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兒、澈兒――”慧寧公主打馬追來,嘶啞的嗓音焦急地唿喊。


    她的發冠被老程的利劍削掉了一半,長發披散而下,她憂急心痛交加的臉半遮半掩。她身穿樣式複雜繁瑣的宮裝,騎馬很不方便,華貴的衣飾與她此時的姿態極不協調。燦爛的陽光下,她汗水淋漓,濃密的黑發中隱約有銀絲閃耀。


    就在慧寧公主的馬距離馬車還有幾步遠時,老程抱著劍,倏地站起來,屹立於車尾,與慧寧公主對峙。慧寧公主追來時,沈妍就鑽進了車廂裏,見慧寧公主的馬接近了馬車,她放聲大哭,響亮的哭聲吸引了一路驚詫的目光。


    “我隻是想看看澈兒,他怎麽樣了?要不要緊?他……”慧寧公主見老程一臉怒恨,心中不由打起冷顫,更加擔心沐元澈的傷勢,聲音幾乎哀求。


    “不用你管,走開――”老程臉色陰沉,語氣生冷,不留半點情麵。


    “澈兒、澈兒,我是娘呀!你怎麽樣?你……”


    “滾開――”老程騰空而起,舉劍削向慧寧公主。


    慧寧公主也是習武之人,對兵器襲擊異常敏感,看到一道寒光向她的脖子襲來,她身體向後仰去,躲過老程的劍。老程的劍隻是虛晃一招,並沒有想讓她屍首分離。就在她躲避老程的利劍之時,老程一腳踹向她的馬,正中馬肚子。


    馬吃驚受痛,前蹄躍起長嘶,驚狂飛奔,跑出十幾步,慧寧公主就被馬摔下來了。老程看了慧寧公主一眼,就去追那匹受驚的馬,很快就將馬製服了。


    保護慧寧公主的侍衛隨從追上來,見慧寧公主摔倒,顧不上理會其它,趕緊把慧寧公主抬上車。慧寧公主捂著腿,痛得臉色蒼白,仍唿喚沐元澈的名字。


    沈妍做兩世的大夫,知道慧寧公主這一摔肯定要骨斷筋折。她搖頭一歎,不想多言,讓丫頭加快馬車的速度,主仆幾人帶著沐元澈直奔映梅軒而去。


    映梅軒的下人聽說沐元澈受了傷,趕緊把正門打開,擁簇馬車來到二門,七手八腳把沐元澈抬到花廳的軟榻上,又急忙讓人去請附近最好的大夫。沈妍認識映梅軒的管事,跟他說了大致情況,以沐元澈需要靜養為由,把人全部譴走了。


    “姑娘,統領的傷沒事吧?”


    山橙和龍葵見插在沐元澈胸口的劍早被沈妍撥掉了,傷口還一個勁兒往外滲血。她們知道沈妍醫術很高,很納悶她為什麽止不住血,都很擔心。


    “沒事,他隻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沈妍看了沐元澈一眼,吩咐道:“山橙,你守在門外,別讓人進來,龍葵,你到引鳳居報信,讓白芷黃芪帶人過來。”


    “是,姑娘。”兩個丫頭見沈妍很鎮定,都應聲離開,各自行事。


    沈妍擦去臉上的汗珠,坐到軟榻一旁喝茶,不時瞄向直挺挺躺在軟榻上的沐元澈,冷哼一聲,“你還不起來,是不是想讓我紮你幾針呢?”


    沐元澈的嘴角挑起笑容,他睜開眼,衝沈妍連翻幾個白眼,吐著舌頭說:“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這麽熱的天,你以為我願意躺著裝死呀?很遭罪的。”


    他俊美的臉龐滲出細密的汗珠,象小孩子一樣又是翻白眼,又是吐舌頭,更添純淨的美感。沈妍忍俊不住,手上沾著血,在他臉上捏下幾個鮮紅的指印。


    “你當然瞞不過我,我是大夫,給你治過幾次傷,能不知道你的心長在右邊嗎?這還是我告訴你的,沒想到你學以致用。”沈妍按捺不住,又想捏沐元澈的俊臉,被他一把擋開了,她嘻笑幾聲,又說:“你的羊皮假胸不錯,扁扁的,又很服貼,比饅頭真實多了,可惜裝的狗血。我以前聽說過掛羊頭賣狗肉,今天又見識了貼羊胸裝狗血。大哥,你真富於創新,真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呀!”


    沐元澈訕笑幾聲,說:“過獎過獎,客氣客氣,以後教你裝假胸。”


    “呸――誰象你?不男不女。”


    “嘿嘿,還好我娘不知道我的心長在右邊,別人也都不知道,太好玩了。”


    “哼!程叔就知道,我們隻是配合你演一場戲而已。”


    “我爹怎麽會知道?”沐元澈很驚詫,又有些掃興。


    “他的心髒也在右邊,這是遺傳,他當然知道。”


    “我爹的心也在右邊?那我娘怎麽不知道?”


    沈妍見他問題太多,呲了呲鼻子,說:“程叔起死複生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心髒在右邊,我和歸先生給他治療時跟他說的,他怎麽能告訴你娘?”


