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如之奈何


    閑雜人等被清了場,蓋寓說話就不再客氣,一拍麵前的書案,低聲喝道:“李存信!你身為蕃漢馬步軍都校,竟然帶頭違背大王軍令,你該當何罪!”


    李存信心中早有定計,當下便喊冤道:“仆射若說末將行事魯莽,末將無話可說,可仆射說末將違背大王軍令,末將卻不敢不辯。請問仆射,末將怎麽就違背大王軍令了?”


    蓋寓冷笑道:“你不服氣?好,存曜,你將先前的所見所聞,以及方才仵作、坐婆之查證結果,一一說給他聽,某倒想看看,是哪裏冤枉你了。”


    李存信轉頭朝李曜看過來,李曜麵色平靜,朝蓋寓點頭道:“是,仆射。”然後也轉頭看著李存信,臉色不喜不怒,如同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大兄,今日之事,僅小弟所見,乃是如此這般……”


    李存信聽完,臉色微微有些發黑,他是放羊娃出身,雖然懂得“幾國外語”,但那隻是生活環境所造就的,並非此人有過多少出國留學的海歸學曆,也算不得高端知識分子,對於福爾摩斯和江戶川柯南,他更是半點也不知道,因此李曜說完之後,他一時沒想好怎麽辯駁,隻是忿忿道:“難道就因為某與鄭張氏起了這點誤會,就非要說她身上的傷是某弄的嗎?仆射,若是某真要用強,難道鄭張氏還能逃得掉?”


    李存信的解釋並不是很到位,但蓋寓對問案其實也是外行,當下隻是說道:“若非是你,還有何人?”


    李曜在一邊聽不下去了,心道:“沒想到這兩個人都是法盲,連‘誰舉報,誰舉證’都不知道,蓋寓這個‘左仆射’也是半吊子,你要說人家有罪,得拿出證據來,哪有你說人家有罪,就要人家自己證明無罪的?”


    當下他便插嘴說道:“今日這件事,所見者甚多,某聞先前雙方起爭執之時,也有許多鄉親看著,既然如此,便請今日所有目擊此事之人來辨明,說說當時鄭張氏與大兄是否曾經單獨處於一處,再叫坐婆對比鄭張氏身體上的傷痕是在何時受到的傷害,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蓋寓一聽,眼前一亮,大聲道:“沒錯!這個法子不錯,今日之事,總有人看見。存信,你可敢與鄉親們對質?”


    李存信臉色發黑,低頭不語。蓋寓冷冷一笑:“可是不敢?”


    李存信仍不說話,蓋寓正要下令帶他去李克用府上,便聽見外麵憨娃兒有些不情不願地喊道:“蓋仆射,大王傳令,請蓋仆射帶李都校去一趟節帥王府。”頓了一頓,更加不情願地說道:“大王還說了,片刻不可耽擱。”


    蓋寓微微一愣,輕輕歎了口氣。李存信麵色一喜,嘴角露出一絲得意地笑容。


    李曜輕輕搖搖頭,暗道:“李克用啊李克用,你真是一副能自摸的牌都能打得稀爛。我雖然不覺得你有當皇帝的野心,但你的確是很有當皇帝的機會,然而這些機會全被你自己一手丟棄,結果讓你們家的皇帝偉業整整拖了一代人啊。”


    在李曜看來,長處和短處都很突出的沙陀勇將李克用是晚唐幾個皇帝又怕又依賴的人物,他本來有最大的優勢可以執天下之牛耳,但個性和戰略上的缺陷讓他們家族的皇帝夢整整耽擱了一代人,最蛋疼的是,還被他最看不起的朱溫搶了先。


    外號人稱“獨眼龍”的李克用,也是被晚唐幾個皇帝提心吊膽提防了十幾年,有時卻免不了又要利用利用的厲害角色。


    皇帝的這種又怕又用,又用又怕,讓李克用本人很不高興。所以上次打敗張浚之後,公開寫信喊冤:“你們大唐皇帝用得著我獨眼龍時,就把我比作薑太公、韓信;用不著時,就罵作胡虜、雜種,這他媽誰還敢給你們賣命?”


