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強者來說,無敵最寂寞。而慧寧公主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強者,她很慶幸還有沈妍這個能與她匹敵的人,讓也全力以赴去對待。她很欣賞沈妍,卻對沈妍喜歡不起來,也恨不起來,這種情緒很複雜。她反對沈妍和沐元澈的親事,原因之一就是兩人挑釁了她的底限,之二就是她對沈妍這種複雜的感覺。


    “當年,汪氏一族敗落,汪孝賢賦閑在家,能指點沈承榮考中狀元,卻不能給他富貴榮華。本宮就是不招他為駙馬,他也會另娶高門閨秀,你們母子照樣會被拋棄,很可能會更慘。你有類似的經曆,應該深有體會,難道認為錯在本宮嗎?


    且不說你現在有多少尊貴身份,就說你初到京城,做為濟真堂的創始人兼大掌事,楚國皇室都對你高看一眼,賺下的銀子幾世也花不完,還不照樣遭徐家退婚拋棄嗎?象你這麽聰明的人,步了你娘的後塵,你難道就沒反省過這是為什麽嗎?這就是人性,人性本貪,有了金錢,還想要富貴,除非你能一手遮天。”


    沈妍重重點頭,衝慧寧公主豎起大拇指,微微笑歎。她和慧寧公主分屬於兩個階級,又處處對立,但對事情本質的認知相同,很容易衍生惺惺相惜之感。


    “一個人無所謂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長公主對這句話應該更有體會吧?”沈妍搖頭輕哼,冷笑說:“象沈承榮這種品質極差的人就不用提了,徐家二房也是如此。不管我如何反省,事實隻有一個,罪魁禍首也隻有一個。正如長公主所說,人性如此,長公主當年的所作所為也是人性所至,無可厚非。”


    慧寧公主的身體輕顫了一下,又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你的故事吧!”


    “長公主是想聽男孩經曆了家破人亡,背負著深仇大恨,依舊對女孩情比金堅,兩人曆經重重磨難,再續浪漫情緣的故事,還是想聽後來的後來……”


    “本宮想聽你用來做籌碼的故事。”慧寧公主冷聲打斷沈妍的話,臉龐布滿冷冷的譏笑,“你不會閑到無事可做,來給本宮講故事聽,你有什麽目的,本宮很清楚。你我都是聰明人,說話無須拐彎抹角,你知道什麽,直說就是。想要從本宮這裏得到許諾不難,就要看你的籌碼夠不夠,對本宮有沒有足夠的吸引力。”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省力,長公主不愧是聰明人之中的佼佼者。”沈妍輕歎一聲,含笑注視慧寧公主,問:“長公主知道什麽是穿越嗎?”


    “不知道。”慧寧公主很謹慎地盯著沈妍,輕聲迴答。


    “穿越就是……”沈妍輕咳幾聲,把她前世看過的幾本穿越小說剛開始穿越的情節講給慧寧公主聽,又補充說:“說白了就是一個死人變成了另一個活人。”


    慧寧公主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穿越這個新鮮名詞和沈妍所講的故事有什麽相幹。但她知道沈妍每講一句話都有目的,不是為引出話題,就是在做鋪墊。


    她很著急,沉下臉斥嗬:“你有話就直說,本宮不想聽你裝神弄鬼的廢話。”


    “我也想直說,但是……”沈妍抿嘴冷笑,欲言又止,故意賣關子。


    “提你的條件吧!”慧寧公主知道沈妍吊她的胃口就是想提條件,她要想知道後續的故事,就要答應沈妍的條件,這就是她們彼此的籌碼。


    “我沒有什麽條件可提,但有件事我必須明說,這也是為長公主好。”沈妍停頓片刻,慧黠一笑,又說:“沈駙馬把我娘打傷了,我讓他的醜事見光、聲名掃地,也出了一口惡氣,心裏平衡了。可我娘現在是項家二房主母,她被沈承榮怒打,就是沈承榮對項氏一族的蔑視與挑釁。項家不會善罷甘休,長公主縱狗咬人,也會被人垢病非議,依我看,你該讓沈駙馬出去避避風頭。”


    慧寧公主冷笑點頭,沈妍真是玲瓏心思,一句話就說到了她心裏。沈承榮暴打汪儀鳳的事情鬧開,後果不亞於他去年與徐瑞雲通奸,是該出去避一段時間。


    “來人。”


    侍者站在門外施禮,“長公主有何吩咐?”


    慧寧公主想了想,說:“你去告訴皇上,沈駙馬一時衝動,因私人恩怨打了汪夫人。若項家告到禦前,還請皇上多多撫慰項家,對沈駙馬小懲大戒,力保他全身而退。兩家同在京城,項家又是大族,低頭不見抬頭見,難免尷尬。”


    “是,長公主。”侍者剛要告退,進宮給皇上傳話,又被慧寧公主叫住了。


    “又到了東西塞北悍匪猖狂的時節,那些亡命之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轉告皇上,讓他盡早思慮應付的策略,選一個有身份爵位的人去震懾一番才好。”


    侍者接到慧寧公主的暗示,趕緊點頭說:“奴才明白,奴才馬上去傳話。”


    沈妍雙手掩嘴,差點笑出聲,暗歎慧寧公主真是人才,不隻有治國之方,還有齊家之道。她要對沈承榮小懲大戒,還要讓皇上力保他全身而退,若讓沈承榮聽到,定會感激泣零。她讓皇上多多撫慰項家,在臣子看來,她也很公道。


    她擔心項家人和沈承榮見麵尷尬,沒說如何處理,順手給皇上拋了一個大難題。東西塞北悍匪猖狂,需要有人去震懾一番,沈承榮去年就去過西塞北,輕車熟路。此時,他需要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有比他去巡查塞北更合適的人選嗎?


