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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至六十五章


    河東郡位於後世的山西省南部的運城地區,治所為安邑。據說堯、舜、禹都曾在這裏建都,安邑之旁至今還有禹王城遺址。


    河東郡四周襟帶河山,地勢險要,並不比關中差,中間千裏平川,土肥地美,又有汾河等三條主要河流穿越,農牧業都極為發達。更重要的是,這裏有內地所缺少的鹽,而鹽鐵之利,自來是王霸之業的根基,當年晉公稱霸圖強的基礎也正是因為河東。自漢以來,河東、河內、河南三郡與三輔一起被並稱為國家的腹心之地。由於這個地方的重要性,我對河東的貪心自然就不奇怪了。


    季漢眼下同時開辟了四個戰場,分別是北疆、荊州、河東和潼關,這四個戰場同時都是向著曹魏開戰,但是我開辟的所有戰場,其目標都是為了孤立河東守軍,讓曹魏分兵。而我們在北疆和荊州加起來不過上萬人馬,不象曹魏那樣需要同時應對季漢、東吳和鮮卑、匈奴四股勢力,已經通過戰爭、威壓、政治、外交等途徑解決了南部、西部和北部邊患的我們,此時自然輕鬆自如,遊刃有餘。


    不經意間形成這樣好的局勢,說實話是我沒想到的。為此,廖立等幾個人當麵誇獎我,說:“陛下,您布大局的手段,實在不是微臣所能比擬的。”


    我當時隻是笑:“瞎貓碰上死老鼠了。朕的水平,不過爾爾,若沒有孔明,劉巴,李嚴,四位大將軍和你,隻怕朕什麽也不是。”這話雖然謙虛,但的確如此,說實話,這個局麵的形成,我對曆史的了解最多隻能占一小部分作用,更大部分則是我與群臣紮紮實實的走好每一步棋,沒犯太大的錯誤,而對手卻在不停的犯錯罷了。


    這四個戰場,北疆基本上平定,就是一個分贓問題了。而荊州戰場上夏侯尚雖死,但徐晃還在,有此人一日,想取荊州隻怕是有些困難,但絕對可以拖住曹魏大部分軍力。荊州對曹魏來說也是萬萬不能失去的,否則東吳大軍直向宛洛,其後果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眼下形成這種局部優勢,但很難長期保持下去,所以我與薑維的共同看法是,對河東要采取突襲的手段,在敵軍沒的反應過來之前,以優勢兵力和充足的內線,一舉攻下河東,否則一旦梁習放棄北方揮軍南下,曹丕再揮軍從鄴城西下,河東就會從一塊肥肉變成一個刺球,吞不下,吐不出。


    我對薑維的能力還是充分相信的,雖然他有時好弄險,顯得膽子過於大了些,但是他用兵卻是神出鬼沒。


    不過話說迴來,眼下河東和潼關戰場上,曹魏也有著三位名將,而且是三位能力並稱的名將。田豫、郭淮和牽招。牽招是田豫的副手,他的能力,仿佛田豫,進退有度,亦有名將之風,雖然說季漢進攻河東占著絕對的優勢,但我還是提前對所有將領提及,一定要重視這幾個人,而且能活擒一定要活擒。


    潼關其實與河東算是一個戰場。由於潼關的地勢險要,我軍極少強攻,但這次情況不一樣,為了吸住郭淮的兵力,四叔親自出馬對付郭淮,他與龐德強強聯合,手下又有小將關興和龐會,足夠郭淮喝一壺的。郭淮眼下還不是日後那個統領十萬大軍的雍州刺史,數次敗於四叔和龐德之手的曆史,早讓他成了驚弓之鳥。


    這次為了震攝敵膽,四叔使用了經馬均改造的連珠發石車。馬均真是天才,他改進的這種攻城車以硬木製成巨輪,以機械之力令鼓輪轉動,可以連續把數十塊巨石以雷轟電閃之勢拋上城牆,準頭又佳,力量又強,一擊之下,當真有山崩地裂之勢,雖然潼關號稱鐵打,城上魏軍也被這樣的攻擊震住了。就連勇冠三軍身經百戰的郭淮都被嚇破了膽,不敢在城頭指揮,把指揮部搬到城中去了。


    漢軍在城外駕起箭樓,以馬均改造的元戎巨弩向城中發射,其勢直如當年曹操被遇袁紹之時,被射得抬不起頭來。曹魏想要反擊,但這種孔明所製,馬均改造的元戎巨弩射程太久,曹魏的遠程攻擊武器射之不到,派出敢死隊想要燒毀,卻被龐德指軍精兵一一劫殺在城外。幸賴潼關城高池深,一時間還無法攻上城頭。


    郭淮這裏焦頭爛額,自然沒有時間去管那個得罪過他的田豫。所以他接到田豫的求援書時看都沒看,就撕碎丟在一邊:“救你?那誰來救我?兄弟登山,各自努力,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此時,張苞與何九曲對上了田豫的副手牽招。張苞拍著何九曲的肩:“老何,咱們對上個老家夥,雖然陛下把他誇上了天,可是不要忘了,咱們是季漢的軍人,若不能建功,實在對不住咱們陛下。”


    何九曲道:“少將軍,你說吧,我聽你的。”


    張苞道:“陛下讓咱們吸引曹魏的注意力,我沒旁的詞,打痛了他們,他們自然就會注意這裏了,拿出你的全套本事來,明天一天拿不下蒲阪津,咱兩個就別指揮了,跳到黃河裏算了。”


    何九曲點頭:“少將軍,還是你對我的胃口!”


    大戰一開始,張苞和何九曲就拚了命,戰般在水上對敵營進行壓製性射擊,手執輕便堅固的藤牌的漢軍利用浮橋冒著敵人零星的箭雨迅速渡河,牽招所帶魏軍可不是他帶熟的部隊,上下指揮似有脫節,無力阻擋,棄了渡口向後逃竄,張苞與何九曲引軍直追。


    行十餘裏,突然路被挖斷,張苞粗中有細,使人細查,認定沒有埋伏之後,繼續向前再衝,路又斷,如是數次,張苞大怒,而士卒也為之疲苦。張苞認定這是牽招為了拖延漢軍進攻,以便拉長戰線的詭計,說不定牽招用此計拖延自己,他本人去截擊薑維了。當下張苞讓何九曲看護後軍和輜重,整路而行,自己引精銳步卒前追魏軍。追了十數裏,突然一聲鑼響,一個少年引軍衝出,阻住張苞去路。張苞喝道:“你是何人,速速投降,饒你不死!”


