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沒看見,亂說個鳥?軍使明明說過一句話,說完了才斬的,隻是軍使動手太快,所以有些人沒聽清,全被他那一劍嚇住了。”


    “是嗎?軍使說什麽了?”


    “軍使說:軍令之威嚴,在於一旦令出,便無人可犯。某之軍令既下,即便是大王為犯者求情,某亦隻會先處置犯人,再向大王領死。”


    眾人聽得一陣膽寒,齊齊倒抽一口冷氣,似乎這話比今冬的寒風還要凜冽。


    “直娘賊,俺……好吧,俺怕了。”此人本以為說了這麽一句認慫的話,定然遭人嘲笑,哪知道根本無人笑他。


    一大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怕了才對!俺們軍使,可不比別家軍使!俺來問你,俺們軍使平時對俺們可好?”


    還不等那人迴答,他便接著繼續說道:“反正俺當了十幾年大頭兵,見過的軍使沒十個也得有八個了,從來沒有如李軍使這般,吃喝用度都與我等一般無二的軍使;從來沒有我等如何訓練,他便如何訓練的軍使;從來沒有敢在下令的時候說‘退後者死!某若退後,全軍皆可殺之!’的軍使!就憑這些,別說不準進城,就算不準吃飯,俺都認了!因為俺知道,軍使如果下令不準吃飯,那他自己也一定不會吃!”


    這番話立刻引起廣泛共鳴,有人馬上接口道:“不錯,阿裏木說得對,俺最服氣軍使的地方,不是他神機妙算天下無雙,而是不論做什麽,他都以身作則。俺記得軍使剛剛來帶俺們的時候,騎術……那個,有點不咋的。第一次大考核的時候,軍使射術全軍第五,騎術……好像是倒數的。結果怎麽著?軍使愣是當場脫掉衣服,強令執律兵將他杖責三十軍棍!直娘賊,那執律兵本想放水,軍使發現之後,又命他重新打過,冷是打得軍使背上皮開肉綻啊……娘的,俺們軍使,那是哼都沒哼一聲!這他娘的才叫爺們!”


    “直娘賊,軍使是哼都沒哼一聲,俺們飛騰軍那天,沒落淚的有幾個?你他娘的是說俺們都不是爺們了?俺去你娘的,那俺還帶頭哭求軍使,讓俺們替軍使受刑呢!你想說怎的?”


    “那不同,那不同,俺那天……也流了馬尿,可那是另一碼事……”


    “啊,還有這等事?俺入飛騰晚,是俺大兄戰死之後俺才進來的,你們給俺說道說道軍使受傷之後的事?”


    “那還能怎的?俺們軍使什麽事情甘落人後?自那之後,軍使每日練習馬術,幾個馬術最好的將軍和兄弟,誰沒被軍使問到過騎術上的問題?就連俺養馬有點小訣竅,都被軍使給問走了……奶奶的。”


    眾人見他嘴裏說“奶奶的”,臉上卻露出驕傲的笑容,不禁一齊笑了起來。


    那新兵聽得滿心意外,奇道:“為何俺族裏的長輩,跟俺說的軍中情形和你們說的全然不像?尤其是軍使……”


    “俺不是跟你說了,俺們軍使與別家軍使不同,能遇上俺們軍使這樣的軍使,那是幾輩子才修來的服氣!到別家軍裏,你偷偷說幾句軍使的壞話,大夥兒都誇你說得好,可是在俺們飛騰軍裏……嘿,你要敢說軍使半句壞話,你祖宗十八代都得被你身邊的戰友問候個遍,你要是敢對軍使不敬,那就……嘿!”


    “那就怎樣?”


    那人斜睨了他一眼:“那就自求多福,求祖上保佑不會給人大卸八塊。”


    “呃……嗬嗬,俺自然是肯定不會對軍使不敬的,嗬嗬,嗬嗬……”


    “那是最好。”


    “呃,這位老兄,聽族裏說,吐穀渾人是俺們的對頭啊,為何軍使要去招募他們?”


    “軍使說要招募他們,那就是說需要招募他們。”


    “啊?”


    “啊什麽啊?你隻要知道一件事就行:軍使肯定是對的。”


    “哦……為什麽?”


    “因為軍使從來沒有錯過。”


    第150章 雲州之行(二)


    雪中,官道。


    路旁便是飛騰軍今夜的營寨,李曜卻一襲戎裝,立於道旁。他身邊同樣肅立不動地站著一高一矮兩人。左邊是如他影子一般常年隨行身畔的甲旅旅帥朱八戒,右邊是他的弟子,年僅十歲出頭的馮道。


    李曜的冷鍛兜鍪上,早已覆了一層積雪,但直到看見縣城城門之處出現一行騎兵護衛著十幾輛馬車出來,這才微微動了動身子。


    “可道,冷嗎?”


