有幽夫人的遺書?”


    玄龍馭道:“那些天他一直在暗中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那晚你離開峨山月書房後,海笑書留了下來,親眼目睹她寫下遺書用銀剪自盡。”


    “可是海笑書為什麽要帶走幽夫人的遺書?”


    “你說呢?”


    “林渙清!”楚天一省,卻立即想到自己殺死林渙清的事,僅有僵屍老媽、峨無羈以及何必知情,海笑書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卻壓根料不到峨無羈的大嘴巴酒後吐真言,將這件事告訴了海笑書。


    玄龍馭道:“恰好我和海笑書一樣,也希望你死,所以將這封遺書收了起來。”


    楚天不由想到峨無羈曾經說過,玄龍馭向珞珈求婚的事,卻裝糊塗道:“反正想要我命的人多如牛毛,早已無所謂了。”


    “至少這點你我的處境和想法不謀而合。”玄龍馭道:“我們都不甘於受人擺布。”


    “不一樣,”楚天搖頭道:“你有野心,而我隻想活得自在。”


    同一刻,觀瀾峰離世家,紫雲亭。


    幽鼇山在喝酒。他的對麵坐著一位身穿淡黃色寬大袍服的中年男子,神情落寞而憔悴,像是懷有無限的傷心之事,正聚精會神地彈奏著一架朱紅色的古琴。


    琴音淒涼悱惻,一如夜泉嗚咽,令人聞之落淚。


    如許悲傷之調,也隻能是出自離傷秋之手。


    他的手邊還有一隻翡翠杯,杯中酒已空。


    “假如你舍不得這壇‘黯然銷魂酒’,盡可說出來。也不必把琴曲彈得這麽淒慘,害得我咽不下酒。”幽鼇山終於忍不住放下酒杯,歎道:“你這輩子就真的沒有遇見過開心的事?”


    “有。”離傷秋改用單手撫弄琴弦,騰出左手倒滿酒杯,放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小口。雖然同為愛酒之人,但幽鼇山是在喝酒,而他則是在品酒——或者,他在品味酒中的寂寞。


    “五歲那年,我抓了許多螢火蟲,把它們裝進了一隻透明的琉璃瓶中。晚上煉功時,我就將琉璃瓶吊在房頂上,看著瓶裏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像是滿天的星鬥,心裏開心極了。”


    離傷秋放下酒杯,徐徐說道:“等到第二天早上煉功醒來,螢火蟲全都死了,一隻不剩。我難過得一天吃不下飯,從此便懂得了一個道理——越是美麗的事物,就越容易失去。”


    幽鼇山苦笑道:“你應該當詩人,而不是家主。”


    “人生在世,誰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呢?”離傷秋油然道:“譬如你,終究無法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不如學我,什麽都不要放在心上,也就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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