    那少年道:“我乃護鮮卑校尉牽招次子牽弘是也,你莫非就是季漢那個一勇之夫張飛的兒子,草野村夫,也敢來攻大魏,當真不知死。”


    張苞看看他:“你是牽招的兒子?我家陛下說,你爹是個人才,讓我盡量活擒,我也就不殺你了。下馬投降吧。”


    牽弘大怒,揮戟而前。張苞挺矛來攻,一槍交過,張苞見那少年戟法竟甚是精奇,不由心中大是惱恨,怎麽這世上高手越來越多。兩馬交錯之時,用起家傳絕學,反手一矛,全力擊去。那少年橫戟於後背,卻哪裏禁得張苞巨力,轟得一聲,被砸得從馬上落下。張苞衝散魏軍,令人將牽弘擒了,道:“你若再長得三五年,或可與我一戰,現下被擒,還有何話說?”


    牽弘冷笑道:“你雖然武勇過人,卻沒有智計,難逃一死。我父親早去攻你的後軍了。”


    張苞迴頭看時,隻見蒲阪津方向已是一片火紅。


    張苞大怒,給了牽弘一記耳光,轉身向迴殺去。心中恨道:“這下糟了,老何的水軍不善於陸戰,若被燒了糧草,這一仗可就全輸了。”


    關興與龐會進攻風陵渡,直接麵對的是田豫和護鮮卑校尉解亻雋。在田豫、牽招和解亻雋三人中,田豫能力最強,牽招與之仿佛,解亻雋雖無大將之才,卻穩定守規矩,執行任務絕不打折扣。田豫迎著河風,冷冷看著季漢的進攻,河上,季漢的浮橋又一次被擊散。季漢高大的戰船卻對岸上魏軍形成強大的危脅。不過在田豫的嚴厲威逼之下,沒有魏軍敢於後退,他們看著後麵持著硬弩的田豫親兵,隻好無奈的詛咒著高舉盾牌迎向季漢的箭雨,一次次搶迴灘頭,砍斷索繩。


    田豫可以不顧自己手下的性命,但是關興並不想,他的任務是佯攻,隻要吸引了田豫的部隊就可以了,和龐會一樣,他們隻是隨著龐德打過幾仗,真正的引兵經驗並不多。而我隻想著鍛煉人才,卻忽略了這一點。


    所以,他們刻意保持實力的樣子出賣了他們的真正意圖。


    田豫的眉頭開起皺起來,忽然他展開地圖,用手在上麵點畫著,突然道:“解亻雋。”


    “太守。”


    “敵軍用得是疑兵之計,你引一部人馬在此死守,保持營帳不變,照舊懸我大旗。”


    “太守,您要去哪裏?”


    “迴安邑。若我所料不差,敵軍不隻出動了這兩路人馬。”


    薑維引軍三千飛奔在前往安邑的路上。路上不時有散兵遊勇發起騷擾,但薑維並不去管,他把他們留給後續部隊來處理。他沒有用衛氏的線人,而是沿著自己送信時走過的路線前進,一日一夜行程近二百裏,攻到安邑城下。一個引軍的將領親自探過的道路,永遠是最詳細的地圖。他在走這一路的時候,已經將整個戰局在心中演練過了,無數種的可能,無數的應對方式,都在心中盤算過。用頭腦來打仗,這是薑維比其他將領強的地方。雖然薑維勇冠三軍,但他卻極少象張苞他們那樣憑一人之勇去衝鋒陷陣,他總是占在指揮的位置上總攬全局。冷靜,才是他致勝的法寶。當年即使我被困在鶉觚城時,他都能保持這種冷靜。


    在沒有擊敗田豫之前,所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前方,已是安邑的城樓了,就在他準備號令加速衝入城中時,他看到城頭上忽然飄起一杆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田”字,旗下有人高聲叫道:“田豫在此,誰敢前來攻此城!”


    張苞望著來路的大火,知道中計。他不知道何九曲的損失如何,但是他要把後軍救出來。


    張苞的優點和缺點,都是他的勇猛。與他的父親相比,張飛漸已體會到由大勇而產生大智的境界,無論是當陽一吼還是義釋顏嚴,亦或是擊敗張郃。而張苞勇則能矣,卻還得不到這勇中的巧妙。不過,他已經了不少戰陣,又曾在軍校學習過,武藝高強,一般人無可匹敵。季漢的精兵本已是天下之最,而張苞所統領的精兵更是個個如同張苞一樣體力強悍,勇力過人,他手下的軍候屯長們也大多是軍校畢業的同學。有這許多長處在,想要對付他,隻憑智計也是不夠的。


    牽弘先還是冷笑著,但是他漸漸吃驚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支部隊可以連續急行軍這麽長的時間而又保持住隊形不散亂的。再之後,他已經開始恐懼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指揮著那樣一支還未訓熟的部隊,能否抵擋這支鐵一樣的隊伍。


    近了,又近了,距大火處還有五裏左右時,張苞突然下令全軍停下休息。這樣一個蠻夫,也會愛惜自己的士兵麽?到此時,牽弘變得驚訝了。他這樣的世家子弟,無法想象張家一個殺豬的出身,居然會有一個懂得兵法的兒子,而當他處身其間,卻發現更多的普通什長、伍長、屯長、軍侯各司其職,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或緊固行囊,或磨礪刀兵,或補充水食,或警戒放哨,而無需任何的指揮。牽弘忽然感到一陣無力,這當真是一支疲憊之師麽?父親在吞掉何九曲部之後,還有沒有餘力來迎戰這支精兵?


    他想錯了。


    不是因為牽招無力來迎擊迴援的張苞,而是因為他竟然根本無力吞掉何九曲。何九曲縱橫黃河,名動一時,又豈是易與之輩?牽招的突然出現,的確攻了何九曲一個措手不及,當魏軍狂叫著漫山遍裏殺來時,他還在組織人填平地上的大坑,以便讓裝著糧草軍械的車輛可以通過。幸好他提前在軍陣外設下了防禦圈,這給他爭取到一定的時間,等魏軍攻到時,他又用部分草車組成了防禦陣地。被魏軍點燃的就是這些草車,點燃的草車同時阻住了魏軍的攻擊。這段時間裏他已整出圓陣進行防禦。


    牽招揮動環首長刀,一次次的喝令魏軍進攻,但季漢部隊就如一塊怒潮中堅硬的磐石,堅強的阻住了魏軍的攻擊。牽招咆嘯著誅殺畏縮的戰士,咆嘯著親自引著親兵當前隊攻擊,咆嘯著在季漢軍陣中左衝右殺,卻無法突破季漢的軍陣。經常牽招已快衝到季漢軍的核心了,迴頭時除了他的親兵誰也沒有隨上來,魏軍已被遠遠的阻擋開來了。在這種攻擊中,魏軍由滾湧的大潮變成起伏的波浪,最後變成漣漪的湖水,最後被分割成一片片的池塘。


    牽招仰天悲嘯。他所代領的若是他在北疆的部隊,又怎會出現這種情況?無奈間他隻好又重新返迴,一部部衝破季漢軍隊,把自己的部隊重新收攏,組成最平常的錐形陣進季漢的圓陣進行攻擊。可是,無論如何想要迅速解決戰鬥也隻是夢想了。


    這時,張苞已殺迴來了。


    休整好的季漢軍隊有如下山猛虎,向著曹魏的軍陣猛撲,而何九曲也立即出擊,裏應外合,與曹魏軍隊絞殺在一起。


    張苞如同一柄快刀,直衝向牽招的大旗之下。長矛揮處,無人可擋。


    張苞大叫道:“牽招啊牽招,你就有千條妙計,小爺也照樣能捉住你!”