    馮道下意識吸了吸鼻子,搖頭道:“學生不冷。”


    李曜看了看他凍得通紅的小臉,笑了笑,又問:“真的不冷?”


    馮道尷尬起來,支吾道:“還,還頂得住。”


    李曜哈哈一笑,拍了拍他帽子上和肩上的雪,道:“你的身體,底子並不差,不過還是過於文弱,這不符合君子之道,需要打熬。”


    馮道奇道:“身體文弱也不符合君子之道?”


    李曜點頭,正色道:“君子六藝,如今讀書人還剩了幾藝?學六藝,須得知道先賢為何提出要學這六藝,而後按此原則,來磨礪自己。書、不必多言,就說射。先賢為何強調學射呢?有人以為君子不與人爭,是以無須學那些打打殺殺的手段,此言謬矣。你可以不爭,但你不能肯定世上人人如你一般,君子學射,學的不僅是防身手段,還是鍛煉身體的法門。正如前番某與你所言,君子與否,在於其是否有為國為民謀利,但倘使一個人自詡君子,卻整日裏病怏怏的,什麽事都做不得,這君子……還有意義嗎?當然,這隻是說鍛煉身體的必要,倒不是說,有人天生體弱,我等也要求他如常人一般,那就是強人所難,非是君子之道了。”


    所謂君子六藝,就是禮、樂、射、禦、書、數。李曜一直認為,如果儒家時代的中國依然真正強調並做到嚴格要求君子六藝,那麽中國古代的曆史必將更加輝煌,因為君子六藝與現代社會對人的要求,是何其相似。


    先說禮。擁有悠久曆史的中國以禮儀之邦著稱,禮在古代中國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六藝中的禮並不僅是禮儀、禮節那麽簡單,在禮中蘊含了國家政治,征戰外交,生老病死,各種情感以及無數的生活細節。是以將禮排在第一位,是無可非議的。


    其次是樂。談到古代中國,人們往往稱“禮樂文明”。古代中國音樂在社會生活中占有著重要的地位。除了作為陶冶人們情操的藝術之外,它還承擔著更加複雜的責任。在那個等級森嚴的禮法社會,音樂成了調和感情的重要紐帶,在維護社會“和諧”方麵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換到現在社會,樂,代表娛樂產業——當然,是積極向上而不是庸俗流毒的那種。


    再次,便是射。古代君子,並非我們想象中的那種文弱書生。為了應付治理國家可能麵對的各種問題,文武雙全是對他們最起碼的要求。六藝中的射箭,便是古代君子重要的“敲門磚”之一。可惜後來的儒家逐漸陷入畸形,射,也成了隨口一提,基本無人關注了。


    接下來是禦。先秦時代也是一個離不開車的時代,駕車的技巧因此成了君子們的必修課。六藝中的禦,便教授給君子們從日常行駛到特技表演等諸多駕駛技巧。那時候,一個駕車經驗老到的馭手可以在很多場合派上大用場,小到上司的日常出行,大到國家的外交與戰爭。後世的私家車越來越多,駕駛技術不也就成了必要的生活技能麽?


    然後才是書。恐怕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想象一群文盲治理國家吧?六藝中的書,也就是識字無可爭議地成為基礎課中的基礎課。古書中說六藝時提到的“六書”。現在流傳下來的“六書”指六種製造漢字的方法。


    最後還有一個經常被忽略的,是數。六藝中的數同樣是一門基礎課,但它卻蘊含著十分深沉的學問。在古代中國,數學和陰陽風水等“迷信”活動一起,被歸入術數類。它的主要功能除了解決日常的丈量土地、算賬收稅等實際問題,就是要計算天體,推演曆法。


    綜合以上六藝,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們祖先對人才的評價標準,但是隨著封建社會的發展和君權統治的極端化,從董仲舒罷輟百家獨尊儒術開始、經過宋朝朱熹理學的無情閹割,人才的標準變成了“半本論語治天下”,遇到問題隻會說子曰、手無縛雞之力、不能計算、毫無執政能力的人,過分強調了“禮”,把其他技藝都被有意忽略了。統治階級需要的是服從的人,不需要有個人的思想。百家爭鳴的輝煌從此被淹滅了,或者被認為的斷章取義的扭曲了。


    而如果迴過頭去看,用六藝來和現代的人才標準相比,則會發現其實非常的吻合。


    首先是“禮”和“樂”,就是道德規範和自身修養,這是做人的基本守則,也是首要規範,我們現在常說“做事先做人”,在古人的“禮”和“樂”裏就包含了這層意思,所以做人的第一條就是遵守社會主流道德觀,有修養。


