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 三月一日 大安 無風
“胃裏太難受了，我想辦法再吐一吐。少爺你站遠些，不要把你衣服弄髒了。而且我現在渾身臭哄哄的，別熏著你！”秦月汐麵色通紅，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
方炎卻意外地並沒有走遠，反而蹲下來看著她的臉。
“你大費周章地找到易生，原來是想給紫苑牽線搭橋來的？”他問。
“是啊，少爺。我說過我沒有私心的。”秦月汐有點心虛地說。
方炎如墮五裏霧中。母親懷疑她是有目的混進府裏的，但她卻對紫苑的事如此上心。上次與她碰頭的李小三，他也打發人去調查了，背景很簡單，據察確實是遠房親戚的關係。是母親太多疑了吧？
秦月汐卻並不知道方炎此刻心裏想了些什麽，她已經跳將起來，跑到邊上去大吐特吐了。嘔，這個味道實在是……她發誓在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吃一顆雞蛋！
方炎卻跟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她明顯地背部一僵。
“很難受嗎？”他極其溫柔地問。
“少爺，”她眨眨眼，眼中盡是疑問。“我感覺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他瞬間卻又恢複了一臉冰凍之色，同時丟開了手。
“啊，原來是我的錯覺！”秦月汐自言自語地說。把嘴角擦拭幹淨，直起身，快步向馬車行去。吐了一番，感覺稍稍舒服一些。但那股子生腥味還縈繞在鼻尖，令她感覺相當不快。憶得當初班上的男同學曾經將生雞蛋直接敲進啤酒裏一起喝，莫非啤酒的味道能夠蓋住這腥味？
“你送秦姑娘迴府去。路上留神些！”方炎吩咐車把式說。
“是”，車把式領了命，待秦月汐在馬車上坐穩後，才揚起馬鞭，摧著馬兒前行。
秦月汐斜倚在車輛中，不時地隱忍著胃裏翻騰著的液體。馬車進了城，秦月汐透過隱約的車窗簾看見路邊的一家酒肆，她精神大振，掀開轎簾問道：“此處可有清爽些的酒賣？”
“秦姑娘想要喝酒？”車把式馭住馬兒，扭頭相問。
“我想喝啤酒。”秦月汐衝口而出道。
車把式以為自己聽錯了，料想她該說的是“米酒”吧？剛才看她吐得一塌糊塗，興許是想喝些米酒衝洗一下腸胃吧。
“姑娘，你一個人到酒肆飲酒，恐有不便呢。”車把式隱隱覺得不妥。
秦月汐卻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不等車把式阻攔，她已經飛奔至店內。車把式受驚不小，忙忙地拴好馬車，也跟著衝了進去。
此時熱情的店小二已經滿臉堆歡地迎了上來，問秦月汐需要些什麽服務。秦月汐問：“你們這裏都有些什麽酒？”店小二道，有汾酒、有竹葉青、有女兒紅、狀元紅……非常熟稔地報了一堆。秦月汐酒量奇差，根本不能喝白酒。她看著店小二一張一合的嘴，感覺胃中翻騰得愈加不舒服了。
“這位公子喜歡米酒。”車把式看出了秦月汐的異樣之色，遂打斷了店小二的話頭。那店小二唱了個喏，領秦月汐在幹淨的位子上坐下。其時離午時尚早，店裏基本沒什麽食客。
米酒極快地便呈了上來。秦月汐一看，心中不由驚喜。然後捧著碗，淺淺地抿了一口，果然就是自己家釀製的那種甜酒嘛。因其香甜，入口不澀，每當家裏新釀此酒時，秦月汐總是偷偷飲上一碗。媽媽好像心疼那酒似的，老不許她多喝。其實哪裏是心疼酒呢，而是酒量差勁的她隻消喝得一碗，便總會酩酊大醉。
喝著這酒，忽然便想起了家人。一瞬間眼圈便又紅了起來。看易生的神情，那般堅決，估計想要完成這大善人的心願真是難如登天。莫非她就再迴不去了？就留在將軍府做一輩子下人了？一想到此，不由有些悲從中來，將碗中的米酒一飲而盡。接著拍著桌子大叫：“再來一碗！”
店小二百般殷勤地又送上來一碗乳白色的米酒。秦月汐不知是喝了這酒還是想起了家的緣故，竟然覺得胃中舒泰許多，並不似剛才那般令人作嘔似地難受。李小三父子還在為無米下鍋而犯愁，這裏卻有多餘的米來釀酒。世道不公啊！錢真的是好東西啊！