    薑維一勒絲韁,涼州寶馬高抬前蹄,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他把手一揮,後軍止住,滾滾的塵沙湧動著,如一條巨龍。


    薑維看看眼前的安邑城,還開著的城門,還放著的吊橋,是來不及關城門起吊橋還是另有埋伏?他又抬頭看看城頭上那杆田字大旗,看看旗下那員大將。


    城上城下,一時無聲,金鼓不聞,刀槍不鳴。所有人的目光一齊聚向薑維一人。


    薑維緩緩摧馬向前,臉帶笑意,神態安祥。他緩緩來到護城河邊上。


    城頭田豫大怒:“那漢將,你敢小看本太守不成?”


    薑維仰天大笑:“田太守麽,我自然不敢小看,可惜,你不是!”


    田豫怒喝道:“胡說!本太守親身在此,誰敢說我不是!”


    薑維冷笑:“因為真正的田太守,已經被我軍擒殺了!來人,把田太守的人頭取來。”


    話音才落,薑維身後幾個親兵魚貫而前,當前一個手捧一個錦盒,盒蓋打開,裏麵是一個怒目圓睜的人頭,第二人手捧一身甲胄,上麵染滿鮮血,第三人手拿一杆長槍,那是田豫常用的兵器,第四人卻拉了一匹白馬--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薑維親自見過田豫之後迴營仿造的。但這足已令城頭的假田豫心寒了。


    果然,城頭上一陣大亂,那“田豫”身子一搖,險些摔倒。


    薑維大喝道:“田太守確是勇士,我薑維與他大戰數十迴合,才挑他於馬下。我敬他是勇士,所以送迴他的屍身和遺物。你敢冒充田太守,自然是他屬下。強將手下無弱兵,你來取迴他的遺物,我們再戰不遲!”


    城頭上一陣喧嘩。


    “薑維!”“橫掃西羌國的薑維?”“他就是季漢諸葛亮和趙子龍的弟子,號稱雛虎的薑伯約!”


    “田豫”已經顧不得軍士的喧嘩了。當他的身份被揭穿,當他看到城下田太守的遺物,他已是快要暈倒了。難怪季漢軍隊可以長驅安邑城下,難怪對麵敵將可以一眼看穿他不是田豫,原來他就是薑維,原來他已先遇到了太守……可歎太守留下的妙計,卻半點都沒有用上。


    不過,他可以敗,卻不可以被薑維看輕了。他在城頭,緩緩正了正衣冠,帶著親兵走下城頭,出城門來到薑維身前。


    薑維道:“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麽?”


    “河東杜摯!”


    薑維點頭:“好漢子!”當下緩緩讓開,放他來到田豫人頭的錦盒之前。


    杜摯屈左膝半跪:“太守,小弟帶您迴去。”忽然大驚,把那木盒打倒在地,人頭落在地上,發出柳木特有的咚咚聲,“這不是!……你騙我!”杜摯雙眸盡赤,唿吸急促,便要與薑維拚殺。


    薑維坦然笑道:“這自然不是田太守,田太守還在風陵渡呢。不過,你計不如人,還有什麽話說,難道隻準你騙我,不準我騙你麽?來人,將這位義士拿下了。”


    刹時間幾個親兵一擁而上,將杜摯擒住。


    季漢軍馬齊出,眨眼間已控製了城門和吊橋,杜摯的兵馬盡被包圍。杜摯破口大罵。薑維麵色一寒:“你再罵我一聲,我便殺你手下一人,殺光了,我便殺百姓!”


    杜摯麵紅如血,張口無言。


    薑維心道,這一手還是當年陛下對蘇則用過的,對這些自許愛民之人,竟是這般好使。當下大笑三聲,引軍入城,兵不血刃,取了安邑。緊接著,他一麵控製府庫,消除抵抗力量,一麵與城中衛氏等幾個門閥聯係,安撫百姓,卻並不改旗更幟,隻擺下圈套,等著田豫歸來。


    田豫歸來之時,已是黃昏,他匆匆趕迴,不疑有他,在城下高叫:“杜摯開城。”杜摯是河東名士,本已被曹丕征辟入尚書台,還未起程,遇到此事,因敬田豫忠義,故來幫他。


    杜摯被擒,自是不能應他。城上早有伶俐人按薑維吩咐,一連聲答應著前來開城。


    田豫引軍入城,在城門處,突見暗影裏有一人極是眼熟,一愣之下,大喊:“有奸細,快退!”那人一聲輕笑,身如電閃,捉住田豫兩腕,一抖便拖下馬來。


    城門處燈火突然一片光亮,無數弩箭飛蝗般射來,魏軍毫無準備,連連慘叫,被殺得鬼哭狼嚎,大敗虧輸。


    田豫被送到帥府之時,見到了被縛的杜摯,不由一聲長歎。他轉身向著薑維:“想不到你真得領兵來了。你認識我,自然可以輕易識破杜賢弟冒充。也是我一時大意,念聞故人之情,放你離開。現在我為階下之囚,能否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


    薑維整衣行禮:“季漢薑維,參見田太守。”


    “果然是你。人稱薑伯約膽大包天,果然不虛。我曾放你一命,眼下我不求你能放過我,杜賢弟在此城是幫我的忙,你若放了他,我感激不盡。”


    薑維搖頭:“大人放過我一命,我自然要還大人一命。我家陛下已著人去取大人家眷,不日大人便可見到,數十條生命逃脫曹魏魔掌,大人又何必斤斤計較?至於杜先生麽,杜先生本中河東人氏,頗有才華,眼下河東為季漢所有,先生自有高就之處,若輕易離開,或為亂軍所害,或為曹家所擄,著實可惜。”


    薑維一番歪理說得義正辭嚴,田豫隻是惱火。


    薑維笑道:“來人,請兩個大人下去休息。想來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親自召見他們,若是餓瘦了些,我絕不饒你們。”


    又對田豫道:“大人在安邑,一切都不用擔心。天下還是大漢的天下,曹魏叛賊傷不了您的家人朋友。過不了多久,牽招等幾位大人就來陪大人了,大人到時就不會寂寞了。”


