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 二月三十 大安

    這是什麽意思?秦月汐不甚明白地看向他。“少爺您是什麽意思?您到底是要幫我還是不幫我呢?叫我留下來做什麽?”

    “你不是說要女扮男裝嗎?那我隻有把你扮成我的隨侍小廝的樣子啊。既然要扮,自然要扮得入木三分,才不致令人起疑呀。那你是不是應該從現在開始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小廝?”方炎耐心地解釋說。

    “哦,少爺是打算幫我了嗎?”秦月汐遲鈍地笑笑,繼而問道:“您是想現在開始訓練奴才了嗎?”

    “是啊,你願意嗎?”方炎心有忐忑地問。

    “迴爺,小的願意!”秦月汐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樣,響亮地迴答出聲。

    方炎心裏塵埃落定,但卻更加疑惑重重地瞥了她一眼。她倒是迴答得幹脆利落得很,她就不擔心他會對她有所企圖?

    秦月汐一點也不擔心。她知道自己生得什麽模樣,以方炎的身份,斷斷是不會打她的歪腦筋的。再說,他答應幫她,這本就不是易與的事。秦月汐早就作好了萬全的心裏準備,連給他倒便桶的心理建設都已經竣工了。既然讓她做小廝,不過就是伺候他穿衣吃飯嘛,這有何難?

    方炎於是叫來守在門外的侍衛,遣了他去別的屋睡覺,今晚由秦月汐來值夜。侍衛也並不多問,隻是按吩咐辦事去了。

    方炎徐徐起身,幹咳了一聲,示意秦月汐給他寬衣。秦月汐便一臉坦然地來到他跟前,笨拙地替他解腰帶、解鈕扣。他的雙眼隨著她的雙手不停地移動,她的手每碰觸到他身體上的某處,盡管隔著衣服,也令他產生一種怪異的感覺。

    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總算替他把外衣脫了下來。果然,伺候人的活兒不是誰都幹得來的。更何況,她在替他寬衣的時候居然會不聽使喚地心如鹿撞。然後,她的臉上“蹭”地染上一層紅暈。

    “少爺請早點歇息。”秦月汐不敢看他,迅速地說完後便告退了。

    躺在外間的小床上,她難以置信地伸手摸自己的雙頰,果然十分燙手。啊,秦月汐,你瘋了嗎?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秦月汐。”方炎的聲音喚醒了她亂蓬蓬的思緒。

    “什麽事,少爺?”標準的迴答模式。

    “我有點睡不著。”言簡意賅的迴答。

    靠,你睡不著我有什麽轍?秦月汐心裏想。

    “少爺,你試試看數綿羊呢。一隻、兩隻、三隻……很快就睡著了。”秦月汐提議說。這可是失眠者們慣用的伎倆呢。

    “管用嗎?”

    “您試試看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秦月汐盡可能地溫言說著。

    其實秦月汐也有點失眠的跡象。也不知道是換了地方還是怎麽地,數了幾百隻綿羊了還在輾轉反側。

    “你也睡不著嗎?”寂靜中又傳來方炎的聲音。

    “有一點兒。”她老老實實地迴答。

    “聽聞你常給紫苑講故事,不如也講一個給我聽聽看呢?”半是請求半是命令似的語氣。

    這人把她當什麽了?好像三歲小孩一樣,入睡前一定要聽人講故事才行。聽起來還是不容反駁的意味。那好,給你整個鬼故事,嚇嚇你。於是開始講《聊齋》。先是講了個《聶小倩》,問他睡著沒,答曰還沒。問他害怕否,被人家嗤笑著問:“你有講到令人害怕之處麽?”於是她啞然。勝不驕,敗不餒,好,秦月汐再接再厲,又講《顏如玉》,這個也並沒什麽可怕的。裏麵那人貌似還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嗬欠。唉,真把這當成催眠故事了。不過她的作用不就是要成功令他入睡麽?貌似歪打正著呢。

