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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即四月二十九日,李郃帶著王廙、墨踐二人再次拜見韓侯,雙方較前日更為融洽地商談了兩國的結盟一事。


    實話實說,以少梁目前體量,其實是完全沒有資格與韓國結盟的,但韓侯卻答應了結盟之事,這不得不說是李郃那一番‘投資’的言論打動了韓侯,使韓侯下定決心想要賭一把,看看少梁能否發展起來。


    畢竟少梁一旦發展起來,就能幫助韓國分擔相當一部分來自秦、魏兩國的壓力,同時還能讓韓國收獲一個天然的盟友,這相比韓國為少梁提供的幫助,迴報可謂是太豐厚了。


    當然,由此也能看出,韓侯確實是一位目光長遠、不計眼下得失的賢君。


    據當日雙方達成的協議,王廙將作為少梁駐韓使者暫時留在新鄭,而韓相申不害則帶十幾名少府工匠與李郃、墨踐等人一同前往少梁,實地勘察少梁的現況,看看韓國‘適合’給予少梁多少幫助。


    鑒於李郃、墨踐都是很務實的人,韓侯也把話挑明了:“孤並非不願助少梁提升技術,孤隻是擔心少梁守不住。”


    說白了,此番申不害前往少梁,就是要實地評估少梁是否具有‘發展壯大’的希望與潛力,倘若申不害斷定這個國家不可能在秦、魏兩國的夾縫間發展起來,那他韓國就不必再費力給少梁提供技術支持了。


    對此,李郃與墨踐也表示理解。


    當然,關於魏國向少梁施行‘禁鹽’一事,韓侯倒是很痛快地答應提供幫助,承諾不久之後就會有幾支不遵守韓國法令的走私鹽商前赴少梁……


    這顯然是針對魏國的策略,畢竟韓侯也不敢公然介入魏國對少梁的製裁,免得得罪魏國。


    四月三十日,李郃、墨踐與韓相申不害並十幾名少府工匠,告辭韓侯,在王廙的相送下離開新鄭,準備返迴少梁。


    對比來時順流而下,從韓國前往少梁,即是坐船也要花費更久的時間。


    等到一行人抵達河東水域時,已經是五月初八前後,這讓李郃不禁感慨這時代的船隻逆流而上是何等的艱難與緩慢。


    五月初九,一行人的船隻經過封陵渡,此時眾人驚訝地發現竟有秦國的船隻封鎖了河麵。


    見此,申不害問李郃道:“秦國在攻打河東?”


    “應該是吧。”李郃點點頭道:“上月末,嬴虔就有攻打河東的意向……”


    申不害有些驚奇地問道:“李大夫如何知曉?”


    李郃如實說道:“十幾日前,那嬴虔曾赴舊梁,有意拉我少梁一同攻打魏國河東,美其名曰‘製止魏國繼續脅迫趙國’,還說占下的魏國城池與我少梁二八相分,我拒絕了。”


    申不害嘖嘖稱奇,隨即好奇問道:“李大夫與嬴虔有私交?”


    李郃輕笑一聲:“我倆的私交,估計就是我把劍架在他脖子上的私交吧。”


    申不害捋著胡須笑了起來,隨即問李郃道:“那……這這麽辦?與前麵船上的秦軍交涉麽?”


    “交給我。”


    李郃低聲道。


    此時,封鎖河麵的秦軍已派小船靠了過來,在申不害吩咐船夫、士卒不得抵抗的情況下,一隊秦卒順利登上了船,為首一名秦將沉聲喝道:“你等是哪國的船隻?為何不掛旗幟?”


    還別說,申不害這艘船確實沒有懸掛旗幟,畢竟他前赴少梁的事不想給魏國得知,沒想到恰好撞上秦軍為了攻打河東而封鎖了河麵。


    見此,李郃帶著彭醜、狐豨、狐賁、狐奮幾人走了上前,沉聲說道:“我乃舊梁大夫李郃,此乃我少梁的船隻。”


    聽聞此言,那名秦軍百人將麵色頓變,非但下意識退了半步,手也按住了兵器,連帶著他身後的秦卒們,亦紛紛將兵器對準了李郃等人。


    申不害見此微驚,正要派人上前說項,卻見那名秦軍百人將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李郃與李郃身後的彭醜、狐豨幾人,低聲說道:“少梁鬼卒?”


    “少梁奇兵!”李郃沒好氣地糾正了一句,隨即正色說道:“我急著要迴國,麻煩讓開水路讓我坐船通過。”


    “……好。”


    那名秦軍百人將盯著李郃看了半晌,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封鎖河麵的秦軍就讓開了水路,讓李郃等人坐船通過。


    這一幕讓申不害感到十分驚奇。


    雖然他也知道船上這位年輕的李大夫曾率少梁奇兵日夜狩殺秦軍士卒,殺得秦軍心驚膽戰,但在今日之前,他簡直無法想象兇悍的秦軍士卒竟會如此畏懼少梁奇兵。


    待通過秦軍的封鎖後,申不害笑著對李郃道:“若非親眼所見,在下實在難以想象秦國的士卒竟會如此畏懼李大夫的少梁奇兵。”


    說話時,他忽然想到了一件被他與韓侯所忽略的事:少梁雖弱,可少梁奇兵卻強悍得讓人感覺不可思議,能否讓少梁替他韓國也訓練一支奇兵呢?