    沈承榮去年巡查西塞北,一不小心掉了男根,成了剩蛋老人。今年再去西塞北,不嚇破他的膽才怪,對他無須用刑處罰,一頂巡查欽差高帽就能把他壓死。


    沈妍恨透了沈承榮,但她不希望沈承榮死,這並不是她顧念血脈之親,而是替沈蘊考慮。若沈承榮這時候死了,沈蘊就不能參加兩年之後的秋闈了。沈承榮可以不養育沈蘊,但沈蘊必須為他守孝三年,這就是禮教規矩。


    沈承榮到西塞北巡查,是避風頭,也是對他變相的懲罰。他離開京城,龐大美人就少了一重仗勢,就等於沈妍搬開了一塊絆腳石,也便於她行事。對於和沐元澈的親事,不管費多少心思精力,沈妍都誌在必得,攔路虎清除一隻是一隻。


    第二天,項懷安就帶領項氏一族子侄跪到金鑾殿,狀告沈承榮殘暴無禮。皇上心有底氣,處理得很順手,先是對項家褒獎厚賞一番,又訓斥沈承榮,打了他二十大板。正當有關沈承榮的流言飛語傳得沸沸揚揚,塞北兵防營就發來向朝廷求助的密信。沈承榮的傷還沒養好,就被扶上欽差的車駕,奔赴西塞北巡查了。


    當然,以上這一段就是後話了。


    沈妍掃視慧寧公主,輕哼冷笑,說:“聰明人都知道沈承榮不過是隻替罪羊。”


    “這世上不缺聰明人,卻缺真正聰明的人。”慧寧公主冷眼注視沈妍,神情落寞,“繼續講你的故事,提你的條件,本宮今天很有耐性,給你時間說完。”


    聽沈妍講故事,慧寧公主重溫當年的往事,心中思潮湧動。這些年,無數磕磕絆絆磨平她的棱角,也衝淡了她的傷悲,但留在記憶中的溫情永不磨滅。聽別人的故事,想自己的心事,共鳴是難得的美感,能讓人心生悸動和向往。


    “我講到哪了?”沈妍拍了拍腦袋,狡詐一笑,“對了,講到穿越了,死了的人又活了。在繼續這個故事之前,我想問長公主一句話,很認真的一句話。”


    “你問吧!”慧寧公主掐著額頭,很認真地傾聽,也準備認真迴答。


    沈妍從荷包中掏出一隻木雕的小鳥,看了慧寧公主一眼,放到唇邊,輕輕吹響。慧寧公主看到那隻木雕的小鳥,迴想沈妍剛才那番話,渾身不由顫抖。


    “你到底想問什麽?”慧寧公主迫不急待,要答話的人比要問話的人還急。


    “沐乘風是不是被你毒死的?我想聽你最真實的迴答。”


    慧寧公主的身體一陣劇顫,這個問題是她此生此世的心結,一輩子都不起提起,但她此時必須麵對,她咬緊嘴唇忍住湧出的淚水,顫聲說:“是,又不是。”


    “怎麽講?”沈妍已經想到當時的情景,但她還想讓慧寧公主親口說出來。


    慧寧公主泣不成聲,幾番哽咽,才強忍心中巨大的悲痛,跟沈妍講起沐乘風死時的情景,“當年,先皇給了我兩個選擇,其一是與他分開,留在京城,其二是皇族除名,與他和澈兒永遠離開京城。我不想再缺衣少食,害怕過苦日子,就選擇了前者。我提出跟他分開,各走各的路,他不同意,就吵起來了。


    又聽說先皇想要殺他,我就想給他服用龜息散,讓他假死,再想辦法送他出宮。我親手把龜息散倒進茶裏,哄他喝下去,沒想到他喝的茶裏卻含有劇毒鶴頂紅。他七竅流血,滿含怨怒與不甘死在我麵前,我才知道我也被人算計了。他就這樣離我而去,我知道他恨我,有些話這輩子也說不清楚了。”


    “你不想再過苦日子,打算跟他分開,他死了,不正隨你的願嗎?你可以享受榮華富貴,何必假惺惺傷悲呢?”沈妍挑嘴輕哼,眼角眉梢都寫滿了“鄙視你”。


    “你沒有親身經曆,永遠不會懂,那種艱難不是你能想像的。”慧寧公主閉上眼睛,淚水沿著眼角淌下,她哽咽幾聲,注視沈妍,目光溫和了許多,“要是你和澈兒與我們當時處境相同,你會怎麽做?會不會棄他而去?”


    “我不會害怕生活艱難就跟他分開,因為我知道他要是一心一意跟我混,絕不會過缺衣少食的日子,有困難也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起來。”


    慧寧公主由衷一笑,隨後一聲長歎,低聲說:“這一點我不及你。”


    沈妍微微搖頭,麵露自嘲,“當年,我們一路乞討到京城尋親,寄宿在破廟裏,饑寒交迫引以為常,日子更加艱難。那時候,我看到銀子就會兩眼放光,不想缺衣少食,就想盡辦法去賺銀子。現在,困難過去了,我們的日子不是都過得很好嗎?你從小享盡榮華富貴,沒本事賺銀子,才怕過苦日子,又能怨誰呢?”


    “怨我自己。”慧寧公主揉著紅腫的眼睛,連聲歎息“你還有什麽話要問?”


    “沒了。”沈妍看向房頂,慧黠一笑。


    “接著講你的故事吧!”慧寧公主語氣顯得柔弱無力,看向沈妍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隻要你的故事能打動本宮,本宮不怕你條件苛刻,你盡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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