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 二月二十 先負 冷風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大小姐,你說是不是?”秦月汐這迴卻是對著方紫苑說的。奈何人家此時正魂遊天外,臉上一片朦朧的色彩,壓根兒沒注意她在跟誰講話。果然是墮入情網中的女人啊!

    意外地,那擦劍的公子手上卻頓了頓,第一次抬眼正視秦月汐,疑惑地問:“你剛才那兩句念的什麽?能否再念一次?”

    秦月汐吃了一驚,卻也順從地將剛才念的詩句複述了一遍。易生這次是認真地傾聽著她所說的,接著重又恢複了擦劍的動作,隻是口中不停地重複著這兩句詩句。

    “原來你竟還會作詩?”方炎陰陽怪氣地問。

    “怎麽了?我就不許會作詩了?”秦月汐沒好氣地頂迴去。

    “不知道又是打哪兒聽來的殘章斷句,一有機會就四處招搖賣弄!”方炎不無譏諷地說。

    “大哥,你不要這樣說月汐。她真的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呢。她每天還給我們講故事。我相信她絕對不是招搖撞騙之輩。”劍拔弩張之際,還是方紫苑有良知地替秦月汐說了句公道話。因為秦月汐誇獎了她的心上人,她愛屋及烏向著秦月汐也是理所當然的。

    “哦,那倒是我冤枉你了?”方炎冷笑道。

    “你知道就好。”秦月汐也冷冷地道。

    “易哥哥,不如你舞一迴劍給我看看好不好?”方玉娥仍方興未艾地纏著易生,此次不再要劍了,改弦易轍要人家舞劍了。

    “我出來的時辰不短了,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想我也該迴營地去了。”易生還劍入鞘,受不了方玉娥的胡攪蠻纏,便找借口想要脫身了。誰知道方玉娥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耍賴似地說:“你若是為我舞一迴劍,我便放你走。否則……”

    “玉娥!”方炎沉下了臉,語氣嚴肅。

    方紫苑也變得慌亂不安起來。是啊,心上人這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得以相見了。自始至終,她連一句柔情蜜意的話都還沒跟他講上呢。

    “大少爺,能否借閣下寶刀一用?”秦月汐也焦急起來,壯著膽子問方炎道。

    “你要借刀做什麽?”方炎挑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我想用它領教一下易公子的高招。”秦月汐心虛似地說。

    “你不是說不會武功?”

    “這個嘛……”秦月汐詞窮了。

    “好,我借給你!”方炎想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來。隨手從身邊解下佩刀來,鄭重地遞給秦月汐。

    秦月汐本是伸出右手來接,誰知接到手中後竟整個身體跟著往下一沉。哇,這麽重?秦月汐微蹙其眉,同時左手也來幫忙,才堪堪地將佩刀握在了手中。方炎被她滑稽的動作逗樂了,臉上不自覺地泛出一絲笑意。

    “二小姐,你放開易公子。我來幫你讓他舞劍!”秦月汐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著,看向易生道:“易公子,閣下劍法精妙,人又生得這般風流俊俏,姑娘們仰慕你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家二小姐那也是金枝玉葉般的人物,她此般苦求於你你竟然無動於衷。你真是好大的架子!你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我就代表一幹受你冷遇的姑娘們向你挑戰!”

    說話間,秦月汐已經跑到亭子外麵的空地上,把佩刀從鞘身出取出。刀身鋒利,在太陽底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果然是一把寶刀!

    方玉娥還抓著易生的衣袖,看到秦月汐的舉動笑得更歡,真是有趣極了。

    “易哥哥,二選一。一,你為我舞劍。二,跟月汐過招。”方玉娥狡黠地說。

    “是不是隻要我應戰並打敗她,我就可以走了?”易生問道,眼睛卻是看著方炎的。

    “不錯。”方炎點頭。轉頭看向秦月汐,這個女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二小姐請放手罷。”易生臉上除了一派冷漠,真真是看不出第二種情緒來。

    方玉娥於是鬆了手。易生瀟灑地自亭子裏飛身而出,冉冉地停在秦月汐對麵三步開外。

    “你是第一個向我宣戰的女子。”易生冷冷淡淡地開了口,“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你為什麽自討苦吃?”

    “哪有為什麽?我們做下人的,最擅長的莫過於察言觀色,為主子分憂解勞也不過是分內之事。二小姐活潑可愛,府中哪個不疼哪個不憐?她讓你舞劍那是瞧得起你,你也忒不近人情了!”秦月汐義憤填膺道。

    秦月汐明知不敵,卻偏要跟他過招,表麵上是為二小姐出氣,其實是在為他找台階下。他如果是明白人,當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在下試問沒有那個能耐與姑娘唇槍舌戰,既然姑娘堅持,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十招之內,隻要姑娘能逼得在下用劍,就算姑娘贏了。”易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家三兄妹也已經從挹翠閣走出來,圍觀在兩人身邊不遠處。聽到易生空手接秦月汐十招,竟是連劍也不亮,看來方玉娥的期望落空了。不過她畢竟是小孩子心性,此時竟也並不太失望,反而對目前的狀況興致勃勃。

    “易公子武功超群英名遠播,而小女子隻不過是不自量力以卵擊石。是以請易公子拿出武林大家的風範,先讓了小女子三招可好?”秦月汐笑嘻嘻地討價還價道。

    站在一旁的方炎皺了皺眉,心想他豈止讓你三招,這十招內絕不會還手的。誰知秦月汐這個“好”字尚未音落,手中的佩刀已經唿唿生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準確無誤地劈向易生。易生雖然被冷不防地偷襲,但他對敵經驗豐富,聽聲辨位,早已在秦月汐刀尖相向之時輕巧避過,並輕輕吐出兩個字:“一招。”

    秦月汐一招偷襲未遂,反倒把自己累得個氣喘籲籲。此時她提著刀柄,笑吟吟地看著玉樹臨風的易生,誇獎道:“易公子實在好身手!”接著看向他身後驚奇地叫道:“大將軍,你也來啦?”

