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風,絲絲瞬瞬:靜的光,點點滴滴。輕輕的,是睫毛的顫動,飄然的,是發絲的輕舞。手指,隨著心髒的悸動漸漸恢複感知,隨著一聲長長的鼻息,洛琴倏地睜開雙眼,無盡的黑暗似潮水般湧入他的瞳孔,接著,畫麵逐漸清晰明朗,隻見雪白衣衫襯著幾縷青絲映入眼簾。

    “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鬼使終於下定決心把你帶走了呢。”無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站起了身,將劍重新藏在腰際。而洛琴卻傻傻地愣在那裏,完全不明狀況,一個字也蹦不出來。突然,空中再次出現巨大黑色的漩渦,矯健的身影從深不見底的黑洞中一躍而出,伴著一聲嘶鳴,風也隨之再次變得躁動。洛琴望了望周圍,逐漸從迷茫中清醒過來,身體雖未受傷但明顯比以前虛弱。他咬著牙勉強站起身,速度不減昨天,但平衡度明顯減弱。他搖晃了幾下,走到無傷身旁一起望著那黑色的漩渦。

    熟悉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雪白的衣裙如汙泥中綻放的蓮花,從黑色的旋渦中脫穎而出。那輕揚的墨發在雪笛兒不經意的用手一撥,似瞬間展開的扇子,在風中絲滑而過。“洛琴!”雪笛兒抓著馬鬃,聲音飽含著欣慰與喜悅。

    轉眼間,三人已坐在那棵巨大的似手掌的樹上。“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洛琴皺著眉輕輕地自語。“對了,洛琴,你是怎麽碰上樂靈的啊?”雪笛兒疑惑地問道。“雪笛兒,你有所不知,樂靈本是神界樂神手下的一位少年,他模樣俊美,擅長唱歌,每一百年的慶宴上,他都會一展歌喉,他的歌聲是眾神最期待的節目。”“啊?那他一定很受歡迎,我真想那時就是神仙,這樣就能天天聽他唱歌了。”雪笛兒眼中閃著興奮中的落寞光芒,用手拄著下巴接道。

    洛琴歎息地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

    “就因為他的歌聲太美,導致眾神一聽到他美麗的歌喉便暫時忘記了一切,沉浸在他的聲音中不能自拔。這會嚴重擾亂天界秩序,所以天帝規定,每一百年他隻能唱一次。”洛琴低聲地答道。

    “一百年隻唱一次?這怎麽能忍受的了?”雪笛兒皺著眉低下頭,忽然又驀地抬起頭:“那他一定是破了禁忌,但怎會受到如此殘酷的刑罰?”

    洛琴望了一眼同樣傾聽的無傷:“誰都沒有想到,樂神竟然觸犯天條,愛上了人間善於弄樂的男子,為了那名男子,她將天界的樂譜偷偷給了他,希望他在人間成就一番事業,不會埋沒自己的才華窮困潦倒而死,可誰知,天界的音樂在人間造成極大地轟動。這嚴重觸犯了天條,擾亂了四界秩序,天帝命令冥界提前結束了那男子的生命,並收迴所有的樂譜,同時將樂神打入天牢,等候發落。樂神因自己害死了那名男子,便將自己永遠扔入痛苦自責的深淵。按照天條,樂神要打入六道,永受輪迴之苦,她獨自在冰冷的天牢,挨過一個個漫長的不知黑白的日子。更讓人料想不到的是,樂靈早已深深愛著自己的主人,他天天化作幽藍的螢火蟲,偷偷地探望樂神,可惜情況沒有一絲好轉,眼看著樂神日漸消瘦、淚水滂沱的臉龐就要永遠消失在自己的記憶中,他終於下定決心破了天條,在樂神投胎的前一天晚上,他綻開了九十九年未曾發聲的歌喉,沒有人看見當時的場景,隻聽說黑暗的天牢開滿了無數藍色的花朵,像蔚藍的海洋。可不巧的是,而那天,正好是無傷攜著無上神咒準備返迴天庭的日子。麵對著毫無迴應的天界,無傷麵對著人、鬼、魔而變得孤立無援,最終發生了慘劇。當眾神從模糊的意識中醒來時,已造成了無可挽迴的局麵。這極大地觸怒了天帝,那是他老人家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發怒。但生氣歸生氣,怎麽收拾四界這爛攤子卻成了難題。無奈之下,他隻能謊稱無上神咒已收入天界,並命眾神極力除掉知道真相的邪惡勢力,所以才換迴四界的安穩。而樂靈,則被雷電劈成無數碎片,化作塵埃,隻是,他對樂神的愛使塵埃化作無數的藍色螢火蟲,流落到人間,尋找轉世的樂神。”

