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朝堂之上我們可從來沒有對著幹過!”最近,多爾袞開始向他講解軍事了,這讓他心底更加不舒服,仿佛這種讓步是額娘出賣美色換來的一般。


    布木布泰道:“知子莫若母,你就不要裝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麽,額娘一清二楚。”


    “額娘,我是不是異常沒用?”福臨眨眨眼睛,可憐兮兮的看向她。


    布木布泰笑了,衝蘇茉兒使了個眼色。蘇茉兒會意,輕輕福了一福:“奴婢去小廚房看看午飯準備好了沒有。”


    布木布泰明顯是有話要說,福臨也嚴肅了下來,隻是愣愣的看著她。


    “那一年我才八歲。”布木布泰的語音輕緩,神色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懷念,“阿瑪邀請大汗帶著兒子們去科爾沁商談事宜,我遇見了他。他教我騎馬,教我用弓箭。我們一起去草原上遊玩,一起去摘野果,一起去捉魚烤來吃。在我心裏,他簡直是無所不能。在他麵前,我高興了可以大笑,不高興了可以耍賴,可以哭鼻子,他都會讓著我哄著我。我似乎找到了真實的自己,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盼著他來找我玩。他是大汗最寵愛的兒子之一,我和他相處得好,就連阿瑪和額娘都對我好了幾分。”


    “我沒有想到,再見他的時候,我成為了先帝的女人。他長高了很多,隻是他的眼神和當初不一樣了。也是,他的額娘剛剛被逼死,他不得不在先皇手下討生活,日子不會那麽順心。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甚至認出了他係著的那個針腳粗糙已有些破爛的荷包是當年我送給他的。那個時候,是姑姑撫養著他,我們日日都能見麵,可每一次見麵,每一次都會更為傷心一些。”


    “他眼睜睜的看著先帝一次次的進入我的房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娶了我的妹妹。真是諷刺啊,我們一直在一起,卻又好像離得很遠。”


    布木布泰溫柔的看著福臨:“這種事情本來不應該對你這個孩子說的,可不知為什麽,額娘總覺得你能懂。你是我最愛的兒子,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之間有什麽不和。不過,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的話,額娘自然會站在你這邊。”


    福臨抬起頭:“那額娘呢,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布木布泰笑了:“傻孩子,額娘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還會有這種小孩子的想法。隻要你能夠平平安安的,額娘就心滿意足了。”


    心滿意足嗎?福臨看到布木布泰那溫婉的笑容,心裏一陣抽痛。做為兒子,他當然希望自己額娘能幸福,可做為皇帝,他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多爾袞的勢力進一步強大。


    “隻要叔父好好的,我自然不會為難他。”福臨想了許久,終於下了決心,“額娘,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兒子也不會反對。”


    和他在一起,指的是什麽?布木布泰眼睛一亮,隨即又平靜下來:“傻孩子,你覺得可能嗎?而且,小玉兒是他的福晉,我不能夠對不起她。不要多想了,我會勸多爾袞收斂些。隻不過,權勢的誘惑不是每個人都能抗拒的,福臨,你要盡快自己強大起來。”


    “啊,我知道。”福臨鄭重的點頭。


    過年的和諧歡快很快過去,順治元年三月,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刻,李自成攻陷了北京,崇禎帝煤山自縊。


    噩耗傳到盛京,漢臣們都哀痛不已。隻是麵子上不敢流露出來,隻能偷偷的傷心,有不少人還在家裏偷偷設立了空白的牌位來祭拜。範文程就是其中的一個,很快就有人將此告發到多爾袞麵前。


    多爾袞有些憤怒。在他看來,既然投降了清廷,就必須要一心為清辦事,更何況他們對範文程多好啊,又沒有讓他剃發,沒有讓他易服,還給他做大官,甚至做到了攝政大臣。他能有什麽不滿的?


    於是,多爾袞很爽快的在侄兒小皇帝和布木布泰麵前抱怨了一通,最後加上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皇上仁慈,賜予他高官厚祿,他卻不知珍惜,著實可惡!”


    福臨倒有些不以為然,他剛想開口,就見布木布泰衝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刻乖乖的坐好當聽教訓的好小孩。多爾袞繼續道:“當年父汗便對這些漢人們寬宏大量,結果呢,那些人居然叛亂。皇上,你還小,你不知道,漢人心裏的彎彎繞多著呢!”


    布木布泰站起身,親手倒了杯茶,又親手給多爾袞捧了過去,多爾袞受寵若驚的站起來,兩人手指相觸,他心頭便是一蕩,若不是福臨在場,他定會握住那雙潔白柔嫩的小手。


    “我不懂那些軍國大事,不過,女人家的小事還是懂得一些的。”布木布泰清亮的雙眸從多爾袞臉上掠過,“別的不說,就說這座皇宮裏麵,你要用哪個宮女太監,都要分清楚他們背後站著誰。”


    布木布泰從來不主動跟他們講宮裏的事,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認真的聽著。


    “有這麽兩個宮女,原本都是有主子的,卻在我當了太後後都投奔了過來。兩個人幹活都很細致麻利,對我也都很忠心耿耿。後來,她們原本的主子去了,一個宮女背地裏傷心,暗自給原主子上了柱香,另一個,卻當根本沒有這件事發生一般,該怎麽做還怎麽做。你們說,這兩個宮女我會重用誰?”