    當張苞一槍杆把牽招馬腿打斷,活擒牽招時,河東之戰的第一階段戰役算是結束了。


    我接報之後,立即下令向河東增兵,同時對薑維和馬苞進行嘉獎。不過李嚴對張苞另有微詞,他認為張苞在此戰中雖然獲勝,但是他指揮不利,中了牽招之計,以季漢精兵對曹魏指軍失靈的二線部隊,戰損率達到了驚人的一比三,也就是說,要用一個季漢士兵的生命,才能換取三個曹魏士兵,這實在是應該進行處罰的。當然,人人都能象薑維那樣兵不血刃,把傷亡率控製在百人以下也有些不現實,但李嚴認定,在河東戰場上,我強敵弱,我眾敵寡,我有備敵無備,我全軍一心敵指揮失靈,我為中軍敵為外軍,在這種情況下戰損超過一比五,就是將領無能的表現了。


    我不知道曹丕聽到李嚴這番話會不會被氣得哭了,不過我是笑了,我大度的揮揮手:“他打勝了,何必這樣苛責呢?”


    李嚴不滿的說道:“若是丞相在,一定要駁迴陛下這話的。季漢每一名士兵,都是寶貴的財產。為將者若不能保全他們的性命,攻一個陣地,花費三百條性命就可以拿下,結果卻用了五百人,便是犯罪。那張苞雖然立了戰功,但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功過不可相抵,否則何以服眾?”


    李嚴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不得人心之處,是不論什麽時候,也不管什麽場合,不分輕重,隻按著他的想法,以最高的標準來要求旁人。我很奇怪他當太守之時,居然也可以令一方平安,看來的確一郡之才,不一定適用於一州之地,若要他掌了大權,隻怕天下會亂,因為天下人不可能個個都是不出錯的聖人。不過,他當這個禦史大夫還是很合適的,他的不講顏麵,使朝中人無不怕他,能力不夠還有情可原,精力不到卻肯定被他痛罵。朝中沒有這樣一個人,其實是不行的,否則時時處處要我當惡人,豈不早被大臣的反了我?所以,我對李嚴還是容忍的。


    “好了,朕明白大夫的意思。不過大勝小過,是可以原諒的。嘉獎明發,批評的昭書由朕單獨發給張苞好了。”


    緊接著,我請三叔率領大軍親往河東,坐鎮安邑,以他的威名鎮住還有異心之徒,令薑維東下搶奪天井關,威逼孟津和小平津關,防止曹魏人馬西進;令張苞北上搶攻襄陵、永安,厄守霍山一線,阻斷馳道,防止並州部隊南下;令關興、龐會與水軍大督馮習搶戰風陵渡,擊敗解亻雋,東下會合薑維,威脅河南地區。


    五月,我親自出發,前往安邑。雖然三叔對田豫等人進行了勸降和安撫,但是田豫幾人還是不肯投降。對於他們我可不能如對司馬昭那樣,關起來慢慢收拾。事實上,這幾個人我每一個都希望他們能歸順我們,我的地盤大了,人馬也多了,對人才的需要就更急迫。雖然季漢新的一代也成長起來了,但如田豫這樣的人才,無論有多少都不怕多的。在我心中,若是我無法把梁習弄過來--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梁習自隨曹操以來忠心不二,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讓這個年邁的老者歸順於我。雖然我有著季漢的大旗,是漢家正朔,但是這話在二十年前或許還能管用,但現在曹操把天下改變了顏色,連我那個同宗的哥哥獻帝都死了五年多了,曹魏現在的臣子有幾個會心念大漢呢?而且,隨著桓、靈數帝的“苦心經營”,還有幾個人會對大漢心懷追慕之情呢?這樣的人有,但梁習肯定不是--我就讓田豫擔任並州刺史來對付鮮卑人,牽招等人還可以在北疆戰場上為國報效,他們不用擔心我會讓他們與曹魏進行拚殺,不用擔心對無法麵對從前的戰友。我認為這樣的處置會打消他們的戒心的。


    廖立的手在地圖上畫著:“河東郡,東北高、西南低。它西北有火焰山,東南及南麵有中條山,東北部是霍山,臨汾盆地與涑水盆地之間是稷王山;黃河從其西側由北向南至芮城風陵渡再由西向東奔流而下;汾河橫貫臨汾盆地,由北而來經洪洞、臨汾、襄汾,至侯馬,再折向西流,經稷山、河津注入黃河;涑水源於涑水盆地東部邊緣的中條山,經聞喜、夏縣、安邑、臨猗,至永濟注入黃河。現在整個河東,大部分城池已入我手,三將軍穩坐安邑,薑維攻破天井關,切斷並州與司州的聯係,河南、河內、上黨三郡一日三驚,人心惶惶;張苞陣兵霍山一線,與西河的匈奴鐵騎成犄角之勢,梁習放棄雲中、定襄的利益,返迴太原郡,駐兵龍山,步度根隨他一起返迴了太原。雲中和定襄分別被匈奴和軻比能瓜分。魏延將軍與李昴一起駐兵五原郡的漫柏,南看匈奴,北望鮮卑。可惜呀,咱們季漢兵還是少,若北疆再有個兩三萬人,一鼓而定了鮮卑之事也說不定。”


    我的鑾架很寬很大,用八匹馬拉著,裏麵坐著我與廖立,四個角還有四個小太監,一點都不顯得擠。地圖放在桌上,廖立興奮之情益於言表。


    “定了鮮卑,可能性不大,僅軻比能手下就有控弦勇士十萬人,眼下季漢在雍州所有人馬加起來,也不足這個數字,何況軻比能又吞並了步度根的大量人馬,想要將其一鼓而滅,可能性不大。我們這次出兵,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匈奴、鮮卑兩部和梁習之間宿怨,萬不可一時勝利就自大起來,否則隻怕失敗不遠。”我口氣平淡,與其說是說給廖立聽,不如說是說給我自己聽,“其實,今天進行這場大戰,時間還是稍早了點,而且我開始想要控製戰爭的規模,眼下竟漸有控製不住的局勢。我們所得的三郡之地,朔方五原皆是苦寒之地,一時有不了什麽收益,還好河東郡可以彌補一下,不然丞相迴來問朕,問我這幾年掙得錢都哪裏去了?朕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廖立笑了:“丞相知道陛下取了河東,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怪罪陛下。旁的不說,僅一解池,便支付此次出兵之費而有餘了。”他忽得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低聲吟道:“和之美者、大夏之鹽!和之美者、大夏之鹽!”


    我疑惑道:“大人在說什麽?”


