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機膽量極大,根本不擔心內部不穩的饒樂都督府,親率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向新州殺去。晉王李克用聞報,急令盧龍節度使周德威統率幽燕各路人馬迎戰阿保機。周德威接到晉王命令,立即領兵救援新州。可是這時新州已經落手阿保機之手。周德威北上途中遇到從新州敗退下來的剌史安金全。


    周德威問道:“安將軍為何退下來?難道新州失守了嗎?”


    安金全道:“末將無能,讓阿保機奪了新州城。”


    周德威心中一驚,問道:“阿保機帶來多少人馬?”


    安金全道:“先頭部隊是盧文進的一萬人馬,後麵阿保機親率三十萬大軍。”


    周德威冷笑道:“你這是妖言惑眾,亂我軍心!先記下你敗軍之罪,隨軍聽用。”


    其實阿保機隻有七萬人馬,卻號稱三十萬。他攻下新州,命盧文進守城,卻把主力大軍駐在城外。周德威來到新州城下,攻城十天,毫無進展。第十一天夜裏,阿保機率遼軍突然發起反擊,把周德威的晉軍圍困在新州城下。城裏的盧文進也率部衝出城來夾擊晉軍。一場惡戰就在新州城下展開。契丹騎兵英勇慓悍,更兼人多勢眾,把晉軍打得七零八落。周德威不敢戀戰,帶著殘兵向幽州退去。阿保機揮軍掩殺,直追到幽州城下,把城池團團包圍起來。周德威閉門堅守待援。


    幽州曾經是大燕“皇帝”劉守光的巢穴,城池修得十分堅固,周德威據堅城固守,十分頑強。阿保機執意要拿下幽州,久攻不下,就再調遼國後備人馬來參戰,也給遼州剌史張秀實下達了增援幽州的命令。張秀實不敢怠慢,立即率本部二萬人馬奔赴幽州。


    當渤海國右相大封裔來到鐵嶺縣的時候,張秀實早已經率兵南下了。遼河元帥大審理鬆了一口氣,右相大封裔卻憋了一口氣。大封裔在大瑋瑎麵前說遼河危急,大瑋瑎才讓他來督促大審理加強防務。現在遼河警報解除,他是空走一遭,沒有任何建樹,覺得臉上無光,就想要做出一個舉動,創建一點業績。


    大封裔向眾將說道:“遼州地方是遼邦入侵渤海國的要衝之地。張秀實建起遼州城,就是遼軍東進的橋頭堡。陛下命本相來巡視遼河大營,就是要鏟除這個橋頭堡。我軍應趁張秀實南下、遼州空虛之機,把這座新城一舉摧毀。”


    大審理道:“遼州新城是本帥的眼中釘,肉中剌。既然右相要鏟除它,本帥立即發兵。”


    大審理親率一萬人馬殺過遼河,未經大戰,就把遼州新城夷為平地。大審理凱旋而歸。大封裔得意還朝。這是渤海軍近年來打的唯一個大勝仗。消息傳到上京,朝野歡騰。大瑋瑎深感欣慰,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百官都上表向大瑋瑎稱賀,歡慶之聲彌漫朝堂。這時副王大諲撰奉命避世一年期滿,迴到宮中來見父親。


    大瑋瑎高興地說道:“此前那位道士教你避世禳災,果真是靈驗。遼河大捷就是證明,這是你的功勞。”


    大諲撰奏道:“遼河將士奮勇,兒不敢貪功。”


    幽州是大唐北方最重要的戰略重鎮,自古以來就是兵軍必爭之地。大遼國皇帝阿保機執意要攻克幽州,打開進軍中原的大門,就不斷地向幽州增兵,把國內各部族能騎馬的全部作為軍隊調來圍城,使圍城的兵力達到二十五萬,號稱六十萬,漫山遍野安營,把幽州圍了個水泄不通。


    晉王李克用深知幽州的重要,在消滅了大燕皇帝劉守光之後,把晉軍中最有威望的老將周德威派駐幽州。現在幽州告急,李曜遠在魏博與朱溫對峙,周德威陷於困境,讓李克用萬分焦急。他決定立即派平定幽州的李存勖率兵增援。


    李存勖提兵北上,一路上提防著遼國騎兵,專選山中小路北進,人馬從幽州西南的大房山順利穿過,來到幽州城外六十裏處,先鋒部隊和遼國騎兵遭遇。李存勖身先士卒,把遼軍大將烏拉斬於馬下,迫使遼國騎兵後退。


