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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漢魏交兵(11)


    長安城中,廖立對我說道:“殿下請看,曹丕出潼關立寨,其布控的重點在前方,而其側翼卻空虛之極,我軍若能偷渡黃河,殺入河東,乘勢攻取風陵渡口,則直接威脅曹丕主營,然後我軍正麵強攻,敵軍自破。”


    我望著廖立,他的想法竟與我相同。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英雄所見略同。


    “殿下,你可直接行文至魏延軍中,令他出兵,則此戰局麵逆轉,殿下亦可威名遠播。何況,魏延是殿下西征時的舊部,這功勞給了魏將軍,比給孔明和龐德他們強吧。”


    我想著,心頭也是亂跳。我年輕,最需要的就是令人矚目的功勞,好讓世人知道,我不是隻靠父蔭才能立身的無能之輩。本領不下於孔明士元的廖立給我出的計策,且這計策與我所思相同,我用還是不用呢?


    刹那間的浮躁如同漫天的煙花直衝高空,綻放著各勢各樣美麗的誘惑,描繪著各勢各樣動人的前景。


    我終於搖頭道:“先生好意,我心領了。此事重大,未可輕動。況我在長安,插手前線,實為不智。此事我會寫信與孔明,讓他參酌辦理。”


    廖立滿臉都是失望:“殿下,原來他們所言都是真的。”


    “什麽?”


    “人皆言,孔明欺太子年少,獨掌大權,操控季漢。我本以為太子能力定雍涼,必是有所為之主,不會受人擺布,哪知我卻錯了,太子心中卻還是怕著孔明。”


    火,突的被點燃了。我是個任人擺布的人麽?我在心裏怕著孔明麽?另一個世界裏,孔明千辛百苦扶不起來的我,行動舉止甚至立後納妃都由孔明代辦的我,是他沒有給我發展空間,還是我蠢笨到無法自立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隻在夢裏糾纏,讓我無法擺脫。想不到,此世我已自強如許,卻還是有人在笑我怕著孔明。


    我怕孔明麽?我怕他什麽?怕他的聰明麽?怕他的智慧麽?怕他的忠心麽?怕他來操控我的生命麽?若他能做到,我便讓他來操控又如何?


    多年來培養出的自信壓倒了一切的迷茫,掃去了那世的迷亂。我是阿鬥,我不想用人扶,我要自己站起來。但這不等於不用人幫,生在這個社會上,孤家寡人什麽事都做不成。我要做的是一個自信自力的人,這種自信,可以表現為相信自己和相信別人!


    為了季漢,我可以放手讓孔明施展他的才華!


    我望著廖立笑起來:“任何人都無從擺布於我,因為我身後是季漢,而季漢,是我們大家的。廖大人,你的建議我會考慮,但是,請不要用你個人的偏見來影響我的判斷。”


    廖立退下後,我伏在案上寫道:“先生,近日敵情如何?軍糧與衣甲兵戈可還足備?近日天寒,我已備足冬衣萬三千五百一十二件,不日送達。天氣變化無常,先生宜自為國保重身體。或有言,曹丕中軍於風陵渡對岸,若引軍突襲河東,直搗風陵渡,則於戰局或有改觀,未知其言妥否?願先生因前線形勢,自斟酌之。紙短心長,匆匆不盡。”


    潼關之外,曹軍軍營。連綿的營帳如雪山一般。五色的旗幟,高懸的金鉞,都在表明著這裏的威嚴。正中間的金帳裏,居住著三十五歲的大魏天子--曹丕。


    他八歲能文,才華出眾,善騎射,好擊劍,常從曹操征戰,頗有見地。曹操去後,他便下手得了丞相之位,奪了幾個弟弟的權力,遠遠放到封地,並派軍馬看管。手段之高明,心腸之冷硬,頗得曹操真傳。其後安排受禪,奪了漢室江山,把獻帝廢為山陽公。南方孫權低頭,被封為大將軍;北方公孫恭束手,被封為車騎將軍。南方有名將曹仁守宛城,曹休守洞口,以備孫權,起中軍二十萬、外軍十萬攻西賊,對外號稱十五萬。他是打著必勝的決心的。


    必勝麽?他想起來之前太尉賈詡的話:欲攻敵者,必先權衡兵馬,欲建業者,必先宣聲德化。陛下應期受禪,成為天子,撫臨率土,統領四方。若在此基礎上內建文德,修政理,待國家強盛,民心歸附,蜀吳有變之時出兵,則平之不難矣。吳、蜀兩國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但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虛實,陸遜見兵勢;據險守要,泛舟江湖,皆難很快的去謀奪。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覺得眼下君臣之中,沒有人是劉備、孫權的對手,就算是萬歲親征,以以天威臨之,也不見得能有萬全之勢。


    想不到,一生征戰,狡計無雙的賈文和,在他出兵時卻給他澆冷水,出此迂腐之論。還是司馬懿懂得自己的心思:西賊猖狂,必乘其立足未穩,舉全國之力伐之,若今歲不征,明歲不征,則敵益強,我益難勝之。


