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打仗什麽的,誰樂意啊。打仗就要關港口,港口一關洋人就不會來,自家生意就會受到影響。對廣大淳樸的老百姓來說,皇帝換人都不如自家少掙了幾文錢來得重要,因此都有些磨磨蹭蹭的,事不關己得很。


    饒是這樣,鄭經還是很順利的。金門的炮火並不強烈,兵士也少,哪裏抵擋得住鄭經的攻擊,雖然施琅是個有些作戰才華的,可對方有個陳永華,文武雙全,施琅被打得抱頭逃竄,到了廈門。


    廈門守軍也都慌了。他們和台灣友好相處了這幾年,每天出兵操練,卻也沒有想到會和台灣的兄弟們兵戎相見。他們本來就離得近,當年也有不少人為了想撈點外快,去了台灣,如果認真論起來,他們誰家沒有個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那個島上。同樣,台灣的兵也不那麽願意打。更何況,都是知根知底的,誰不明白鄭經的那點子事啊,都從心底唾棄著。


    這麽一來,陳永華再怎麽才華橫溢,都對消極怠工的士兵們沒有辦法。好在廈門守軍一樣消極怠工,兩方軍隊就跟過家家一樣,每次出戰都是平手。


    施琅大喜,他要的就是個拖,拖到大軍來了,他就脫身了。鄭經急了,將好幾個領頭消極的小軍官當眾斬首,這才換來其他人的害怕,認真攻打起來。台灣一認真,廈門就吃緊,施琅沒有辦法,死死抵抗,又派人去浙江求助,希望能獲得支援。


    不料,浙江的兵船走到一半的時候,陳永華矛頭一轉,去打溫州。浙江的兵船急著趕路,正好迎麵碰上,被打了個落花流水。陳永華率兵在溫州上岸,溫州港口失守。


    正在僵持的時候,朝廷的兵馬到了。碩塞立刻就提議從廈門出兵台灣,來個圍魏救趙。施琅搖搖頭。陳永華敢把大後方拋下不顧是有原因的,現在正是漲潮的時候,海上風浪很大,漁民們都是不會在這個季節出海的。清朝官兵又大多是北方來人,就別說打仗了,暈船都能暈死你!


    碩塞對海戰到底還是不了解,卻是精通陸戰,當機立斷提出分兵,決定快馬加鞭趕到浙江。施琅想想,覺得不妥。對自己了解最深的往往是敵人,他對鄭經了解頗深:這個人有才華,也有能力,就是年輕急躁,害怕失敗,且經不起打擊。於是,他便聯合碩塞,做出一種分兵的架勢,又擺出不管天氣如何,都要進攻台灣——大清有的是船,有的是火炮,不怕風浪!


    果然,在得到消息後,鄭經慌了,馬上就要放棄溫州迴台灣。陳永華畢竟謹慎一些,勸說他這可能是圈套,鄭經就是不管,他的心肝昭娘還在島上呢!同時在島上的還有萬惡的大老婆唐氏。雖然他留了人手保護昭娘和兒子,可也怕清軍啊。他早就知道,清朝皇帝下過旨意,若是誰家寵妾滅妻,立刻男的罷官女的賣掉,所以他害怕,萬一清軍攻打到島上,唐氏絕對做得出裏應外合的事情,那個時候昭娘和兒子就慘了!


    當然,這種心思是不能直接跟陳永華說的,他隻是說他擔心老本營的安危,一定要迴去。陳永華沒有辦法,隻能答應,一行人從溫州再次出發,直奔台灣。


    陳永華是對的。這個季節風浪很大,施琅是傻了才會真的去打台灣,而真正的傻子是他們自己,頂著風浪迴航。


    而施琅他們,是順風。


    這一仗,沒有任何懸念。鄭經、陳永華被俘,鄭襲代表鄭家上交了降書,鄭家全家被囚禁。施琅奉旨留在台灣整頓,趙布泰和碩塞帶著鄭家眾人以及贏來的戰利品,浩浩蕩蕩的迴了京。


    福臨加封鄭經為延平郡王,並賜了一座宅子給他以及家人居住。不過,在得知了他莫名其妙造反以及莫名其妙迴台灣的來龍去脈後,福臨特地下旨,把昭娘和鄭克臧交給唐氏,隨她怎麽處理,鄭經不可有絲毫違抗。