    廖立道:“陛下,這是當年秦穆公見到解池時喊出的話。這解池,乃是霸業之根本,是取之不盡的寶藏。此池東西七十裏,南北十七裏,紫光閃輝,清澄渟靜,盈盈一掬,潭而不流。水出石鹽,自然形成,朝夕采取,終無減損。得到解池者,便可以得天下。”


    我放聲大笑:“廖大人,朕就借你吉言了。不過,這解池,朕也的確常常想起,想起這池邊的兩個人。一個是能識千裏馬的伯樂,朕若有他那樣一雙眼,識盡天下才俊,何愁季漢不興;另一個,便是故漢壽亭侯,我的二叔,這,是他的故鄉啊,朕終於把解良取迴來了,可惜他卻不在了。”說著,我不由黯然。


    廖立道:“關公若知季漢今日之強盛,必會感歎而欣慰的。”


    我平靜下來,問廖立:“對了,田豫的家人如何了?”


    “陛下放心,臣派出最精幹的人馬前去搬取,此時他們已過上黨,進入季漢轄區了,我們到安邑之時,想來他們也會到達。”


    “嗯,朕這就放心了。不過,取了河東,另有一重危機,我們需要小心些。”


    “陛下是說……”


    “沒錯,盡管朕不願麵對,但卻是無法避開,河內司馬氏!我們終於要站到他們麵前了。”


    我站起身,讓太監打開車窗的幕布,一陣南風吹過來,鹹鹹的,暖暖的,漸漸的,我的心情又好起來,低聲吟道:“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南風的溫暖啊,可以讓我的百姓不煩惱,南風按時到來啊,可以給我的百姓給財富。)這是傳說中的大舜所吟唱的歌子,這是關於鹽池的最古老的歌詩,在謝池之畔,吟唱這位古賢的曲子,感到內心深處生起的喜悅與欣慰。看那溫暖的南風,吹動解池近乎黏稠的池水,池水蒸騰,讓鹽不停的結晶,朝取夕生,取之不盡。這是天賜的聖地!


    五月十日,我來到安邑,到安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三叔的陪伴下,見到了田豫。


    雖是夏夜,但有涼風習習,吹散白天的暑氣。安邑府衙小小的後園裏,排開幾線桌案,三叔張飛親自引著田豫、牽招、牽弘、杜摯四人前來。而田豫另一個副手解亻雋由於按田豫的命令死守風陵渡,被惱羞成怒的關興龐會猛攻之下,被亂箭射傷,現在還在戰俘營中休養。


    這四個人中,田豫麵色黯然,似是受了打擊,什麽也不說,牽招和牽弘都有些氣鼓鼓的,顯然對失敗並不服氣,杜摯卻是一臉高傲的樣子,一個書生而已,有什麽可高傲的。


    我親自在席前拱手:“田叔叔,兩位解將軍,杜先生。朕來遲,幾位受苦了。朕特備下家宴,算是謝罪,今日隻言故情,不議國事,幾位不必介懷,請。”


    幾人還沒有說話,杜摯在一旁忽發銳聲:“西賊劉阿鬥,你無端發兵,侵我河東,害我子民,還敢大言不慚站在這裏說三道四,哪個和你有故情?你又配與誰議國事?快將我殺了,免得被你口中之氣汙了我的耳朵!”


    轟的一聲,三叔一掌擊在他麵前的案上,那硬木的桌案登四分五裂,翻倒於地。


    田豫和牽氏父子皆是武將出身,自然明白這一掌的力道,雖強自鎮定,目光中卻皆露駭然。杜摯是個書生,不明其間高妙,冷笑道:“威武能屈得大丈夫麽?”


    “嗬,”我看看杜摯,不由笑了,用眼神製止了要發怒的三叔,說道,“這麽說,杜先生是曹丕的忠臣了?田叔叔,牽將軍,入坐入坐,不要被我們打擾了,放心,劉禪還不是曹丕那等不能容人說話的君主。聽說,曹丕想招他入朝,他卻能留下來幫田叔叔守城,姑且不論其餘,這種勇擔重任的氣度還是劉禪所敬佩的。僅憑此一點,劉禪也不想傷害他。杜先生,今天晚上,我說是家宴,不提國事,但既然你先一步提起,我若不迴答,似乎也過不去,不是待客之道。但有一點,我想請問,你罵我是西賊,侵你河東,害你子民,那麽?河東是你的?子民是你家的?就算是你家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禍害百姓了?我們象曹操一樣屠城了麽?我們象趙儼一樣亂征徭役了麽?我們象匈奴鮮卑一樣亂搶了麽?我是大漢皇族,曹丕卻是害主之賊,我收複漢家疆土,難道這有錯麽?你忠心曹魏,曹魏又給了河東什麽好處?河東前任太守連婦人都征來作工吧。”


    杜摯被我一番話堵住了嘴巴。原因無它,曹魏立國不足六年,雖然一直以來漢室衰微,大權旁落,曹氏早已把握了實權,但這一杆漢字大旗卻還是正統的象征,想要挖倒它還不是那麽容易的。杜摯再怎麽說也是讀過書的人,我所說的一切,皆是事實,他想要駁,隻怕也要費些力氣。但我不給他思索的機會,話風一轉,道:“杜先生是河東才子,劉禪想問一句,季漢的百姓過得很差麽?劉禪自問,我自禦極以來,不愛美色,不貪浮華,不設華宴,不營宮室,日夜操旁,兢兢業業。旁的不說,前年那場大洪水,朕冒著巨大的風險親自上堤巡視,那一年,關中沒有因為大洪水而受影響,而曹魏包括河東、河南在內,有數百萬人受災。就算拋去漢室正統不說,我與曹丕,誰更能為百姓造福,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杜先生高人,不會睜著眼不承認吧?”


    杜摯一時無言可答,隻強道:“曹氏順天應命,乃天命所歸,故行受禪之事,你父子自竄巴蜀,寇盜雍涼,乃是反賊,自不可同日而語。”


    我不由大笑:“強詞奪理,毫無新意。這種話語騙大街上的百姓隻怕都不管用,杜先生會當真?唉,那會讓劉禪對閣下的評判下降的。”


    杜摯強道:“我曹魏有田太守、有牽校尉這樣北擊鮮卑,保家護國的英雄,自然是受天應命,而你們來攻打他們,自然是反賊。聽說你們在北方還有鮮卑人勾結對付梁大人,不是惡人是什麽?”