    戰場移到幽州近郊,李存勖用騎兵打前陣,讓步兵在後麵拖柴點火造煙幕,大造聲勢,派人宣傳說秦王已經北上,號稱秦、晉二王麾下的百萬唐軍前來增援。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規律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契丹軍號稱六十萬,唐軍號稱百萬,而且遼軍久戰,已經疲憊,況且糧草供應十分困難,處於再而衰的狀態;而唐軍則是生龍活虎,鬥誌高昂,處於一鼓作氣的狀態。一場鏖戰,屍橫遍野,最終晉軍獲勝,遼軍敗退。阿保機率領殘兵從古北口退迴遼西。


    不過阿保機有一點未曾料錯,就算他從饒樂都督府轄區經過,耶律剌葛也未曾派大軍來圍堵,隻是派了些遊騎騷擾。這更讓阿保機確定,李曜雖然扶植剌葛上台為奚王,希望壓製自己,但至少在短期內,剌葛並沒有這種實力。


    大遼國的遼州剌史張秀實率本部人馬返迴遼州,發現城池已被渤海人搗毀,氣得暴跳如雷,一麵派人向皇帝阿保機稟報,一麵督促部下重建州城。阿保機立即降下聖旨,命令張秀實迅即恢複城池,堵住渤海軍西進的通道。三個月後,一座新的遼州城又出現在遼河西岸。遼軍和渤海軍重新迴到幽州大戰之前那種隔河相峙的狀態。


    渤海軍遼河元帥大審理把張秀實重建遼州城之事奏報上京,立即在朝中引起風波。有些官員早就看出大封裔的遼河之行是沽名釣譽,搗毀一座空城並無際意義,可是大瑋瑎卻對這件事大加讚揚,而且朝野上下也都陶醉於慶祝勝利,就使得那些冷靜而又明智的官員不能表達正確意見。可是事實是無情的,不到一年,張秀實又在原地重新建城,先前的勝利化為烏有。於是就有人開始批評右相不務實。


    這天朝會上,左相大素賢奏道:“遼國重建遼州新城,卻與前番建城大不相同。上次他建城,僅僅是建立一座東進的橋頭堡,而這次重新建城,則分明是要來報複毀城之仇。可見上次毀他城池毫無意義,相反卻激起遼軍複仇的欲望,對我軍十分不利。與其損人不利已,還不如相安無事。”


    右相大封裔立即反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人總不能因噎廢食。他能重建,我也可以再搗毀。遼河必有一戰,相安無事才是無稽之談。”


    大瑋瑎道:“二位愛卿不要爭了。遼州之事先放一放。高麗國皇帝王建派使節來,要求以鴨綠江為界,互不侵犯。眾卿以為如何?”


    大內相大誠諤奏道:“劃江為界,就是承認江東歸他所有,就等於是把長白山劈為兩半,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左相大素賢奏道:“臣同意大內相的見解。”


    右相大封裔奏道:“王建既然有意維持現狀,就表明他無意再向鴨綠江以西擴張。臣以為抓住時機穩定東線才是關鍵。”


    大瑋瑎道:“如何穩定東線,難道要同意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奏道:“現在是遼國東進之勢明顯,高麗求和之情急迫,兩相比較,西線肯定要有戰爭,穩定東線就至關重要。可以效仿三國借荊州的故事,暫將江東借給王建,待他南下奪取了新羅國土地,再行歸還。如果他到時不肯歸還,待我軍擊潰遼軍之後,再迴頭收複江東也不遲。”


    大瑋瑎道:“此議尚有可取之處。大內相和左相是何見解?”


    大內相大誠諤奏道:“三國時東吳最終還是收迴了荊州。怕隻怕渤海國多的是魯肅,少的是陸遜。”


    左相大素賢道:“隻怕王建不肯承諾歸還。”


    大瑋瑎道:“右相,孤王命你為全權大使,去和王建談判。要聲明我方隻是暫借,務必要讓他承諾歸還。”


    大封裔道:“臣遵教!”


