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徐伯蓀,我是從遼東來的。”陳安客氣地迴應。


    “遼東?你姓陳嗎?”聽到陳安的話,女孩突然插嘴了一句。


    陳安和年輕人都驚訝地看向女孩。陳安有些吃不定了,“我是姓陳,叫陳安,跟徐伯蓀大哥是在遼東認識的,他告訴我來上海就到這裏找他。”


    “這就對了,你是不是有可以裝七顆子彈的左輪?”女孩眼睛一亮,輕快地問道。


    “有是有的”,陳安下意識地準備從懷中掏出左輪證明一下。年輕人飛快地按住了陳安的手,低聲道,“人多眼雜,到屋裏說。”


    這才恍然差點闖禍了,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


    陳安亦是嚇了一跳,馬上反應過來,一抱拳打起了客套,如同熟人般自然的帶著虎子進了會館。


    年輕人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哪裏認識徐伯蓀的?陳安兄弟。”


    “遼陽城裏,我們從牢獄裏把他撈出來的。”陳安老老實實的迴答,手上倒提著槍管小心的拎出了左輪手槍。


    女孩馬上說道,“是了,伯蓀大哥說過好幾次你這個英雄少年了,我耳朵都聽煩死了,給我看看七顆子彈的左輪手槍。”


    年輕人和陳安眨了眨眼,突然輕輕地嗬嗬笑了起來。陳安趕緊把子彈退出彈膛,然後遞給女孩。


    年輕人拉住陳安,往內院走去,“別理他,陳安兄弟,還有這位兄弟,我們去裏麵喝茶。維俊,你在外麵小心點,尤其是手上的東西不要拿出去。”女孩歡喜地應了一聲,隻顧在那裏把玩左輪。


    進到裏間,一個十分相似外麵女孩的姑娘正給一位中年人衝茶。


    年輕人笑嗬嗬地說道,“這位就是徐伯蓀經常念在口上的遼東陳安兄弟,對麵這位是李燮和,這位姑娘是尹銳誌,就是剛才維俊的姐姐,我叫陶成章。”


    對麵兩人起身行禮後,很是好奇地看著陳安,估摸著是徐伯蓀吹牛吹得太大了。


    陳安有些不好意思了,拉過虎子,“這是虎子,我們陳家莊的兄弟。伯蓀大哥不在嗎?”


    “徐伯蓀剛迴浙江了,過幾天還會迴來的。給我們好好講一講遼東徐伯蓀的醜事,抗俄的遼東少年英雄。”李燮和笑嗬嗬的迴應。


    陳安大窘,心中把徐伯蓀好好罵了一通,沒事吹什麽牛。


    很快大家就熟絡起來。


    陳家莊的其他手下沒有還待在客棧裏,守著馬隊,畢竟還有兩萬多兩的金銀需要人看著的。陳安亦發覺陶成章等人行蹤十分注意保密,幹脆隻帶著虎子出入會館,一邊聊天熟悉上海,一邊等著徐伯蓀大哥,倒是尹銳誌兩姐妹整天纏著陳安講東北風情。


    陶成章等人還多次在會館裏麵組織演說和討論,主題赫然是“光複漢族,還我山河,以身許國,功成身退”。陳安縮在會場一角,靜靜的看著陶成章慷慨陳詞,李燮和奮筆疾書,尹氏兩姐妹神情專注,仔細地聽著他們的觀點和言論。待了兩三天,他就明白了,當年的拒俄義勇隊早已解散了,這批誌同道合的革命人士悄然成立了光複會,陶成章是副會長,而徐伯蓀亦是主要骨幹。


    很多人都注意到會場角落裏兩個沉默的年輕人,但是許是紀律使然,陶成章並沒有介紹,能夠容留陳安旁聽當然是為了讓他接觸這些革命思想。


    徐伯蓀大哥沒有及時迴來,倒是林玉山找來了。當初他已經迴到了陳家莊,再趕迴來時又拖延了一段時間,反而遲到了上海。


    陳安驚喜地看到,林月兒亦是跟著一起過來了。一把抱住林月兒,陳安興奮地直接抱著就轉了幾圈,笑著說,“你怎麽來了?”