    “哇——,沒想到這些螢火蟲的背後竟有如此淒美的愛情故事。”雪笛兒雙眸閃著晶瑩的光澤,像一個剛出生的小鹿,滿眼閃著天真憧憬的眼神。無傷將手交叉在膝前,臉上卻沒有任何哀傷的神情,除了冰冷漠然,剩下的隻有懷疑:“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洛琴微微一笑:“因為我是神仙啊!”雪笛兒頓時滿臉黑線:“洛琴,你怎麽一會兒正經一會兒又不正經,你這樣說出去,別人不當你是瘋子才怪。”

    “所以連故事的真實性都值得懷疑。”無傷轉過身躺了下來,將背對著發呆的雪笛兒和無奈搖頭的洛琴。

    “我也是道聽途說,真真假假我也不清楚。時候不早了,雪笛兒,你也快些休息吧。”洛琴嘴角輕輕上揚,眼中沒有任何不滿的波動。雪笛兒迴過神點點頭。她邊思索邊躺了下來:“洛琴。”

    “嗯?”

    “我相信那故事是真的。”洛琴背對著她躺下,聽到此話無聲地笑了笑:“哦。雪笛兒?”

    “嗯?”

    “謝謝你救了我。”

    雪笛兒不知,那背對著她深藏在黑暗中的雙眸充滿了淡淡的惆悵和款款柔情。“洛琴,這不像你啊,我們是朋友嘛。”天真的聲音因隔著後背而顯得有些模糊。

    “隻是——朋友嗎?”

    無聲的質問,像那失去樂靈的整片花海,漸漸從綻放走向枯萎,隨著無情的冷風,碾碎在古今不變的月光中。

    “嘀嚦嚦——”,婉轉的鳥鳴將黎明的幔簾掀開,將陽光再次傾瀉給大地。

    馬車依舊輕快地在小道上前行,雪笛兒乖乖地幻化成狐,蜷在馬車裏好不無聊。由於洛琴剛剛經曆昨晚的一場風波,身體仍有些虛弱,所以改為無傷架馬,而洛琴則在馬車裏休息。

    洛琴掀開簾子望了望蜿蜒的山路,如釋重負般地虛了一口氣:“今晚終於不用風餐露宿了。”無傷沒有迴頭,隻是輕聲道:“前麵就是連家鎮,我們目前盤纏不夠,隻能在客棧租一個房間了。”“什麽?”洛琴睜大了能讓所有女孩都為之傾心的雙眼,“你好歹也是個王爺啊,沒想到做得這麽失敗,怎麽什麽都沒有?”雪笛兒忽地站了起來,歪著頭道:“反正我是隻狐狸,到時你們兩個睡在床上,不用管我的。”

    話音剛落,隻見兩個男人全都一震。“雪笛兒,你說什麽?我可沒有那個嗜好!”洛琴眼角抽筋,轉過頭忙道。“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張床成何體統?再說,誰要和這個家夥睡在一塊?”無傷轉過頭,臉色鐵青地指著洛琴。“呃-,我隻是提議。”雪笛兒擠出僵硬的笑容。“提議也不行!”無傷與洛琴竟然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好,嗬嗬,開玩笑的嘛。”雪笛兒心虛地傻笑著,額上淌下一滴冷汗。

    三個人吵吵嚷嚷,不知不覺已到了連家鎮。連家鎮的規模與若明城差不了多少,但卻不像若明城臥虎藏龍,那是因為無傷來此的行蹤並不像去若明城當差,行跡並未暴露。所以除了衙門以外,隻有普通商人和老百姓,因此相對若明城,這裏比較寧靜淳樸,這是京城附近難得的一片世外桃源。

    馬車徐徐駛進連家鎮的一條街,連家鎮的繁華比不上若明城,街道冷清,當地人隻是做小本生意,沒有賭館,也沒有妓院,更像個山間村莊,所以自然不像若明城酒樓客棧林立街旁,找了半天,也隻碰上一家客棧,共有二層,樓上住店,樓下飯館。無傷勒住烈炎,洛琴與雪笛兒拿著車上的行李,走了進去。店裏的小二眼尖,忙出來牽馬。

    “掌櫃的,我們要一間房。”洛琴笑眯眯地拿著幾塊碎銀。那掌櫃的大約五十左右,是個瘦削的老頭。隻見他正一手撥弄著算盤看著賬本,一手不停地縷著山羊胡子,一聽頭上方有人聲,忙抬起頭。喝茶聊天的人也聞聲迴望,當地人沒有見過什麽世麵,見兩位風度翩然模樣俊美的男子帶著一隻白狐,怎能不驚異,竟都不約而同地看著,並不時小聲議論,冷清的氣氛頓時躁動起來。“這是哪來的人啊?”“是啊,你看那白頭發的,長的就像個女人。”“那黑發的好像很危險,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會不會是殺手啊?”“喂,你看,他們還帶著隻白狐,那可是隻住在深山有靈性的品種,一般人怎能養得起,我看,他們可能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你腦子有毛病吧,大戶人家也難捉到白色狐狸啊,就算有,也難以馴服,再看他們的長相,八成是山裏的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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