    聽說大將軍來了,易生立即轉過身去,但是馬上意識到上當了。等到他反應過來時,秦月汐已經揮著佩刀欺身過來。他雖然完全可以出手化解,但是剛才秦月汐請求他讓她三招時他並未加以反對。所以他隻得選擇避開。隻聽“嗤啦”一聲,他雖然堪堪避過,卻不能阻止長袍下擺被秦月汐的佩刀割下一截。果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啊!

    秦月汐一陣大喜。易生雖然被她暗算,但臉上表情依舊一片淡然,絲毫不顯狼狽之態。秦月汐心裏暗叫一聲“帥”。

    方炎也是一驚,此女雖然長得不咋地,竟然深諳兵不厭詐的道理。真應了“人不可貌相”的老話。

    突然,秦月汐抱著肚子彎下腰,痛苦地大叫著:“唉喲,唉喲,好痛!好痛!啊……”不過她卻好像在演獨角戲一樣,根本沒有人加以理會。易生剛才吃了她的暗虧,料想她肯定又在耍什麽花招,麵上不動聲色,仍然冷冷地看著裝模作樣的秦月汐。

    秦月汐本來是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的,此時卻因為極度痛苦倒在了地上,在冷冰冰的地上翻過來滾過去。慢慢地,她停止了下來,然後躺在了當地,一動也不動了。

    方紫苑大驚失色,慌亂地叫道:“月汐!”作勢便要衝過去。方炎也是臉色一變,先了方紫苑一步準備上前。易生雖然性子冷淡,卻並不是鐵石心腸。此時見她直挺挺地躺在那裏,竟也於心不忍,於是疑惑且擔憂地走上前。

    “姑娘……”他話才剛剛開頭,隻見秦月汐陡然睜開雙眼。易生隻覺得眼前一花,一抹寒光森森地逼將而來。他本來就提防她會使詐,此時立即身手敏捷地向後躍出。待他身形立定,秦月汐已經眉開眼笑地站在了他麵前不遠處。看來,他過於輕敵了啊!

    “姑娘真不簡單,連苦肉計都用上了!”易生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欣賞來。

    “易公子謬讚了!易公子小心腳下!”秦月汐突然詭異地叫道,臉上一片驚恐之色。

    然而易生並不為所動,仍是清清冷冷地看著她。

    “唉,看來你已經成精了呢。”秦月汐歎了口氣,看來她的陰謀詭計都派不上用場了。“如今三招已過,易公子不必再讓我了。看招!”秦月汐臉色一正,刀隨聲起,挾雷霆之勢向他攔腰砍去。易生衣袂翩然,足尖輕旋,已然讓秦月汐撲了個空。

    “四招!”

    “十年磨一劍!”秦月汐再度揮刀而來,聲勢甚是驚人,口裏還大唿著口訣。隨著“劍”字音落,隻聽得“嗖”地一聲,秦月汐隻覺得手中一輕。咦?她怔怔地立在當地,看向手中時,已經是空空如也。那麽,刀呢?

    “在那兒呢。”見她茫然地四下尋找,易生好心地提醒她,以手指某處。秦月汐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乖乖,隻見那柄戰績彪炳的的寶刀此時正穩穩地插在了秦月汐右前方不遠處,刀身散發出的冷冽光芒似乎也在對她嘲笑不已。

    她羞愧不已地走向寶刀,使勁地把它從地上拔了出來。扭頭心虛地看向刀的主人。方炎正看好戲般地看著她,倒沒有她想像中的氣極敗壞。

    “五招!”易生落井下石般地不忘報數。

    秦月汐咬咬牙,捉了刀再度毫無章法可言地朝著易生胡亂砍去,這次她一連劈了好幾刀,並且伴隨著鏗鏘有力的口訣一氣嗬成。

    “寒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可惜的是她寶刀雖利,此番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沾到一丁半點兒。而易生也是毫無客氣地一連數數:“六招!七招!八招!”

    秦月汐暫時停止了進攻,她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唉,人家站著被你砍都砍不到,讓你去欺負別人還把你累成這樣?她的臉上淌著汗,口中喘著粗氣。易生臉色丕變,略帶驚奇地看著她。

    “你還要繼續嗎?”他語氣微溫地問。

    “看刀!”秦月汐也不廢話,提刀就是一刺。她當然是刺不到了。看準他的方位,揮刀再次砍將過來。與此同時,易生口中的“十招已滿”也清晰無比地響在秦月汐耳中。

    “姑娘,十招已過。你輸了。在下這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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