    “陪你在外麵過年唄。”月兒清脆地迴答,大方地直接抱住了陳安的脖子,惹得眾人一陣偷笑。


    忽然看到陶成章大哥帶著一個姑娘也站在一旁看著,陳安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連忙介紹,“陶大哥,這是我未婚妻林月兒。”


    “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姑娘是孫小雲,嗬嗬。哦,對了,徐伯蓀明天就要迴來了。”陶成章笑著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恩,今天,我就不在這裏聽你們討論了,陪月兒去逛下街。”陳安摸摸鼻子,當即決定重色輕友了。


    大家頓時一陣哄笑。


    次日,徐伯蓀趕來了,眾人又是一陣熱鬧。


    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徐伯蓀和陳安品著熱茶,悄悄地說起了話。


    “陳少爺,聽說你也旁聽了好幾天,有什麽感想?”徐伯蓀笑眯眯地說。


    陳安沉吟了良久,才開口說,“伯蓀大哥,我總覺得暗殺不是王道。像我從甘肅出來的時候,也采用這個辦法除掉了一個對我陳家莊虎視眈眈的人,但是隻能暫緩一時,不能解決一世。所以,我這次又跑到北京去買了個階州遊記的武職,準備徹底壓服他們。”


    徐伯蓀大吃一驚,馬上站了起來,“你現在是滿清的官僚?”


    “伯蓀大哥,你還不了解我嗎,就是當了官,也是漢人的,而且我這樣子絕對不會當滿清走狗的,必然是想為我們漢人做點事情的。”陳安趕緊解釋。


    “你發誓?”徐伯蓀仍是不肯釋懷。


    陳安急忙站起來發了個重誓。


    “這樣吧,你親筆寫一份參加光複會的誌願,不要落款,我作介紹人,如果聽到你為滿清為虎作倀,我就親手將它掛上姓名發到報紙上去。”徐伯蓀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幾天陳安將光複會的頭腦人物幾乎都認過了,不防不行呀。


    陳安苦笑著趕緊寫了一張入會誌願,立馬成了光複會的一名暗樁了,而且輩分好高呀。


    拿到誌願,徐伯蓀直接溜到外麵,也不知道給了誰,然後才轉迴來陪陳安繼續喝茶,不過臉色總算溫和了。


    “說吧,你這個滿清遊擊跑到上海來幹什麽?”徐伯蓀故意板著臉說話,但是明顯已經放下心來。


    陳安眨眨眼,慢吞吞說道,“我想在階州造一條鐵路,方便我的巡防營快速移動作戰,這就需要大量鐵軌,所以想開家煉鋼廠,幹脆跑到上海來買設備和聘請洋人技術員了。”


    徐伯蓀還沒聽完,一下子就給茶水嗆住了,噴得茶水滿地都是。


    陳安趕緊走上前去,拍起了徐伯蓀後背。


    半響才緩過勁來,徐伯蓀傻乎乎地看著陳安,“你說你要幹啥?就為了讓自己的手下跑得更快,要建鐵路,還要辦煉鋼廠?你瘋了,有這筆錢,我都可以直接買下陝甘總督了?”


    陳安訕訕笑著,不好意思了,當然這隻是為了掩飾今後巨量的軍火交易嗎,總得找個東西遮蓋一下,其他東西走鋼鐵原料都不行,隻好借這個荒唐理由了。


    說了半天,徐伯蓀始終不能勸說陳安打消念頭,隻好頹然放棄了,答應幫他去物色有保證的洋行。


    陳安倒是個甩手掌櫃,伯蓀大哥答應幫忙了,他就讓林玉山帶上科瓦爾去找徐伯蓀,自己卻陪著林月兒去卿卿我我了。


    過年了,大家都湊合在一起高高興興大吃了一頓,第二天又忙和去了,李燮和等人要去日本,陶成章要去南陽籌款,上海外國人多,就沒有所謂的正月裏不做事的習慣了。


    “你們籌款是為了買軍火?”陳安突然看到尹維俊在院子裏製造自製炸彈,順口問了一下。


    “那當然了,隻是買來的軍火不是太貴,就是質量太次,連炸藥都買不足,隻好我們經常自己製造黑火藥炸藥了,但是威力沒有這麽好。”尹維俊一邊輕巧地壓火藥,一邊飛快的迴答。


    “要不這樣,我到時候搞些好貨色,按市價打個折扣給你們?”陳安現在根本是虱多了不怕癢,反正還有巨額的軍火訂單要完成,不在乎再賺點零花錢了,至於你們買去了是不是剛好打起來,他就無能為力了,總是先賺錢再說了,不到他這裏買,其他人一樣賣得呀。


    “這行,下次我叫尹維俊跟你聯係。”女孩還沒有講話,剛走進來的徐伯蓀聽到了,深知陳安手上有巡防營軍械庫的他當然不肯放過了。


    陳安點點頭,對尹維俊說,“我那頭,就叫月兒的弟弟,林玉山負責跟你接頭,你見過的。”


    一樁生意就這麽簡簡單單敲定了。


    “伯蓀大哥,今天這麽早迴來,玉山那裏的事情有眉目了?”陳安談完生意,又說起自己的事情了。


    徐伯蓀笑罵起來,“就知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迴客棧一趟就是了,大體已經說好了。我們意外碰到了科瓦爾的一個波蘭老鄉,移民到美國,跑到中國來做發財夢的,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拍板。”


    陳安哦了一聲,心中暗自嘀咕,科瓦爾的老鄉?


