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鳥獸和昆蟲的叫聲以後,一家人的睡眠好多了,天黑沒多久就入睡,沉沉一覺睡到天亮,自然醒了過來。


    “不得不說,工業時代之前的世界,確實更適合人類居住。”劉遙伸了個懶腰,精神抖擻地對老婆和女兒說。


    “確實是啊。不過,如果有現代文明帶來的各種用品和醫療,那就完美了。”姚英心情很好,因為早上做早餐的工作由梅香代替,她不僅再也不用對付那難搞的柴灶,而且早餐也不再是千年不變的小魚小蝦和煨番薯了。


    實際上梅家早上有時也是開火的,要做當天的中飯。當大部分人都去地裏幹活的時候,再迴家做飯、吃飯很浪費時間,一般都是帶著午飯去地裏,十一點鍾左右吃罷飯,趁中午熱的時候休息一陣子,下午接著幹活,天擦黑就迴家。海南畢竟是熱帶地區,不能頭天晚上做好放到第二天中午再吃,所以需要早上做飯。現在梅香無非是早上多做一些,勻一點出來給劉家做早餐,倒也沒增加多少工作量,而且給劉家早餐帶來了豐富的變化。


    一陣響動,賴床分子劉滿也早早起床,看來是真睡夠了。劉滿大大咧咧地吧唧著嘴,問道:“今天早餐吃啥啊?”


    突然圍牆外響起一陣草木搖動和羽翅扇動的聲音,循聲望去,就看見高出院牆的樹枝上飛下幾隻鳥來。


    “那是什麽鳥?這麽大!”姚英好奇地問道。


    梅香正好端著早餐走來,笑著輕聲迴答:“迴夫人,那是我們家養的雞。”


    “雞怎麽會上樹?還飛得那麽好?”


    “雞本來就是這樣的呀。”梅香好笑地迴答道。


    “我們前些天吃的味道特別好的雞,就是這種雞麽?”劉滿急忙問道。作為一枚吃貨,她一向都把積極了解好吃東西的來源,作為必備的素質之一。


    “是的。雞不就是這種味道麽?還能有別的味道?”梅香奇怪的說。


    “有些雞不好吃。例如養久了的生蛋雞。”姚英急忙把話題結束,免得劉滿說出點啥來。


    看梅香走遠了,劉遙解釋說:“雞確實本來就是這樣的。是人們繁殖了更加快速生長和消耗很少飼料就能長肉的品種,才替代了這種特別能飛特別好吃但是生長不夠快和效率不夠高的品種。”


    “我不要那些快速生長的品種!這種好吃!”劉滿抗議道。


    “可是這種轉化率不高啊。就是說一斤糧食在它身上也許隻能長三兩肉,在現代品種上也許可以長半斤。”


    “好吃的肉三兩就夠了!”姚英也參加到抗議裏來。她對食品安全有著近乎病態的關注,這個世界裏都是綠色食品讓她非常滿意。“你帶了高產雞來吧?不許拿出來!”


    “放心,我沒帶。雞蛋太重,不合算。”


    今天的任務是設計自己要造的房子。姚英和劉滿捏著一塊紅磚碎片蹲地上開列起清單來,要有自來水、下水道、坐便器、淋浴間……


    劉遙也蹲在地上,開列著自己的清單,正在“選址”一項下麵寫著地質穩定性、生物災害、土人、盜匪、取水、交通等,跟選址一列的還有材料,技術,人工等項。寫了一半,劉遙站起來琢磨一下,抬眼看到姚英和劉滿已經寫到蹦床和樹屋,急忙打住:“我說,你們再寫下去就要寫到電視和網絡了啊,是不是還要寫淘寶啊。”


