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哦了一聲,應道,“縣城裏我看過,根本沒有這種洋灰。漢中十八裏鋪好像也沒有見到過,估計要派人到西安去看看了。”


    西安呀,老爺子他們估計也要到了,陳安心頭不停轉著念頭。


    “這樣呀,那你就不要去了,幹脆過幾天我親自去西安接老爺子,你坐鎮陳家莊好了。”陳安最終決定了。


    柳石呆了一下,迴答說,“也成。”


    三天後,陳家莊已初見雛形,村子圍牆已經打好基礎,兩進的陳宅已經完工,工匠們已經按照從裏到外的順序,開始為村民的房屋築造土質外牆。


    教授了三天的青陽子道長,有些惋惜地看著精神抖擻打著先天十八羅漢手的虎子,朝著陳安打了個稽,根本不待陳安有所表示就飄然而去。


    真得道之士也,陳安很是可惜自己沒有留下道長,再給虎子教上兩手。


    隔了日子,柳石從陳安那裏領出了一挺馬克沁機關槍和十幾箱的子彈。又見識了青陽子道長的神神秘秘後,柳石對少爺的舉動徹底麻木了,即使少爺告訴天上會有鐵鳥飛來他也會信了。至於這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新機槍,更是熟視無睹了,而事實上他剛剛幫虎子把原來那挺機槍裝上準備出發的馬車。


    有了機槍和留下的趙四等二十個人手,坐鎮陳家莊的柳石絲毫不懼任何勢力,即使駐紮在縣城的巡防營那一哨人馬來襲恐怕也隻能落荒而逃了。駐縣城的巡防營隻有一個哨的官兵,另外兩個哨駐紮在碧口碼頭,畢竟那裏是全省賦稅重地,疏忽不得。


    陳安帶上林玉山、虎子和另外三十號人手,準備北上西安迎接陳家莊的大部隊。走之前,陳安沉吟片刻後,強行要大病未愈的科瓦爾跟著他一起出發,冥冥中他感覺帶上一個外國人會有大作用的。


    第二十三章 還可以買官


    階州以南到西安路程超過千裏,老爺子他們婦孺老幼多,雖然也是馬隊,但是走不快,至少需要二十多天,而上次陳安他們則跑了不過十來天就到了。這次陳安準備從碧口碼頭走,雇船到廣元昭化,然後上岸走陸路到漢中,最好直達西安等待老爺子。


    沿著白水江河邊官道南下,三十多人的馬隊轟然從縣城邊上繞過。陳安第一次見到了小小的山城,低矮的城牆,木製的城門,以及一見大股馬隊就丟盔棄甲逃走的哨卡,頓時大失所望。


    看來不需要大炮,隻要有兩三挺機槍,就可以占領縣城,陳安不懷好意地估量著。既然不適宜進城休息,陳安幹脆隨便選了一個路邊的小村子歇腳,倒是將村子裏的人嚇個半死。


    到了玉壘關鐵索橋,陳安他們把馬的眼睛蒙住,五六個人一批,分批牽著馬走過鐵索橋。對岸悄然聚集了五六十個漢子,明顯就是所謂的南幫被陳安他們驚動了。陳安直接叫最早過河的兩批人馬掏出了掛在馬鞍旁邊的水連珠,裝上刺刀戒備。嘩啦一下,所有漢子馬上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等到了碧口碼頭,大概是玉壘關上亮出軍械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碼頭上本來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此時竟然空無一人。陳安也愣了,難道是把船幫嚇跑了?


    知道自己搞過頭了的陳安,隻好苦笑不得的叫來林玉山,吩咐讓他去搞定,就坐在岸邊看江水了。


    林玉山嬉笑著接過這任務,直接叫人砸開一家酒肆的大門,馬上就是幾塊碎銀扔了過去,把老板夥計砸得暈乎乎的,很快就問出了緣由。果然是陳安在玉壘關的動作太大了,大家有些嚇壞了,有十幾杆洋槍的馬賊,可是比剛剛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被一把火燒光的中寨馬賊還要強悍的勢力呀。