    有了皇帝撐腰,唐氏很快就把昭娘和鄭克臧折磨致死,而鄭經在此一敗之後,對昭娘也恨之入骨,覺得生無可戀,沒有幾年便抑鬱而亡。鄭襲做了這個郡王,居住在京城。至於唐氏,福臨給了她一些錢,她統統不要,幹脆利落的落了發,出家做了尼姑。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皇帝在看到鄭經一行人時,最想做的,便是招降陳永華。


    每個男人都有一個武俠夢,福臨也不例外。陳永華,也就是小說中鼎鼎大名的陳近南,當福臨知道自己就要見到這個大人物的時候,居然異常難得的緊張了一小下。


    陳永華其實並不像小說中描述的那樣,是個武藝超群的高手,反而文質彬彬,一副讀書人的模樣。福臨對他非常客氣,命人賜座上茶,並表明自己求賢若渴,陳永華絲毫不為所動,而是恪守禮儀,一舉一動中沒有半點不恭,卻又讓人看了心裏不爽。


    沒有辦法,福臨隻好讓他留在京城,又不限製他去探望鄭經,待遇非常優渥。對此,金之俊少有微詞,表示這個人這麽不識好歹,又是反賊,很應該斬首。對他的意見,福臨隻是笑笑就駁迴了,道:“鄭成功當年稱讚其為當年的臥龍先生,朕倒想知道,這個臥龍先生有何真才實學。”


    陳永華幾乎天天都去探望鄭經,而鄭經隻是抱怨天抱怨地,又怨恨起唐氏和昭娘,把罪責都推到兩個女人身上。時間長了,陳永華自然也有些煩。再加上皇帝對他和對鄭經簡直是區別對待,鄭經也會吃醋的,時時冷嘲熱諷,陳永華被他說得也很無語,畢竟是舊主,他不好頂嘴,隻是每次出來神色都淡淡的。


    另外,福臨還在這次出戰中發現了幾個人:佟臘月的弟弟佟國綱,以及赫舍裏氏的索額圖。


    佟國綱打起仗來根本不怕危險,總是第一個衝向前去,並且對小型佛郎機炮操作熟練,力氣又大,扛著一架佛郎機衝鋒陷陣,論起來砸人,時不時還能放放火,殺傷力很是巨大。


    而索額圖中舉之後,便在兵部謀了個小差事,這次跟著出征。他和佟國綱都是滿人,一個文人一個武將,居然混到了一處去。他此次是負責糧草後勤的,這許多人和戰船、火炮的後勤處理起來怪麻煩的,他發明了一種條目記賬法,將賬目理得清清楚楚,這種平時最容易出錯的地方,這次因為有了他,連一點小問題都沒有。


    這兩人都得到了封賞。佟國綱升為從三品遊擊,索額圖成為正四品給事中。佟家和赫舍裏氏都高興非常。赫舍裏氏的興奮勁頭更高一些。佟國綱在宮門外看到謝恩歸來的索額圖,哥倆好的一摟肩膀:“走啊,去喝一杯!”


    “行!”在軍隊裏混了這麽久,索額圖的書生氣被一掃而空,“喝不倒你我就叫你大哥!”


    “爺我本來就是你的大哥!”


    兩人手拉手的去喝酒了。而宮裏的福臨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不由得一笑。曆史上,佟國綱和索額圖沒有什麽接觸,現在,卻稱兄道弟起來。很詭異,不過,也是個很好的現象,這證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曆史應該有的樣子早就被更改得模糊不清了。


    後宮的幾個孩子也是曆史變更的重要佐證。十六年的選秀,宮裏進了一個西林覺羅氏的姑娘,一個那拉氏的姑娘,是為蘭格格和音格格。婉格格診斷出身孕,升位為婉妃。


    “阿瑪,婉母妃肚子裏麵,一定是個格格!”珊瑚飛撲到福臨懷裏,“這樣宮裏就有姐妹陪我玩了!”


    景額則是繃著小胖臉搖頭:“妹妹此言差矣。皇家就應該多子多孫,婉母妃肚子裏的,一定是個弟弟,就和常寧一樣。”——常寧的出生,讓他非常的得意,他終於不是最小的那個男孩子了。


    珊瑚一撇嘴:“不嘛不嘛,一定是個妹妹。阿瑪,你去跟婉母妃說一聲,讓她生個妹妹可好?”


