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三月,由於機製問題,天浩所在的企業,也麵臨困境,在當時情況下,市場機製形成了,多年的老企業,無論是生產、經營、管理還是市場都具備了參與競爭的條件和實力,剩下的就是挑選領導者的事了,天浩又一次麵臨機遇,但是,天浩可能又一次麵臨被排斥的挫折境遇。

    企業換屆是大事,市裏派來了龐大的工作組,照例是開會、坐談、民意測驗,群眾推薦,領導集中。經過一係列的層層推選,天浩又被推到風口浪尖上,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提出天浩的其它任何問題,職工中傳開了:

    “天浩處長這次真的能進班子了。”

    市裏派來的企業班子推選工作組,在公司小會議室召開“民主”後的“集中”決定會議:

    “經過階段性的工作,咱們公司領導班子的換界人選已基本確定,經報請市裏有關部門批準和有關領導同意,提議天浩同誌擔任公司黨委書記、兼任監事會主席和工會主席職務。按照組織原則,還是請原黨委審議通過後報組織部門公示後發文。下麵請大家談談看法。”首先講話的是這次換屆工作領導組組長,市委組織部張副部長。

    “天浩同誌各方麵的條件、個人工作能力、這次推選過程中職工對他的綜合評價,以及職工的期望,通過這一階段的坐談、推選,大家都知道,這裏就不多介紹了。前幾輪換屆中天浩同誌就是人選之一,由於諸多原因始終沒能進班子,這一次,作為企業的主管局,我們同意天浩進班子。如果天浩進了這屆班子,應該說是最佳組合。”工業局趙局長接著講了話,除對天浩充分肯定,也明確表態。

    “我們沒有意見,同意天浩同誌進班子,我們會好好配合他的工作。”其他公司班子領導成員也發言表態,同意天浩進班子。

    地俊,時任公司董事長、黨委書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沒有發言。

    “地俊,你說說你的看法吧,你是書記。”張部長點了地俊的名,要他表態。

    “天浩同誌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強,政策水平也很高,但是,他這個人太高傲,不太好相處,如果他進了班子,可能很多時候班子很難形成統一意見,那會很不利於工作。目前,正是企業改製的攻堅階段,如果班子成員長期在一些決定企業重大問題上過多地不能形成決議,將會很不利於今後的工作開展。”

    發言的是地俊,個頭不大也不高,四十多歲年紀,看上去老實人一個,技術員出身。但是,他對權術的玩弄無師自通,在權力鬥爭中總能穩操勝卷,要論能力,他隻能算三流,若論對權力的操控,他要算一流。他不願意天浩進班子主要是他自己現在同時兼職黨委書記,不想放棄這個權力,由於他個人無論能力還是水平跟天浩相差太遠,在他當上公司領導以前,天浩對他有過太多的幫助與扶持,對他的一切知根知底,他怕天浩進班子後損害他的權威和利益。

    地俊說完這番話後,再也沒有人說什麽,會議冷場。

    “我看這樣吧,這個事我們再議議好嗎?今天的會就到這裏。”張部長見地俊是這種態度,宣布會議結束。

    三個月後,公司班子宣布,天浩又一次被地俊排斥在外,這次天浩不但沒能進班子,連人事處長也被地俊撤職了,至此,天浩從政的路到了盡頭,地俊為天浩安排了一個閑職。

    幾個月後的一天,天浩碰到在權力部門工作的熟人:

    “這次你進班子的文件都打好了,就等宣布了,你是怎麽搞的,又沒能進去,其實,市裏的領導對你的評價還是很高的,你跟地俊怎麽把關係弄得那麽緊張。”天浩一位在政府要害部門工作的朋友告訴他。

    “要說我跟地俊的關係,多年來感覺也還不錯,他從一個技術員走到今天的位置,我也幫了他很多、很大的忙,他自己心裏也有數。我想可能是他自己覺得他無論能力還是水平不如我,怕跟我不好合作,再說,他也可能是因為我對他的一切太了解了的原故吧?不行就不行吧,也沒什麽,不過我有一點還是不明白,既然職工推薦了,市裏也同意了,為什麽他一個人就能否決這一切呢?”天浩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問朋友。

    “現在,企業改製都到這個時候了,誰還把一個企業的班子當多大的事來辦呢?再說,那些考核班子的人對於他們來說不也就是一項工作嗎?完成了也就沒他的事了,如果你進了班子,地俊跟你鬧矛盾,市裏有人追究起來,還不是要說這是誰誰選的班子,人家也何必要擔這個風險呢?你說是吧。”天浩的朋友說得很透徹了,天浩無語,他還能說什麽呢?