    第二十七章 北方工業


    客棧後院,整個院子都已被陳安包下。兩個外國人勾肩搭背,在一旁嘰裏呱啦地說著笑,不時說道激動之處,還站起來指手畫腳。


    林玉山遞給陳安一疊文稿,“這是協議書,中英文兩個版本,徐伯蓀大哥叫人好好看過了,說是沒有問題的,正常的商業合同。”


    說完,又指著科瓦爾旁邊那個波蘭人,“他叫尼森伯姆,是科瓦爾一起長大的波蘭鄰居,後來逃出了沙俄控製區,移民到了美國,到處轉手倒賣做專業經紀人什麽的。科瓦爾沒有逃掉,才被抓去當了兵。”


    “科瓦爾,科瓦爾,停一下,你翻譯,我跟這位尼森伯姆先生談一下。”陳安喊住了兩個繼續敘舊的外國人。


    尼森伯姆很快坐到了陳安的麵前,直接開口用中國話說道,“哦,不用翻譯,我在上海已經兩年多了,會說中國話了。”科瓦爾聳聳肩,示意這是真的。


    這些洋人學中國話怎麽這麽容易,我怎麽就聽不懂那些鳥語?陳安暗自怒罵了幾句。


    林玉山不好意思了,“忘了告訴你,他會說中國話的。”


    “那這樣更好,我們直接就可以協商了。”陳安無所謂。


    尼森伯姆倒是很爽快,“科瓦爾的老板!”


    聽見這稱唿,陳安愣了一下,看向科瓦爾,科瓦爾微笑著點頭示意。


    尼森伯姆繼續說著,“從生意的角度,你買這些東西,就是一座十五噸級的平爐和配套的軋鋼設備就需要二十七萬兩了,以及足夠薪水才能吸引外國技師到你那個遙遠的甘肅,這都需要巨額資金的。”


    “還不包括,你還要兩套不同類型的發電設備,以及電報機線路和電話、電燈,這些還都要大量的維修配件,所有加起了至少需要四十萬兩了。當然你如果有足夠的錢,我保證送貨到重慶。至於再上去,就需要你自己負責了。” 尼森伯姆說得還是有些磕磕碰碰。


    陳安幹脆利落地說道,“錢有你賺的,完全不用擔心。隻是我還需要更多更新式的軍火,但是每樣不需要很多。槍支隻要十來把就是了,大炮隻要二三門就行,這個可以以後我們慢慢交易。對了,這次最起碼要一批原廠的毛瑟1888步槍和子彈,還要越多越好的鎢礦。至於技師,每個月薪水一百兩,幹得好年獎勵至少三百兩,就這麽去請,行不行?”


    陳安這幾天了解了一下,沙俄的盧布信譽並不是很好,尤其是日俄戰爭眼看俄國陸軍是一敗塗地,盧布跟其他國家貨幣的匯率也跌了許多,但是還是可以兌換出來的。上次從遼陽搞出來的那疊巨額盧布,折算出來也有五六十萬兩銀子,足夠這次花銷的了。


    以前就發覺製造槍管需要鎢礦,但是當時量並不大,還可以從當地采購,這次要製造大量軍火,自然是預先采購,以防甘肅找不到足夠的鎢礦石了。


    尼森伯姆仔細盤算了一下,點頭應是,“可以。毛瑟1888嗎,我直接從德國士兵手中買一些來就是了。”


    剛要簽下協議,尼森伯姆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連忙提醒,“科瓦爾的老板,你難道不需要成立專門的公司跟我做生意嗎?我不建議直接用你的名義,跟我完成交易。”


    陳安一想也對,有個公司好對外打名氣,當然如果有個外國人掛在外麵的公司就更理想了,可以減少很多麻煩的。


    轉頭對科瓦爾說,“既然你承認我是老板,幫我成立一家公司怎麽樣,我們另外簽訂協議,我全資收購你的公司。當然,你的薪水和獎金,比照技師翻倍,還可以享受幹股分紅。”


    科瓦爾大喜,差點撲上來就要親吻自己的老板了,尼森伯姆亦是羨慕不已。


    幾天後,在上海公共租界登記注冊的,以波蘭猶太人科瓦爾為法人的北方工業公司正式掛牌成立。緊接著,一筆近四十萬兩的訂單就簽給了來自美國的尼森伯姆。


    猶太人?陳安嘀咕了一陣,科瓦爾不是波蘭人嗎,怎麽又變成猶太人了?


