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公安部批準,溫冬至被追封為英雄烈士,葬在嶺南山下。

    葬禮那天的嶺南山,微風過處,梨花依舊像雪片般地飄落下來,張瑩瑩仰起頭看它們飄飛的弧度和聽它們墜地的聲音,仿佛那是從遙遠的天空掉下的天使的眼淚。

    如此優秀美麗的女人既不圖名也不圖利,唯一圖的就是有一個好好愛自己的男人,她原以為她的人生會照著自己婚前美好的設想一路高歌而行,有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丈夫,三兩個胖乎乎的孩子,一個溫馨的家庭,持子之手,與子偕老。

    但她沒想到,冬至竟會走得如此突然,這種突然不是短暫的離別,而是恆久的辭世。這場愛,愛到最後隻剩下了疲憊、傷痛和撒手人寰的自私、孤獨。

    曾經那些時光的碎片,曆曆在目。

    為什麽會這樣,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上天要這樣懲罰我。

    老天爺,你對我太不公平了,難道棒打鴛鴦,惡拆鵲橋是你的喜好嗎?你未免也太缺德了吧。

    眼淚禁不住地又流了下來,瑩瑩在墳墓上添了最後一把土,哽咽著說:“冬至,你知道嗎?沒有你的日子我會很孤單的,你是不是後悔跟我求婚了,所以要選擇這樣的時候離我而去,是這樣嗎?啊!”

    葬禮現場的來賓無不被她的遭遇和哭聲震動了靈魂,潸然淚下。

    餘程浩上前,輕輕地把她拉開:“瑩瑩,別哭了,會哭壞身子”

    張瑩瑩轉身試了下眼角,淚水卻是越試越洶湧。

    “瑩瑩,東至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和你一樣,心如刀割,恨不得將那兇手千刀萬剮,可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好嗎?別哭了”餘程浩用紙巾輕輕地替她擦淨那張哭得髒兮兮的臉。

    溫家二老身子一顫一抖,永不休止。葬禮完畢之後,由公安民警開車送迴了家,瑩瑩站在墳前戀戀不舍一直不肯走,她摸著石碑上那遒勁而娟秀的名字,說想最後單獨陪陪冬至。

    餘程浩想要留下來陪著瑩瑩,但又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隻好隨著人群一起離開了嶺南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西偏得有些過分,張瑩瑩站起身來,遠遠地她看見黃小山站在那裏還沒走。

    黃小山把冬至遇難當晚交給自己的那戒指轉交給張瑩瑩,他說:“瑩瑩,這是冬至留給你的”

    這正是當晚接電話前她和冬至一起看中的那枚戒指,他不是沒買嗎?她接了過來,淚水隱隱醞釀,她說:“他走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

    黃小山想了一瞬,說:“不會”

    “那麽就是一槍斃命咯?”

    黃小山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瑩瑩,別想那麽多,都過去了,身體要緊,走,我送你迴去”

    張瑩瑩沒說話,沒上他的警車,獨自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夕陽的碎片,默默地朝前方那條金黃色的石板路上走去。

    那天她沒有直接迴家,而是去了診所,去了那個冬至向她求婚的地方,還是坐在上次那個位置,隻是早已物是人非。半個月前這裏充滿天堂般的喜悅,而今卻隻剩地獄般的痛苦。

    窗外殘陽如血,透過香樟繁密的枝葉在地板上投下一層圈圈點點。她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個診所,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又是怎麽走迴到了自己家裏,靈魂早已脫殼了。

    張文毅又不在,空蕩蕩的房子異常冷靜,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整整一周,她窩在家裏哪都沒去,期間餘程浩來過好幾次,帶來了自家燉好的補湯,前兩次張瑩瑩一口也沒喝,也不說話,倦在床上一動不動。盡管如此,餘程浩還是會每天過來陪她,他知道,瑩瑩從冬至的愛戀中一時走不出來,已經結束的愛要守住慢慢消逝的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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