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像失去了根基,懸在空中沒有著落。雪笛兒張著嘴像凍結了一樣站在那裏。那把刀就這樣安靜地橫在眼前,讓人懷疑它甚至有自己的靈魂。陣陣陰風吹過,好不難受。雪笛兒用嘴把那把長刀拖了出來,當刀身從席子中嶄露頭角時,寒光乍現,頓時月星失色,烏雲密布,空中似乎傳來某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歌聲,那樣空靈、陰鬱,讓人有說不出來麻酥感。雪笛兒仔細聆聽,想找到那歌聲的源頭,它的耳朵盡力地張開。隨著冷風旋轉,腦袋也不住的四處張望。它望向無傷和洛琴躺著的位置,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奇怪,難道他們聽不見嗎?”雪笛兒用爪子搔了搔腦袋,這時風向驟變,雪笛兒急忙聚精會神,抓住機會,跟隨著聲音在空氣中的旋度旋轉著耳朵,就這樣一圈一圈地兜著。“是誰?是誰在唱歌?”雪笛兒壯著膽子問,隻聽那歌聲輾轉迴還,婉麗曲折,仿佛化作雙手牽引著你的靈魂登上雲端,步入飄渺。雪笛兒聽著歌聲突然大吃一驚:“這,這是亡靈曲!”確實,這首歌沒有絲毫熱度,冰冷、蠱惑,是來自地獄的吟唱,是勾魂的引誘,陰雲在空中翻滾,周圍漆黑一片,更顯得歌聲詭異難尋。它怨氣十足,久不散去,那歌詞反反複複分明隻有一個字:“恨”。

    雪笛兒刹那間迴過頭,隻見那把長刀輕輕的震動,那風向竟指向這把冰冷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長刀。原來,聲音的源頭竟然是這把刀,要不是雪笛兒懂得無上神咒中的水樂篇,無論如何也猜不出這是來自地獄的亡魂曲。雪笛兒頓時感覺這把刀不簡單,它輕念咒語,轉身化作人形,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拖住刀身將它拿起仔細觀摩。就在她用溫熱的雙手觸碰這把神秘的刀時,那哀怨的歌聲戛然而止,仿佛被強有力的手扼住了喉嚨,瞬間無聲。雲漸漸散開,月光從黑洞洞的天空傾瀉而下,那刀柄突然閃現一瞬異樣的紅光。雪笛兒急忙細看黑色的刀柄,上麵竟然刻著一個遒勁有利的紅字:恨!雪笛兒驚奇萬分,不覺脫口念出那字,突然,劍仿佛被召喚般不住的顫抖,發出陣陣錚鳴,好似從沉睡中蘇醒,帶著淡淡的興奮和詭邪。“這是你的名字嗎?”雪笛兒溫柔地望著這把刀,輕輕地摩挲。不知怎的,她非常喜愛這把刀,仿佛能與它在心靈中產生某種共鳴。“為什麽是`恨`呢?為什麽?你的主人是什麽樣的心境呢?”雪笛兒微皺眉頭。隻聽,幾聲鳥叫,東方,魚肚白的天邊漸漸似水墨般擴散。雪笛兒這時才覺得身體像灌了鉛一樣的沉,她雙手抱著刀蜷在草席上沉沉地睡去。

    “喂,小懶蟲!這都什麽時候了。”洛琴蹲在雪笛兒身邊捏著她的臉調笑著,雪笛兒打掉他的手,睡眼惺忪。“馬呢?”洛琴與雪笛兒立刻向聲音的主人望去,隻見無傷冷著臉迴頭喝道。“又不是我偷的,你看我幹嘛?”洛琴依舊擺著臭臉挑釁地看著。雪笛兒這才完全迴到現實,她立刻跳了起來,激動地亂嚷:“我差點忘了,我昨天半夜醒來馬就不見了。我仔細檢查過,沒有人類的腳印,也沒有掙紮的痕跡,那兩匹馬自己咬斷韁繩走了。”無傷不理會雪笛兒的話而是奇怪地看著雪笛兒:“你怎麽變成人了?這樣會浪費體內的氣的。”雪笛兒這才迴憶起那把刀,於是索性把昨天晚上經曆的一切全盤托出。

    “怎麽會有這種事?”洛琴滿臉詫異,無傷沒有說話,而是接過雪笛兒手中那把神秘的刀,望了望刀柄上的字,又觀察了鋒利的刀身。“是把好刀,做工精細,想必那刀匠一定花費了大量的精力。”洛琴在旁邊不覺讚歎出口。無傷卻神色黯淡:“它來自的世界不是人間,就算以前存在於世,現在也早已不在生界。我可以斷定,它屬於地獄。”“地獄!”洛琴與雪笛兒異口同聲,他們麵麵相覷,實在搞不懂這把刀的來龍去脈。“而且,這把刀是自己選擇離開地獄的,我們不可能再把它送迴去。”無傷接著說道,那語氣讓人琢磨不定,說不出是擔心還是高興。“就雪笛兒昨天的經曆判斷,那把刀已經選定了主人。”無傷望著雪笛兒意味深長地說道。洛琴望著雪笛兒,他感到既詫異又驚奇:這一切都不是那麽簡單,為什麽那把煞氣十足的鬼刀會選擇簡單天真的雪笛兒?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驚喜,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嗎?