    天浩從人事處長的位置下來後,沒有了那些煩鎖的日常事務,倒是清閑了許多,但是,心情無論如何也輕鬆不了,為了排遺心裏的鬱悶,便到女兒讀研究生的浙江大學陪女兒住了一些時日。當時,正是錢塘江仲秋觀潮的好時節,天浩也跟著女兒前往觀潮。此時,天浩心裏的心潮可能比洶湧的錢塘潮還要澎湃。

    錢江口,杭州灣,東望大海,煙波浩淼,水天相接,渾然一色;西望上遊,波光粼粼,帆影點點,柔波如語,真是江闊天高,讓人心曠神怡。誰能想象,如此平靜溫柔的江麵,會突然掀起滔天的排浪——錢江潮。天浩想著自然景象也如人生,平靜中也充滿著危機。

    杭州灣出海口處寬達上百公裏,到澉浦,江麵收縮到二十公裏,再往上到了鹽官鎮附近,江道又猛地收縮到三公裏左右。因此,杭州灣就形成一種口大裏小的狀態,由於外寬裏窄,形狀尤如一隻大喇叭,海潮來時,以每秒十多米的流速,簇擁著大量海水,向內江迅速推進。由於內江江麵驟然變窄,故大量潮水被兩岸夾堵住,海水互相擁擠、堆積,以它激起一道高達數米的浪濤水牆,於是就形成了這千古稱絕、聞名中外的自然奇觀。

    據記載,錢江觀潮的曆史,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漢朝時期就開始了,晉代大畫家顧愷之曾作有《觀潮賦》,北宋時期蘇東坡在杭州做太守時就作有詠頌錢江潮的詩句:

    “八月十八潮,天下壯觀無,鵾鵬水擊三千裏,組練長驅十萬夫,紅旗青蓋互明滅,黑沙白浪相吞屠”。

    至南宋時,定於每年農曆八月十八日為“潮魂生日”,千百年來,江潮忘不了錢江兩岸的吳越兒女,人們也忘不了江潮,每年總是如期而至,每當此時,杭州城內萬家空巷,傾城而出。

    觀潮的最佳位置當然是海寧的鹽官鎮,每年此時這裏是人聲鼎沸,比肩接踵。天浩跟女兒到了鹽官鎮,跨過一座小橋,便登上了觀潮大堤,一登上大堤,感覺天地豁然開朗,開闊的江麵,一望無垠,遠處煙波浩淼,水天一色。彎彎曲曲的防波大堤,臨江一麵,用大塊的方石砌成魚鱗狀石塘,以減輕江潮對江堤的衝擊,大堤裏側是一排排石砌的梯形坐位,專供觀潮的遊人或坐或站。石階後麵是那延綿數百裏,隨風搖曵的蘆葦牆,宛如一道綠色的屏風,隔開了喧器的道路與市鎮,使這江堤上顯得分外靜謐、潔淨。

    寬闊的大堤上,有觀潮亭,觀潮台,尤其顯目的是那座七層磚砌的“鎮海塔”,孤孤地屹立在江堤上,遠遠看去就象一位久經滄桑的老人,在那裏日夜注視著江麵,並低聲地在向遊人講述江潮千百年來的傳奇。

    天浩不知當年為何要造這樣一座鎮海塔。

    天浩看著眼前的防潮大堤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可能是過去海潮來了,人們無法阻擋,給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一些不便或是麻煩,人們希望修一座塔來鎮住海潮。中國是佛教為主的國度,造塔是佛教的傳統,當人們無力戰勝自然時,往往會求助神靈的護佑。資料上說,這鎮海塔明朝萬曆年間就矗立在這裏了,塔到是飛簷重角,由於塔周圍沒有任何建築物,使這塔顯得格外特別,觀潮的人們在潮汐未來之前隻有議論那塔了。有人說塔象風度翩翩的漢子,有人說它象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人說它潚灑俊逸,有人說它風韻神秀,府瞰百媚秋色,威鎮千裏大江。對這樣的無聊議論,天浩卻大不以為然。過去,由於人們對這宏偉壯觀的大自然奇觀無法解釋,就用中國傳統的神話傳說來演繹海潮。