錢？秦月汐猛地一驚。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呢。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車把式，嗬嗬笑道：“你帶銀子了嗎？我沒有銀子付酒錢呢。”
“公子莫要再飲三碗四碗，兩碗米酒的錢還是有的。”他苦笑著答道。
秦月汐感覺還沒喝得過癮呢，不過兩碗酒下去，她已經飽脹得不行了。本來想買點迴府去慢慢喝呢，車把式恐怕以為她以後不還她錢呢。如此便算了。下次發了月錢，再來買點解饞吧。
“如此多謝你了。等我迴了府，立馬還你銀子。”秦月汐打著酒嗝，站起身來便往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那櫃台裏的店家說道：“貴店的酒不錯！”店家笑著謝過她的光顧，說了盼她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秦月汐此時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了，昏昏沉沉地爬進了馬車內。車把式結了酒錢出來，解了馬繩，揮鞭朝將軍府而去。
馬車剛剛啟動，身後一匹駿馬疾馳而來。來人“咦”了一聲，緊急勒住駿馬，驚問道：“你何以此時還在這裏？”
車把式抬頭便看到一襲青色長衫的方炎，後者高坐在馬背上睥睨注視著他。他臉上一紅，訥訥道：“那個……秦姑娘想要喝酒，所以……”
方炎翻身下馬，挑開了車簾。車內秦月汐已經躺倒在地板上，一張小臉紅豔不已。他大驚，急忙衝進車內查看。
“月汐！月汐！”他輕搖她的肩膀，焦急地唿喊著。
秦月汐卻嚶嚀一聲，側過身去，將自己的右手胳膊枕在了頭下。方炎衝外麵問道：“她喝的什麽酒？喝了多少？”
“迴爺，喝了兩碗米酒。”車把式惴惴不安地迴稟說。
方炎不由得啞然失笑。哪有人喝兩碗米酒也能醉得不省人事的？看到秦月汐不時地翻轉身體，頭下的枕頭由右臂換成左臂，顯見是睡得極不舒服。鬼使神差地，方炎竟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伸直了雙腿，小心翼翼將她的頭顱安放在他的腿上。
“侍衛，你慢慢地把車往府裏趕吧。黑雲會自己跟上的。”方炎吩咐說。黑雲是他的寶馬的愛稱。
馬車啟動，車身輕微地搖晃著，秦月汐就像坐在搖籃裏般舒服受用。以前被人取笑半杯倒的時候她還狡辯說，喝醉了便唿唿大睡總比胡言亂語或手舞足蹈地來得好得多了。若是她知道了今日此番景象，又該作何感想？
方炎低頭看著熟睡中的秦月汐，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個女子上了心，但又予以否定地反駁說怎麽可能。她又不漂亮，出身來曆也可疑，脾氣好像也欠佳，他沒理由去對她上半分的心吧？可是，為何總是沒來由的，看到她口口聲聲提到易生，還公然跟李小三拉拉扯扯的，他就一肚子的火？
他輕輕地笑了，笑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雖然真是理不清那亂如麻的心緒，更加難以解釋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當她與他同榻而眠時，心裏真是愉快而滿足的。就像此時讓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悄然凝視她，她再次在他身邊安然入睡，他心裏的愉悅之情又泛濫開來。
伸出手，他輕輕柔柔地細細撫摸起她的臉龐來。摸上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綢緞般光滑與細致。她的皮膚並不白晳，此時因著酒意而遍布潮紅，讓他感覺到她恬然沉睡時竟也是可愛的。
其實，她隻不過算不得絕色而已，也並未難看到哪裏去。小巧玲瓏的臉龐，挺俏的小鼻子，最動人之處是她的兩片粉嫩櫻唇。可惜她是單眼皮大眼睛的女子，不然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忘返，不忍猝離。他的目光落在她緊閉著的雙唇上，她的唇瓣濕潤而有光澤，仿佛清晨帶露的花朵般嬌豔欲滴。接著，他聽到了自己喉結處喉頭滾動的聲音。刹那間，他的臉也紅了起來，暗暗咒罵了一聲，終於轉過臉去。