    雪笛兒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她欣喜地望著這把奇怪的長刀,她的一切變化都映在了無傷的眸中:“雪笛兒,你真的想要這把刀?這把刀來曆不明,陰氣很重,恐怕有一天會噬盡你的陽氣。”話音剛落,雪笛兒急忙抬頭:“不會,它現在所含的氣息溫順安定,不會害我的,要真到那時候,我就把它丟掉。”無傷冰冷肅殺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滿是寵溺地摸著雪笛兒的頭:“既然你喜歡,就拿著它吧。記住,一有不對勁的地方就馬上告訴我。”雪笛兒聽完使勁兒地點點頭,接過長刀,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刀柄。洛琴歎息地搖搖頭:“既然無傷答應了,我也沒有辦法,現在我們隻有步行了,等遇到集市,我們買匹馬,再給雪笛兒的刀定製一個刀鞘。”雪笛兒高興地摟住洛琴:“太好了,洛琴,謝謝你!”洛琴艱難地一笑,偷偷地瞄了一眼無傷,隻見無傷臉色沉的可怕,卻沒有說任何話就轉過身:“時候不早了,我們快點出發。雪笛兒,你馬上恢複狐身,不要再浪費氣了。”雪笛兒望著無傷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瞬間,狐身代替了倩影,乖乖地跟在無傷身後,洛琴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長刀別在腰間,跟著前麵兩個人,一起向東方走去。

    “走了這麽久都看不到村莊啊!”雪笛兒累的舌頭晾在嘴邊,唿唿地喘著氣。“別說村莊了,連戶人家都沒有。”洛琴有些疲憊,細汗將前麵垂下的劉海潤的有些濕,他抬起俊俏的臉龐,望著天邊又將下沉的落日:“天色已晚,我們拾些柴,趕緊找個適合休息的地方吧。”無傷迴過頭,冷淡地答:“前麵那個山穀正好,快點走。”“喂,你這家夥,到底是不是人啊,連大氣都不喘一個?”洛琴無奈地搖了搖頭,雪笛兒笑了笑,急忙跟了上去。

    今夜,月亮出奇的亮,周圍洋溢著久違的靜謐,雪笛兒伏在刀旁,出神地欣賞著它每一個細節。“真的是一把好刀啊。”雪笛兒一臉癡迷狀:“夠長,夠利,夠精。”漸漸,沉重的眼皮征服了雪笛兒尚有的一絲神智,疲憊像一層棉被,悄悄蓋在雪笛兒雪白的身上。

    夜,已濃的化不開了,周圍如死一樣靜,突然,在山穀的深處傳來一陣喊殺聲,夾雜著馬的嘶鳴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響,無傷與洛琴幾乎同時站了起來,原來從開始他們就覺得不對,所以一直未深睡,無傷抽出“泣”,沒有絲毫停留,直向深處衝去。洛琴迴頭望了望雪笛兒,發現它竟仍睡得香甜,心中不免奇怪,但也來不及多想,於是轉過身也消失在林中。

    洛琴氣息急促,無傷的身影忽隱忽現,時而出現在皎潔的月光下,時而消失在暗色的密林中,但洛琴也未將距離拉的太大,畢竟他的功力也不是說笑的,那喊殺聲逐漸靠近,繼而變得越來越清晰,震得人鼓膜欲碎,動搖天地。這時,重重密林像是被人拉開的帷幕,恭敬地退出了洛琴的視野。眼前,隻見無傷站在一塊危臨的大石上,狂風在他寬鬆的衣袖中肆虐遊走,使得他的身影更顯纖弱,洛琴深吸一口氣,略施輕功,踏上了那塊危石,站在了無傷的身邊。一片廣袤的平原,毫無預兆地強迫著擠進兩個人的視野,洛琴被眼前的景色徹底震撼了:滾滾黑煙像虯龍般伸向夜空,燒焦的土地上布滿了支離破碎的屍體,箭羽長矛插得遍地都是,使得那成堆的屍首如猙獰的怪獸,將黑夜刺得千瘡百孔,極不和諧。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立在哪裏,思緒都跟著短路。空氣中漂浮著死一般的沉寂,幾隻怪鳥尖叫著互爭著幾塊碎肉。就在這時,空蕩的山穀中莫名地響起徐緩的馬蹄聲:“嗒嗒,嗒嗒,嗒嗒。”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仿佛刻意折磨著人的耐性,從四麵,從八方,從天空,從地底,從不知名的遠方傳來,從聽者的心裏傳來。洛琴與無傷麵麵相覷,向遠處滾滾濃煙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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