    沐元澈點了點頭,噘著嘴,可憐巴巴說:“妍兒,我頭疼。”


    “你那一劍紮到羊皮假胸上,看著刺得不淺,其實連皮也沒傷到,怎麽會頭疼呢?”沈妍知道沐元澈想裝病占她的便宜,輕哼一聲,“大熱的天,你為什麽要在胸口墊羊皮假胸,還裝了狗血?不捂得難受嗎?難道你有先見之明、早就預想到會發生今天這一幕、提前做好了上演苦肉計的準備?”


    沈妍從宮中出來,跟沐元澈在車上閑聊,又嘻鬧了撕扯了許久。羊皮狗血膻臊腥臭,她竟然一點味道都沒聞到,可見沐元澈早有準備,把氣味都處理好了。


    沐元澈輕哼一聲,擺出一副我就不告訴你的神態,閉著眼哼歌,不說話。其實他不敢說,他做這個準備是想跟沈妍開玩笑,嚇唬她,多占些便宜。沒想到撞見慧寧公主,兩人又扛到了氣頭上,他趁機裝做自裁,倒嚇壞了慧寧公主。


    “妍兒,我真的頭疼,你摸摸,可熱了。”


    沈妍見沐元澈苦臉皺眉,很難受,趕緊給他診脈,說:“你頭疼隻是中了暑熱,不要緊,你這一劍刺下去,要想真實,至少半死不活十來天,繼續裝吧!”


    “中暑……大夫來了。”沐元澈趕緊挺直了身體,閉上了眼睛。


    沈妍拿出幾粒小藥丸,塞進沐元澈嘴裏,又喂他喝了半杯清水。外間傳來敲門聲,丫頭稟報大夫來了,沈妍稍做收拾,就去開門迎接大夫了。


    映梅軒的下人真是心疼主子,一下子請來五位大夫,每一位都各有所長,連擅長婦科病的都來了。這五位大夫還沒見到傷者,隻聽下人說了情況,就各抒己見,積極熱烈討論治療的方式,想用什麽方法治傷的人都有。


    見沈妍搖頭歎氣出來,這五位大夫都愣住了。別說在京城行醫,就是在醫藥界混,哪個沒聽說過濟真堂的大掌事沈妍?哪個不佩服名醫金半兩的醫術?看到沈妍搖頭,當下就有兩位大夫打了退堂鼓,知道自己進去沒用,頂多混杯茶喝。


    “沈、金大夫,傷者的情況怎麽樣?”其中一位大夫試探著問。


    “利劍正中心髒,血流不止,我給他服了濟真堂特製的續命金丹,他仍昏迷不醒。我擔心天熱,溽暑侵入體內,不敢給他塗傷藥,抱紮傷口。”沈妍重歎一聲,又說:“傷得確實不輕,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他的造化了,行醫者治病難治命。你們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他的情況,大家商議,說不定能想出好辦法。”


    這五位大夫聽沈妍這麽說,都不由自主替沐元澈捏了一把汗,心中犯怵。映梅軒的下人一再催促他們進去看傷,合力想辦法,交承諾重金答謝。


    這五人心中沒底氣,仍硬著頭皮進到花廳,都裝模做樣給沐元澈診了脈。發現沐元澈的脈相微弱怪異,他們都哀惋歎氣,客套了幾句,就全部匆匆告辭了。


    這五位頂著大太陽出診,別說收診金,連杯茶都沒喝,就甩著手離開了,沒帶走半片雲彩。但沐元澈身受重傷、命不久已的傳言沒隔夜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連名醫金半兩都說他能不能活要看天意了,這可是最有力的佐證。


    當然,沈妍說這番話也有前提,她盡了人力,卻難知天命,沐元澈死活都是天意。她不倨功,也不想受過,把功勞過失都推給了老天這個萬能的替罪羊。


    老程迴來了,麵色沉重,隱含怒氣,到花廳去看沐元澈。聽說沐元澈隻是中了暑氣,連皮都沒傷到,服了藥,已經睡著了,他鬆了一口氣。


    “丫頭,你看看這個。”老程從懷裏掏出兩個細長形小錦盒,遞給沈妍。


    每個錦盒裏都有一隻赤金鳳簪,還有一封紙張泛黃、字跡模糊的信。金簪上一麵刻有皇族的印記,一麵刻著所有者的名字,是皇族女眷的標誌。


    出身皇室的女孩兒不分嫡庶,出生後都會得到一隻這樣的金簪,同玉牌一起證明她的身份。嫁到皇室的女眷成親當日也會得到一隻金簪,證明她從此立身皇室,開枝散葉。因金簪樣式莊重,很少有人佩帶,都做為貴重物品保存。


    從金簪上的名字看,這兩隻金簪分別屬於先太後和鬆陽郡主。那兩封信看上去年深日久,還隱約能看到是用西魏皇室通行的文字寫的。


    “程叔,這兩枝金簪代表什麽……意思嗎?這兩封信都寫的什麽?”結合以往得到了消息,沈妍已經猜到這兩隻金簪的意義,仍試探著小心翼翼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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