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 二月二十一 友引 寒風
掌燈時分，秦月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冥思苦索如何才能治服易生。論武功，她根本就是螻蟻撼樹；論心機，她也許還在幼稚園階段；論計謀，人家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一個適合的突破口去牽人家鼻子。人都是有死穴的，隻是不知道這個人的死穴在哪裏。這個大善人的心願確實非同小可。
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正自煩惱不已，門上響起剝啄之聲。
“誰呀？”秦月汐懶待起床，就這樣衝著門喊。
“奴婢君兒，秦姑娘莫非已經睡下了？大夫人命奴婢來請秦姑娘去一趟。”
秦月汐隻能無奈地起床，隨著君兒去了瘦梅居。
瘦梅居內燈火明亮，大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把秦月汐端詳了又端詳。
“起初也覺得你不打眼兒，今兒仔細一瞧，你這雙眼睛倒是流露著聰慧呢。”大夫人輕笑著說。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秦月汐覺得莫名其妙的。
“大夫人取笑了。”
“上次問你的時候好像沒有問清楚，你家是什麽地方的，府上都有些什麽人？”大夫人切入正題了。
秦月汐便又將上次杜撰的台詞重新背了一遍。
“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呢？”
“我跟著村子裏的人一路逃過來的，後來跟他們走散了。”秦月汐心虛地答道。
“你的那些學問都是跟誰做的呢？”
“夫人，月汐有什麽狗屁學問了？隻是逃避的路上遇到不少人，道聽途說了不少事。”秦月汐強裝鎮定地答道。
“在將軍府住得還習慣嗎？可還有什麽我們沒有準備得周到的？”大夫人跳轉話題說道。
“夫人言重了，能得一處遮風避雨之處已是求之不得了，更何況是高床厚被的將軍府呢？”秦月汐跟著客套說。
“這丫頭，就會說些好聽的。”大夫人失笑了，嗔道。“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我說。天晚了，你也早點迴去歇著吧。人上了年紀，也熬不得夜了。”大夫人略感疲倦地揉了揉眉眼，說道。
“那月汐告辭了，大夫人好生歇息。”秦月汐行了屈膝之禮，謹慎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似乎靠在椅畔打起盹似的，秦月汐退出了房間，拉上門戶。對著外麵空曠的空間，深吸了口氣。剛才真是憋氣到了極點！
“秦月汐，你怎麽在這裏？”突然一盞燈籠便湊到了她的臉附近，一個熟悉的聲音遲疑地問道。
“哦，是大少爺啊。”秦月汐展顏笑道：“是大夫人叫我來的。”
“母親她叫你做什麽？”
“我也不明白呀！”秦月汐聳了聳肩，說：“心血來潮想跟我談談心！”
方炎明顯地皺了皺眉。
“你現在是要迴海棠齋了嗎？”他問，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是啊。”秦月汐也溫言答道。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和平共處呢，方炎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
“天色這麽黑，為什麽不打個燈籠？”他再問。
“來的時候是君兒打著燈籠照過來的，我走的時候沒看到她人。反正瘦梅居與海棠齋離得又不遠，沿著這條道走，很快就到了。”秦月汐無所謂似地說。
“這怎麽能行？我送你過去吧！”
秦月汐錯愕不已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
“不走嗎？”他催促說。
好像是來真的。秦月汐更加覺得怪怪的，於是推辭說：“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你一向都是這麽固執的嗎？”他略帶怒氣地問。“請你不要誤會了，我隻是不想我家的下人出了意外，還得將軍府出銀子來醫治。”
“我就說嘛，你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好心？”秦月汐嘲諷地說。接著便大闊步往前而去，方炎便默默地跟著她，盡量用燈籠照著她腳下的路麵。
夜裏極靜，除了微微風吹過的聲音，便是兩人此起彼落的腳步聲了。秦月汐有一點不自在起來。剛才大夫人說的那些話使她心煩意亂的，看樣子，她在將軍府的日子呆不久了。
秦月汐沉吟半響，便斟酌著問：“大少爺，你跟易生關係好嗎？”
“問這個做什麽？”沒好氣的聲音。
“他一直都是這麽冷清清的麽？”不死心地追問。
“嗯。”
