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隻金簪是左天佑的遺物,他想要物歸原主,被有心之人扣下,換成兩封報平安的信。這兩根金簪的主子與左天佑勾結,都參與了當年陷害沐家,金簪就是信物。左天佑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但他不甘心失敗,想要東山再起。他留下金簪讓人來取,是想向她們借力,也是威脅她們的信號。”


    老程暗咬牙關,跟沈妍講述了拿到錦盒的經過,並沒提到左琨。他強忍悲痛憤恨,嘴角滲出血漬,握在手中的茶盞慢慢碎為渣沫。


    剛才,得知沐元澈沒事,老程製服了驚馬,又迴到質子府找左琨,繼續他們之間的交易。左琨剛從秦長史身上找到這兩個錦盒,大概看了看,就交給了老程。


    沈妍很驚詫,心中仿佛壓了壞石頭,沉重得透不過氣來。有金簪為證,再譯出密信上的文字,沐家沉冤幾十年的慘案也就能大白天下了。幾十條人命,沐氏一族幾代人蒙冤,這等待的過程似乎太過漫長,漫長到心碎人枯。


    之前,沈妍從平芙留給平海的錦盒裏拿到兩封密信,是許多年前左天佑寫給鬆陽郡主的。信上並沒有寫明陷害沐家之事,且用了暗語,措辭比較隱晦。但能證明鬆陽郡主因愛生恨,與左天佑勾結,是製造沐家的滅門慘案的真兇之一。


    鬆陽郡主迷戀威遠侯世子,也就是老程的父親,苦求而不得,因愛生恨,萌生殺心。至於先太後為什麽勾結左天佑、參與陷害沐家,沈妍就不得而知了。


    聰明如慧寧公主,能看不透這其中的玄機嗎?能查不出致使沐家沉冤的真兇嗎?但她不敢揭露這個真相,她害怕那血淋淋的事實,她害怕親情淪陷、信念坍塌,她更害怕危及她苦苦支撐的皇權,這就是她不支持沐元澈尋仇的原因。


    沈妍輕歎一聲,小心勸慰,“程叔,你先寬心,等澈兒醒了,跟他商量行事。”


    老程掐著額頭重歎,眼底閃現淚花,“沐家的仇好報,冤去難伸。”


    先皇拿到莫須有的證據,下旨將沐氏一族抄家滅門,斬首示眾,左天佑、先太後和鬆陽郡主都參與了製造這起冤案。如今先皇、先太後和左天佑都死了,殺死鬆陽郡主就象碾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沐家的仇確實好報。


    君為臣綱的社會形態,一個人的生死貧達榮辱都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沐家要想伸冤平反,也要依靠高坐龍椅之人的一句話,這就是皇權。


    據說先皇是剛愎自用之人,他禦筆一揮,就製造了這起冤案。他明知沐家含冤,也不可能否定自己,再轉過頭替沐家平反洗冤。當今皇上庸懦魯直,慧寧公主大權在握,若為沐家伸冤很容易,她自會有所作為。可她沒為沐家做主,反而阻止沐元澈查案尋仇,想必這其中還有太多的牽絆,也是她不想麵對的。


    沈妍凝思長歎,“程叔,剛才聽你說,是皇上派人去跟左天佑埋下的暗線接頭,取先太後的金簪,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是皇上而不是慧寧公主?”


    “別再提她。”老程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顯然還沒來得及考慮這些問題。


    沈妍點點頭,給老程換了一杯解暑消火的薄荷清茶,沒再開口。她知道老程現在陷入沐家仇好報、冤難伸的死角,思緒處於混亂之中,很難對事情做出客觀的判斷。她是心細之人,善於捕捉細節問題,可也一時理不出頭緒。


    “姑娘,白芷姐姐和黃芪姐姐帶人來了。”山橙在外麵敲門迴話。


    “知道了,你去安頓她們,先讓她們緩口氣,再來見我。”沈妍想了想,又說:“你告訴管事把多嘴多舌的下人都換掉,花廳內外換成引鳳居的人伺候。”


    “是,姑娘。”


    老程喝了幾口茶,心緒漸漸平穩,感激道:“妍丫頭,太辛苦你了。”


    “程叔客氣了,澈兒身體沒事,你盡管放心,他想演場戲,就要演得真實。”


    聽到沐元澈喊人,沈妍和老程進到了花廳裏間,詢問他身體的情況。沐元澈看到老程,訕訕一笑,表明自己沒事,就把頭鑽進涼枕裏,不再出聲。老程知道他想跟沈妍說話,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把清靜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什麽事?”沈妍對沐元澈挑了挑下巴,知道他機智百出,不想靠近。


    “我想把胸摘掉,可熱了,狗血還很臭,你來幫我的忙。”沐元澈靠在軟榻上,敞著胸襟、飛著媚眼向沈妍招手,那神情姿態曖昧到不可言喻。


    沈妍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麽,過來幫忙,仍在提防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沐元澈的秘密,連心腹丫頭都不能泄露,隻能她親自動手了。


    她剛解開沐元澈的長衫,就聽丫頭傳報慧寧公主來了,還帶來一個很重要的人。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戲台


    今日是沈承榮的妾室李姨娘的生日,雖說李姨娘隻是妾室,因得慧寧公主信任,別說在承恩伯府,就是在京城,也有幾分體麵。之前,慧寧公主曾囑咐管事為李姨娘擺宴慶祝生辰。不成想徐老太太突然辭世,正值喪期,不能宴請。