    大封裔來到高麗國都城鬆嶽城,隻見城池堅固,戒備森嚴,街市整齊,秩序井然,倒真有些興旺氣氛,不禁暗暗稱奇。被鴻臚館官員迎入賓館,有通事官來陪同,所居都是渤海裝飾,所餐都是渤海菜肴,所侍都是渤海少女,又不禁暗暗稱異。看來這個高麗國皇帝對渤海國文明還是很崇敬的。


    次日早朝,大封裔應召覲見。高麗國的朝會是既不同於中原大國的百官列隊,也不同於渤海國的百官列坐,而是如同日本國一般,好象開宴一般。


    大封裔進殿,直奔禦座前,向上拱手道:“渤海國使節參見陛下。”


    左右大臣們忽地一下站起來,叫道:“跪拜,跪拜!”


    大封裔卻往地上一坐,笑道:“我是渤海國王的全權大使,來和高麗國皇帝商討國事,隻能和陛下對座。”


    王建擺擺手,讓百官安靜,然後向大封裔說道:“朕是皇帝,就算大瑋瑎來了,也要跪拜,你豈敢不拜?”


    大封裔道:“現在的皇帝多如牛毛,我主隻能拜大唐皇帝。高麗國是從新羅國分裂出來的一個小國,不過是和渤海國的都督府相當,本大使尊你一聲陛下,已經是高抬了,還請陛下不要得寸進尺。”


    王建道:“你用詞不當,朕不是要得寸進尺,而是要得隴望蜀。”


    大封裔道:“請問何謂隴,何謂蜀?”


    王建道:“朕要掃平新羅國和後百濟國,重振高句麗遺風,統一半島,與中原皇帝並駕。”


    大封裔笑道:“陛下差矣!高句麗國和新羅國即不同姓,也不同族,是風馬牛不相及。高麗國和後百濟國都是出自新羅國,也就是新羅國的兒子,與從前的高句麗國毫無關係。兒子長大要繼承父母的遺產,這是沒人能攔得住的。現在新羅國依然強盛,就算有一天滅亡了,後百濟國和高麗國誰能繼承尚未可知。隴尚且沒有得到,望蜀就是癡人說夢。”


    王建道:“朕不出十年,必將統一半島。”


    大封裔道:“陛下要統一半島,雄心可嘉,令人欽佩。渤海國願助陛下一臂之力,以鴨綠江東地區借給陛下做根據地。待陛下奪了漢城之後再行歸還。不過就算陛下一統半島,與中原皇帝一比,卻也不過區區一鎮之地罷了。”


    王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朕歸還江東土地?可是朕卻要渤海國歸還高句麗國土地。不僅江東要歸還,遼東也要歸還!”


    大封裔沉著應道:“新羅國之前曾是周武王敕封的箕子國,平壤則是漢武帝敕封的樂浪郡。渤海國是中原大國的藩屬國,如果我現在代表中原大國來要求新羅國及其兒子國歸還箕子國的土地,陛下作何感想呢?高句麗國土地早已盡歸大唐國版圖。渤海國是從大唐國手中得到了遼東和江東,與高句麗國無涉,更與陛下無涉。陛下要做半島之主,就應該迴到大同江以南。如果現在渤海國與陛下為敵,不僅不肯借地,還要來向陛下開戰,陛下就要兩麵受敵,危在旦夕,統一半島豈不成了夢中之花?”


    王建被大封裔這樣軟硬兼施地勸說,心中也開始活動起來。他想,高麗國欲成霸業,必須統一半島,滅亡新羅國和後百濟國才是首要任務,為達此目地,就不能再和渤海國交惡。天下土地,隻能歸強者占有。現在江東土地已經被我占據,隻要我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就能永遠占有,所謂借用和歸還,不過是一種政治遊戲。渤海國是為了圖個眼前安寧,要求得到一個未必能夠實現的承諾,我又何必要較真呢?


    當下王建便笑道:“朕感謝渤海國的支持。其實朕要求劃江而治,與渤海國主張的借用並不矛盾。借用還不是要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道:“雖然是劃江而治,卻要有歸還之期。”


    王建道:“待朕統一了半島,即行歸還。如何?”


    大封裔道:“請立文書為憑。”


    王建道:“文書就請你和我的宰相去商議。”


    大封裔得到了高麗國的借地文書,以為不辱使命,高高興興迴國述職。大瑋瑎看過了借地文書,也心安理得。現在東線大局已定,就可以全力以赴去應付西線。大瑋瑎立即降教,命令遼河元帥大審理向遼西施加壓力,打掉遼國東進的橋頭堡,伺機消滅張秀實。


    遼河由西向南的折彎地區形成一個河套,遼州城處於河套的中心位置,無論向哪一個方向渡河出擊都是同樣的距離,兵屯遼州,可控全局。而河東則處於河道拐彎的弓背上,渤海軍沿河布防,就要連營八十餘裏,首尾相距甚遠。這樣格局下的兩軍對峙,顯然對渤海軍不利。


