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頭上的汗水,將機槍還給主射手,林玉山大聲命令,“水連珠掩護,機槍延伸射擊。”


    馬克沁機槍彈道瞬間抬升,穿過幾無遮擋的黑土地,飛快地衝進日本人的步兵陣營中,馬上有數名倒黴的日軍一頭栽倒在地。


    林玉山的望遠鏡中,日軍僅僅是略微慌亂了一下,馬上就散開更分散的隊形,往前突進的日軍部隊絲毫沒有遲疑,繼續前衝。好強的戰鬥力,林玉山暗暗吃驚。


    幾個日軍軍官一陣叱喝後,哈奇開斯機槍很快就開始架設了。林玉山興奮起來,倉促布置機槍陣地的日軍,竟然真的選擇了那幾個小土堆左近。看不到後方大炮架設的位置,但是機槍確實絕對逃不掉了。


    “轟”一聲巨大的爆炸在日軍後方響起,柳石他們在故意等待了片刻之後,終於開炮了。直接三發炮彈砸向了日軍後方同一個位置。


    日軍軍官明顯一陣吃驚,甚至很多日軍士兵都驚訝地看向後方,看來柳石他們真的擊中了什麽。


    按照計劃,柳石第四發炮彈砸向了小土堆,每個土堆至少二發炮彈犁一遍。


    第四發炮彈順利地將左邊的小土堆轟向了天空,不少斷手斷腳和一大堆零件也被散向四麵八方,直接命中。


    日軍軍官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大聲喊叫起來。林玉山清楚地看到,右邊小土堆處的機槍陣地,日軍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一個軍官衝上去拳打腳踢,馬上開始拆卸機槍了。


    又是唿嘯而至的炮彈落下,所有日軍瞬間反應過來,瘋狂地逃離機槍陣地。可惜,這一發炮彈還是砸向左邊小土堆的。


    炮彈剛過,驚恐不安的日軍機槍手,被軍官強逼著迴來繼續轉移機槍。很快,又是一發炮彈落下,機槍手再一次逃離,機槍被炸出的炮彈碎片明顯擊中了,翻倒在地上,沒有日軍士兵再去搭理了。


    日軍軍官急了,不顧對方機槍的遠射,站了起來,指揮士兵轉移機槍,馬上就被延伸的機槍子彈一下子掃倒了好幾個。


    接下去的炮擊,沒有再擊中剩下的那部機槍,估計被成功轉移了。


    林玉山看得咧嘴大笑,太過癮了。


    日軍突擊部隊悍勇無比,隊形又散得非常開,很快就運動到了壕溝前方四百多米處,一路上隻被掃倒了十幾個而已,估計是吃夠了俄國人機槍的教訓。


    看著二三百日軍衝了過來,隻有三十多人的林玉山亦是一陣心虛。當日軍突擊到一株低矮的小樹位置時,林玉山馬上下令,“水連珠繼續射擊,機槍組拆卸後撤。”小樹位置大約是在壕溝前方四百多米遠,水連珠和金鉤步槍的最佳射程都在四百米以內,再不逃就很難脫離日軍了。


    第一道壕溝的機槍很快平息下來。


    後麵觀察的陳安,馬上喊道,“機槍射擊。”第二道壕溝的三挺機槍飛快地開火了,一方麵是壓製了日軍的衝擊速度,另一方麵是給日本人一個錯覺,對方隻有三挺機槍。


    當日本人又倒下十餘人後,勉強運動到第一道壕溝二三百米處。林玉山等人開始撤退了,機槍組先走,步槍組後走。貓著腰沿著土溝往後麵撤去,已經進入日軍步槍射程的林玉山聽到四周都是日軍步槍子彈擊穿泥土的聲音,跑得更快了。


    第十四章 撤離新民


    又是連續幾次炮彈落下,顯然十分出乎日本人的意料,但是日軍已經分散了,沒有取得更大的戰果。陳安馬上吩咐虎子,跑迴去通知柳石,準備炮擊第一條壕溝前方,不要再浪費炮彈攻擊遠方了。


    林玉山一溜煙跑到陳安身邊,興奮地說,“最起碼幹掉了七八十個了,如果機槍再多些,日本人根本突破不了火力網。”


    陳安白了林玉山一眼,“你沒發現日本人的大炮一直沒有響嗎,估計真得被我們砸了,否則你再多機槍也沒用的。”