    她話音剛落,福臨便叫道:“第一個。畢竟是她的原主,若是她對原主一點情分都沒有,對額娘怎麽會忠心呢。像第二個宮女,涼薄至極,她能背主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多爾袞當然聽出了布木布泰的言下之意,或許是那杯茶的緣故,或許是她娓娓而來的語氣,他的心頭莫名的沉靜下來:“你說的有理,這種事情也是難免的。我便放過他們一次吧,不過不可以有第二次。”


    對付多爾袞,還是布木布泰比較拿手。漢臣私下祭拜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有管,而是由福臨私下裏敲打了幾句,整個事情也就這麽看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這讓幕後的指使者肅親王豪格非常不滿。


    “小皇帝不懂事,多爾袞也不懂嗎?真是笑話!”喝多了酒,豪格也開始口不擇言起來,“他們一個弑父一個弑君,居然還能安安穩穩的做皇帝,做攝政大臣,呸!”


    和他一起喝酒的一幫人不由得戰戰兢兢起來。豪格好歹是皇帝的哥哥,就算他再放肆無禮,性命至少是不會有問題的,而他們這些人卻不一樣了。


    豪格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的情緒,繼續狠狠的往嘴裏灌了一大碗酒,罵道:“皇阿瑪如果立我為太子,現在天下都是大清的了!皇阿瑪怎麽就看不到我的好呢?小九隻是會跟那個狐狸精撒嬌而已……”


    說著說著,豪格莫名傷感起來,往桌上一趴,唿唿大睡。陪同的幾人鬆了一大口氣,紛紛告辭離開,豪格的福晉任勞任怨的將他扶到床上,聽著他嘴裏喃喃的說著些“皇阿瑪”“額娘”,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第二十二章


    肅親王豪格口出狂言,妄談政事,甚至影射皇上,詆毀先皇,罪無可赦,特廢為庶人。這份聖旨福臨看了很久很久,終於伸出小手,拿起一旁的玉璽,穩穩的蓋在了上麵。


    多爾袞收起聖旨,道:“我知道你對豪格有幾分情誼在,可有的事情是不能以情分來決定的。”


    “嗯,我知道。”福臨神情有些低落。豪格教他騎馬,出戰迴來都不忘記給他帶禮物,是一個很合格的哥哥。


    朝堂轟動,都被多爾袞以強硬的手段壓製了下來,豪格一夜之間被打落凡塵,濟爾哈朗壓力陡增。範文程和多爾袞是一幫的,合起夥來孤立於他,甚至小皇帝也是一樣的,對多爾袞和煦如春風,對他則是愛理不理。


    同樣是叔父,也不必要這麽厚此薄彼吧?濟爾哈朗發現自己上朝時更像個隱形人一般,心情越發不爽。可豪格倒了,他手下不少人都投靠了多爾袞,濟爾哈朗做事越發的束手束腳。


    朝廷上的風向衝著多爾袞一邊倒,可他的野心卻不僅僅在這個小小的清廷。


    吳三桂送來了求和信,這對清廷來說是一件振奮人心的消息。之前李自成成立大順的時候,他們得到消息,吳三桂準備歸降大順,這讓多爾袞很是煩惱,並督促祖大壽再寫招降信,心裏卻不怎麽抱希望了,又到福臨麵前說了一通“漢人狡詐”之類的話。當時,福臨並不著急,反而安撫了他,說是吉人自有天相,吳三桂必降之類的雲雲。多爾袞以為他是孩子氣,也沒有放在心上,沒有想到他居然說中了。


    “皇上果然是有福之人!”多爾袞開心不已,絲毫不控製自己的情緒,一把將福臨抱了起來轉圈圈,福臨笑著叫著,多爾袞也哈哈大笑,一時間大殿裏都是笑聲。


    瘋了一陣後,多爾袞將福臨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問道:“你是怎麽知道吳三桂必降的?”


    福臨默了一下,他總不能說前世吳三桂漢奸的名頭相當大吧?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這個蝴蝶會威力大到將吳三桂給扇沒了。


    想了想,他便去抓多爾袞的耳朵,道:“如果我告訴叔父,叔父也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多爾袞用自己的光腦門輕輕的在福臨腦門上一磕,道:“不管你想要什麽,叔父都答應。”


    福臨摸摸腦門:“我現在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說吧。至於吳三桂,此人野心很大,良禽擇木而棲,李自成的大順兜不住他,他隻有兩條路,自立為王或者投降我們。”


    多爾袞來了興致:“那皇上認為,他為何不去自立為王呢?”


    福臨撇撇嘴:“他又不是傻子。在這個節骨眼自立為王,不管是我們還是李自成,都容不下他。他的那些兵馬號稱是五十萬,其實也不到二十萬,哪裏夠打的。”


    多爾袞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個很香豔的說法,李自成搶了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為了這個女人,他才會降清。”心中卻在想,這個陳圓圓到底美成什麽樣子,居然能夠背上“紅顏禍水”的名聲,不過,不管她長得如何,肯定不如玉兒遠矣。


    “為了個女人?好奇怪。”福臨歪歪腦袋,裝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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