    其實皇帝罵的也不能算錯,李克用真的是歸順唐朝的少數民族——沙陀族朱邪氏嘛,誰不知道?到了李克用的父親朱邪赤心,因幫助唐朝消滅徐州叛軍有功,才被賜姓名李國昌的不是。


    而且皇帝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沙陀族擁有最善戰的騎兵,李國昌當年曾以千騎一舉擊敗了唐朝大軍圍攻數月無可奈何的徐州叛軍,沙陀騎兵五百更在湖北荊門大破王仙芝五萬人馬,到了黃巢占長安,各路藩鎮束手無策,又是李克用的鴉兒兵先破長安,又一路窮追不舍,終於把威名蓋世的“大齊金統皇帝”置於死地。李克用十五歲便勇冠三軍,被譽為“飛虎子”,他最擅長射箭,曾經一箭射穿兩隻大雕,還常常把縫衣針掛在樹枝上,在百步外彎弓射針,百發百中。


    更關鍵的是他不但自己善戰,手下還收養了許多壯士做義子,評書裏說他有“十三太保”,其實足有上百人,其中最起碼有十幾號人是真有本事,能征慣戰的將才。這樣一支由強將統轄的異族強兵,就算天天高喊“擁護中央”,皇帝也放心不下,何況他們時不時要鬧些“高度自治”呢?


    李克用呢,也的確早有那麽點不規矩,他造唐朝皇帝的反,比黃巢進長安城還早了三年;後來雖然幫朝廷滅了黃巢,卻不時搞個武裝請願,逼得皇帝兩次躲到外地,甚至打敗過皇帝的討伐大軍,把領頭的大臣孫揆拿鋸子鋸作了兩半。應該說,李克用一度擁有晚唐最強大的藩鎮武力,有造反的野心和曆史,所占據的河東易守難攻,有山河之險,西、北麵都無勁敵,非常適宜進取,如果他頭腦清楚些,手腳麻利些,也許大唐就真讓他裝進棺材給埋了。


    但李克用卻終於未能成功,敗在了他最看不起的朱溫手下。


    李克用性格上的弱點的確壞了他的大事。


    他雖然善戰,卻不善謀略,頭一次造反造得毛毛糙糙,結果弄得眾叛親離,逃進沙漠,差點當一輩子“唐僑”;毫沒來由得罪了朱溫,卻又大大咧咧赴人家的宴,還喝得爛醉夜不歸宿,險些丟了性命;他很少打敗仗,卻總幹賠本買賣,有時會興師動眾去支援遙遠的盟友,白白消耗兵力;有時又莫名其妙得罪鄰近藩鎮,幾乎讓左鄰右舍都反目成仇;他鋸死孫揆固然過癮,卻讓皇帝心裏怕到發寒,寧肯躲到外地、甚至投奔狼子野心的朱溫,也不肯和他湊合,結果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良機白白讓給了這個冤家對頭。


    他有很好的根據地,卻不懂得大生產,也不曉得勤儉節約,弄得經常為軍費犯愁;他雖東征西討,卻毫無計劃,結果勝仗打了不少,等那個朱溫當了“大梁”皇帝,低頭一劃拉自己地盤,卻幾乎和十幾年前沒什麽變化。


    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原本穩穩自摸的一把牌,被他扯了個十三不靠,雖然仗著底子硬抗揍,好歹保住了河東一畝三分地,但自己家族的皇帝夢,卻因此被整整耽擱了一代人。


    而此時,他似乎又要插手李存信的這件事了。


    第137章 華夷之別


    “李克用親自插手了?”


    王笉端坐主席,思索片刻,擺擺手,對傳訊之人道:“某已知曉,你且去吧。”


    下首一人拱手一禮,悄然退出。


    王辯坐在下首席上,看了王笉一眼,問道:“姑奶奶,既然李並帥已然親自過問此事,以他的習慣,隻怕此事便不會再交還晉陽縣衙……”


    王笉聽了,並無表示,片刻之後忽然問道:“有一件事,某與諸位叔伯商議多次,往來信函之中,也曾數次論及。此事,我王家後輩們,也十分關心,多次輾轉打聽某等心意。今日某便問你一句……我王家若是當真配合李並帥,在河東為他張勢,你等如何看待?”