    “哎呀我好懷念淘寶。”姚英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發酸的腰肢。


    “我倒是很喜歡這個世界。雖然我不能再玩手機。”在原來的世界裏,劉滿基本是個手機控。“我還是有點懷念我的老師和同學。”劉滿也放下碎磚,抬眼望向天空,有點失落。


    正說著,就聽到外麵院子裏傳出來大聲的喧嘩。這個世界非常安靜,沒有那喧鬧的天籟的時候,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所以著爭執的聲音非常刺耳,讓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劉遙扔下碎磚,急忙趕去,隻見一個消瘦的背影走出大門,和一幫衙役一道走遠了。梅先卓在院子裏氣唿唿的站著,恨得不住跺腳。


    劉遙急忙走上前去詢問,得知來人是奉了王縣令的命令來清查新增田畝和流竄此處逃避徭役的丁口。梅先卓皺著眉頭解釋道,計丁口和丈量田畝收稅也算是正常情況,隻是這些丁口原來都有落籍,如今搬來此處,不免就會重複攤派。雖然無論在哪裏承擔一處勞役都是應該的,可若是原籍又來找要派勞役,事情往往說不清楚。而丈量田畝的事情更是伸縮很大,要麽土地數字會被定多,要麽稅額會被定高,反正都是要打點才行的。


    這個王縣長在本縣吃不開,不敢欺負土著,對劉遙這個外來戶估計不會鬆口。說起來所謂流竄丁口,就是幫著種番薯玉米的幾個人,借住在梅家村村民家裏,這一季種完就要迴去的。非要認認真真計丁口,明顯是找茬來的,所謂清查新增田畝也是如此。來人秉承了縣令的意思,態度非常強硬,所以沒說幾句就吵了起來,撂下幾句狠話拂袖而去。


    劉遙想得比較簡單,說道:“既然是官府應理之事,皇糧國稅,咱們照章辦理就是。這些丁口都有落籍,勞役也有出處,查清便無事了吧。至於新增田畝,照實報給他便是。”


    “先生好是糊塗。這王縣令明顯沒安好心,你照章辦理,他正中下懷。服過勞役的說是查不到文書,新增田畝有一說五,你怎麽辦?”


    “是啊,有這樣的事情啊。”劉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已經找人去跟賀典吏打聽這事了。他是咱們自己人。無非討價還價吧,拖到秋收,打點一下,也能過去的。隻是你的收成要少很多了。”梅先卓心痛地說。


    “太平無事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花錢解決的都不是事情。”劉遙輕鬆地迴答道。


    “你想太平,人家可不想。你知我為何與他爭吵?他說此地不太平,今後凡是伐木開礦,燒磚建房,都要先去報備,獲得允許才行。”梅先卓氣憤地說。


    “這也是有章可循的麽?”劉遙皺著眉頭問。


    “不是,隻是也沒有說開礦伐木你想做就可以做。”


    “我跟你說,法無禁止即為可行。這個頭不能讓他王若曦給我們開了。”劉遙堅定地說。


    “出錢你痛快,不讓做事你就跳起來了。你這人還真有趣。還有一樣,就是你的稻種實在太顯眼,王縣令心想你在這裏不知賺了多少呢。孫正剛說起這事很久了,我們去你地裏看看吧。”


    劉遙迴屋叫上劉滿,跟梅先卓一行往田地裏走去,一路上解釋著良種、不惜代價的施肥和恰當的田間管理,總算是讓他相信這明顯比普通水稻高出一截,分蘖(一株秧苗分出的幾個分岔。分岔越多稻穗越多產量越大。)多出幾個的秧苗不是法術。


    沒到田間,老高就迎了上來。他幾天前就在稻田邊上搭了個簡陋的棚子日夜不離的看著。一行人還沒走到稻田,就看到反差果然十分強烈。低處的水田裏是先種的本地稻種,稻株細小,水田裏還能看到水麵。高處種著神奇稻種的稻田裏,已經是碧綠一片,水麵完全被遮住了。梅先卓看著這神奇的稻子,問過可能有翻倍的產量,畝產會到6-7百斤,激動地搓著手直轉圈,隨即又沉思著皺起了眉頭,叫過孫正剛:“你老趙馬上來這裏搭個棚子,再跟李建功說,叫他和你,還有老高,今晚就住在這裏,不要迴去了。這裏要派人守起來,村口也要派人盯著,閑雜人等第一不得進村,第二不得到田裏來。”孫正剛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去了。


    劉遙也覺得有必要派人在這裏守衛。優良的稻種很容易招來偷盜。他想了想說:“不如我們一家住過來看著吧,不用那麽多人。有老高在,搭個大點的棚子就行。你留兩把短刀給我就是。”劉遙輕鬆地說道。


    梅先卓斜了劉遙一眼,一副“你也行?”的表情,迴道:“不行,必須李建功過來。”


    “這個李建功是誰?”


