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平靜湖麵被突如其來的話語驚擾。


    宇文熏曾經說過,打水漂的世界紀錄是多少下來著?


    90下?


    100下?


    那種麻煩事,遊太早已忘了。


    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顏羽唯的聲音在他心中那片平靜的湖麵所引起的水漂次數,才不是這點數字就能計算地了得。


    “很意外?”


    顏羽唯問。


    “是……有一些。”


    在書店時,遊太便對這個事情表達過疑惑,他還是無法明白,那個在課堂上一絲不苟的冷麵女教師,為什麽會喜歡那種初中生的妄想小說。


    以遊太如今的眼光看來,這係列的第一卷,是最不出彩的一卷,這也是遊太起初並沒有大火的原因。


    而顏羽唯僅僅隻是看了第一卷的部分劇情,為什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呢?


    隻有正處於青春期開端,對於黃段子異常感興趣的初中男生,才對會那類沒有營養的開車小說感到興致勃勃。


    難道她其實在心底藏著初中男生那樣的好奇心?


    那樣隻要在家裏的鏡子麵前,在出浴後,踩著自身上滑落的水珠,對著落地鏡做出jojo立不就可以了麽?


    一定比遊太寫出的小說要真實的多。


    畢竟,遊太可沒有太多觸碰女性身體的經驗,描寫地與現實有所出入,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寫出那部小說的作家很厲害,雖然文筆還略顯稚嫩,開頭的劇情也不算特別出彩。但是在敘事的節奏上,有著奇妙的吸引力。


    角色像是活了過來,到了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程度。


    難以想象這位作家對待寫作的熱情。”


    “…………”


    熱情……麽?


    對於如今的遊太來說,這是最為遙遠的詞,是少年所信奉的節能主義的天敵。


    他失去創作能力的同時,也失去了身為創作者的熱情。


    沒有熱情的人,是無法寫出震撼人心的作品的。


    “羽唯姐似乎,對於寫作這件事,非常認真。”


    “老師我對任何想做的事情,都會全力以赴。”


    真是具有暖秋畫風格的話,說不定她們會很合得來,遊太在心中這樣想。


    沒過多久,服務員端著兩人點的菜上來了,兩人也結束了這個話題。


    隻是在經過這些閑聊後,遊太對於顏羽唯的認知,又多了一些。


    即便遊太如何想要否認曾經的自己,可是在作品被人得到肯定後,他還是在內心深處,不由得的,感到心情愉悅。


    這是庸俗的創作之人所無法抵抗的魔力,不同於那些超然脫俗的無欲作家,遊太也僅僅是個庸俗的輕小說作家,自然也無法避免。


    隻有這份感情,是無法說謊的。


    顏羽唯正小口的品嚐著食物,左手輕輕勾起垂落在臉頰的發絲,避免落入餐盤中,好看得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


    少年看向顏羽唯的眼神,略微地,產生了變化。


    這就是人與人相處的過程,沒有誰能夠一瞬間掌握每個人的想法,那是隻有拉普拉斯才能做到的事情,少年並不是那樣的邪神。


    像這樣一點點的溝通,表達各自的看法,彼此間或許能夠理解,或許會無法苟同。


    即便如此,還願意繼續陪伴在對方身邊,願意繼續互相了解的人,才是獨自降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唯一變得不再孤獨的方法。


    午飯過後,兩人並沒有繼續再進行其他活動,畢竟為了避免麻煩,他們還是不要像這樣出現在大街上比較好,若是再遇到學校裏的熟人,恐怕還會引起麻煩事。


    於是,在顏羽唯的提議下,兩人特地岔開了一班地鐵,分別迴家。


    當遊太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妹妹並不在家,遊太思量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顏羽唯的鞋子似乎還沒有還迴去,便發了個消息給顏羽唯。


    這一次,顏羽唯沒好意思繼續走進遊太家的門,而是站在門口,讓遊太將鞋子遞給了她。


    遊太看見已經換上了另一套衣服的顏羽唯,心中頗感好笑,倒也沒有繼續出言打趣。


    同樣的事情說得若是多了,隻會惹人厭煩,這種事遊太再清楚不過。


    順帶著一道將洗幹淨的保溫盒遞還給顏羽唯,顏羽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便離開了遊太家,匆匆上了樓。


    在顏羽唯的背影消失於視線內後,遊太苦笑著搖了搖頭,關上了大門。


    給遊小魚發了消息,確認妹妹今晚會迴來一起吃飯後,遊太便顯露疲色的趴在沙發上。


    他已經忘了他有多久沒像這段時間這樣耗費體力與腦力了,自從進入二年級後,發生了太多讓他疲憊的事情。


    一時間,他連自己曾奉為信條的節能主義,也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拋之腦後。


    不要說節能,他的高耗能模式,在進入黃金周之後,便沒有停下來過。


    趴在沙發上的遊太,忽然伸直了手臂,用食指在棉麻材質的沙發套上戳了戳,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隻要我們不停下腳步,道路就會不斷延伸……”


    空氣忽然陷入寂靜,似乎有被自己無語到,停下無聊的耍寶,遊太起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一整個下午,遊太換了各種姿勢,趴在床上晃動雙腿,閱讀小說與漫畫,享受著如今變得有些奢侈的單人時光。


    ……


    ……


    昏暗的密室內,狹小的令人窒息,空蕩幽靜,迴響著幽幽地嗚咽長鳴。


    一張木桌擺於密室中央,唯二的燈源是桌邊正散發著暖黃色光暈的台燈,一閃一閃的,泛著令人心悸的電流聲。


    另外的光源是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右下角顯示網絡中斷的圖標,斷絕了他向外界求救的念頭。


    望著慘白一片的word文檔,那根忽顯忽隱的豎線光標像是時刻提醒著他的催命符。


    眸中含著淚光,他呆滯的看著貼在電腦屏幕的那張寫著字的便利貼。


    (五萬字,寫完放了你。)


    最終,他露出像是電影裏潛入邪惡組織當臥底,卻被發現的女檢察官的屈辱表情。


    顫抖著手,握住了……放在了黑而堅硬的鍵盤上。


    十指,緩慢地活動起來。


    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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