    這兩個人,可說是武帝留給自己的最傑出的兩個人才,卻因此而反目。因為這件事賈詡稱病,不從駕西征,他在殿下當麵指責司馬懿:“此人狼顧而鷹視,非人臣之相,為一已之私,可令天下陷於水火。陛下重用此人,則大魏危矣。”還隻是尚書仆射的司馬懿自然不敢當殿與百官之首的太尉爭論,隻把頭低了又低,讓曹丕看了都覺可憐。更可怕的是,侍中辛毗等人皆從賈詡之議,令曹丕好生為難。平心而論,曹丕是個肯納諫的人,無論改與不改,他都極少因為大臣的直諫而庭發作。但是,他還是一個君主,一個想立威名於千秋萬代,讓天下人人景仰的君主。正是曹丕發愁的時候,忽然外地諸將軍上書,要求西征。曹丕大喜,當既起兵。


    可是,現在,曹丕冷靜下來,又有些奇怪了。他想起賈文和的話,想起那些上書的奏章--它們來自天南地北,卻於一日到達洛陽。它們無一例外的都在表章裏讚同附和司馬懿。


    這說明了什麽?


    一念及此,曹丕就會感到後怕。


    此人狼顧而鷹視,非人臣之相。此人以一個尚書仆射的身份,居然結交了這許多的將軍大臣--甚至,有好多都曾是賈詡的門生故吏。更何況,他身後還有那麽大一個司馬家族。


    難道是他,一直沒有看透這個在他麵前做小低小的人?


    這一切,留著戰勝之後再處理吧。


    曹丕開始歎息,他沒有曹操那樣看人一眼,入骨三分的洞察力,也沒有他那樣平常似不欲作戰,但一朝興兵,便狡計百出,鎮定自若,令強敵聞風而退的高明。眼前劉備的人馬,曾經多少次被父親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可是此時,他該如何去做。


    聰明的曹丕此一刻深深體味到孤家寡人的滋味,雖在十萬軍中,卻連個知心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對於勝利,他還是充滿肯定的。就算自己的內部有一些小矛盾,但他們都是本領出眾和顧全大局的人,能為了大魏而獻出自己的才智。賈文和與司馬懿共同擬就的作戰計劃,就算孔明再高明,也無法抵擋的。這不僅僅是因為智力,更因為實力。


    西賊之敗隻在傾刻之間,那個所謂的“漢”即將在眼前灰飛煙滅。猶其是當側翼被魏延重重的擊中的時候,這種肯定便更進一步加強了。


    本來打算在河東設計引誘對方的,卻沒想到圈套還沒設好,戰陣還未建成,對方已乘自己軍陣立足不穩衝了過來,更可恨的是自己寄與厚望的夏侯懋會敗得如此之慘。不過話說迴來,就算是夏侯懋全軍皆沒,隻要將魏延擊敗,便等於斬斷漢軍一條手臂,自己還是穩勝之局。畢竟,自己的軍力是漢軍無法比擬的。


    “曹宇的中堅營準備好了麽?”


    “迴陛下,準備好了。”


    “很好,讓他與曹肇的遊擊營配合好,準備出擊!聯絡夏侯懋殘軍,將魏延部絞殺在河東!”曹丕眼中現出獵人看到陷井中的獵物時的光芒。曹軍的軍力,其實比外表體現出來的還要強大,事實上,早在一年之前,蜀中開始北進時,他就開始準備這場戰鬥了。赤壁之戰,曹操詐稱百萬人馬,那是為了嚇住東吳。曹丕此次出征,卻知道劉備是嚇不住的,所以他不但沒有多報人馬,反而少報了。現在各個戰線,各個方位,他的人馬都處於絕對的優勢。而且,正如父親當年戰馬超時所說,等敵軍集中起來,一次性殲滅,遠比跋山涉水前去蜀中要容易的多。希望打完這一戰,可以消滅掉劉備吧。


    曹丕站起向來,走到帳口,向西方望去--得長安,嘿嘿,劉玄德,這或許是你犯得最大的一外錯誤。


    我的書信與風陵渡的大火一齊出現在孔明眼前。


    “什麽?”渭南大營,孔明手一抖,茶水濺到地圖上,“風陵渡方向起火?這個魏延!他居然私自過河出擊了!”


    他來迴踱了幾步,快速的發令。


    “傳令趙雲,以虎步營沿河逆擊,突至華州城外;飛鴿傳信王平,令他迅速南下,放棄河西之地;傳令龐德,守好大營,嚴防敵軍進攻。”中軍執令飛奔而去。


    孔明緩緩的坐在木幾之後。他身旁的張飛驚住了,叫起孔明從前的封號:“軍師,出了什麽事了?”


    “魏延落入敵軍的圈套了。”


    “什麽?!”


    孔明不複言,拿起我的書信,看了起來,突然一擊幾案:“何人代太子出此亂策,不明軍機,不識敵情,不曉大局,紙上談兵,幸好太子明決,不曾為其言所惑,否則的話,季漢危矣!”


    他將羽扇拍在案上:“廖立!定是廖立!”


    張飛道:“這人自來陰陽怪氣,想不到在此時候還來做怪,我迴去之後定然饒不了他。不過此時軍情又複如何?魏延已經行了這條計策啊。”


    “魏延出兵,確是大錯,他一頭鑽入曹軍的圈套中了。現在,他被困在河東,如同一條被晾在岸上的魚兒,再無迴旋餘地,隻能任憑宰割了。魏延若敗,則河西難保,臨晉、郃陽、韓城、澄城……這許多城市入敵之手。而我軍北線危矣,長安危矣!這個魏延,我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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