    這話倒是說到的點子上,我收起笑容,嚴肅說道:“不錯,我們是在北方聯係鮮卑,但我們攻打的是誰?我們攻打的同樣是鮮卑。我們未曾用鮮卑之兵攻占漢人一寸領導,相反卻收迴了被你那個朝庭一直沒收迴的朔方、五原故郡,滅了西部鮮卑。不錯,田太守,牽校尉皆是英雄,他們抗擊異族,保家為國,天下之人無不敬重。但是,他們的戰場在北方,是誰把他們弄到河東來的?他們這樣征戰沙場,百戰百勝的英雄,又怎麽會輕易被我們擊敗?我來告訴你,季漢的實力雖強,卻沒有強到這種地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曹丕造成的。他不識英雄,不分輕重,聽信小人之言,把田太守和牽校尉從北疆調來河東與季漢交戰。以郡國之外軍,抵擋季漢之雄兵,造成上下不諧,指揮不靈,他們不是神人,如何能夠抵擋?此事往好處說,是曹丕用人不當,往壞處說,是他害賢誤國。不過,他本來就隻看重自己權位的人,一個上害君父,中殘兄弟的人,又怎麽會重視臣子的性命。不過也好,若非如此,我們幾人今日又如何能相見呢?”


    杜摯不開口了。我四下環顧,一旁在坐的三叔得意的微笑,廖立則向我悄悄豎起了大指。牽招見我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英雄,言談話語間透出他們此戰雖敗,非戰之罪的意思,臉色也和緩了很多。田豫終是沒有說話,長歎了一口氣。


    辯論過後,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平和,不過成效也不是很明顯。盡管我用盡話語來勸他們投降,但這四個人都沒有迴應。田豫似乎很有幾分心灰意冷的意思,就連三叔說起當年他們在一起時的趣事,田豫都極少有什麽迴應。牽招三人都看著田豫,田豫不表態,他們便都沒有旁的話。


    直到宴會之後,田豫的家人突然出現,田豫一下子驚呆了。我滿意的看著他的反應。當他的小孫子喚著祖父撲到他懷裏時,田豫突然間失態的把那孩子抱起,放聲大哭。


    一時之間,所有人盡皆落淚。


    我同情田豫,理解田豫。他一世英雄,臨到老來,卻又被擒改變門庭,自然是顛覆了數十年來的理念。但我知道,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否則當年就不會背離父親,去照顧他的母親。


    最終我與他們答成協議,田豫牽招可以客卿的身份留在季漢。曹魏還在,他們就不受我的官職,他們不和曹魏進行戰鬥……唉,他們是俘虜耶,怎麽要求這麽多,算了,誰讓我想要他們兩個呢。可是,這些條件分明是讓我早些滅了曹魏麽。


    與田豫和牽氏父子不同,最初一直在與我爭辯的杜摯卻出乎意料的答應幫我處理河東事務,並同意受征為尚書郎。文人啊……讓我無語。


    不過倒也不能說他沒有風骨,畢竟他敢在我麵前斥責於我,普天下敢這樣做的人也並不是很多。在我看來,也並不是他另有異心,一方麵因為他的確用心工作,為季漢設想,另一方麵他的傲氣不改,對旁人依舊不假詞色,人際關係處得不是很好,若是這樣的人想做內奸,隻怕也難了些。不過,他自從被我說得啞口無言後,對我就很是敬重,這讓我還是很滿意的。雖然他有時略有些迂,但才華卻是極好,寫文章下筆千言,倚馬可待,是個好尚書郎。而且,我想,他的歸順,孟達一定很開心,終於有一個人可以和他唱和詩詞了。


    五月十七日,廖立和杜摯陪著我前往聞喜。


    杜摯道:“陛下也知見毋丘儉大名麽?不錯,毋丘儉是我同鄉,又是知交好友。我們自幼在一起讀書學習,知道他有大才。不過,陛下親自往見,當真讓人感動的不知說什麽好,想來毋丘儉一定會感動,必以死報效的。”


    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人。他的父親是毋丘興,曾擔任過武威太守,高陽鄉侯。他父親死後,毋丘儉守喪在家,正好被我遇到。對於這個曾在日後擔任荊州刺史、幽州刺史、度遼將軍,持節,護烏丸校尉,討伐公孫淵,大敗高句麗,擊退諸葛恪,反叛司馬昭的一代牛人,我也是充滿了好奇。並且深深為此次攻取河東感到慶幸,若是我晚攻半年,不,哪怕晚攻一兩個月,杜摯和毋丘儉便都去鄴城了。


    毋丘儉眼下還年輕,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紀。大約精忠報國的思想在他心中還沒完全形成,當杜摯把我介紹給他的時候,他很自然的給我行了禮,並答應加入季漢。


    我點著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仲恭(毋丘儉的字)加入季漢,前途無量。”


    嗯,想辦法收攏年輕人就是好,他們一則見識不廣,易被引誘,一遇明主,便思報知遇之恩,可換其一生忠誠;二則他們有血氣,沒那麽多的顧忌,且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季漢的未來靠得就是他們。


    五月一個月,戰爭沒有再繼續,因為各地都在忙著麥收。三叔和廖立親自部署軍隊配合百姓收割小麥,兵慌馬亂的,一把大火就能毀了百姓一年的心血,更何況要防止敵人小規模騷擾,搶割了,而且,我聽說曹魏那邊派來人馬,煽動百姓說要抗稅,搶割麥子誰也不上交,偷偷藏起來。曹魏自己統治時怎麽不說百姓可以抗稅呢?我一氣下旨:“今年河東免了夏糧之稅。百姓自家的糧食自己保存好,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搶了去。”這道旨挺得人心的。百姓得知所有收成都歸自己,登時來了積極性。本來在其間煽動的曹魏細作登時成了多餘的人,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百姓得了季漢的好處,又在廖立的重金引誘下,紛紛舉報曹魏的細作,一時之間,曹魏在河東的網絡被破壞的七零八落。


    與此同時,薑維曾向我匯報,說他可以出兵河內和上黨,擊退敵軍,搶割河內和上黨的小麥,我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雖然孫子兵法裏有吃敵一石,可節約自己十石的說法,但是河內郡初定,我們兵力防守有餘,攻敵不足,實在不宜再擴大戰場範圍了。


    荊州之戰從三月份開始打響。東吳派諸葛瑾出兵北進,攻打襄陽,諸葛喬奉我之命出擊,進行唿應。他與父親在戰場上的首次配合,就顯示出極大的默契。兩人有攻有守,打得風生水起,有聲有色。襄陽老將軍許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雖處守勢,卻不給諸喬瑾父子可乘之機。戰局一時僵持不下。


    四月,東吳鎮西將軍,婁侯陸遜引軍攻軍出擊,配合襄陽之戰進攻樊城。陸遜一出手變顯出其高超的戰征藝術。他先是假作徘徊,麻痹曹軍,接著乘敵人不防,突然出擊,攻破曹軍江邊大營。然後全力推進,其勢直如破竹一般,連下十餘城,直抵樊城之下。曹魏中軍大將軍,給事中曹真見荊州勢危,親自引軍相迎,兩人在樊城激戰,曹真連遭敗績,大唿奈何。最後承認自己不是這個東吳將領的對手,隻得守城不戰。一時間,曹魏荊州局勢危如累卵。