    王辯眼前一亮,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好!”


    王笉微微眯眼:“為何?”


    王辯道:“李並帥兵雄天下,若得我王氏相助,文人景從,則其勢必然大張,而我王氏有了李並帥之兵威,必然成為天下第一名門,此雙方皆有好處,為何不好?”


    王笉淡淡道:“你們便都不關心華夷之別麽?”


    王辯笑道:“李並帥雖是沙陀人,卻也是歸化人,一樣是唐民,何來華夷之別?”


    王笉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王辯說的,其實正是此時漢族士人對沙陀人的看法。漢族士人群體對於沙陀“夷狄”建立的政權,從一開始就予以認同並積極參與。史稱唐末“喪亂之後,衣冠多逃難汾、晉間”;“昔武皇之樹霸基,莊宗之開帝業,皆旁求多士,用佐丕圖。故數君子者,或以書檄敏才,或以縉紳舊族,鹹登貴士”。都反映了這方麵的消息。


    到後唐、後晉、後漢王朝建立後,漢族士人更是積極投入到沙陀政權之中,組成蕃漢聯合政權。漢族士人群體對沙陀政權認同並積極參與合作的態度,與他們對契丹政權所采取的“誓死守節,拒不仕‘夷’”;或“被迫仕‘夷’而心懷貳誌”;或“采取隱居的形式,消極地不合作”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如後唐翰林學士張礪,陷遼之後,感到“生不如死”,想方設法南逃,“誓死守節,拒不仕‘夷’”;儒士張希崇,陷遼後得到重用,“漸加寵信”,但這種不薄的待遇卻未能使之安心,最終尋找機會殺死契丹將軍,率眾南歸後唐;儒士劉昫在陷契丹後,中途逃跑,匿上穀大寧山中,與躲在這裏的儒士們“結廬共處”,後出山投後唐、依後晉;後晉翰林學士李浣,晉亡後歸遼,被授予翰林學士、工部侍郎。然而他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決意南逃,以治病為名,“異服夜出”。被抓住後,兩次自殺。等等。


    同樣是“夷狄”建立的政權,為什麽漢族士人群體對沙陀政權和契丹政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呢?


    唐末五代漢族士人群體對沙陀政權和契丹政權采取不同的態度,首先與他們的國家觀密切相關,而士人國家觀的形成,又與唐朝的民族政策有很大的關係。唐前期的民族政策是什麽樣的呢?


    同曆代中原王朝一樣,唐王朝也將周邊的民族或國家通稱為“四夷”或“夷狄”、“蕃夷”等等。但是,同樣是“夷狄”,性質卻有所不同。《唐律》將蕃夷劃分為“化外人”和“化內人”兩種,化外人,“謂聲教之外四夷之人”,或“蕃夷之國別立君長者,各有風俗,製法不同。”顯然他們不屬於唐朝“國人”,是外國人;化內人,《唐律》沒有解釋,顧名思義,即“歸化”或“歸附”唐朝的周邊各族,則應當屬於唐國內的少數民族。唐朝對化內人,一般設羈縻府州進行管理。由於羈縻府州“叛服不常”,所以“化內”、“化外”往往是不很固定的,當其“臣服”之時,屬於“化內人”;而當其“叛離”去後,便變成了“化外人”。


    對於“化內人”,唐政府又根據其居住地點的不同,將他們區分為“在蕃”和“入附”兩種。所謂“在蕃者”,即仍居住在原地者,隨著他們的“歸化”和羈縻府州的設置,這些地區也就納入了唐朝的版圖;“入附者”則是遷入唐朝境內者,唐一般設僑置羈縻府州進行管理。唐玄宗開元五年曾下詔:“今諸蕃歸降,色類非一。在蕃者則漢官押領,入附者或邊陲安置”。因此一般來說,唐王朝對於“在蕃者”的控製要鬆散一些,他們的“化外”色彩也就多一些;而對於“入附者”的控製則要嚴密一些,他們的漢化色彩也就更濃一些。