    其次是“射”和“禦”,就是指要經常鍛煉身體,要有強健的體魄。有句話說得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了健康,一切都是零。李曜甚至一直希望後世的中國人更多的繼承祖先的尚武精神,恢複漢民族的血性。


    再次是“書”和“數”,李曜覺得這才是指工作能力和生活能力。


    當初李曜認真思考過君子六藝之後,便曾經心中感慨,在那個輝煌的年代,中國的士大夫階層作為社會的中流砥柱所發揮的巨大作用,創造了燦爛的文明;而後來因為一些一葉障目或者別有居心的人“改良”儒術,反而將這文明的光彩抹去無數,當真是天大的遺憾。


    隻是,那時的李曜,也隻能感慨一二,直到如今……


    這時馮道恍然點了點頭,道:“老師說得極是,今後學生必定勤加鍛煉,打熬身子。”


    李曜從思緒中清醒過來,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某這裏,有些修習法門,磨身練體甚是不錯,待會兒用過晚飯,某來教你一些,你先打好根基。”


    馮道連忙謝過。


    這時那二十名甲旅牙兵已然護衛著十幾車物資來到轅門之前,兩位隊正上前交令,齊齊抱拳道:“軍使,酒食已到,各家掌櫃也一並請來,請軍使安排清點。”


    看著在冷風中有些發抖的各家掌櫃,李曜心裏也知道,他們這發抖,隻怕還不是冷的,而是嚇的。畢竟李克用麾下的兵,不論是沙陀兵還是漢兵,軍紀都不是太妙。雖然比起黃巢那種直接吃人肉要好了不知多少,但行軍過處,也難免留下一些不好的事跡,什麽明搶暗偷、調戲婦女、仗勢欺人之類,總是少不了的。


    就說今日自己來這縣城外駐紮之時,縣城的那位黃明府就帶著鄉紳們巴巴地跑來,說要送些敬獻。當被自己婉拒並表示大軍今夜在城外紮營,不會進城之後,那群人是何等的驚訝?


    為何會是如此?不就是這年月的士兵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戰鬥會不會死掉,所以要在死前多撈點好處麽?也正因為這樣,就連軍官們也不敢管得太嚴,生怕鬧出兵變來,一發不可收拾。


    但李曜卻偏偏不信這個邪。他不僅提高士兵待遇,而且以身作則,吃喝用度與尋常士卒無異不說,每日演武場上第一個到場、最後一個退場的,都必然是他。


    以身作則,是最好的命令。這是李曜帶兵一貫堅持的原則,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


    李曜露出笑容,朝一眾掌櫃拱手道:“諸位掌櫃,大冬天請諸位來軍營結賬,委實是某的不是,隻是外出行軍,若然領兵入城,難免有些不便,若是造成誤會,更是不美。……諸位所運貨物價值幾許,某軍中自有人與諸位討論。有一點諸位可以放心,就算價格談不攏,諸位也大可以將這些貨物原數拉迴城裏,某絕不留攔。”


    李曜雖然一身戎裝,冷下臉來的時候煞氣隱然,但他長得俊雅,一笑起來,眾家掌櫃都覺得這位將軍頗有些人畜無傷的親和,不禁膽氣足了不少,也不再瑟瑟發抖了。其中有一人打量了李曜一眼,忽然眼前一亮,上前半步道:“敢問將軍,可是李飛騰李軍使當麵?”


    第151章 雲州之行(三)


    雲中縣城之內,緊張的氣氛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許多人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容。


    難得啊,李鴉兒麾下的軍隊,路過雲中縣居然能過城不入,不來騷擾城中飯莊酒樓、瓦肆勾欄,而送給他們的勞軍酒食也堅持付錢,並且當場款貨兩清、絕不賒欠。


    李鴉兒打仗是厲害的不假,軍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這真是下雨天的星星,不敢置信啊。


    待得那些掌櫃的、車把式們迴到城裏,大家夥才知道,原來今日來的這批軍隊之所以軍紀嚴明、過城不入,乃是因為這支軍隊的軍使,正是在晉地文人雅士口中傳頌稱讚不已的李飛騰李軍使。


    這位李軍使過城不入、勞軍給款,頓時引起尋常百姓的關注,各自紛紛打聽之下,才知道這李軍使作為河東名士,果然有不少軼事。遠的,有在代州時才驚四座的流水線作業;近的,有前不久在晉陽“怒斥都校,收養孤女”。總而言之一句話,這位李軍使不僅才高八鬥,而且寬仁厚德,碰上他領軍而來,那是雲中縣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當下,雲中百姓就放下心來了。不過人就是這麽好奇,等他們放下心來之後,忽然又好奇起來,既然李軍使是如此完美,聽說平時也深得並帥寵信,那這隆冬時節,他怎的忽然跑到冷得可以把熊凍死的雲州來了?