“他今年多大啦？有沒有聽說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打聽這些幹什麽？難道……你看上他啦？”方炎停住了腳步，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我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像易生這樣一表人材的翩翩佳公子，自然得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才配得上他的。”秦月汐沒好氣地說。
“哼，知道就好！”方炎好似舒了口氣，臉上微微帶著笑。
“那他下次什麽時候再來將軍府？”
“你想見他？”不滿的情緒又翻湧上來，方炎笑臉一僵。
“想見。”秦月汐也止住步子，迴轉身來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他什麽時候會來？”
“今天才剛見過，你就依依不舍啦？”方炎語氣微酸地說。
“不是這樣的啦，我想見他當然是有原因的了。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秦月汐趕緊撇清說。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類型？”方炎試探地問。
“這個你別管，你先迴答我呀。”秦月汐情急之下，不小心便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臂，還忘情地搖了搖。方炎便注視著她的舉動，看著她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再看向她。她一驚，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不當心碰到他的手，他嫌惡地用手絹擦拭那一幕。她趕緊從身上找出手絹，慌亂地擦拭剛才被自己碰過的地方，一邊嘿嘿陪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下不為例！”
方炎本來略帶欣喜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他的心裏多了些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緒。
一時兩人無語。秦月汐又繼續往海棠齋而去。海棠齋很快便到了，方炎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瘦梅居與海棠齋距離得這般相近。
秦月汐推開了海棠齋的院門，迴頭跟他說：“我到了。謝謝大少爺送月汐迴來。大少爺一路走好！”
方炎眼見著秦月汐麵無表情地向他道謝並道別，然後走進海棠齋，關上門。他被她一口一聲“大少爺”蜇得心頭很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莫名其妙。
方炎在海棠齋門口木立半晌，感到有絲絲寒意侵襲，他才舉步往瘦梅居而去。
“怎麽到現在才來？”大夫人一見到他，懶洋洋的語氣中還帶著嗔怪之意。
“路上耽擱了一下。”方炎把燈籠放下，坐了下來。“父親不在？”
“他去芝蘭室啦。二夫人最近迷上了那個太極拳，時不時地也鼓動著將軍跟著練。將軍寵著她，跟鬼迷心竅似的，非說二夫人好像越來越年輕了……”大夫人忘乎所以地絮絮叨叨起來，方炎聽得劍眉緊蹙起來。
“母親叫孩兒來又是什麽事呢？”他打斷了母親的自說自話。
“哦，你看我都糊塗啦。”大夫人自嘲似地笑笑說。“前幾日曾聽將軍提起，說你之前是見過秦月汐的是嗎？”
“是的，在去大覺寺的路上。”他據實以答。
“我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薛大夫醫術精湛，曾經活人無數，為什麽這一次竟然對苑兒的病束手無策？秦月汐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還治好了苑兒。本來我也沒多想，但是今天，聽說她耍了點手段讓易生發笑，還讓他為娥兒舞劍。易生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豈是輕易受人擺布之輩？炎兒，你有什麽看法？”
方炎聞言也變得焦躁起來。母親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
“母親的意思是？”
“當日她救治紫苑之後，將軍曾查過她的來曆。她剛來府裏也沒兩天，還是裝聾作啞扮可憐令林嫂一時心軟，擅作主張收留的她。我後來也旁敲側擊地問過秦月汐的出身來曆，聽起來倒沒什麽可疑之處。但是我總是隱隱地感覺到不安。”
方炎也不由沉吟起來。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細心精明的，經她一提，他也覺得秦月汐來曆有些可疑。
“我看她並不是單純地想在將軍府安身立命的，她一定是有什麽陰謀的。她先救了苑兒，取得將軍府的信任，然後再有所圖謀。至於她想圖謀什麽，我卻百思不得其解。圖財？她為什麽不在救治苑兒之前提出條件呢？圖名？救了大善人確實能名噪一時，但她卻不曾張揚；圖……”大夫人微微眯起雙眼，緊盯著方炎，徐徐道：“看她今天的表現，莫非是覬覦易生？想借將軍府做靠山，接近易生？”