    大遼國遼州剌史張秀實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奧秘,對阿保機在此處建城的決策欽佩不已。他想既然地利在我一邊,就要讓它發揮威力。於是經常從遼州派出小股遊擊部隊,從北東南不同方向過河騷擾,有時劫掠牛羊,有時劫掠婦女,有時縱火焚屋,搶了就跑,來去靈活,百番不厭,以此為樂。渤海軍就要全線戒備,日夜提防,往往是北麵的剛趕走,南麵的又襲來,疲勞奔襲,常常撲空,戰而無功,十分煩燥。


    渤海國遼河元帥大審理向眾將說道:“張秀實這個無賴,對我軍實行疲勞戰術,實在可惡。長此下去,我軍未經大戰,卻要被他拖垮。這種局麵必須扭轉。”


    恰在這時,上京來了新命令,要求大審理伺機消滅張秀實。大審理立即升帳點將,要向遼西開戰。


    第216章 再續盛唐(全書終)


    就在阿保機稱帝建國、出兵幽州,渤海國忍無可忍、欲打遼西的時候,大唐秦王、總百揆李曜也沒有閑著。


    隨著河北全境光複、契丹被阻幽州、河隴再歸大唐,李曜籌劃多年的席卷天下之勢已成,天下一統可謂隻差臨門一腳。此時此刻,如何以最小的破壞、最快的速度奪取中原,就成了眼下的當務之急。


    對於朱溫,李曜從未小看。他布局近十年,一直把朱溫當作“最終boss”,如今終於到了收網決戰的時刻,若說心中沒有幾分激蕩,那是再也說不過去的。


    對於李曜而言,這一戰他不愁不勝,但他要的,卻不僅僅隻是勝利而已。


    他要的是全勝,是完美收官!


    從平定河北以來,這長達半年的時間裏,李曜除了安定河北局麵、編練兵馬之外,將幾乎整個參謀總部都搬到了魏州,以魏州為大本營,一條條策略開始實施,內政外交,縱橫捭闔。


    七月初二,第一個喜訊傳來:山南東道節度使趙匡凝“感秦王之誠”——當然這隻是官麵套話,實際上是北衙禁軍自武關東進、蜀中南衙禁軍自峽州東進,雙向進逼,趙匡凝攝於河北之戰時新禁軍威震天下,是以不敢相抗——遂盡舉襄、鄧、複、郢、隋、唐、房、荊等州,束身歸朝。趙匡凝雖是被迫“起義”,但對朝廷而言,山南東道畢竟是和平收複,因此遠在河北魏州的秦王、總百揆李曜親自趕赴長安迎接,以示隆重。趙匡凝繼而受封蔡陽郡王(無風注:趙匡凝為蔡州人,此為衣錦榮歸之意。),任禮部尚書,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山南東道由此撤藩,朝廷分別派駐各州刺史,秦王、總百揆李曜命總參謀部選派將領赴山南東道整編舊軍。


    七月二十九,割據湖南的武安軍節度使馬殷宣布舉潭、嶽、朗、邵、衡、永、道、郴、連等州束身歸朝,李曜仍在長安迎接。馬殷相比趙匡凝,實際上還更加主動一些,因此雖然湖南地位不如山南東道,但卻受封扶風郡王(無風注:馬援出生地為扶風,馬殷自稱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因有此封,如趙匡凝。另,根據史載事跡分析,馬殷對中原正統似乎比較畏懼,因此有這一安排。),任門下侍郞,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湖南撤藩,朝廷分別派駐各州刺史,秦王、總百揆李曜命總參謀部選派將領赴湖南整編舊軍。


    八月十九,因受北衙禁軍、河東鎮軍、河中鎮軍甚至朔方鎮軍四麵威壓,定難節度使李思諫上表請去節度使職。秦王、總百揆李曜命其去職交還旌節,改任夏州防禦使,又命其兄弟三人分任銀、綏、宥三州防禦使,此四州另由朝廷派駐刺史。定難鎮遂撤,庶政、財政之權基本收歸中樞,由於該地屬黨項族內附後長期牧地,因此軍事改編暫未涉及,但秦王對黨項族可保留的可用於作戰的馬匹數目做了限製,多餘馬匹將由朝廷以錢幣購買或以貨物相易收歸中樞,黨項各族其餘牛羊等牲畜財物,朝廷不做限製、不做清點,朝廷每年另賜布帛千車——該布帛是河中東升新城所產的機織棉布。