    日軍攻擊部隊運動到距離壕溝二百多米時候,停下來劈裏啪啦地放了好一陣槍,可惜壕溝裏早已沒人了,打得滿地塵土飛揚。


    一個日軍指揮官站了起來,揮起指揮刀,大喊了幾聲,馬上就被機槍子彈掃倒了。但是日軍攻擊部隊已經全部起身,喊著“板載、板載”狂奔衝擊。


    後方的日軍大部隊又派出了二百多人的隊伍,掩護著一挺哈奇開斯機槍,快速向前運動。日軍指揮官很快樂觀判斷,前麵的壕溝基本要拿下來了,但是要向莊子射擊,機槍位置就必須向前移動。


    退迴來的陳家莊人馬緊張地重新安裝馬克沁機槍,卡上了帆布彈帶,水連珠也都一一就位瞄準前方,但是陳安下令等他口令再射擊。


    張二哥的人馬則盡可能多地將手中的子彈打出去,拚命壓製日軍衝擊速度,不時有倒黴的日軍被機槍火力或是步槍流彈擊中倒地。陳安說了,子彈管夠,巡防營的兄弟自然毫不吝惜了。


    第一個到達壕溝的日軍嚎叫著衝了進去,馬上就傻眼了,前麵是非常平緩的斜坡,根本無處遮掩呀。第二個日軍也跳了進去,卻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原來壕溝是這麽淺呀。


    更多的日軍衝到了壕溝位置,不少日軍當場呆住了,根本就是一個靶場呀。


    幾個機靈的日軍士兵馬上起身,拚命擺手示意後麵的日軍不要衝進來。


    遠方的日軍本隊看到有日軍士兵起身揮手,還以為已經順利占領壕溝,頓時一陣歡唿聲。


    正在衝刺的日軍突擊隊哪有心情關注同伴的手勢,也根本刹不住腳步,越來越多的日軍士兵縱身躍進了壕溝。


    幾乎就在日軍士兵冒險站起示意的同時,陳安大叫一聲,“開火,開火,開火。”所有的機槍、步槍都加入了射擊的行列。


    六挺重機槍的同時掃射,再加上四五十隻水連珠的排槍射擊,爆出一陣無比狂熱的金屬彈幕,甚至在第二道壕溝前麵掀起一陣狂風。


    就在這時,恰好調整好炮位的柳石,飛快地將炮彈砸在了第一道壕溝的前麵,炸出不少坑坑窪窪,幾個倒黴日軍不幸被直接命中成了土壤肥料,灰塵不僅遮斷了後方日軍的視線,也逼迫突擊日軍的後隊隻能選擇繼續衝向壕溝。


    壕溝處的日軍頓時一陣人仰馬翻,不少士兵直接被打得向後翻倒,卻又被新湧來的士兵推搡向前栽倒,新來的士兵又繼續被金屬風暴撞向後方。壕溝前前後後,到處都是四濺的血液碎肉,不少低窪地帶甚至馬上就積起了血池。


    毫無選擇的日軍突擊部隊幹脆孤注一擲,瘋狂向前突擊。很快,有人看到了斜斜的土溝,來不及考慮,殘存的日軍紛紛躍進土溝,並順著土溝繼續向前突擊。


    陳安大聲喊來林玉山,“通知柳石,將剩餘的炮彈,都砸進土溝。”林玉山大聲應了一聲,轉頭往莊子裏摸去。


    日軍突擊部隊剛衝進土溝三四十米,赫然發現前麵土溝早已被炸斷了,至少有十多米是完全暴露在地麵的。


    才剛一猶豫,柳石的炮火順著土溝開始了轟擊,近百名擠在土溝裏的日軍士兵隻好順著土溝一擁而上。


    陳安馬上指揮三挺機槍重疊封鎖住土溝上坡的地段,完全不計子彈消耗的掃射封鎖。


    已經連續衝鋒近三百米的日軍士兵,體力消耗已經非常大了,躍上土坡的戰術動作都已經有些變形和遲緩了,很是無奈的倒在機槍的交叉火力之下。


    柳石的大炮隻轟擊了土溝五六發炮彈就停下了,沒有炮彈了。


    但是已經完全瘋狂了的日軍突擊部隊,麻木地跟著前麵日軍的衝擊,一一躍上土溝坡地,然後栽倒在地麵上再也爬不起來。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陳安看著望遠鏡中的一切,下完命令後,還想說點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硝煙漸漸散去。