    福臨笑著看小兒女們吵嘴。這一生,他有了母親、妻子、叔父、子女,已經圓滿至極,曆史什麽的,就讓它盡情的蝴蝶吧!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到年底都是最忙最累的時候。某溪不是財務啊,也從來沒有學過財務,但是,我要分管財務、人事、行政、采購四個部門,想想就知道我有多忙了。還好公司不大,不然我還不如直接吐血方便點。


    第八十三章


    台灣終於得以平定,施琅還是很能幹的,做為第一任福建水師提督以及台灣省巡撫,他上書朝廷,希望皇帝能夠派兵在台灣駐守。福臨準奏,並采取屯兵與民兵相結合的方式,這還是當年在黑龍江的時候濟度發明的,事實證明相當有效。


    但是,同樣的方法,用不同的人來實施,效果就會大為不同。施琅在福臨的印象裏一直是個能幹的,沒有想到他還是個貪的。


    他上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統計台灣“無主”的田產,然後統統放入自己的名下。若是誰有反對意見,那麽這戶人家的兒子便會被編入“民兵”名單,扔到軍營,百般折磨。一般百姓都是愛子如命的,誰敢因為田地而放棄自己的兒子啊,於是施琅得到的土地不知有多少,幾乎占據了南台灣已開墾田地的一半之多。這就算了,台灣許多漁民是沒有地的,他便向漁民們索要“規禮”,不然的話,也是同樣,將他們的青壯年統統弄到軍營裏麵去。


    這就算了。因為台灣北部貿易繁榮,港口眾多,他又在市場抽稅。原本台北港口是免稅的,過往商旅都愛在這裏做買賣,這一下子抽稅了,稅收還不低,直接導致了台北港口的衰敗,以及,運入內地的東西價格猛漲。


    對滿洲貴族來說,百姓生活好壞跟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可舶來品價格高漲,這問題就大了。每年京城裏,皇帝聖壽,太後聖壽,皇後千秋,攝政王千秋,四大送禮高峰明晃晃的擺著,還有端午、中秋、過年三個大節的節禮,這還不包括平時誰家嫁姑娘誰家娶媳婦誰家長輩過生日走的人情。總之,在京城開一個禮品鋪子絕對是穩賺不賠,所以,這些生意都被牢牢的控製在皇親貴族們的手裏,因此,漲價了,第一批受到影響的就是他們。


    彈劾施琅的折子也開始雪片一樣的飛上了福臨的案頭。福臨很是不解。在他看來,施琅是個有些笨嘴拙舌,外冷內熱的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因此,他招了陳永華入宮,想從他嘴裏問出個大概。


    陳永華本打算依舊是來個一問三不知,奈何福臨的態度相當溫和,問的也是台灣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他們日常的經濟來源。


    陳永華是個有大抱負的,也是真心為台灣百姓著想,便想著在皇帝麵前多說些好話。可惜他又是個在政治事務之外就不善於表達的人,讓他聊天簡直是千難萬難。他想了想,鄭重的迴答道:“台灣百姓一向淳樸,南部以耕田為生,北部以出海為生。另有高山族人,日常打獵種田出海樣樣來得。”


    福臨問道:“朕當時免了北部港口的稅收,如今繁華非常吧?”


    陳永華點頭。這一點上,他不得不感謝皇帝。有了港口,便有無數的人過來做生意,還有許多洋人,帶來的商機無數。開客棧的,開飯店的,做小買賣的,很快,台北港口便繁榮起來,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福臨歎一聲,指了指桌上的折子,道:“偏偏施琅在港口抽稅,且用話恐嚇百姓。朕本想讓台灣屯田,農忙時耕種,農閑時轉民為兵,省得再有海盜和不長眼的洋人來打咱們的主意。偏偏,這個施琅一下子把朕的苦心給浪費了。”


    陳永華氣結,站起身來,對著福臨一躬到地:“還請皇上憐憫台灣百姓,聖明燭照!”


    福臨冷笑一聲:“這些人順從鄭經反於朕,朕若是再施憐憫,豈不是讓天下人都明白朕軟弱可欺,隨便造反,都不用擔心有什麽責罰?”


    陳永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還是那一句:“懇請皇上憐憫!”


    福臨道:“不是朕不願意施仁政,隻是朕心寒。陳先生必然知道,朕之前對台灣如何,可那裏的民眾卻不念著朕的好,一心想著造反。卻不想想,若不是朕,他們還在荷蘭人手底下討生活呢。又說朕是蠻夷,朕再是蠻夷,也是國人,偏偏這些人,不願意跟著朕過日子,反而喜歡西洋番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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