    八月二十三,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節度等使徐彥若自覺病重(無風注:這位是被崔胤逼走的前宰相,從史載來看,品性還不錯,而且屬於“朝廷的人”。),上表請辭。朝中多有大臣以為當立廣州實權派劉隱為節帥,為李曜所斥。當日,朝廷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任命李襲吉為嶺南節度使,並兼任安南經略使。為使其安全上任,實掌嶺南、安南大權,秦王更特調左右神策衛大將軍李承嗣、李嗣恩,領本部大軍隨同南下上任。


    李襲吉離京之前,李曜曾與他有言:“南疆之重,並於北疆,你此去嶺南有四大任務,一是穩定局麵,二是打擊豪族,三是看住安南,四是大興船業。”李襲吉對李曜削藩之心早有深刻了解,對這番話自是了然於胸。至於大興船業,他此前曾聞李曜有一詩,其中有“千秋偉業征伐事,萬裏海疆龍旗揚”之句,因此雖然不知李曜為何如此在意“海疆”,但多少也能窺探其中一些含義。


    隨後不久,江西鍾傳、福建王審知乃至兩浙錢鏐皆遣使來朝,隻是並未有束身歸朝之意,李曜知道東南那邊如今還算是天高皇帝遠,朝廷大軍的震懾還達不到萬裏之外,因此暫時倒也不急,隻是隨意安置了。


    如此一來,天下藩鎮,除了李克用之外,無動於衷的似乎便隻剩朱溫和楊行密二人了。朱溫其實也上表請罪了一下,試圖緩和一下局勢,但被李曜置之不理。至於楊行密,他恢複了上貢,但並未就手中權力做出任何表示。而就連平盧王師範這個早已算是半個李曜的麾下的節帥,此次麵對李曜掀起的“束身歸朝熱”,也不得不做了樣子,表示願意束身歸朝,不過被李曜以“軍情緊急,王郎尚需為國效力”為由婉拒了。


    一時之間,朱溫竟突然變得空前孤立起來!


    十月初二,李曜在返迴魏州後的第十日,下令由河中水軍改編擴建的“大唐黃河艦隊”突然襲擊,攻破朱溫白馬渡水軍大營。朱溫聞訊之後,親率大軍十萬赴滑州支援。


    十月初九,黃河艦隊再破朱溫濮州水軍大營。朱溫令葛從周抱病掛帥,領兵五萬前往濮州支援。


    十月二十一,大唐副總參謀長史建瑭親率北衙禁軍左右虎賁衛,南衙禁軍左右聖翊衛、左右金吾衛、左右鷹揚衛及新編原山南東道鎮軍的左右天樞衛、左右天璿衛合計十五萬大軍自襄州往東北方向出兵,攻破泌州、威逼許州。朱溫萬不得已,命楊師厚領兵八萬相抗,雙方在許州爆發攻守戰,許州危急。


    十月二十八,大唐副總參謀長郭崇韜率南衙禁軍左右飛虎衛、左右天狼衛、左右天璣衛、左右天權衛、左右搖光衛合計十一萬五千自潼關殺出,十日內連克虢、陝二州,威逼洛陽。朱溫萬不得已,從滑州抽調三萬人,從汴州抽調三萬人,加上洛陽原本的兩萬守軍合計八萬,命牛存節、王彥章為正副都統堅守洛陽。


    至此,李曜調虎離山之策全方位展開,他充分利用外線優勢和兵力優勢,將朱溫大軍全麵分散,黑虎掏心隨後便到!


    這一計策實施的最大難度在於兩點:


    首先是要有極其強大的後勤保障能力,不然的話,絕對無法在黃河以北、關中以東和華中地區三麵同時開戰。


    其次是要有高度統一的指揮默契,不然則容易被朱溫各個擊破。


    當然,論到後勤保障,天下沒有誰能出軍械監之右。而高度統一的指揮默契,誰能強過擁有總參謀部的李曜軍?至於各個擊破,並非朱溫不想,問題是中原看似很大,一旦被李曜以五六十萬大軍三麵包圍,就算擊破其中一路,另外兩路也足以至汴軍於死地——能夠周旋的範圍太小,而汴州離河北、關中距離太近是兩個無法解決的硬傷!