    遠方的日軍懵了。


    陳家莊的人和巡防營的人也有點傻眼。


    前方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站著的日軍士兵,壕溝已經不複存在了,都是沉沉疊疊的日軍屍體,土溝裏幹脆都是血水匯聚的一條水溝了,慘叫**不絕於耳。土溝上坡處,有名腹部被機槍子彈掏出了一個大洞的日軍似乎要掙紮爬起來,但始終無法起身,過了一下子,就失去了任何聲息。


    所有的日軍突擊部隊,整整將近三百人的士兵,都倒在了短短的壕溝和土溝構成的三角形地帶。尤其是最後暴露在地麵的十幾米,成了日軍難以逾越的天塹。


    陳安默然,如果再有這樣的壕溝兩三道,陳家莊的人手槍炮又再多一些,估計所有日軍都要栽倒在他們的壕溝麵前。


    張二哥吃驚地說,“一個巡防營的兵力就這麽沒了?”看看四周到處散落的彈殼和廢棄的彈箱,張二哥無奈地搖搖頭,“這才幾分鍾,估計就打掉了巡防營一個月的子彈,耗不起呀。”


    陳安沒有接茬,他在望遠鏡中看到了有趣的一幕,遠處趕來支援的日軍突然縮了迴去,更遠處一個日軍指揮官正在怒斥另一名軍官,甚至直接扇了幾個耳光。那個被扇耳光的軍官,真得好像是栗原安秀中尉呀。


    子彈也消耗差不多了,炮彈是沒有了,陳安合計了一下,決定趁機撤退。張二哥突然一拉陳安,“快看,日本人竟然撤退了,不會吧?”


    什麽?陳安趕緊看向遠處,日本人真得在往後撤退。


    不可思議,隻知道死腦筋往前衝的日本人會撤退?陳安和張二哥有些吃驚地相互看了一眼。這個指揮官不簡單,陳安馬上意識到。


    眼看失去了大炮和機槍,突擊部隊又全軍覆沒,摸不清對方還有多少軍火,情報完全失誤,日軍指揮官馬上向後撤離,脫離火線。


    陳安當機立斷,“我們也撤,讓日本人慢慢猜吧。”


    一邊派人召迴趙四等人,一邊馬上撤出部隊,到莊子後麵集合,準備上馬狂奔而去。趙四卻不召而至,在馬上飛快說道,“日本人剩下的騎兵部隊,還有二百多步兵,正從右邊迂迴過來。”


    果然是賊心不死,剛才根本是重新整隊吧,陳安暗自慶幸撤離命令下得及時了。


    “張二哥先走,我們後走。玉山,留一挺馬克沁機槍,其餘的都送給張二哥,讓他們帶走,我們也減輕馬車的重量。”陳安吩咐。


    林玉山應了一聲,飛快地將其他的機槍,用木板隔住,然後用繩子綁在了馬身上,都塞進張二哥的馬隊裏。


    幾十個人一起動手,分把鍾功夫,巡防營來的兄弟就快馬而去,張二哥在馬上抱拳行禮,簡單地說了一句,“保重。”


    “後會有期。”陳安有些惆悵,這一去甘肅,也不知道何時能迴東北,亦不知將來迴來時兩人是否還能再次相見。


    柳石、林玉山、虎子等人齊齊抱拳,“張二哥,保重。”


    馬蹄聲遠去,張二哥等人很快消失在遠方。


    看著馬隊和馬車都已準備好了,陳安說了一聲,“我們走。”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終於要離開東北了。


    五十多人的隊伍,上百匹駿馬,十來輛馬車,飛快地行動起來,壓過了張二哥等人的痕跡,筆直地朝向西麵的大草原。


    陳安他們剛走不久,日軍的迂迴部隊衝進了空無一人的莊子。重新組織正麵進攻的日軍部隊,跨過了到處都是子彈殼的第二道壕溝,也進入莊子。


    秋山大佐鐵青著臉,站在被拋棄的大炮前麵,旁邊是鼻青臉腫的栗原中尉。


    “八嘎,你不是說對方缺槍少彈嗎?剛才壕溝裏十多箱的空彈箱是怎麽迴事?這裏這麽多的炮彈殼又是怎麽迴事?”秋山大佐指著地上數十發炮彈殼怒罵。


    栗原中尉趕緊立正低頭,“嗨咿,這都是我們情報部的錯。”