    為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合同,美國駐滬領事館甚至都驚動了,領事親自邀請科瓦爾參與晚宴,表示對北方工業公司選擇美國商品表示感謝,但是又對科瓦爾選擇到極為偏遠的甘肅開發煉鋼業十分不解。


    科瓦爾充分展示了一個猶太人暴發戶的派頭,毫不在惜金錢是否能夠產生效益,最終讓人私下嘀咕幾聲又是一個突然獲得巨額遺產的猶太人子弟吧,總算把由頭混過去了。


    甘肅那頭也被驚動了。陝甘總督升允特地發來電報諮詢,並表示將派蘭州道彭英甲親自接待科瓦爾北方工業公司的入駐甘肅。


    陳安意外地發現客棧周圍出現大量形形**的密探間諜,甚至有朝廷的人也在不時出沒。動靜鬧得有些大了。


    當機立斷,陳安馬上帶上剛到手的蒸汽發電設備,雇上一艘英國人的火輪,馬上從長江直上重慶,返迴甘肅。簡單地跟尹氏姐妹告了個別,其他幾個人都出發了,隻有兩姐妹留守。


    科瓦爾和林玉山費盡了心思,不管是銀行還是黑市,盡快的將手中的盧布全部換成了美元,寧可匯率低一些,沒有時間慢慢兌換呀。尼森伯姆美元是要的,但是不要盧布。


    留下足夠的美元訂金後,科瓦爾跟著陳安一並撤退了,隨船的還有負責安裝發電設備的三名洋人技師,他們要在甘肅至少待上半年,教會陳安手下的人可以簡單的操作和維修發電設備。


    至於教授技術,這就不用想了,陳家莊的人得益於林先生的公益私塾才大部分人都認識幾個字,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文盲呀。不過幸好,還有個科瓦爾,他學會一些後,自然懂得必要的技術了。


    坐在英國人的輪船上,陳安跟科瓦爾嘀咕了很長時間,最終決定從陳家莊的少年中,選擇十幾個機靈的,跟著科瓦爾一起從頭開始學。技術還是要掌握自己手中,才放心呀。否則萬一壞掉了,洋人技師又都不在,不就白買了嗎。


    陳安始終沒有想到的是,圍繞這套煉鋼設備,技術人才問題隻不過是他所碰到的第一個難題而已,以後還多著呢。


    從重慶往上,就換乘纖夫肩拉的木船了。跟著來的三名洋人技師,一看如此的險灘和小巧的木船,馬上找到科瓦爾,告訴他這個航道,大型設備是運不上來的,要不靠陸路運輸,要不炸開險灘用輪船上來。


    陳安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傻眼了,還有這種事情,用馬車陸路運,那要運到什麽時候,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那不是還要開山劈石嗎?


    這還沒完,昭化以上更是急流險灘到處都是,直接把幾個洋人技師顛簸得也是吐出了黃膽水,直唿要加傷病補助,否則堅決不幹了。


    好說歹說,總算看在銀子的份上解決了。三個洋人技師卻真的病倒了。曾經因為水土不服而大病一場的科瓦爾,這迴反倒精神奕奕,始終沒有折倒。


    被迫在碧口碼頭好好休息了兩天,才重新上了路。 有了船幫的照顧,安全倒是無憂,至於巡防營,陳安現在還沒有精力去接收,畢竟陝甘總督還沒有去拜見呀。


    到了玉壘關鐵索橋,洋人技師嚇壞了,堅決不肯走上去。陳安惱了,幹脆叫人幫他們眼睛蒙上,綁在馬背上拉過了橋。


    原本南幫的人在密切觀察著這批馬客,當時看到陳安毫不客氣地將洋人蒙上臉綁在馬上時,南幫的人都嚇壞了,又是逃了個精光,敢把洋人當猴子的人肯定是不好惹的呀。陳安心中好笑不已,不是我一定嚇你們,是你們真不經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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