    直接問出一家有船的商家位置,林玉山仍是采用先砸門,後給銀子的辦法,馬上找來一家願意出船去昭化的商家。


    連人帶馬需要兩條商船,船夥計們雖然提前拿了翻了番的工錢,但是仍然戰戰兢兢,生怕惹惱了這夥明顯不像好人的家夥。一個夥計因為提心吊膽,一不小心就自個兒掉入了江中,旁邊的同伴們趕緊把他撈起來。


    陳安看了不禁嗬嗬笑了起來。


    這時候,有人看不過去了,十幾個赤腳短袖的漢子直愣愣地走了上來,“這位大哥,不知是來自哪個山頭,夥計被欺負是他沒本事,但是沒必要逼得人跳江吧?”一個髯須大漢抱拳說道,其他漢子怒目而視。


    逼人跳江?陳安差點氣暈了,這是哪和哪呀。


    還沒等陳安反駁,落水的夥計已經拉上來了,哭喪著臉,趕緊自個解釋,“王大哥,我是自己滑腳掉下去的。”


    對方也楞了。


    “不知道你貴姓呀,我可是加倍出錢到昭化,他們是自願來的。”陳安也不動氣,冷冷地說道。


    “船幫王洪巽,既然大家是你情我願,就不打攪了。”王老大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幾聲就準備退場了。


    王洪巽?陳安馬上記起井嶽秀曾經跟他說過的好友,好像就是船幫王洪巽。


    “等一下,王老大,你認識井嶽秀不?”陳安趕緊出言留人。


    “井十兄弟?你是?”王老大驚奇地問道。


    陳安嗬嗬地笑了起來,順手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讓人遞給王老大。


    王老大接過信封,一看抬頭是確實是井十寫的王洪巽親啟,一摸裏麵卻是空的,沒有信箋,隨口問道,“裏麵的信呢?”


    陳安笑眯眯地說,“井嶽秀大哥說,你還欠他一頓酒,沒喝到前就不寫信了。”


    王老大和陳安突然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抱拳說道,“幸會,幸會。”


    井嶽秀粗中有細,信封裏根本就沒信箋,而且王老大確實還欠著井十一頓酒,雙方約定一對上,自然就知道的確是自家兄弟了。


    陳安和王老大搭肩搭背地溜到一旁去嘀咕了好久,儼然是一對多年未見的好兄弟相會是的。


    碼頭上戲劇性的一幕,讓所有看戲的人大跌眼鏡,雙方的手下更是還傻乎乎地站在那裏,暈頭暈腦地看著老大在親切友好的會談。


    既然今後還要長期打交道,陳安也不客氣,利索的把懷中的左輪手槍摸出來,偷偷塞給王老大。王老大卻傻眼了,他不會用呀。陳安也犯難,總不能在人多眼雜的碼頭教他用槍吧。幹脆,陳安又把槍拿了迴來,然後告訴王老大,等迴程時送三把好了,保證教會使用。


    兩人嘻嘻哈哈的分了手,船上也多了幾個船幫的夥計,幫著陳安一路到昭化。


    有船幫的人坐鎮船上,商家立馬客氣了,跑前跑後殷勤得很。


    水運確實又快又可以多運。陳安在遼東海邊看到過日本人和俄國人的火輪運輸船,一船就可以卸下來十幾萬斤甚至幾十萬斤的貨物,而且不論順流還是逆流都是暢通無阻。


    很快,長於遼東的陳安吃苦頭了,幾個險灘一過,商船忽然騰空而起,忽然又從高空跌落,陳安頓時吐得一塌糊塗,不過其他陳家莊的人也沒好過。


    順著急流而下,日行一百五十裏完全不是問題,隻是到了昭化,陳安已經吐得奄奄一息了,他是最慘的一個了。


    幾個船幫人員趕緊又是敲背又是按摩,馬上又從岸上搞了稀粥喂給陳安,總算緩了過來。


    陳安無力地問船幫的人,“那種開得很穩的小火輪,能不能上到碧口?”