    心中一動,他委婉對李郃說道:“少梁奇兵的強悍,著實讓在下羨慕,不知李大夫是否願意向我國提供一些經驗?或者,到時候我國派一些人來?”


    李郃愣了愣,稍一思忖便答應下來:“當然,不過奇兵的訓練十分艱苦,需要極大的毅力才能堅持下來麽,希望介時……”


    他的應諾,讓申不害十分高興,連忙說道:“那是自然。……既然我國派人前來經受訓練,那自然要服從少梁的安排。”


    隨後,二人又就秦國出兵攻打魏國河東一事談論了一番。


    在談論期間,申不害問李郃道:“李大夫以為秦軍能否攻下河東?”


    “這個我也說不準。”李郃搖搖頭道:“但應該不能吧?據我所知,魏國在河東至少還有七八萬軍隊,其中包括兩三萬的魏武卒,秦軍雖有二十萬之眾,但良莠不齊,論戰力未必能穩勝魏國。……若真把魏國逼急了,魏國將目前在趙國境內的軍隊撤迴來,到時候嬴虔那二十萬軍隊估計就有麻煩了。”


    申不害點了點頭,又問道:“在河東這件事上,不知少梁是持什麽立場?”


    “中立吧。”李郃知道申不害是想試探他少梁的立場,但他也不在意,畢竟他少梁的立場與韓國其實可以說是相當一致的:“河西也好、河東也罷,秦、魏兩國任何一方取得較大的優勢,都會對我少梁構成威脅,因此我少梁主張保持目前的平衡……可惜我少梁能力不足,否則我就會嚐試使兩國保持平衡……”


    “平衡兩國?”


    申不害一臉驚奇。


    區區一個小國,居然敢誇口要使兩個大國保持平衡?這份勇氣與膽魄讓他頗為歎服。


    不過這對他韓國是極為有利的——他韓國其實也在努力平衡秦、魏兩國的實力,但河西這塊,說實話他韓國鞭長莫及,倘若有少梁在此替他韓國平衡秦、魏兩國,何樂而不為?


    看來必須想辦法盡快增強少梁的實力。


    申不害捋著胡須暗暗想道。


    半日後,一行人乘坐的船隻在東梁渡口靠岸。


    因為是秘密出訪少梁,再加上要親眼看看少梁的現狀,申不害婉言拒絕了李郃通知東梁城的提議,與眾人一同下了船,步行朝著東梁城而去。


    而期間,李郃也向申不害簡單介紹了東梁城一帶的現狀:“……東梁城的建設由範鵠大夫負責,主要是芝川平原與東黃土塬這兩塊。申相且看,那裏就是東黃土塬,上頭隱約還可以看到秦軍的營寨,當初嬴虔的帥帳就建了那邊……鑒於東黃土塬上方灌溉不易,我等準備將下方的山坡改為梯田,塬台頂上則用來蓄養牲畜,以糠喂養,糞土則用於育田……芝川平原那邊,則主要用於灌溉。……今年我少梁首重是治理涺水,應該來不及改造芝水,等到來年,等到涺水一帶的水利工程差不多改建完成,我少梁便會推動芝水上遊的水利整治,介時我少梁每年一遇的山洪,將會得到極大的改善……”


    申不害點點頭,認真地傾聽著。


    當日,一行人在東梁城住了一日,期間申不害仔細地觀察了東梁城內的百姓,甚至還參觀了東梁城的建設,雖然少梁城的建設進度因為人力不足的關係遠不如舊梁一帶令人震驚,但這位韓相還是從眾誌成城的東梁百姓中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朝氣。


    次日,李郃與墨踐帶著申不害一行前往舊梁。


    對比東梁,舊梁一帶的建設真正讓申不害感到了震驚,且不說舊梁附近幾十萬畝丘山被改造成了梯田,擴寬的涺水河道以及用磚石整齊修葺的河堤,讓申不害難以想象少梁軍民在短短兩三個月前就能取得如此令人震驚的成績。


    不過最最讓申不害震撼的,還是數萬舊梁軍民一邊喊著‘上下齊心、共建家國’口號,一邊團結一致的建設。


    尤其是在天下各地的墨者紛紛湧至少梁後,少梁的百姓變得愈發團結、愈發有組織。


    親眼見到這一幕,這位來自韓國的國相忽然意識到,或許墨法治國並非像世人想的那般不堪。


    但很可惜他韓國無法采用墨法治國,因為墨法治國會犧牲掉很大一部分君主與權貴的權力,縱觀整個天下,恐怕也就隻有少梁可以全盤接受墨家學說。


    三日後,親自勘察過少梁全境的韓相申不害,於少梁城得到了梁姬與東梁君的接見,繼而代表韓侯與少梁簽署了同盟,並洽談韓國對少梁的具體援助。


    雖然申不害希望此事秘密進行,但很可惜這種事根本瞞不過人,更何況少梁還有秦國駐使樛遊這個有官方身份的奸細在。


    沒過幾日,少梁與韓國同盟的事就傳到了櫟陽,傳到了秦王與國相衛鞅耳中。


    但秦王非但沒有製止,反而傳令樛遊全力推動少梁與韓國的同盟,原因很簡單,因為韓國是魏國的盟友,韓國與少梁結盟,就意味著對魏國的背叛。


    而一旦魏韓兩國的同盟出現裂隙,他秦國就有機會將韓國拉攏到己方陣營,徹底孤立魏國。


    這麽好的事,秦王豈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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