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給編輯部的各位添麻煩了,我代爸爸向各位道歉。”


    辦公樓的會議室內,綁著馬尾辮的靚麗少女站在一旁,向周圍坐著的幾名成年男女低頭鞠躬,滿臉歉意。


    “哪裏的事,和秋畫你根本沒有關係,你完全不需要道歉的。”


    “不,我應該在家裏就好好監督他的,卻沒想到被他跑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迴幹這種事,我們也早已經麻木了。”


    聽著眼前這位看上去約莫三十五六歲,穿著格子襯衫,麵相和善憨厚的大叔的話,暖秋畫再次低下了頭:“真的很抱歉。”


    “沒事啦沒事啦,人不是已經抓……找到了麽,這樣就夠了。”


    暖秋畫並沒有對男性一瞬間脫口而出的字眼起反應,事實上他說的並沒有錯,自家那位已經是個慣犯了,就連被抓迴編輯部後趁人不注意,“越獄”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總而言之,是個極其不讓人省心的父親。


    “那麽,爸爸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等他寫完之後請聯係我,我會來接她迴家。”


    “真是辛苦你了,秋畫。”編輯部的人歎著氣說。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暖秋畫顯然並不是第一次和編輯部的各位打交道,在又寒暄了幾句後,剛在那位穿著格子襯衫的大叔便同她一塊出了會議室。


    在離開會議室的一刹那,她清晰地聽見了,坐在最裏麵的主編,發出令人心疼的歎息。


    自己家的父親,真的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


    她不由得看了看右手邊房間的那個小房間,估計她家的老爹正在裏麵抹眼淚吧。


    完全同情不起來,根本就是自找的。


    會議室外的辦公大廳,即便是黃金周,也有人緊張的忙碌著,躺在過道上睡得正熟的一名男子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驚醒。


    “您好!我是junp編輯部的小袁,誒?稿子寫完了麽?!不愧是老師!好的好的!我現在就確認郵箱!老師辛苦了!嗯!嗯!非常感謝!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假期!”


    剛才還在夢中的男子,此時已經半坐起身,對著空氣一臉感激。


    在掛斷電話後,頹廢的神色又再次爬上他的臉,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爬到電腦桌前,確認起了郵箱。


    這就是編輯的工作。


    非常之辛苦。


    小說這條路,如果沒有熱情支撐的話,是無法走下去的。


    作家是,編輯也是。


    “秋畫,叔叔送你迴家吧。”


    陪同暖秋畫一同出來的男性青年這樣說著,他是junp編輯部的副主編,同時也擔任著父親的責任編輯一職。


    每周都要與那樣的偷懶作家周旋,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將這份工作交給剛入行的新人,他們可沒能力製得住那家夥。


    “沒關係的,我坐地鐵迴去就好,叔叔才是請好好盯著爸爸,不要再讓他跑了。”


    在麵對其他人時的暖秋畫,永遠都是一副禮貌優雅,待人和善的形象,似乎隻有在麵對那名少年時,她才會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哎……說的也是,主編發話了,如果這次還讓他跑了,編輯部打算撥款,在郊區的監獄租一間單人間,把你爸爸帶到那去。”


    “…………”


    暖秋畫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又合上了嘴,什麽都沒說,隻是點點頭。


    “爸爸就拜托給各位了,請不要讓他辜負讀者們的期望。”


    “嗯,交給我們吧,讓作家寫出優秀的故事,是編輯的使命。”


    他拍了拍胸,對暖秋畫露出令人放心的笑容。


    junp編輯部已經來過很多次,暖秋畫對這並不陌生。


    在暖秋畫尚且年幼的時候,母親忙於工作,父親則還與編輯部玩著捉鬼遊戲,整天見不到人影。


    而導致四胞胎沒人帶,姑姑就會帶著他們來編輯部蹭吃蹭喝。


    可以說,在編輯部內任職五年以上的人,幾乎是看著她們這對四胞胎長大的,再加上四胞胎們從小就乖巧懂事,編輯部的人都十分喜愛這對四胞胎。


    偌大的辦公大廳,牆壁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動畫海報,無一不是當下或曾經紅極一時的小說作品。幾乎每一張海報,暖秋畫都能認得上麵的角色。


    “說起來,秋畫,你姑姑最近怎麽樣了?”


    “不知道。”暖秋畫秒答。


    “呃……”男子抓了抓耳根,似乎打算再換種方式提問。


    “叔叔,還是對姑姑不死心麽?”暖秋畫抬頭看著男子,語氣頗為無奈。


    “……問問,就是問問。”他尷尬地笑笑,用手背擦了擦鼻子。


    暖秋畫無奈搖頭,同男子一塊走往電梯方向。


    這一層電梯的金屬門上貼著《撲街仔的日常》的巨型貼紙,看不見一絲縫隙,有些地方已經略有微微的發黃,顯然是有些年頭了。


    電梯的周圍牆麵,同樣貼著形形色色的插畫海報,在電梯的正前方,每當電梯門打開,第一眼就能看見的那部作品。


    正是她所憧憬的小說。


    這張海報,她的臥室裏也有。


    是當初姑姑和爸爸一起拜托編輯部,單獨印刷給她的。


    嚴格來說,這是不被允許的行為,但因為並不是用於商業用途,於是在與主編和遊刃有魚本人確認過後,也就答應了。


    為此,父親甚至連續三個月沒有休刊。


    從這方麵來看的話,他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好父親。


    “秋畫很久沒有來編輯部了吧。”


    等電梯上來的過程中,男性編輯主動挑起了話題。


    “嗯。”暖秋畫微微點頭:“今年隻來了兩三次。”


    她又看了看周圍的牆壁,繼續說道:“好多作品的海報,被換下去了呢。”


    言語中,透著淡淡的落寞。


    那些她所喜愛,曾今紅極一時,但在之後卻忽然銷聲匿跡,匆匆腰斬的作品海報,已經找不到它們的蹤影了。


    仿佛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也沒人會記得。


    “近些年有很多優秀的作品出世,也該讓新人們大展身手了。


    這個業界的未來,是由年輕人在背負著,可不能指望前輩們能一直支撐下去。”


    暖秋畫美目眨動,盯著牆麵的海報,似乎又想起第一次看見這張海報時的情景。


    腦海中,是那名少年清冷淡漠的臉龐。


    心中,沒由來的煩躁。


    她神使鬼差地抬手指向牆麵。


    “那……這張海報,也會被換掉麽?”


    海報上。


    “遊刃有魚”四個字,泛著枯燥的灰色。


    像是少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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