“母親的意思是，她看上易生了？”方炎眉頭更加糾結，煩惱地問。
“我也不確定。我是想，像她這般年紀，自然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的。紫苑早晚要出閣的，她早晚要離開將軍府的。”大夫人分析說。
“那母親跟孩兒說這些做什麽？”方炎有些帶點賭氣的意味說。
“我是想讓你留心點她，她絕對不是甘心為人家奴的女子。說不定，她的圖謀是整個將軍府。切莫讓她奸計得逞了。”大夫人囑咐道。
“母親，您太多慮了吧？”他自欺欺人似的皺眉說。“她長得那麽難看，易生怎麽會看上她啊？她不過就會耍點小伎倆，哪裏是圖謀大事的人？”
“總之，你還是多長個心眼。若是她出府，看看她都跟什麽人見麵都做了些什麽，然後跟我說，知道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她又是來曆不明的女子。”
“孩兒知道了。”方炎悶悶地迴答說。
“那麽，你就迴去了吧。”大夫人收起了剛才的精明之色，又變得懶散起來。
方炎跟母親道過別，提了燈籠走出了門外。正準備把門關上，母親突然叫住他問：“炎兒，你是不是覺得娘老了，變醜了？你看，娘都有白頭發了呢。”
“母親說哪裏話，母親在孩兒眼中，一直都是最美最有魅力的女子呢。”方炎柔聲寬慰說。
“你這小子，今天也跟娘油腔滑調起來。”大夫人失笑著說。感覺得到，兒子的恭維令她非常受用。“炎兒你沒想過找個侍妾給你暖床麽？一個人睡覺怪冷的呢。”說到此時，眼神竟淒涼地看著方炎。
“母親，孩兒不怕冷的。”方炎溫言答道。
“炎兒早點成親吧，娘想抱孫子啦！”大夫人含笑地看著他說。
“母親您今天怎麽了？”變得如此傷感！他在心裏補充說。
“娘今天又羅嗦了是嗎？”大夫人自嘲著說，然後向他揮手，“你把門關上走吧，路上留點神！”
方炎把門關好，方才滿懷悵然地往他的住所而去。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極平常的事，但今天他從母親的身上看到了受到丈夫冷落的妻子悒鬱難平的一麵。他為母親感到心疼，但他無能為力。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將來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像今天的母親這樣獨守空閨話淒涼。
掌燈時分，秦月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冥思苦索如何才能治服易生。論武功，她根本就是螻蟻撼樹；論心機，她也許還在幼稚園階段；論計謀，人家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一個適合的突破口去牽人家鼻子。人都是有死穴的，隻是不知道這個人的死穴在哪裏。這個大善人的心願確實非同小可。
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正自煩惱不已，門上響起剝啄之聲。
“誰呀？”秦月汐懶待起床，就這樣衝著門喊。
“奴婢君兒，秦姑娘莫非已經睡下了？大夫人命奴婢來請秦姑娘去一趟。”
秦月汐隻能無奈地起床，隨著君兒去了瘦梅居。
瘦梅居內燈火明亮，大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把秦月汐端詳了又端詳。
“起初也覺得你不打眼兒，今兒仔細一瞧，你這雙眼睛倒是流露著聰慧呢。”大夫人輕笑著說。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秦月汐覺得莫名其妙的。
“大夫人取笑了。”
“上次問你的時候好像沒有問清楚，你家是什麽地方的，府上都有些什麽人？”大夫人切入正題了。
秦月汐便又將上次杜撰的台詞重新背了一遍。
“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呢？”
“我跟著村子裏的人一路逃過來的，後來跟他們走散了。”秦月汐心虛地答道。
“你的那些學問都是跟誰做的呢？”
“夫人，月汐有什麽狗屁學問了？隻是逃避的路上遇到不少人，道聽途說了不少事。”秦月汐強裝鎮定地答道。
“在將軍府住得還習慣嗎？可還有什麽我們沒有準備得周到的？”大夫人跳轉話題說道。
“夫人言重了，能得一處遮風避雨之處已是求之不得了，更何況是高床厚被的將軍府呢？”秦月汐跟著客套說。
“這丫頭，就會說些好聽的。”大夫人失笑了，嗔道。“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我說。天晚了，你也早點迴去歇著吧。人上了年紀，也熬不得夜了。”大夫人略感疲倦地揉了揉眉眼，說道。
“那月汐告辭了，大夫人好生歇息。”秦月汐行了屈膝之禮，謹慎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似乎靠在椅畔打起盹似的，秦月汐退出了房間，拉上門戶。對著外麵空曠的空間，深吸了口氣。剛才真是憋氣到了極點！