    關於陸遜,似乎好多人總覺得陸遜是一個少年得意的書生,但其實他隻比先生小兩歲,比孫權小一歲,今年也已四十三歲了。在曆史上,他擊敗父親那一年三十九歲,這個歲數絕對算不上年輕。但是他為人低調,不肯張揚,無數對敵人還是對朋友,總以晚輩自稱,這大概也是人們認為他年輕的原因之一。


    不過,由於我在,這個世界沒有出現父親進攻東吳的局麵,也沒有陸遜救東吳於危難的的情況出現,所以陸遜此時比起曆史上的他來,就差了不少,還沒有在東吳一言九鼎,執掌半個天空的能力和實力。雖然他也曾討會稽山越,破丹楊費棧,代獻驕兵之計,引軍暗渡取荊州,敗詹晏、屈陳鳳,破房陵鄧輔、南鄉郭睦,誘降文布,立下戰功無數,得遷鎮西將軍,封婁侯,但也隻是東吳一流將領之一,遠沒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而且我總覺得孫權似乎在打壓他,很少給他獨自引軍的權力,這或許是因為他是孫策的女婿的緣故吧。相比之下,諸葛瑾是綏南將軍,封爵宣城侯,與陸遜應是平級,但諸葛瑾卻領南郡太守,主抓荊州軍務,卻位在陸遜之上。


    不過,是人才,總是很難擋住其光芒的。此次樊城一戰,陸遜以三萬人馬打得曹真五萬大軍苦不堪言,坐困愁城。孫遜圍城而攻,什麽雲梯,衝車,地穴,火攻,詐城……種種攻城術層出不窮,虧了曹真也是一代名將,仗著人多糧足,死守不出,勉強維持。陸遜卻行有餘力,在曹真眼皮子底下分兵,四處攻城,整個荊州除了襄陽和樊城,全部落入東吳之手。


    這時,東吳發生了變動。丞相北海人孫劭去世。東吳全國舉哀。在東吳,其實最有資格當丞相的人,誰都知道應是張昭--無論是資曆,是能力,在東吳都少出其右者。孫策臨死時曾對孫權說,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但是孫權雖也敬重張昭,卻並不肯以他為相。他被封吳王後,東吳當置丞相,眾臣下都推舉張昭,孫權說:“現在事兒這麽多,張子布年歲大了,當丞相再累著他,孤如何忍心?這可不是對他好的表示。”於是立了孫劭。孫劭死,再議丞相,百官又推舉張昭,孫權說:“丞相的公務太多太雜太煩亂,張公性子又剛直,誰不聽他的話,他就發怒。這樣時間長了,反而讓他會被人所怨咎,對他不是什麽好事。”當下以太常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當然,孫權倒底是怎麽想的,我還是有一點點明白的。說實話,莫說孫權現在年過四十,正是權力欲旺盛的時候,不想頭上頂個太上皇,給自己找麻煩,就是我按著大漢的規矩似乎還沒成年,若是有人事事對我指手劃腳,隻怕我也不會開心。


    東吳新任丞相顧雍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舉止穩妥,受任為丞相後,他選用文官武將,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夾雜自己的好惡。常常私下到民間訪查政治得失,每當有好的建議,都秘密上報,如被采納,將功勞歸於主上;如不被采納,則始終不泄露出去;孫權為此很看重他。然而他在朝廷發表意見時,言辭雖然和順,卻能將正確意見堅持到底;對於政治得失,若非親眼所見,決不妄加評論。孫權有事情,常令中書郎到顧雍那裏諮詢訪問。如果顧雍同意,覺得此事可以施行,便與中書郎反複討論研究,並為他預備酒飯;如果不同意,顧雍便表情嚴肅,默然無語,什麽都不預備。中書郎迴去將情況報告孫權,孫權就說:“顧公高興,說明此事應該辦;他不發表意見,表明辦法還不穩妥,孤應當反複考慮。”


    一直以來,駐守長江岸邊的將領,個個都想建功立業,報效國家,很多人上書,認為時機有利,應發兵襲擊魏軍。孫權為此事詢訪顧雍,顧雍說:“我聽說貪圖小利為兵家所戒,他們的這些條陳,是要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為國家著想。陛下應加製止,如果不能揚我威武,重創敵人,就不應聽從。”在這種情況下,北伐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孫權開始對前線的戰鬥規模進行控製。


    我該怎麽說呢,這些東吳人,防守一個比一個牛,說起進攻來,一個比一個沒有沒有魄力。若是小霸王孫策在,怎會這樣保守。


    到了七月,曹休引軍來救曹真。陸遜得知,在曹休未至之前,虛作戰場,好似撕殺之狀,詐以曹魏之信傳入城中,說援軍已到,讓曹真接應。曹真大喜,引軍相迎,被陸遜伏擊,曹真主力大敗,幾乎衝退了曹休的人馬。不過這也是東吳最輝煌的一戰了,此戰之後,曹軍人數在荊州已戰了絕對的優勢,陸遜先一步帶著搶掠的各種財物退到江南,接著諸葛瑾和諸葛喬也緩緩退兵。曆時半年之久的荊州之戰結束,曹魏保住了土地,而東吳得到了實惠,也隨著這一戰,曹魏與東吳之間攻守之勢開始逆轉。雖然由於顧雍的緣故,孫權很少再進行這樣大規模的北伐,但是每年不定時的騷擾,進攻還是少不了的。隨著這一戰中陸遜以少勝多,擊敗曹真的傑出表現,他終於被授予了獨領一軍的權力。


    也是在七月,曹魏利成郡軍營嘩變,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殺了太守徐質,推舉郡人唐諮為太守,曹魏派屯騎校尉任福等進行征討。唐諮兵敗,自海道逃亡入吳,孫權以之為將軍。


    這一年,對曹丕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好年頭。除了軍事上不利外,他的這裏也比較悲慘,七月,曹丕立他的小兒子曹鑒為東武陽王,到了十一月,他這個小兒子死了。唉,說起倒黴來,這位曹老兄這兩年的黴運,還真是沒人能比。


    八月,梁習再次重病。梁習上了年歲,今天事情太多,結果又給累倒了,北麵的壓力隨著他的重病而減輕。在這種情況下,曹丕終於痛下決心,於十月份讓司馬懿總督幽、並兩州軍事。老賊直接與我們碰了頭,我登時感到壓力倍增。


    我在河東待到六月中旬,起程迴返長安。迴程之前,我和三叔、關興一起去了二叔的家鄉解良。在解良,二叔沒什麽親人了。我們出資重新整修了關家舊宅和祠堂。


    迴長安的時候,我帶迴了田豫、毋丘儉和牽招父子。牽弘對於張苞的本領和張苞的部隊極感興趣,作為年輕人,他無法象他父親那樣澹然淡泊,我發現這個苗頭,把季漢軍校的事對他說了,他當即提出想入軍校。我自然答應,隻要入了軍校這個鼎,不怕他煉不成我季漢的藥。