    對於“入附者”,唐政府又根據其入附時間的長短而將他們區分為“熟戶”(或稱“舊戶”)和“新降”。開元九年詔:“諸道軍城,例管夷落。舊戶久應淳熟,新降更佇綏懷。……熟戶既是王人,章程須依國法”《唐六典》中也明確規定:“凡內附後所生子,即同百姓,不得為蕃戶也”。“內附後所生子”,當然也屬於“舊戶”、“熟戶”,可見他們已經成為“章程須依國法”的“王人”、“百姓”了,他們的漢化程度很高,有的已經“同華夏四乂”了。


    早在唐高宗永徽年間,沙陀人就歸附唐朝,成為“化內人”中的“在蕃者”。永徽四年(653),唐在沙陀人生活的地方設置了羈縻府州性質的金滿、沙陀都督府,隸屬北庭都護府。之後,如上所述,790年沙陀人東遷至甘州,臣屬於吐蕃,由“化內人”變成了“化外人”。元和三年(806),沙陀人又舉族內遷,成為“化內人”中的“入附者”。李克用及其父親朱邪赤心(李國昌)都屬於“內附後所生子”,可見他們早已都是“章程須依國法”的“熟戶”、“王人”、“百姓”了,是唐國內的少數民族。沙陀人從內遷以來,雖然保留著以血緣為紐帶的部落組織,但他們始終是作為唐朝的臣民。李克用祖父朱邪執宜在內附以後曾擔任陰山府兵馬使、陰山府都督等職務,這是屬於羈縻府州性質的機構,如果說多少尚有一些“化外”色彩的話,那麽從他的父親朱邪赤心(李國昌)先後擔任的朔州、蔚州刺史和雲中、振武節度使,到李克用本人擔任的河東節度使,則已經完全沒有了這種色彩。所以,盡管李克用統治的核心和骨幹由“沙陀三部落”和代北“五部之眾”組成,時人甚至將“深目而胡須者”作為李克用河東軍的特征,但李克用仍然是唐王朝的地方大臣,河東節度使仍然是唐王朝的地方政權,士人認可並參與這個政權,與他們認可並參與唐朝其他地方政權並無兩樣。


    這可以打一個比方:如果美國兩黨推舉一名數代生活在美國且本人也在美國出生並一直生活在美國的華裔為總統候選人,美國人民是不會將這個華裔看做是中國人的,他們會認為此人完全有資格參加總統競選。李克用在河東的性質,跟這個差不多,頂多是說有一部分人可能有“民族歧視”。但如同奧巴馬身為黑人能成為美國總統一樣,沙陀人雖然“民族地位不高”,但不影響他在有實力的情況下身居高位。


    契丹的情況則有所不同。雖然契丹與唐的聯係要早於沙陀,早在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唐就在契丹部落設置了遼州,貞觀年間又相繼設置了昌、師、帶等州及鬆漠都督府,唐並賜予契丹酋長窟哥李唐“國姓”。之後,唐又一再嫁公主與契丹酋長,一部分契丹部落也內遷至營州、幽州一帶,甚至一度遠遷至青州地區,成為唐朝的“王人”、“百姓”。但是,契丹人在整體上並沒有遠離故土成為“入附者”,契丹酋長們也隻是擔任了多少帶有一些“化外”色彩的羈縻府州的都督、刺史。隨著契丹與唐的關係幾度惡化,羈縻府州旋置旋廢,特別是安史之亂後,東北地區的羈縻府州蕩然無存,契丹人除一小部分留在河朔藩鎮並逐漸漢化外,絕大部分“在蕃者”實際上已經脫離了唐王朝的統治,即由“化內人”又變成了“化外人”,他們有自己嚴密的部落組織,並且向著國家製度方向發展。耶律阿保機重用漢族士人,康默記、韓延徽、韓知古等漢族士人都得到了他的賞識和重用,然而他所創立的遼王朝畢竟與中原王朝沒有任何隸屬關係,屬於“蕃夷之國別立君長”、“各有風俗,製法不同”者,於是,在漢族士人看來,它當然是“化外”“夷狄”所建立的政權了。所以,士人群體對沙陀政權和契丹政權采取的不同態度,實際上反映了他們的國家觀,即在他們看來,沙陀人是唐國內的少數民族,屬於唐人;而阿保機建遼時的契丹人則屬於外國人。