“秦月汐，你怎麽在這裏？”突然一盞燈籠便湊到了她的臉附近，一個熟悉的聲音遲疑地問道。
“哦，是大少爺啊。”秦月汐展顏笑道：“是大夫人叫我來的。”
“母親她叫你做什麽？”
“我也不明白呀！”秦月汐聳了聳肩，說：“心血來潮想跟我談談心！”
方炎明顯地皺了皺眉。
“你現在是要迴海棠齋了嗎？”他問，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是啊。”秦月汐也溫言答道。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和平共處呢，方炎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
“天色這麽黑，為什麽不打個燈籠？”他再問。
“來的時候是君兒打著燈籠照過來的，我走的時候沒看到她人。反正瘦梅居與海棠齋離得又不遠，沿著這條道走，很快就到了。”秦月汐無所謂似地說。
“這怎麽能行？我送你過去吧！”
秦月汐錯愕不已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
“不走嗎？”他催促說。
好像是來真的。秦月汐更加覺得怪怪的，於是推辭說：“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你一向都是這麽固執的嗎？”他略帶怒氣地問。“請你不要誤會了，我隻是不想我家的下人出了意外，還得將軍府出銀子來醫治。”
“我就說嘛，你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好心？”秦月汐嘲諷地說。接著便大闊步往前而去，方炎便默默地跟著她，盡量用燈籠照著她腳下的路麵。
夜裏極靜，除了微微風吹過的聲音，便是兩人此起彼落的腳步聲了。秦月汐有一點不自在起來。剛才大夫人說的那些話使她心煩意亂的，看樣子，她在將軍府的日子呆不久了。
秦月汐沉吟半響，便斟酌著問：“大少爺，你跟易生關係好嗎？”
“問這個做什麽？”沒好氣的聲音。
“他一直都是這麽冷清清的麽？”不死心地追問。
“嗯。”
“他今年多大啦？有沒有聽說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打聽這些幹什麽？難道……你看上他啦？”方炎停住了腳步，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我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像易生這樣一表人材的翩翩佳公子，自然得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才配得上他的。”秦月汐沒好氣地說。
“哼，知道就好！”方炎好似舒了口氣，臉上微微帶著笑。
“那他下次什麽時候再來將軍府？”
“你想見他？”不滿的情緒又翻湧上來，方炎笑臉一僵。
“想見。”秦月汐也止住步子，迴轉身來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他什麽時候會來？”
“今天才剛見過，你就依依不舍啦？”方炎語氣微酸地說。
“不是這樣的啦，我想見他當然是有原因的了。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秦月汐趕緊撇清說。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類型？”方炎試探地問。
“這個你別管，你先迴答我呀。”秦月汐情急之下，不小心便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臂，還忘情地搖了搖。方炎便注視著她的舉動，看著她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再看向她。她一驚，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不當心碰到他的手，他嫌惡地用手絹擦拭那一幕。她趕緊從身上找出手絹，慌亂地擦拭剛才被自己碰過的地方，一邊嘿嘿陪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下不為例！”
方炎本來略帶欣喜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他的心裏多了些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緒。
一時兩人無語。秦月汐又繼續往海棠齋而去。海棠齋很快便到了，方炎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瘦梅居與海棠齋距離得這般相近。
秦月汐推開了海棠齋的院門，迴頭跟他說：“我到了。謝謝大少爺送月汐迴來。大少爺一路走好！”