    “你們情報部負責向滿洲軍總部解釋吧,”秋山大佐毫不客氣地說道,死傷太多了,根本不是他自己可以抗下來的。


    “隻是敵軍的戰損怎麽寫?”栗原安秀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秋山不滿地盯了他一眼,“隨便找個村子,砍上千把個人頭上交就是了,反正都是中國人。”


    栗原安秀趕緊又是“嗨咿”了一聲。


    想了想,秋山大佐皺著眉頭說道,“再加上一句,敵軍殘部百餘人正向西麵草原逃竄,因對方都是騎兵,請派出至少一個加強中隊騎兵進行追擊。”不派人追殺,難解心頭之恨,秋山大佐隻好如此說了。


    隻是大佐沒有想到的是,讓他吃了大虧的陳安等人竟然連百人都沒有。


    第十五章 擺脫追兵


    “那些小日本還跟在我們後麵嗎?”陳安有些惱火。


    柳石也有些無奈,“還在後麵,趙四說,大概落在我們三十多裏後麵。他們的斥候這幾天都跟我們的哨騎糾纏了一番,不過都沒有損傷。”


    “都四天了,這些日本人有完沒完呀?”陳安恨恨地抽了一馬鞭。


    “我們馬車走不快,這才讓日本人有機會吊在我們後麵,否則大家一人雙馬跑起來早就溜掉了。”柳石也皺了皺眉頭。


    馬車上裝的不是食物,就是陳安要帶的鐵器物件等,柳石也難以決定是否丟棄。


    陳安終於開始認真思忖,是不是輕裝前進了。


    離開新民後,陳安等人一路朝西北出發,準備沿著西拉木倫河到達林西,再順著陰山山脈南側長途跋涉,經歸綏到包頭,再往南過榆林進漢中,最後到達隴南階州。這樣走的目的是避開京兆直隸和關內重地,盡可能減少麻煩。


    可惜不到二天,陳安等人就被追擊的日軍騎兵趕上了。幸好哨騎遠在四五裏外也發現了氣勢洶洶的日軍騎兵,當即一邊逃離,一邊連續朝天放槍警示。剛坐下來休息的陳安大吃一驚。虎子動作飛快,就近選了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土坡,架起了唯一的馬克沁重機槍。


    草原上實在太遼闊平坦了,藍天綠草,一望無垠,根本不能打伏擊。


    轉瞬即至,一百五六十騎的日軍騎兵出現在眼前,略微一停頓,日本人竟然直接發起了衝擊。


    陳安當即下令虎子遠射阻擊,柳石組織將馬車二輛一組,分布在八個方向,林玉山帶人持槍環衛。大草原上,騎兵攻擊最好的辦法就是迂迴包抄,當然如果對方是步兵而又沒有防備,直接衝陣奇襲也是非常有效果的。


    虎子手上重機槍的突然開火,將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日軍騎兵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好幾個騎兵一頭栽下馬匹。日本人急忙減速分別散向兩邊,看來準備打迂迴了。


    虎子一下朝左射擊,一下朝右射擊,死死咬住敵軍前鋒,直接打完了兩個彈箱。


    等到日本人完成迂迴攻擊戰術準備,陳安這邊的馬車也完成了圓形防禦布置,愈來愈多的水連珠加入射擊序列。


    一見事不可為,日本人隻好收縮隊伍,退迴遠處。趙四帶著幾名哨騎上去騷擾了一番,日本人難以驅趕,幹脆再退一段距離。趙四亦是不敢緊逼,雙方第一場接觸戰鬥,草草收場了事。


    此後四天,日本人一直呆在陳安等人後麵,估計是打著消耗完陳家莊人彈藥後,再組織衝擊的想法,畢竟五六十把水連珠再加一挺重機槍,誰都知道是一塊硬骨頭。日本人是輕騎兵,沒有配備大炮和機槍。


    日軍指揮官一邊臭罵下命令的官僚,一邊小心翼翼地指揮部隊盯住陳安的馬隊。這哪裏是一股狼狽不堪逃命的殘部。實際上他也誤會了,秋山大佐和栗原中尉的報告,為了粉飾勝利,含糊的寫了請求一個加強中隊騎兵追擊。但是發布命令的日軍官僚,卻非常狂妄的隻派了一個不滿員的騎兵中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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