    所以雖然在今人看來,無論是沙陀人建立的政權,還是契丹人建立的政權,都是中國曆史上的政權。然而在當時人看來,它們畢竟屬於不同的性質。


    半晌,王笉才道:“某知道了,此事某會與諸位叔伯再議,說不定……要去一趟長安了。”


    第138章 孤女有依(上)


    “馮道,那鄭家小姑娘,就是住在此處麽?”


    李曜冒著雨,帶著憨娃兒和十名衛士,隨馮道與阿蠻趕到一戶人家院外,見這戶人家院門口圍著許多人,便問馮道。


    馮道點頭道:“小子來晉陽半月有餘,住處離此不遠,那鄭張氏一家,便住在此處。唉,本以為鄭張氏之事,這小姑娘隻怕還不曾知曉,如今看來,這些街坊鄰居已經將事情告訴她了……這小姑娘年僅六歲,也不知道聽了這樣的消息之後該當如何了結……”


    李曜心道:“你今年約莫也隻有十歲出頭,卻為何這般聰慧早熟?若那小姑娘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好開解她一些。”嘴上卻說:“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不能叫這六歲的小姑娘如此年紀便孤苦無依。”


    馮道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發愁,旁邊的阿蠻卻撓了撓頭,臉色居然也有些發愁。


    憨娃兒看了,不禁笑道:“喏,那疤臉小子,看你呆呆的,怎不老老實實看著,不去想那許多便是,卻愁個什麽勁?”


    阿蠻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畏懼憨娃兒那一身彪悍,但卻仍然不甘示弱,硬著脖子道:“俺愁什麽,關你什麽事?看你呆呆的,難道你能知道俺的心思?”


    憨娃兒被問得語塞,撓了撓頭,嘟囔道:“你能想什麽?不就是怕你家這小郎君把錢全花來幫這個鄭家的小姑娘,鬧得你吃不飽飯麽?”


    阿蠻大吃一驚,看怪物似地看著憨娃兒:“你……你怎麽知道的?”


    憨娃兒也大吃一驚:“你果然這樣想?”


    阿蠻睜大眼睛:“那是自然,要不然我還能愁什麽?”


    憨娃兒一愣,接著大笑起來,指著阿蠻說道:“你小子,俺喜歡……這個叫什麽來著,英雄所見略同!對對對,就是這話!”


    馮道聽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李曜卻是哈哈一笑,擺手道:“好了好了,二位英雄不用惺惺相惜了,這小姑娘的安排,落到某身上便是,包管不叫馮小郎君花錢。”


    馮道漲紅著臉道:“李軍使,正所謂君子仗義疏財……”


    李曜擺擺手,微笑道:“馮小郎君,你且聽某一言。”


    馮道立刻住嘴。


    李曜的臉色逐漸肅然,正色道:“今日鄭家之事,錯在我河東軍,雖然如今李存信被大王叫去問話,將來想必也會為此付出代價。但大王未必能考慮到鄭家小姑娘,某身為河東軍一員,縱然沒能阻止此事發生,也難以決定李存信該當何罪,但至少,撫養一個小姑娘這種事,某自問還是能做到的。至於你的君子仗義疏財,無論如何,總要排在某這贖罪之人後頭吧?”


    馮道聽了,不禁一呆,但卻也不好再與李曜相爭,隻好道:“既是李軍使這般說了,小子安敢再言其他?一切均遵李軍使吩咐便是。”


    這時,人群忽然發現李曜所在,不知何人叫了一聲:“李飛騰李軍使來了,鄉親們,且看李飛騰如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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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忽然掉線一下,我困意上來,睡著了一會兒,先隨意更點吧。話說最近網絡很扯淡,我明明是在長沙,為毛登陸ip老提示是山東威海?而且網絡極卡,還不穩定,為何?為何!