    我派毋丘儉到潼關為龐德副手,參予攻打潼關,加強對郭淮的壓力,讓他不敢輕易北向。


    在北方,我讓魏延和李昴適當的給軻比能一些好處,讓給他一些領土,把兵力集中,退讓到五原,加強防守,畢免被曹魏攻擊。


    在河東,我讓三叔與薑維、馮習、張苞、關興、龐會、何九曲加強對地方的治理,整兵備馬,小心應對。


    我迴到長安,親自去了趟關府,見到徐夫人和小關索,把從解良帶來的土特產給他們。這兩人雖然誰也沒去過解良,但是那是二叔自幼生長的地方,自然情感有所不同。正如我從沒到過涿郡,卻總是念念不忘那裏的千裏平原和那棵大桑樹一樣。


    關索這兩年個子長得很快,趕上我了。在季漢經過精心治療,原來的病也好了大半,不過因為他的病,徐夫人也對他極是寵愛,同意讓他上軍校,卻不想讓他上前線。徐夫人認為關家有關平、關鳳、關興三人都在為國拚殺,這個小兒子就算了。我自然同意。這讓關索十分惱火,他追在我身後不停的說:“陛下,我的本領比我哥哥們都好,就讓我上陣吧,大不了把我姐姐換迴來,她一個女孩子都能上陣,我憑什麽不行?”


    我笑道:“這話你對你姐姐說吧。看她同意不同意?”


    聽我讓他去找他姐姐換,關索癟了嘴。


    關鳳和許靈兒,現在已是季漢最有名的人物。要知道,三叔張飛帶著雛虎薑維和一大群小老虎樣的將校,這才勉強打下一個河東郡,而魏延也是與李昴聯手才占領了五原郡,可朔方一郡除了朔方城,基本上全是這兩個女孩子赤手空拳打下來的,沒有動用季漢一兵一卒,這還不算,她們居然還消滅了西部鮮卑一部,誅殺了鮮卑豪帥置目健,實在立下汗馬功勞。


    旁人不說,就連星彩都不無羨慕的對我說:“陛下,臣妾都想去北疆了。”而孫尚香似乎從關鳳和許靈兒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年輕時的影子,親自召見我,要對她們進行封賞。關鳳初次上陣,有此成果,的確也算不凡,當然許靈兒的作用其實更大一些,若不是她運籌帷幄,關鳳小傻瓜早讓那個置目健帶人包了餃子,哪還有她疆場上的威風。說起來,許靈兒比關鳳也有主意的多,起碼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然後努力去爭取。一個小女子千裏西行,化妝投軍,隨著心上人決戰翰海,那簡直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我答應孫尚香,先是以兩宮太後的名義賜給她們明珠五十顆,彩緞百匹,又加封關鳳行朔方郡太守事,加封許靈兒為郡主,行五原郡太守事,主理民政。眼下魏延為度遼將軍,統掌北方四郡和匈奴事,李昴為護匈奴中郎將,他們兩個都在五原郡,是前線,以軍事為主,所以暫時讓關鳳和許靈兒負責朔方郡,增加理民的經驗。


    關鳳和許靈兒都是女孩子,所受到這等封賞,大約是自古以來從所未有的。不過,她們兩個的確有傑出才能。


    向徐夫人告了辭,直到我離開關府,關索還在低聲念叨著:“陛下偏心。我哪裏還小,東吳的孫桓十三歲就參軍了,人家曹休十四歲就千裏渡攜母渡江投靠曹操,薑維也是十四歲引軍,偏我不成麽?”我但笑不答。他這種精神是可貴的,武將的後代,自然希望上陣殺敵,建立功勳,這說明軍校的教育是成功的。不過二叔這個小兒子,留在家侍候母親,徐夫人這點要求不算過份。


    接到先生的來信。他對河東的進展情況表示滿意,但要我小心防範司馬懿,畢竟現在與他的轄區接接壤了。我自然點頭,對於司馬懿,我是半點也不敢大意的。我給他迴信,詢問益州的情況,並希望他安置好益州盡快趕迴來。自孟獲歸降,高馬被誅,至今已一年時光。益州在先生的治理下,早已超過曆史上的同時期。當年他北伐之前,益州先生可是經曆了父親的慘敗,曹魏的五路圍攻,南中蠻族的全族反叛的。而如今益州基本上沒有經曆什麽大的風波,孟獲的叛亂也隻涉及兩個郡,並且被迅速撲滅了。眼下西方絲路已開,先生又打通了自益州郡南下天竺的商路,天府之國渙發了勃勃生機,蠻漢矛盾得到充分的化解,以蜀錦為代表的絲織業大力發展,都江堰得到進一步整修,新的種植技術在先生指導下進行推廣,百姓受益頗多。眼下州中有馬良、孟獲、兀突骨、李恢四人共同負責軍政事務,應該沒什麽大礙了,何況還有向寵、陳到、王濬、李豐、趙統、傅僉等宿將新銳進行守護。東吳此時又與我們一心,共同對付曹魏,我覺得先生可以放心迴來了。


    一方麵求助先生歸來,另一方麵我也積極打探著曹魏方麵的消息,同時下大力氣來誘降司馬昭,打算借他的力量來對付他老子。哪知道這小子竟還是不肯降。我想來想去,想了個辦法,當年曹操用什麽辦法來弄走徐庶來著,我照貓畫虎總可以吧。這件事交給了廖立。廖立隻用了三天,就成功得到了司馬昭的筆跡,然後仿照他的筆跡給司馬懿寫一封信,內容是司馬昭已棄暗投明,歸降季漢,並且季漢對他非常好。若司馬懿肯投降過來,我封他為王,分疆裂土,幽、並、冀三州連同整個大漠全都交給他。


    條件自然是優厚的,但是司馬懿肯定不會上這個當,他會看出破綻,發現不是他兒子的筆跡。但我不需要給他看,隻要裝著不小心被曹丕發現就可以了。我覺得,用曹丕來對付司馬懿比我親自來對付司馬懿強多了。這個計策簡直是百試百靈,而且都有些輕車熟路了,連在曹魏馳道上送信的人員都是現成的。


    而前方傳來的另一個消息也讓我如釋重負。司馬懿雖然兼領幽並兩州軍務,但出於對梁習的尊重,他隻拜訪了一下梁習就迴幽州去了,並沒有真正接手。所以眼下並州還是梁習的原班人馬。我不由大是懊惱,自己是不是得了司馬恐懼症,居然怕他怕成這樣,司馬懿還沒有來,我就白白放棄了無數的機會和利益,白白便宜了軻比能和劉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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