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夢聽腳步聲遠去,急忙將衣服穿好,吃力地將無傷扶起,走出屋外。客人們嬉笑著從他身旁經過,沒有人注意他,紫夢趁別人不注意,踉踉蹌蹌地扶著無傷向門口走去。

    “紫夢,客人怎麽了?”藍蝶立在屏風旁,望著臉色蒼白的紫夢。“沒,沒什麽。媽媽,他喝醉了,在屋裏耍酒,吐了一地。”紫夢瞅著地板答道。“哼,沒用的東西。”藍蝶冷眼看著還未完全從西域迷魂香恢複過來的無傷,接著嘲諷道:“這種臭男人,死在咱們手中也是活該,吸了陽氣了麽?”紫夢一哆嗦:“事都辦妥了。”藍蝶滿意地點點頭,又嫌惡地瞅了一眼迷離的無傷:“空有一副臭皮囊,有什麽用,天下就沒有不吃腥的貓。拉他出去,別汙了咱們的地盤。”

    “無傷,你沿著這條路往迴走,迷魂香見風會慢慢散了,你,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了。”淚水從紫夢眼中流了出來,“我本以為,我的眼淚早流盡了。”紫夢鬆開手輕輕一推,無傷迴過頭,透過來往的行人,紫夢的淚眼,終於在緩慢關上的紅塵兩扇門中,永遠消失在無傷的視線裏。

    雪,依舊像每個冬季一樣,無聲地飄落,它是幸福的,因為它在沒有融化之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風,仍然似每個夜晚一樣,無心地拂過,它是快樂的,因為它在沒有消逝之前永遠為自己自由地飛翔。

    歡笑的路人擦身而過,無人注意,在這個冬天有一個晚上,曾經有一個人,心碎了一地。無傷渾渾噩噩地踩著碎步,繁華的樓宇漸漸遠去,無人的冷街,用寂靜慢慢包裹住了失意的人兒。無傷一個人在一家冷清的酒館,清澈的酒水從彎柔的壺嘴中呈一道弧線落入杯中,幾滴水珠零星迸濺。“冷街野店孤燈,凝霜輕雪淡風。”無傷將手拄著側臉,杯子在朦朧的雙眼前搖晃,“醉眼殘燭碎影,浪人獨憶芳華。哈哈哈哈”無傷歇斯底裏的大笑,肩膀孱弱地抽動著,他無力的趴在桌上,“叮~”,青花酒杯在桌上轉了一圈,左右搖晃。

    “啊!”雪笛兒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淋。火盆不知何時早已滅了,屋裏漆黑一片。雪笛兒瑟瑟發抖,它小聲地喚了一下:“無傷”。沒有一絲迴應。黑夜突然像無盡的深淵,漂浮著孤獨的氣息。它應早已習慣了這個夜晚,這個與幾千年的幻竹林一樣的夜晚,可為何習慣孤獨的它,卻突然害怕起來,害怕無人過問、踽踽獨行;害怕橫屍荒野,無人悼唁;害怕活了這一世,卻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它從床上躍了下來,跑出門外。

    月,依舊掛在那裏。雲,依舊偎依著月,可為什麽,自己的那份思念卻不在自己身邊。雪笛兒尋遍了整個王府,沒有迴應,它焦急地跑到街上尋找,卻空無一人。它望倦了打烊的燈光,看膩了緊關的大門,聽煩了巷尾的狗吠,可就是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青磚上不覺覆蓋了厚厚的積雪,雪笛兒邁著遲鈍的步伐,傻傻地找著,癡癡地尋著。它傷心地蹲坐在地上,將鼻子指向天空。睫毛上,晶瑩的雪花阻礙了它的視線。深遠的天空,仍不斷擲著雪花。雪笛兒沒有目的地迴望著,在萬千朵雪花中,突然有一個模糊的物體向它飛來。它急忙打起精神,用凍僵的爪子擦過掛霜的睫毛,睜大雙眼凝視著那個方向。一隻竹鶴,一隻撲著翅膀的竹鶴朝它飛來。就像那傳說中的青鳥一樣,帶著希望飛到它麵前。“竹鶴?”雪笛兒驚喜地叫著,“你是我送給無傷的那隻竹鶴?他竟然一直帶在身邊?”竹鶴在空中點點頭,轉身向一個方向飛去。“等等!”雪笛兒一邊搓著爪子一邊喊。

    黑夜中,一點綠身後有一隻雪白的身影,穿梭在空蕩的青磚冷街。

    ( 夜半琴弦聲 思念兩三聲

    它隨浪而來 一層一層

    你言難開口 用魚鱗做證

    說天定弄人 你愛我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會很危險

    可我放不下,對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針都隨風起

    海的盡頭住著你

    天問用雙手換雙翼可否願意

    我放下雙手去陪你

    千年後會有人從傳說裏

    借月光將思念看清

    可雨停了雷鳴後我折了翼

    別看我沉入海底

    你願我忘記你 你是個傳說

    當聽你哭聲 我誓死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會很危險

    可我始終放不下對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針都隨風起

    海的盡頭住著你

    天問用雙手換雙翼可否願意

    我放下雙手去陪你

    千年後會有人從傳說裏

    借月光將思念看清

    我悔筆思念 借三分醉意 笑問蒼天 我唱到那裏

    我鼓起勇氣 借杯中美酒 唱 那日為何不留你

    浪如山雨如針都隨風起

    海的盡頭住著你

    天問用雙手換雙翼可否願意

    我放下雙手去陪你

    千年後會有人從傳說裏

    借月光是誰在哭泣

    雨停了雷鳴後原來是你

    我化成傳說,守護你)