方炎眼見著秦月汐麵無表情地向他道謝並道別，然後走進海棠齋，關上門。他被她一口一聲“大少爺”蜇得心頭很不是滋味。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莫名其妙。
方炎在海棠齋門口木立半晌，感到有絲絲寒意侵襲，他才舉步往瘦梅居而去。
“怎麽到現在才來？”大夫人一見到他，懶洋洋的語氣中還帶著嗔怪之意。
“路上耽擱了一下。”方炎把燈籠放下，坐了下來。“父親不在？”
“他去芝蘭室啦。二夫人最近迷上了那個太極拳，時不時地也鼓動著將軍跟著練。將軍寵著她，跟鬼迷心竅似的，非說二夫人好像越來越年輕了……”大夫人忘乎所以地絮絮叨叨起來，方炎聽得劍眉緊蹙起來。
“母親叫孩兒來又是什麽事呢？”他打斷了母親的自說自話。
“哦，你看我都糊塗啦。”大夫人自嘲似地笑笑說。“前幾日曾聽將軍提起，說你之前是見過秦月汐的是嗎？”
“是的，在去大覺寺的路上。”他據實以答。
“我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薛大夫醫術精湛，曾經活人無數，為什麽這一次竟然對苑兒的病束手無策？秦月汐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還治好了苑兒。本來我也沒多想，但是今天，聽說她耍了點手段讓易生發笑，還讓他為娥兒舞劍。易生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豈是輕易受人擺布之輩？炎兒，你有什麽看法？”
方炎聞言也變得焦躁起來。母親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
“母親的意思是？”
“當日她救治紫苑之後，將軍曾查過她的來曆。她剛來府裏也沒兩天，還是裝聾作啞扮可憐令林嫂一時心軟，擅作主張收留的她。我後來也旁敲側擊地問過秦月汐的出身來曆，聽起來倒沒什麽可疑之處。但是我總是隱隱地感覺到不安。”
方炎也不由沉吟起來。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細心精明的，經她一提，他也覺得秦月汐來曆有些可疑。
“我看她並不是單純地想在將軍府安身立命的，她一定是有什麽陰謀的。她先救了苑兒，取得將軍府的信任，然後再有所圖謀。至於她想圖謀什麽，我卻百思不得其解。圖財？她為什麽不在救治苑兒之前提出條件呢？圖名？救了大善人確實能名噪一時，但她卻不曾張揚；圖……”大夫人微微眯起雙眼，緊盯著方炎，徐徐道：“看她今天的表現，莫非是覬覦易生？想借將軍府做靠山，接近易生？”
“母親的意思是，她看上易生了？”方炎眉頭更加糾結，煩惱地問。
“我也不確定。我是想，像她這般年紀，自然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的。紫苑早晚要出閣的，她早晚要離開將軍府的。”大夫人分析說。
“那母親跟孩兒說這些做什麽？”方炎有些帶點賭氣的意味說。
“我是想讓你留心點她，她絕對不是甘心為人家奴的女子。說不定，她的圖謀是整個將軍府。切莫讓她奸計得逞了。”大夫人囑咐道。
“母親，您太多慮了吧？”他自欺欺人似的皺眉說。“她長得那麽難看，易生怎麽會看上她啊？她不過就會耍點小伎倆，哪裏是圖謀大事的人？”
“總之，你還是多長個心眼。若是她出府，看看她都跟什麽人見麵都做了些什麽，然後跟我說，知道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她又是來曆不明的女子。”
“孩兒知道了。”方炎悶悶地迴答說。
“那麽，你就迴去了吧。”大夫人收起了剛才的精明之色，又變得懶散起來。
方炎跟母親道過別，提了燈籠走出了門外。正準備把門關上，母親突然叫住他問：“炎兒，你是不是覺得娘老了，變醜了？你看，娘都有白頭發了呢。”
“母親說哪裏話，母親在孩兒眼中，一直都是最美最有魅力的女子呢。”方炎柔聲寬慰說。
“你這小子，今天也跟娘油腔滑調起來。”大夫人失笑著說。感覺得到，兒子的恭維令她非常受用。“炎兒你沒想過找個侍妾給你暖床麽？一個人睡覺怪冷的呢。”說到此時，眼神竟淒涼地看著方炎。
“母親，孩兒不怕冷的。”方炎溫言答道。
“炎兒早點成親吧，娘想抱孫子啦！”大夫人含笑地看著他說。
“母親您今天怎麽了？”變得如此傷感！他在心裏補充說。
“娘今天又羅嗦了是嗎？”大夫人自嘲著說，然後向他揮手，“你把門關上走吧，路上留點神！”
方炎把門關好，方才滿懷悵然地往他的住所而去。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極平常的事，但今天他從母親的身上看到了受到丈夫冷落的妻子悒鬱難平的一麵。他為母親感到心疼，但他無能為力。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將來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像今天的母親這樣獨守空閨話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