“胃裏太難受了，我想辦法再吐一吐。少爺你站遠些，不要把你衣服弄髒了。而且我現在渾身臭哄哄的，別熏著你！”秦月汐麵色通紅，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
方炎卻意外地並沒有走遠，反而蹲下來看著她的臉。
“你大費周章地找到易生，原來是想給紫苑牽線搭橋來的？”他問。
“是啊，少爺。我說過我沒有私心的。”秦月汐有點心虛地說。
方炎如墮五裏霧中。母親懷疑她是有目的混進府裏的，但她卻對紫苑的事如此上心。上次與她碰頭的李小三，他也打發人去調查了，背景很簡單，據察確實是遠房親戚的關係。是母親太多疑了吧？
秦月汐卻並不知道方炎此刻心裏想了些什麽，她已經跳將起來，跑到邊上去大吐特吐了。嘔，這個味道實在是……她發誓在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吃一顆雞蛋！
方炎卻跟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她明顯地背部一僵。
“很難受嗎？”他極其溫柔地問。
“少爺，”她眨眨眼，眼中盡是疑問。“我感覺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他瞬間卻又恢複了一臉冰凍之色，同時丟開了手。
“啊，原來是我的錯覺！”秦月汐自言自語地說。把嘴角擦拭幹淨，直起身，快步向馬車行去。吐了一番，感覺稍稍舒服一些。但那股子生腥味還縈繞在鼻尖，令她感覺相當不快。憶得當初班上的男同學曾經將生雞蛋直接敲進啤酒裏一起喝，莫非啤酒的味道能夠蓋住這腥味？
“你送秦姑娘迴府去。路上留神些！”方炎吩咐車把式說。
“是”，車把式領了命，待秦月汐在馬車上坐穩後，才揚起馬鞭，摧著馬兒前行。
秦月汐斜倚在車輛中，不時地隱忍著胃裏翻騰著的液體。馬車進了城，秦月汐透過隱約的車窗簾看見路邊的一家酒肆，她精神大振，掀開轎簾問道：“此處可有清爽些的酒賣？”
“秦姑娘想要喝酒？”車把式馭住馬兒，扭頭相問。
“我想喝啤酒。”秦月汐衝口而出道。
車把式以為自己聽錯了，料想她該說的是“米酒”吧？剛才看她吐得一塌糊塗，興許是想喝些米酒衝洗一下腸胃吧。
“姑娘，你一個人到酒肆飲酒，恐有不便呢。”車把式隱隱覺得不妥。
秦月汐卻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不等車把式阻攔，她已經飛奔至店內。車把式受驚不小，忙忙地拴好馬車，也跟著衝了進去。
此時熱情的店小二已經滿臉堆歡地迎了上來，問秦月汐需要些什麽服務。秦月汐問：“你們這裏都有些什麽酒？”店小二道，有汾酒、有竹葉青、有女兒紅、狀元紅……非常熟稔地報了一堆。秦月汐酒量奇差，根本不能喝白酒。她看著店小二一張一合的嘴，感覺胃中翻騰得愈加不舒服了。
“這位公子喜歡米酒。”車把式看出了秦月汐的異樣之色，遂打斷了店小二的話頭。那店小二唱了個喏，領秦月汐在幹淨的位子上坐下。其時離午時尚早，店裏基本沒什麽食客。
米酒極快地便呈了上來。秦月汐一看，心中不由驚喜。然後捧著碗，淺淺地抿了一口，果然就是自己家釀製的那種甜酒嘛。因其香甜，入口不澀，每當家裏新釀此酒時，秦月汐總是偷偷飲上一碗。媽媽好像心疼那酒似的，老不許她多喝。其實哪裏是心疼酒呢，而是酒量差勁的她隻消喝得一碗，便總會酩酊大醉。
喝著這酒，忽然便想起了家人。一瞬間眼圈便又紅了起來。看易生的神情，那般堅決，估計想要完成這大善人的心願真是難如登天。莫非她就再迴不去了？就留在將軍府做一輩子下人了？一想到此，不由有些悲從中來，將碗中的米酒一飲而盡。接著拍著桌子大叫：“再來一碗！”
店小二百般殷勤地又送上來一碗乳白色的米酒。秦月汐不知是喝了這酒還是想起了家的緣故，竟然覺得胃中舒泰許多，並不似剛才那般令人作嘔似地難受。李小三父子還在為無米下鍋而犯愁，這裏卻有多餘的米來釀酒。世道不公啊！錢真的是好東西啊！
錢？秦月汐猛地一驚。她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呢。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車把式，嗬嗬笑道：“你帶銀子了嗎？我沒有銀子付酒錢呢。”