    第139章 孤女有依(中)


    李曜聞言微微一怔,馮道在一邊看見,知他不解其意,便解釋道:“軍使何故疑惑?晉陽百姓皆知軍使乃是仁人君子,方才軍使請來蓋仆射為鄭家主持公道,想來也是被鄉親們看在眼裏的,是以既然軍使親自前來,眾位鄉親自然一切以軍使馬首是瞻。”


    李曜這才恍然,心道:“想不到與王家交好竟有這麽大的好處,連晉陽百姓都知道我的‘美名’了。若不是王家在背後推動,這種事豈能發生?隻是不知道王家如此做法究竟是什麽意思,若僅僅隻是因為王博士生前死後與我的那場際遇,甚至包括我與燕然的交情,似乎也王家也無須如此賣力地‘包裝’我才是。難不成王家果然把我當作與李克用勢力之間的紐帶,所以才會這般不遺餘力地為我張勢揚名?如果是這樣的話,反過來看,豈不就是說王家已然察覺出李唐皇朝命在旦夕,開始朝李克用方麵傾注心血?嗯,若是如此,倒也應當,似他們王家這等累世豪門,最忌諱的就是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在這種亂世之象日益嚴重的時候,他們開始做出這樣的準備,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有一點還需要再關注確認一下的,就是王家的這種決心到底有多大,其投入的力量又會有多深。”


    李曜心裏想著心事,麵上卻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大夥兒相信某,某亦不能叫人失望,走,且去看看這位小姑娘再說。”


    李曜說著,便領著眾人朝院子門口走去,圍在四周的人群主動讓出一條道來。李曜走到人群中間,拱手行了個四方禮,大聲道:“諸位鄉親,今日之事,某已盡知,此事錯在我河東軍!如今肇事之人已經被大王叫去訓話問罪,雖然罪名暫時還未可知,但此事已經引起蓋仆射震怒,想來必然會有一個令諸位滿意的結果。”


    他見眾人麵色一喜,似乎就要高聲叫好,卻立刻大聲道:“但是!”


    眾人一看他的話還未說完,連忙把到嘴的歡唿咽了迴去,看他還要說什麽。


    李曜環顧眾人,臉色悲慟,沉聲道:“但是再大的懲罰,也挽迴不了鄭張氏與鄭小河母子兩條人命,也改變不了鄭家小姑娘從此失去母親、失去弟弟的悲慘現實。諸位鄉親,請大家與某一起捫心自問,這等慘劇若是降臨到你我頭上,我們,又將何其悲痛,何其絕望?……某方才聽聞,這位小姑娘年僅六歲……鄉親們呐,六歲啊,才六歲啊!六歲的小姑娘,正是最需要父親和母親關懷的時候啊!然而她的父親離她而去了,母親,也離她而去了,請問,她將要如何生存、如何生活?她,這個六歲的小姑娘,從此以後要如何麵對今後數十年的人生?難道我們能任憑她失去一切流落街頭?又或者被某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弄去青樓養大,從此過著那種任人淩辱、受人白眼的生活嗎?”


    眾人沉默了,沉默之中,一種悲痛似乎在凝固,一種憤怒似乎在積聚。


    李曜忽然振臂高唿:“我們不能!我們不能讓這樣的不幸繼續降臨在這位小姑娘的頭上!我,李正陽,今日當眾立誓,一定妥善安置她,不叫她再受這等痛苦,不叫她再任人欺淩,不叫她從此以後,孤苦無依!”


    沉默隻是一個唿吸的時間,人群中忽然爆發出巨大的歡唿!


    “李軍使是好人!”


    “李飛騰實乃人中君子!”


    “李軍使菩薩心腸,佛祖保佑李軍使富貴安康!”


    “萬家生佛,李軍使萬家生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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