    有輕微的唿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清晰可聞,秦月汐慢慢地也進入了半睡眠狀態。陡然間,一隻老鼠從不知名的角落裏竄了出來,“吱”地叫了一聲便響聲霍霍地奔向另一處。剛才的鬼故事氣氛猶在,暗夜裏這叫聲便顯得出奇地恐怖,駭得淺眠中的秦月汐幾要魂飛魄散。她立時便驚叫起來,赤著腳便猛地衝進了方炎的臥室中。

    方炎警覺性甚高,聽到她的驚叫立馬便從床上跳將起來,迅速地點了燈,手中還不忘抓起了放在枕畔的佩刀。見到秦月汐一臉驚恐的模樣,急忙衝到她身邊問:“什麽事?”同時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全神戒備著。

    “迴……少爺,有老鼠!”秦月汐幾乎是顫抖著嗓音說。

    方炎先是一呆,接著鬆了一口氣,然後忍俊不禁起來。

    “就一隻老鼠,就把你嚇成這樣?”

    “少爺,老鼠很可怕的。”秦月汐也覺得自己丟臉極了,低頭訥訥地說道,老鼠可是攜帶病菌的恐怖分子啊。

    “喲,這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月汐啊?居然被一隻老鼠嚇得麵無人色!嘖!嘖!”方炎盡情地取笑她說。

    秦月汐懊惱地咬著唇,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迴過神來,第一次沒有像刺蝟一樣跟他針鋒相對。此時他離得她那麽近,以至於他的手臂挨著她的。他似乎都能感觸到她的體溫。彼時她替他寬衣時的異樣情緒竟又一點點地升騰起來。“好了,沒事了,趕緊睡覺去吧。”他極不自在地幹咳了聲,柔聲哄慰她說。

    她眼巴巴地望著他,怯怯地問:“可不可以把外麵的床搬進來,我照顧你晚上喝個水啊什麽的不是更方便嗎?”

    看樣子嚇得不輕啊,他皺著眉心想道。然後左右巡視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秦月汐赤著的雙腳上。此時她的雙腳正互搓著,顯然是覺得寒意入侵了。

    他莫名地便覺得惱怒起來,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她一驚,不解地問道:“你幹什麽?”

    他徑直地將她抱到床上放下,接著又從外間抱了她的被子進來,扔給她。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

    “你就睡在這裏吧。免得半夜三更的我又被你鬼吼鬼叫地給吵醒。”他緊繃著臉說。然後自顧自地上床,側臥著躺下,盡量離得她遠一些。

    她皺眉看向他,心裏真是詫異至極。他明明是有潔癖的人,竟然允許她鳩占鵲巢分他一半床鋪?是被她攪得不耐煩了才不得已而為之,還是看見她剛才楚楚可憐的樣子動了惻隱之心?呀,秦月汐,“楚楚可憐”也能用於形容你啊?她心裏自嘲地想著。

    “謝謝你。”她輕聲咕噥著,在床的另一頭慢吞吞地躺下,將被子給自己裹了個嚴實。嗯,人家主子的床睡著就是舒服,有火爐燒著,熱乎得不得了。雖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遭人口實,但是她自己心裏坦蕩蕩的不就行了嗎?而且她反正也是要離開這裏的,也不怕被人家說三道四的。先過了眼前的坎再說。

    漸漸地,溫暖襲來,身旁還有個武功高強的人陪著,心裏也倍感踏實。意識漸漸模糊,秦月汐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一覺醒來天已明。秦月汐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已心情愉悅地翻身坐起來。伸手抹了抹嘴角嘩啦啦的口水,突然驚見方炎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床沿研究也似地看著她。一旁的侍衛則垂手侍立著。

    “啊,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主要是少爺的床鋪太舒服了。”秦月汐很自覺地自省,並牽強地推卸責任說:“這也有少爺的不是了。既然您已經醒了,就該叫醒奴才才是嘛。我可不是故意要睡懶覺躲避任務的哦。”

    “你真的覺得爺的床鋪舒服?”方炎竟不加責怪,反而雙目灼灼地看著她,反問了一句。

    “那是極其、相當、絕頂的舒服啊!”秦月汐又變迴馬屁精了。

    “既然如此,那爺準你以後天天睡在這裏可好?”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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