“公子莫要再飲三碗四碗，兩碗米酒的錢還是有的。”他苦笑著答道。
秦月汐感覺還沒喝得過癮呢，不過兩碗酒下去，她已經飽脹得不行了。本來想買點迴府去慢慢喝呢，車把式恐怕以為她以後不還她錢呢。如此便算了。下次發了月錢，再來買點解饞吧。
“如此多謝你了。等我迴了府，立馬還你銀子。”秦月汐打著酒嗝，站起身來便往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那櫃台裏的店家說道：“貴店的酒不錯！”店家笑著謝過她的光顧，說了盼她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秦月汐此時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了，昏昏沉沉地爬進了馬車內。車把式結了酒錢出來，解了馬繩，揮鞭朝將軍府而去。
馬車剛剛啟動，身後一匹駿馬疾馳而來。來人“咦”了一聲，緊急勒住駿馬，驚問道：“你何以此時還在這裏？”
車把式抬頭便看到一襲青色長衫的方炎，後者高坐在馬背上睥睨注視著他。他臉上一紅，訥訥道：“那個……秦姑娘想要喝酒，所以……”
方炎翻身下馬，挑開了車簾。車內秦月汐已經躺倒在地板上，一張小臉紅豔不已。他大驚，急忙衝進車內查看。
“月汐！月汐！”他輕搖她的肩膀，焦急地唿喊著。
秦月汐卻嚶嚀一聲，側過身去，將自己的右手胳膊枕在了頭下。方炎衝外麵問道：“她喝的什麽酒？喝了多少？”
“迴爺，喝了兩碗米酒。”車把式惴惴不安地迴稟說。
方炎不由得啞然失笑。哪有人喝兩碗米酒也能醉得不省人事的？看到秦月汐不時地翻轉身體，頭下的枕頭由右臂換成左臂，顯見是睡得極不舒服。鬼使神差地，方炎竟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伸直了雙腿，小心翼翼將她的頭顱安放在他的腿上。
“侍衛，你慢慢地把車往府裏趕吧。黑雲會自己跟上的。”方炎吩咐說。黑雲是他的寶馬的愛稱。
馬車啟動，車身輕微地搖晃著，秦月汐就像坐在搖籃裏般舒服受用。以前被人取笑半杯倒的時候她還狡辯說，喝醉了便唿唿大睡總比胡言亂語或手舞足蹈地來得好得多了。若是她知道了今日此番景象，又該作何感想？
方炎低頭看著熟睡中的秦月汐，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個女子上了心，但又予以否定地反駁說怎麽可能。她又不漂亮，出身來曆也可疑，脾氣好像也欠佳，他沒理由去對她上半分的心吧？可是，為何總是沒來由的，看到她口口聲聲提到易生，還公然跟李小三拉拉扯扯的，他就一肚子的火？
他輕輕地笑了，笑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雖然真是理不清那亂如麻的心緒，更加難以解釋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當她與他同榻而眠時，心裏真是愉快而滿足的。就像此時讓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悄然凝視她，她再次在他身邊安然入睡，他心裏的愉悅之情又泛濫開來。
伸出手，他輕輕柔柔地細細撫摸起她的臉龐來。摸上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綢緞般光滑與細致。她的皮膚並不白晳，此時因著酒意而遍布潮紅，讓他感覺到她恬然沉睡時竟也是可愛的。
其實，她隻不過算不得絕色而已，也並未難看到哪裏去。小巧玲瓏的臉龐，挺俏的小鼻子，最動人之處是她的兩片粉嫩櫻唇。可惜她是單眼皮大眼睛的女子，不然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忘返，不忍猝離。他的目光落在她緊閉著的雙唇上，她的唇瓣濕潤而有光澤，仿佛清晨帶露的花朵般嬌豔欲滴。接著，他聽到了自己喉結處喉頭滾動的聲音。刹那間，他的臉也紅了起來，暗暗咒罵了一聲，終於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