    “陳少爺,不僅是昭化到碧口,昭化到重慶這段航線都是急流險灘眾多,下行靠經驗,上行靠纖夫,無法通行小火輪的,倒是重慶到上海航線多是小火輪來往。”船幫的人迴答。


    聽了這話,陳安沒有吭聲,心中卻想著,我如果用大炮一路轟開這些暗礁的話,航道不久平緩多了嗎,到時候如果用小火輪直通上海,就比陸路走快多了。


    休息了一天,陳安等人告別船幫,趕緊走官道直赴西安了。


    半個月後,散落西安各處城門等候的陳安等人,終於等來了姍姍來遲的老爺子等人。為了避免人太多,引起官府關注,老爺子將六百多號人分成三個商隊,前後相隔兩三天日程,彼此照應著前行,自然更慢了。


    幾家相鄰的客棧都被陳安包了下來,否則很真安置不了這麽多號人。


    陳安仔細地向老爺子說了這段時間的遭遇。陳老爺子眯著眼想了很久,才開口說道,“安子,你在玉壘關不應該露槍呀,現在估計縣裏的那些官紳們都給你嚇怕了,等迴去,絕對是要合起來對付你的。”


    陳安擾擾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幾下。


    “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動作更大一點了。官老爺怕什麽?一怕老百姓造反,二怕更大的官員。我們又不造反,隻好去當比他們大的官了。”陳老爺子悠悠地說道。


    “當官這麽好當嗎?”陳安納悶了。


    陳老爺子笑了笑,“可以買官呀,看來我們要去一趟金積堡了。”


    金積堡?陳安更是不解。


    “我們去董軍門那裏求一封舉薦信,他跟京城裏的慶親王奕劻關係不錯。有了他的舉薦信,我們進得慶親王府邸,慶親王賣官爽快,這在當年是朝廷內外都是公開的事情了。”陳老爺子又皺起了眉頭,“隻是慶親王貪得厲害,要花好多錢的。”


    迴過神來,陳安開口問,“要多少錢?”


    陳老爺子說,“錢越多,官越高,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這也行?陳安目瞪口呆。


    馬上叫來林玉山,陳安問還剩下多少錢。


    林玉山迴答,“我們隻帶了三千多兩銀子而已。”


    太少了一點,陳安嘀咕著,沒有上萬兩,根本拿不出手呀,況且到了金積堡還需要一些儀程。


    看出陳安心中在嘀咕,林玉山趕緊又接了一句,“不過,上次我們在漢中山匪寨子裏還搜了一些房契地契之類的,如果把它賣掉,估計還有上萬兩銀子吧。”


    陳安眼睛一亮,差點把這些東西忘了。


    兩人嘀咕了一陣,馬上布置把這些東西都出手了。


    花了整整三天,裝扮成落魄少爺的林玉山,悄然遊蕩在西安四處的典當行,把這些房契地契二三折就出手了,幸好是西安,很多人還是對漢中的土地房子感興趣的,否則還當不了這麽多價格。


    饒是如此,林玉山還是斷斷續續搞到了近兩萬兩銀子。陳安悄悄把這些銀子兌換成金子,便於放在小箱子裏。


    有了銀子就有底氣,陳安馬上和陳老爺子出發趕赴金積堡,隻留下玉山帶著十幾個人手,等待最後一批商隊,也就是林先生、林月兒所在的商隊。


    林玉山苦著臉接下來這個差事,估計肯定要被月兒罵死了,幾個月沒見著陳安了。現在一去金積堡,還要到京城買官,誰知道還要幾個月呀。他突然羨慕起虎子來了,隻要跟在陳安身邊就行,哪需要考慮什麽情形呀。


    第二十四章 金積堡


    甘肅靈州金積堡,陳安看著眼前這龐大的建築群,很是震撼。哪裏是一個小小的堡呀,根本就是一座軍事重鎮了,甚至還有流水的壕溝圍著,長長的長把高土牆擋住了四麵八方的淒厲寒風。


    遞上了名帖,陳老爺子走出馬車伸伸腰,自嘲不已,“人老了,當年我可是在這裏騎著馬揮著刀,殺了個三進三出呀。”


    陳安愣了半天,老爹在這裏還幹過仗嗎?


    旁邊值守的金積堡守衛卻是馬上肅然起敬,小心翼翼地問,“您老是當年的董字三營?”