    其實,世界各地的江海,因月亮和太陽對地球的引力作用,都有潮汐現象。錢塘江潮之所以在世界各地的江、海潮中顯得特別宏偉,甲冠天下,那是因為錢塘江出海口——杭州灣得天獨厚的特殊地形之緣故。

    風平浪靜,側耳細聽,此時千裏大江沒有一絲聲息,舉目遠望,一江秋水靜靜地泛著白光。天浩也自由地唿吸著清涼的空氣,穿過密集的人群來到一處亭子前,尋找著手冊上介紹的一處當年孫中山先生在此觀潮時的亭子,麵對這亭子,天浩不禁肅然起敬。同時這亭子也讓天浩思緒萬千,不說這海潮洶湧了千百萬年,就是當年孫中山先生到此觀潮也不過百年,可是世事滄桑,仿佛潮水不變,人間已千年。

    “潮來了,潮來了”,正思緒飛揚間,人們驚叫起來,天浩向著東方望去,隻見白雲飛渡間,一條白光微微泛起,有一種聲音從遠處傳來,嚶嚶的如同蚊蠅嗡叫。這時人們爭先恐後,左唿右喊,扶老攜幼,跳著、跑著,一起湧到了江邊。隻見遠處江麵上黑蒙蒙的水天之間,一條白色的素鏈似合似散地橫江而來,觀之好似月碎雲散,寒氣逼人,煞是壯觀。就在人們驚歎未已時,潮頭已經挾著雷鳴般的聲響鋪天蓋地來到眼前,驚湍跳沫,大者如瓜,小者如豆,也似滿江的碎銀在狂瀉,後浪推著前浪,前浪引著後浪,浪拍著雲,雲吞著浪,雲和浪絞在了一團,水和天相撞在半空中,沙鷗驚竄,魚兒哀號。遠處的潮水就象千萬頭雄獅踏江怒吼,亂蹦亂跳,撕咬格鬥,你撞我,我撞你,最後一起化著那水煙細沫,付之東流。

    這錢塘大潮,這連天的波濤,好象要和九天上的銀河相匯,這洶湧的淘沙大浪,好象要淘盡人間的一切汙穢,這潮水騰躍,好象要居高臨下,俯瞰風雲變幻的世界。此時天浩覺得這世界的天地間三分是水,三分是雲,還有三分是一種博大的氣派。在這壯觀的錢塘潮麵前,突然,天浩覺得自己的身軀在散開,他的心胸在升華,感覺大江、大潮也湧入他的胸膛,讓他豪情萬丈。

    兩岸的觀潮人群發出震耳的叫聲,許多年青人追趕著潮頭狂奔,歡叫,騰躍,天浩突然想起幾年前電視上報導的錢塘江觀潮的人群出現慘劇的情形,急忙將女兒帶到一邊。也有人在向江中拋灑著各種物品,這是人們情不自禁的舉動,這也應算作是一種不文明的行為吧。

    潮水很快就從天浩的麵前奔湧而過,不一會它又匆匆地迴顧而來,那天際的飛雲已經在遙遠的煙波中了,真有一種:“銀濤耀日,雪浪吞天,聲若雷霆,勢不可禦”的雄壯氣勢。

    江潮易退,心潮難息。走在迴家的路上,天浩在想,現實,往往是以曆史來充實的,而曆史又是靠現實來生輝的,就象這錢江之大潮,它也是多因素的綜合,才能有如此壯觀的景象。忽然,天浩想起這樣兩句詩:“歲月消磨人自老,江山壯麗我重來”。天浩沿著江岸,隨著人潮,念著古人的詩句,走在迴家的路上,也算是對錢江潮的良好祝願。

    天浩對江潮說:“明年,我還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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