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蠻幾乎是本能地感到了不舒服。

    她這人雖在嘲諷裏摸爬著長大,練就了一層厚皮,可從來都自己給自己鼓勁,不願當地上的泥巴。

    她昂頭強腦袋地別著勁道:“楊郎君錯了。此地既非郎君所有,自然人人都可來得。隻可惜我等來得不大巧,撞破了您的好事,郎君若要怪,也隻能怪我蘇阿蠻一人。卯一所行,不曾違背過您的命令分毫。”

    “是麽?”

    楊廷終於將目光真正落在了蘇令蠻身上。

    眼前小娘子褪去前些日子那層油膩膩的皮肉,露出白生生的內裏,不過十四年紀,卻已灼若芙蕖,初見人間姝色。

    可他麗色看久,已不覺其味,更厭極女子一味拿腔作調,而蘇令蠻這管子嗓音更是其中翹楚,綿綿若春水,酥軟透骨,讓他下意識便蹙緊了眉頭——

    原先胖著還不覺得,此時瘦下來,便有些不堪忍受了。

    “楊某當初並未說錯,蘇二娘子果然有一張巧嘴。”

    楊廷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袖口,仿佛眼前女子便是地上那最普通不過的瓦礫草木,目中毫無波瀾,他轉向地上直挺挺跪著的暗衛:

    “卯一,你可知罪?”

    “卯一知罪。”綠蘿伏地不起,十指緊緊摳到了地麵,“卯一認罰。”

    “暗規十六條,今夜提藤去刑司領刑三十鞭。”

    楊廷甩袖便走,素綾綢的寬袍拂過路邊一叢灌柳,他恍若未覺,轉身便消失在了左近一條小徑後。林木“哎”了一聲,指了指卯一,轉身又匆匆跟了上去。

    綠蘿朝楊廷消失之處伏身便拜,手一撐從地上輕巧地躍了來,見蘇令蠻麵如不忍,嘴角便鬆了鬆:“二娘子何故如此?”

    “那楊郎君好沒道理,明明自己露天席地站著讓人看,還非得怪旁人沒眼瞎。”蘇令蠻朝遠方啐了口,“瞧那孔雀開屏的樣,迴頭,迴頭……”

    她迴頭不出來了。

    綠蘿忙扯了她袖子打斷她:“二娘子,此事休勿再提,郎君本便是天上的雲,我等非但沒非禮勿視,還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是該罰的。”

    蘇令蠻憐憫地看著她,順手摸了摸綠蘿的腦袋:“唉,小傻瓜,嘖嘖。”瞧瞧這本來聰明得腦袋瓜都被荼毒成什麽樣了。

    巧心被這一出整得目瞪口呆,沉默良久突道:“綠蘿是那楊郎君之人?二娘子之

    前見過楊郎君,他還將綠蘿賜給了二娘子?”

    說罷便捧著腦袋“天哪天啊”地叫了起來,蘇令蠻忍不住拉著利率羅挪開了腳,離遠了些,隻覺得這狀若瘋婦的丫鬟不是她那貼心的巧心了。

    ——瞧那瞪得快跟銅鈴大似的眼睛,和快咧到耳朵的嘴巴。

    “天哪,二娘子,楊郎君看上你了,天上真的掉下了好大一個餡餅!”

    不遠處,楊郎君走得好好的步子冷不丁一個踩空,好險沒跌一跤,林木在身後笑得直打跌,憋笑憋得唿哧個不停。

    楊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莫憋了。”要岔氣了。

    林木收斂起幾乎快咧到耳際的笑,隻憋不住時再聳兩下肩膀表示可樂:“郎,郎君,你聽到麽?蘇,蘇二娘子身邊,可真是人才濟濟,奇葩,奇葩滿地啊。”

    居然能猜他家郎君看上了蘇二娘子?還好大一個餡餅?!他家郎君當年可是連王相之女都拒了的絕世偉郎君!

    林木樂得發癲,楊廷一個眼神掃來,立時就癟了,做了個封口的姿勢:“郎君,我錯了。”

    “還有呢?”

    “以後必不再提。”

    楊廷這才滿意地頷首,眼見臨溪閣在望,腳步一轉人直接去了旁邊隔間,“事情可都準備好了?”

    林木這才正經起來,一張黑膛臉上滿是肅然,“郎君,一切盡已妥當,隻欠東風。”

    “好。”楊廷轉身,負手看向窗外一樹樹蔥蘢,隻覺春意漸濃,這定州城,也該變天了。

    另一邊,蘇令蠻左轉右繞,好不容易揪了一人讓其帶路,終於尋到了臨溪閣。

    顧名思義,這是一處水榭。

    定州位於北疆,常年幹冷,這水榭向來為中原腹地所有,在定州城裏還是個稀罕玩意,其下流水潺潺,坐在水榭闌幹之上,清風徐徐來,極為適意,起身還能眺到不遠處的桃林盛景,是以羅太守這一宴飲,大部分人是極之滿意的。

    蘇令蠻踏上水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蘇覃,她先去與羅夫人打了聲招唿,孰料羅夫人竟是毫不知情:

    “阿蠻,婉兒不是與你一道出去的?”

    蘇令蠻心中一個咯噔,不知怎的,心裏總覺得惴惴難安。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弱冠的事,驢子之前查過,20沒跑。但是想要男主小一點,那驢子等明天自查一遍,改下措辭。

    多謝指出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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