    陳老爺子嗬嗬地笑了幾下,還沒來得及迴答,隻見堡門裏麵一個老頭健步走來,一陣爽朗大笑傳來,“陳小弟,沒想到你還活著呀,我剛才還在納悶,這個老頭很像誰來著?”


    陳小弟?陳安看著老爺子的滿頭白發一陣汗顏。


    陳老爺子眼神一亮,亦是大笑著迎了上去,就是一個熊抱,“劉大哥,你不是都還沒死嗎,我怎麽能比你早呢?”


    兩人頓時又是一陣大笑。這時,陳安才發現過來的劉老頭,臉上可是有一條長長的刀疤,煞氣無比,臉上的笑容甚至有些猙獰。當年肯定是一員悍將,死人堆裏滾出來的,陳安暗自嘀咕。


    很快,裏麵就有人出來迎接了。正說著笑的劉老頭一瞧,拍了拍陳老爺子,“少爺和老張頭親自來接你了。”果然,一個中年人滿臉笑容的大步走在前,後麵跟著一名同樣欣喜的老頭。


    “少爺,張營官”,陳老爺子連忙行禮。


    劉老頭也行了個禮後,笑著對陳老爺子說,“現在應該是老爺了,軍門早已不管事情了,一天到晚擺弄花草當老太爺了。”


    董家主連忙擺手,“劉刀疤,又說什麽垃圾話,陳叔喊我少爺,你難道不是這樣喊的?”轉頭對陳老爺子說,“陳叔,我們快進去,老爺子聽說是你來了,也是高興得不得了,直接喊人準備酒席了。待會你可要幫我悠著一點老爺子,不要讓他一高興起來就喝得沒完沒了。我要是勸他不要喝酒,他還不把我砸了。也就張叔、陳叔你們這些老兄弟,他還能聽得進一些話了。”眾人馬上都笑了起來。


    陳老爺子順手把陳安拉了過來,介紹給大家,“少爺,張營官,這是犬子陳安,帶出來見識見識。”陳安趕緊給大家施禮。


    劉老頭很是稀奇地打量著陳安,“陳小弟,我看走眼了,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你孫子呢?”


    陳安頓時大窘。


    陳老爺子笑嗬嗬地說,“安子,不要理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是說他的。”劉老頭氣急,拉著陳老爺子就要評理。張老頭馬上出言,“劉刀疤,不要胡鬧,軍門還在等我們呢。”劉老頭一聽張營官發話了,趕緊停下來,馬上又和陳老爺子勾肩搭背說著笑了。


    董家主好笑地看著劉老頭的動作,伸手拉過陳安,“小哥,不要理會他們,我們走。”一路介紹金積堡的來曆和景色,張營官看著陳安亦是高興不已,時常插話補充。


    當年的董字三營初立,董福祥自兼中營營官,張老頭是左營營官,劉老頭是右營的哨官,陳老爺子卻是中營的哨官,都是滾過刀山血海的拜把子兄弟,活到現在的已經不多了。張老頭不時說著一些陳老爺子當年的趣事,讓陳安笑話不已。


    董家主說道,“你老爹可是中軍最彪悍的哨官,打頭陣,斷後戰,往往都是他帶隊。馬術又好,多次衝進衝出戰場救人,我和老爺子就被他救了好多次了。”說得陳安向往不已,當年老爹真是威風呀。


    正說著,董府到了。好氣派的大宅子,前麵三進樓宇,後麵是一個大花園。


    一進大廳,紫檀木椅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微笑著看著他們。


    陳老爺子趕緊扯過陳安,一起磕頭跪了下去,“陳原攜犬子陳安拜見董軍門。”


    “行了,行了,拜什麽拜呀,陳原,你能迴甘肅來看我,就非常開心了,我們當年的老兄弟不多了。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今天我們好好給你接風。”董軍門大笑起來,揮手示意兩人不要拜了。


    陳老爺子不肯,堅持帶著陳安行了叩拜大禮,董軍門隻好隨他了。


    大廳裏又進來三個老頭,馬上更是熱鬧了。


    董家主見狀隻好搖搖頭,拉過陳安就往外走,“小哥,他們聚到一起根本沒有時間理我們的,我領你到董宅裏轉一轉吧。”陳安當然馬上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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