    更糟糕的是,偏生就在此時,朱溫的正妻,久負賢名的東平王妃張惠病逝,朱溫在前線深受打擊,一時心灰意冷,不顧諸將勸解,匆匆趕迴汴州要見一生摯愛的發妻最後一麵。


    李曜在魏州聞訊,其實也頗為感慨了一番,但感慨歸感慨,大好機會卻不容錯過。他當即下令,極盡全力迷惑滑州、濮州南麵的汴軍,對其造成唐軍將趁朱溫喪妻之際大舉南下。同時親率北衙禁軍左右天策衛、左右羽林衛,南衙禁軍左右疾風衛、左右雷霆衛合計十二萬精銳配合隱蔽南下的黃河艦隊自黃河下遊的楊劉(無風注:今東阿。)渡河,迴戈一擊,偷襲鄆州得手。


    李曜所領,尤其是天策二衛、羽林二衛,實乃唐軍精銳中的精銳,他拋下行軍略慢的南衙四衛,連夜不停地西進,閃擊濮州。待朱溫得知消息時,重病掛帥而又隻有五萬兵力的葛從周已經丟失濮州大營,葛從周一生征戰,從未有此大敗,自覺晚節難保,竟然自刎當場,節烈可見一斑。李曜得知消息,親自收斂其屍,鄭重封館,下令將之送迴其鄄城(無風注:就在濮州)老家厚葬,甚至墨敕贈其為鄄城縣公,親筆為其墓碑寫下“恪盡職守”四字評語。消息傳開,汴軍士氣更落,不少汴軍將領心思生變。


    李曜厚待葛從周的“善舉”傳開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葛從周義子、梁軍年輕一輩最著名的大將謝彥章(無風注:不是王彥章。),他本就因為葛從周的喜愛而極受朱溫器重,因而引起許多老將甚至朱溫幾個兒子的不滿,在汴軍中頗受排擠,當初隻是因為有葛從周在,是以能護其安全,如今葛從周一死,他自知不容於汴,又見汴軍已無迴天之力,遂收攏濮州左近殘兵向李曜投降。


    李曜一是知道謝彥章實有才能,算得上是葛從周的衣缽傳人,二是知道此人同時還承襲了葛從周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氣度,因此當即用其為河中節度副使,命其率已經南渡黃河到達濮州的唐軍西進阻擋滑州汴軍迴援汴州,及接應滑州白馬渡以北唐軍南下。謝彥章深感信任,二話不說,領兵向滑州進發。


    與此同時,李曜再次丟下大軍,率北衙禁軍四衛六萬(無風注:已經損失了一萬多,來不及補充。)馬不停蹄地衝著汴州掩殺過去。


    東路另一邊,王師範也未曾閑著,派麾下大將賀瑰會同李曜麾下大將魏遜合攻已經幾乎被抽調一空的兗州得手,繼而進逼徐州。十二日後,徐州守軍得知中原戰局,知朱溫已無迴天之力,遂向魏遜開城投降,徐州克定。


    十一月初九,唐汴許州會戰結束,由於楊師厚的頑抗,為達成李曜此前的全線布局,史建瑭不得已動用了“禁器”火神雷,幾乎摧毀了整個許州城,楊師厚自問無幸,意圖自盡,被牙將所救,後被俘。也不知史建瑭用了什麽辦法,竟將其說服歸降,於是出麵收盡汴軍降卒,仍得四萬餘兵,皆暫隸史建瑭。史建瑭遂留一衛駐守許州,大軍繼續往北,作包圍汴州之勢。


    洛陽方麵,郭崇韜此前已經受命對洛陽“圍而不打”,而恰好牛存節與王彥章得到的命令是“堅守洛陽”,因此戰局最為平穩,雙方幾乎呈現出“靜坐戰”的節奏。


    隨著朱溫從喪妻之痛中迴過神來,戰事已經無法逆轉。尤其是李曜親率的北衙禁軍主力猛然殺至汴州,朱溫就是想命滑州守軍南下救援也來不及了。


    更何況,滑州已然被水陸夾攻,謝彥章為了證明自己,使盡渾身解數,將滑州近十萬汴軍一舉擊敗。汴州附近最後一支汴軍大軍四散逃逸,但由於朱溫的黥麵政策,這些士卒逃無可逃,被抓獲者十有八九。


    十二月十二,汴州城破,自朱溫以下,包括敬翔、李振等在內一體成擒。朱溫本人帶領最後殘軍試圖逃往洛陽,被火龍騎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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