    但是,以走親戚的形式上門給李姨娘送禮慶生日的人不少。不能擺酒席請戲班大肆慶祝,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吃些點心果品,聊聊八卦,倒也不犯忌諱。恰巧承恩伯府蓮花盛放,沈承榮正在府裏賞荷會友,借機登門拜訪的朋友也很多。


    承恩伯府內正賓主盡歡,就傳來慧寧公主驚馬摔傷的消息,府中主仆和來客頓時緊張起來。又聽說沐元澈為拒絕與福陽郡主的親事,引劍自裁,現在性命危在旦夕,慧寧公主正因他自殺才被摔傷,承恩伯府就炸了鍋。


    慧寧公主這一跤摔得不輕,左腿小腿骨折,右腳腕扭傷,右臂拄傷,腰部抻傷。至於身上擦皮紅腫的小傷,為數更是不少,都沒功夫細數了。


    侍從把她抬上馬車,送她迴承恩伯府,又派人火急火燎去請太醫。她剛迴到府中,太醫院今天當值的太醫就組團來到承恩伯府,為她療傷診治了。


    摔折的骨頭接上,扭傷抻傷的筋骨按摩歸位,外傷全部塗藥包紮,又服了湯藥。這些事處理妥當,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這一個時辰可謂牽動人心。


    慧寧公主很強勢,承受力也極強,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被傷痛拿服的樣子。她傷得很重,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昏迷,全程保持清醒的狀態配合治療。在治療的過程中,她一直關注沐元澈受傷的情況,囑咐侍者及時向她報告打探來的消息。


    來慰問探望慧寧公主的人擠滿了院子,烈烈驕陽下,站了黑壓壓一片。隔著門窗,慧寧公主都能感覺到人流的壓抑,可她已沒心情理會這些了。有些人要來請安,在門口就被侍者打發了,沈承榮和李姨娘煩燥不安,趕緊唉歎送客了。


    聽侍者戰戰兢兢迴報,說五位大夫都斷定沐元澈兇多吉少,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就要看天意了,慧寧公主再也安靜不下來,非要親自去看沐元澈。並讓仆婦打理行裝鋪蓋和日常用品,她要住進映梅軒,陪伴在愛子身邊,無論他是死是活。


    仆婦侍者不敢違抗慧寧公主的命令,沈承榮和李姨娘勸說阻攔,都被罵了一頓,隻好按她的意思行事。李姨娘留在承恩伯府,照看上下,處理府內瑣事。沈承榮推掉公事私務,陪慧寧公主住進映梅軒,隨時聽候差譴。


    李姨娘是心思纖巧之人,考慮沈承榮跟去伺候,難免粗心不周,就說服他帶一個人同去。沈承榮聽到李姨娘的話,稍加思索,便眉開眼笑,連連誇讚她慮事周到。他們帶上了誰,從承恩伯府出發時,慧寧公主不得而知,也無心多問。


    沈妍和沐元澈聽說慧寧公主和沈承榮帶人來了,而且不等通傳,就往沐元澈養病的院落闖。兩人都急了眼,趕緊收拾,繼續偽裝,隻怕他們發現端倪。匆忙紛亂的腳步聲交雜著斥嗬訓話聲傳來,他們還沒有收拾妥善,更加慌亂。


    “站住。”老程的聲音不大,卻極富震懾力,雜亂的聲音立刻嘎然而止。


    慧寧公主渾身是傷,躺在經過改裝的美人榻上,由七八個侍者抬著,沈承榮帶人護衛伺候。他們一行大概有三四十人,就被老程攔到了月亮門外。


    月亮門有幾尺寬,老程麵色陰沉冰冷,抱著長劍往門口一站,霸氣外露。別說是人,就連會飛行的蒼蠅蚊子都遠遠避開了,隻怕他翻臉無情,刀劍無眼。


    “就是他與公主打鬥驚了馬,公主才摔傷的。”一名侍者向沈承榮稟報。


    沈承榮自恃有官階、有氣勢,很威風,這又是他的家事,護衛慧寧公主來看沐元澈,自然是他走在前麵。可看到老程門神一般屹立,他好象碰到一根鋼鐵質地的硬橛子上,氣焰頓時消去大半,第一感覺就是退避三尺。


    慧寧公主靠坐在美人榻上,隔著紗簾看到老程擋路,身痛交加心痛,她重歎一聲,低聲嗬令沈承榮等人退後,又叫玉嬤嬤到跟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沐元澈在映梅軒主院的正房裏養傷,一進的月亮門又由老程把守,不讓任何人進去探望。玉嬤嬤讓映梅軒的管事收拾主院二進的房子,先讓慧寧公主等人住下來。慧寧公主重傷在身,先安定下來休養,其它事慢慢來,不急在這一時。


    沈妍聽說慧寧公主和沈承榮帶人登門,還要在映梅軒住下,陪伴沐元澈。又聽山橙報告金翎衛傳來的消息,說沈承榮帶來一個“重要”人物。她要挑釁慧寧公主,敲打腦袋進了水的沈承榮,更要會不會這個重要人物。


    “程叔,讓公主和沈駙馬進來看沈統領吧!”沈妍走出房門,麵色平靜,隻是眼圈微微泛紅,此時她是醫者的身份,言談舉止不能失態。


    老程冷哼一聲,讓開了路,仍滿臉陰沉注視眾人,看向沈承榮的目光尤為森冷。沈承榮讓幾個仆婦抬著慧寧公主進去看沐元澈,他留到門口,另有安排。沈妍交待了白芷黃芪幾句,讓她們進去照看,她留在院子裏準備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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