    當下便有一位掌櫃嗬嗬一笑,說道:“方才某等也是好奇,又見李飛騰為人寬和,便也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哦?不知李飛騰如何答複?”有人立刻接上。


    那掌櫃的不慌不忙說道:“李飛騰是菩薩心腸啊!他在晉陽時,聽說今年吐穀渾部因遭打擊,牛羊馬匹損失巨大,又丟了雲州城,這個冬天隻怕要餓死凍死一半人……他心中甚覺不忍,因而前去稟告節帥,希望節帥撥給他一些財帛物資,來分發給吐穀渾人,使他們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


    下邊有人吃了一驚:“糟糕!節帥與吐穀渾仇深似海,李飛騰跑去與節帥說這話,隻怕要大大的不妙了!……啊,是了,李飛騰莫非就因為說了這話,便被節帥發配到咱們這邊庭寒地來了?唉,他這又是何必呢!”


    他話音剛落,卻又有另外的人急忙問道:“那李鴉兒可曾願意聽李飛騰的話,調撥財帛物資分發給吐穀渾部?”


    那掌櫃的見圍觀的眾人都有些麵色緊張,不禁嗬嗬一笑,說道:“李節帥的脾氣有多火爆,誰不知道?李飛騰去請命援助吐穀渾部,當時李節帥的臉色就黑了!”


    這話一出口,就引得不少人“啊”了一聲,一臉遺憾。而還有不少麵容粗獷的漢子臉上一陣抽搐,露出悲涼之色來。


    哪知道那掌櫃的卻又接口道:“不過李飛騰就是李飛騰,明知道並帥已然隱怒,卻毫不畏懼,反而知難而上,言辭懇懇,請並帥施行仁政,不使治下任何一族之人餓死凍死。”


    “李飛騰果然是仁厚君子,隻是李並帥此人,脾氣暴躁,飛騰這一番話,隻怕……唉!”


    “是啊,李飛騰自己是君子,卻也不該就把所有人都當作君子。他願意放過吐穀渾,李並帥也不一定願意。”


    “張掌櫃,那後來呢?李飛騰就被發配邊疆了?”


    張掌櫃露出一絲沉重,道:“原本,事情到了這份上,那是誰也救不得李飛騰的了。可李飛騰就是李飛騰,愣是把李並帥給勸了迴來!”


    “啊!……這,怎麽會?”


    “竟會如此?太難以置信了!”


    張掌櫃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以為李飛騰是光靠一張嘴就說得李並帥迴心轉意了?怎麽可能!李飛騰是將他曆年所獲的賞賜全部捐了出來變賣,然後用自己的錢來賑濟吐穀渾!李軍使是告訴李並帥,吐穀渾還有不少當慣了兵的人,如今牛羊俱無,若無謀生之所,必然危害地方安靖,因而要來征召這批人再入行伍!”


    眾人一聽,頓時嘩然。


    一位長著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喃喃道:“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好人,傾家蕩產來救我吐穀渾?”


    旁邊一人小聲勸道:“少族長,這李飛騰隻怕也未必就全然是一番好心,你聽這掌櫃的後麵怎麽說?他是要來募兵啊,是要來募我吐穀渾的兵啊!”


    那少族長麵色沉凝,思索片刻,搖頭道:“克刺勒,你錯了。李存曜若真隻是為了在吐穀渾部征募士兵,他不必這般做。如今雲州已被李鴉兒占領,李存曜若想要我吐穀渾之兵眾,大可以引兵威脅,我等如今根本就是待宰羔羊,哪有還手之力?他又何必賠上自家積蓄,來做這等事?再說,他乃是李鴉兒養子,大好前程,何必與我吐穀渾扯上關係?他麾下要募兵,沙陀、五院諸部乃至河東漢人萬萬千千,哪個他募不得,何以非要找我們?”


    “那少族長的意思是?”那人也似乎猶豫了起來。


    少族長沉思片刻,說道:“他是的確想幫我們吐穀渾,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般想,但他的所作所為,可以證明我猜的沒錯。”


    就在城中紛紛議論之時,李曜坐在帳中,就著一盞油燈看書。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則是馮道。


    李曜並不習慣這昏暗的油燈,隻是看了一小會兒,就不再看了。


    馮道見老師不再看書,這才小心翼翼地問:“老師,學生心中有個疑惑。”


    李曜微微一笑,問道:“疑惑為師為何要救吐穀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唐再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無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無風並收藏東唐再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