    “我們村的,平時在外麵賣鹽。很能打。”


    “要能打的人幹啥?小偷看到有人在這裏也就迴去了吧?莫非還明搶啊?至於偷東西,這裏糧食就存兩三天的日,除了幾把鋤頭,就是咱們幾個人本身了。有啥好偷的?”


    “可不就是明搶。再說了,人就是值錢的東西。綁了你的兒女去,勒索個幾十兩銀子加十棵水稻,你是給還是不給?”


    “啊?還有這等事情?那是土匪幹的啊!這裏有土匪嗎?”


    “我啥時候告訴你這裏沒有土匪?”梅先卓沒好氣地說道。“你們一家要在這裏,那就必須放更多的人在這裏才安全,但我沒法給你人了,我們得去煮鹽。所以我會另外安排幾個人在這裏,你一家不能待在這裏,反而更危險。等這一季有了收成以後,你再去雇幾個長工,在這裏建房子,才能守住。”


    一聽煮鹽,劉遙心裏就有譜了。他大大咧咧地說:“煮鹽?煮鹽好啊。這麽著,你先帶我去煮鹽,我自會弄出人手來守稻田和建房子。”


    看著梅先卓半信半疑又充滿希望的眼神,劉遙不再多解釋,招唿劉滿去看水渠裏是不是還有以前那麽多的魚。


    迴村的路上,一行人說著李建功的本事,什麽躥房越脊啊,什麽幾個人近身不得啊,就是個武林高手。劉遙也很有興趣,問此人平時怎麽都看不到。


    “他呀,帶著幾個人在瓊州和廣州賣鹽!平時匆匆來去,大把銀子搬迴來,再成挑的鹽挑出去,來迴路上不太平,沒有點功夫肯定不行。對了,他對先生也很是佩服,說買鹽的錢多了三倍還不止。”孫正剛迴答道。


    “如此能幹的人,下次要多多親近親近了。”劉遙很高興地說。


    “把李建功叫來守稻田,他還不知道怎麽想呢。”高管家在一旁嘀咕。


    “怎麽想?這麽好的稻種,不比鹽田還值錢?”孫正剛一直在種田,對優良稻種有特別高的評價。


    “我也覺得李建功會願意的。這個稻種真是無價之寶。比你那對珍珠還值錢。”梅先卓喜氣洋洋地說道。迴頭看看碧綠的稻田,又搖著頭憂慮地說:“這東西守不住。風聲出去,一定會有人來搶。我們要是到處都種著,哪裏守得住。”


    說到值錢,劉遙陷入了沉思。看了看周圍像江湖豪客的農夫們,問梅先卓:“咱們這裏被人攻打過麽?”


    “跟叉河村的人打過一仗。那時我還小,這邊是我父親領頭,那邊是黃家領頭。都想要叉河村那裏的地,那邊兩水交匯,地平水足。後來是黃家贏去了。聽說你去叉河村看過了?”


    “是的,土地是比咱們村多。咱們,是不是打不過他們?”


    “真拚命很難說,他們村沒比我們多多少人。那次是各村派三人打,勝兩場的贏。我們就李建功贏了一場。其實沒有必要拚命,哪裏不能活?咱在水頭也不錯嘛。”


    “拚命的事情有過麽?”


    “實際上,哪次都要打算拚命,才可以不拚命。”梅先卓迴頭看看稻田,又轉頭來看著劉遙,慢慢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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