    那熟悉的身影終於又迴到雪笛兒的眼中,他,仍是它記憶裏的他,纖塵不染地伏在桌上,仿佛就隻屬於它,等待著它的到來,接他迴家。

    雪笛兒輕輕一笑,那竹鶴乖巧地飛到醉倒的無傷身邊,藏到了他的衣袖裏。刹那間,街上狐影杳無蹤跡,一位白衣女子,打著油傘站在門外。她將傘收起,邁了進來。“無傷,無傷”,雪笛兒試探地晃了一下無傷的肩膀,無傷身子一歪,露出側臉,清晰的淚痕映入眼簾。雪笛兒歎了口氣,將幾兩碎銀放到桌上,迴頭望,櫃台處的酒保早就睡得天昏地暗了。她搖了搖頭,然後將手深入無傷的臂彎裏,吃力地把他從椅子上扶了起來。

    醉酒的人是非常重的,因為他滿載著悲傷。雪笛兒艱難地在街上挪著步子,無傷早已不省人事,軟綿無力的將大部分重量壓在雪笛兒汗濕的身上。突然,一個突起的台階將雪笛兒絆個正著,兩個人就這樣重重地摔在地上。“呃~唔~”突如其來的力道使無傷吐了一地,卻隻是酒水和胃酸。淚水從雪笛兒的眼中流出,她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將躺在地上的無傷臉上的雪與泥擦掉,兩個人的白衣像宣紙一樣,任泥水在上麵盡情揮毫。無盡的街道是那樣漫長,雪笛兒從未感覺像今天這樣無助,她低下頭,將無傷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肩上,咬緊牙剛要使勁,“姑娘有什麽能讓在下幫助的?”雪笛兒嚇了一跳,驚慌地抬起頭,卻忘了自己滿是泥水的臉像個小花貓。銀白的發絲隨風拂過雪笛兒的麵龐,那人不是軒轅洛琴又能是誰?洛琴見雪笛兒這個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雪笛兒向來對洛琴印象不好,見他這個時候仍沒一點正經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幫我把他扶起來了,你笑什麽笑!”雪笛兒氣鼓鼓地道,還不忘翻一個白眼。“在下隻是問一問,怕姑娘與這位公子正在`辦事`,誤闖進來反招怪罪。”“辦事?我們能辦什麽事?你想什麽那?”雪笛兒沒聽明白洛琴的話,張口答道。“好好,千不對萬不對都是在下的不對。”洛琴無奈地笑道,說罷將無傷背了起來道:“姑娘,往哪兒走?”“靜德王府”,雪笛兒沒好氣地答道。“啊?”洛琴轉過頭來,剛才玩世不恭的表情變成了實實在在的驚愕。“上官無傷!”洛琴失聲叫道。“大半夜的你鬼叫什麽?還不快走!”雪笛兒差點被他氣得到閻王爺那兒報道。

    就這樣,雪笛兒像趕鴨子似的一路催著洛琴。洛琴心生疑惑:“無傷一直都一個人,從未見過身旁有個女子,還這麽兇!”想著想著便已到了王府,雪笛兒三兩下跳到緊關的紅漆大門前,使勁兒扣了扣門上獅頭嘴中的鐵圈,“嘎吱”一聲,大門開了,一位老仆急忙提著燈籠走了出來,“王爺迴來啦!可急死老奴了。”說罷,忙引著洛琴進了府。此時的洛琴,早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一向獨來獨往的無傷,一向不讓人靠近,怎麽現在身旁多出這麽多人?

    桌上的紅燭被重新點亮,幾位婢女麻利地在屏風後準備好熱水,另外幾位則負責為無傷洗浴。雪笛兒瞅了瞅正在思索的洛琴,心想:“雖然這洛琴挺惹人生氣,但畢竟幫了很大的忙,還應以禮相待才是,況且他與無傷的關係我還沒有弄清楚。”雪笛兒端了壺茶,走到洛琴旁邊道:“雖然我看你那表情我就來氣,但畢竟你功不可沒,天色已晚,你暫且今晚在王府住下,明天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洛琴聽了雪笛兒的話更覺得這女子好笑:“姑娘看樣子認識我,我一向懶散慣了,對了,姑娘還是把臉洗一洗,這個樣子半夜是會嚇到人的。”雪笛兒一愣,忙翻箱倒櫃找鏡子。“哇!”雪笛兒真被自己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完了完了,我三千年的形象全毀了。聞木啊,聞木,你可千萬別知道啊,你要是告訴那群嘰嘰喳喳的小鳥,我就真玩完啦!”說罷,一陣風跑了出去。洛琴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搖了搖頭:“這隻狐狸可真夠有趣,它難道忘了我是除妖師?這點伎倆怎能騙過我的眼睛。”洛琴走到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無傷身邊,輕輕道:“無傷,你一定要支持住,我正在找無上神咒與肉身分離的方法,再沒找到之前,你可別死了,否則我向玉帝沒辦法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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