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裏茨眨著一雙無辜的綠眼睛,抿出一對小酒窩,截住將她的拳頭扣在胸前,道,“這輩子都還沒娶到你,我怎麽舍得去死?”


    他眼中的光華映著背後的藍天,尤為璀璨,林微微看著他忘了得眨眼,一顆心砰砰亂跳。大概是他的話太煽情,他的眼神太撩人,她心裏一衝動,捧著他的臉,義無反顧地湊上了自己的唇。她的主動讓他受寵若驚,伸手抱緊她,深情地迴吻。


    這裏吻得難分難解,那邊卻打得昏天暗地。


    舒爾茨拎起望遠鏡,本想觀望敵方狀況,沒想到鏡頭一轉,就瞧見這一幕,差點沒吐血。該死的,生死關頭,這兩人在幹什麽?


    他按響插在胸口的對講機,果斷下令,“弗裏茨,給我立即歸位,聽見沒有!”


    這一吼不光是弗裏茨耳膜劇烈一顫,就連林微微也跟著嚇一跳,不好,小舒子生氣鳥。


    雖然德軍已控製了全局,可幸存的幾個恐怖分子還是不肯罷休,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起。兩個全身綁滿了炸彈的塔利班,衝出來自爆,反正橫豎是個死字,不如一起同歸於盡。


    “掩護……”


    舒爾茨話還沒說完,子彈已氣勢洶洶地向這邊疾飛而來,他急忙一委身,就聽咚的一聲,裝甲車的金屬邊緣被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愛情固然重要,但小命也不能丟,弗裏茨環顧四周,毫不猶豫地抱著微微就勢一滾,兩人紛紛掉進旁邊一個凹進去的泥坑裏。


    槍彈從頭頂掠過,劃開空氣射入地麵,塵土飛揚。


    弗裏茨對同在土坑裏的阿裏喝道,“射他的頭,快點!”


    離得太遠,再加上驚慌,阿裏持槍的手一抖,結果隻是射中了那人的大腿。見狀,弗裏茨十分暴躁地罵了句,“廢物!”


    阿裏還想補救,又補射了一槍,但已經來不及,對方引爆了炸彈。隻聽砰地一聲巨響,方圓百裏都天動地搖,那人刹那間被炸得支離破散。強烈的氣流掀起地上的碎石,卷上半空,隨後又狠狠地砸向地麵,就像是下了一陣冰雹。


    弗裏茨用身體擋住微微,石頭全都砸在他身上,他連哼都沒哼一聲,隻是緊緊地抱住她。爆炸點離他們幾個很近,一股濃鬱的血腥迎麵撲來,要不是這個土坑,誰都在劫難逃。林微微根本不敢抬頭看那慘狀,一顆心狂跳不止,抓住弗裏茨的防彈衣,頭一縮,將臉埋入他胸口。


    等爆破過去後,弗裏茨首先恢複了鎮定,他低頭拍了拍她的臉,急促地問,“有沒有受傷?”


    天崩地裂的爆破聲震得耳膜發痛,到現在腦袋還暈眩著,林微微閉著眼搖頭,緩過一口氣。


    見她安然無恙,他放心了,注意力又迅速移迴戰場。解決了一個,還有另一個,他利索地起身,從阿裏手中接過步槍,迅速調對距離,瞄準目標。這一次他親自動手!


    50米的距離,目標又在移動,想一槍爆頭,並不容易。但他弗裏茨是誰?二戰王牌狙擊手!射死的人比鳥多。他從容不迫地拉動扳機,胸有成竹地射出一槍,狠準快向來是他的生存法則。


    轟隆一聲槍響,隻見那個暴徒雙腿跪地,連掙紮的痕跡都沒有,瞬間暴斃。他瞄準開槍的動作一氣嗬成,絕無半點拖泥帶水,就連同為狙擊手的舒爾茨也被他這霸氣側漏的氣場給震懾了。


    見他轉頭看向自己,阿裏出了一身冷汗,忙伸出拇指恭維幾句。弗裏茨輕蔑地揚起唇角,將槍扔還給他,半句話都不屑和他說。


    一場惡戰結束,消耗了所有人的精力,士兵分批檢查四周安全,其餘人在臨時掩體裏等待部隊的救援。


    弗裏茨走到微微身邊,挨著她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她下意識地靠入他的懷裏,抱住他的腰,對剛才的經曆仍然心有餘悸。


    感受到她的懼意,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安慰道,“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她點了點頭,耳邊傳來他的心跳,一顆心漸漸安穩了下來。


    ****


    又是十天,索馬裏站在山坡,圍在頸脖間的紗巾隨風舞動。遠遠望去,隻見一個身影孤零零的,遺世獨立。


    林微微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道,“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你半天!”


    “終於還是燒了!”


    聞言,微微順著她的視線向下望去,山穀裏騰起一大片紫色煙霧,是德軍在焚燒那一片罌粟地。


    她轉頭問索馬裏,“你覺得不應該燒嗎?”


    “很難取決。對於北約來說,必須燒毀,這樣不費餘力地打擊了世界販毒組織。但是,這片罌粟地是村民的主要資金來源。村長替他們種植,他們給他一個月6000美金,整個村莊就靠這個過活。沒了這片地,不知道又有多少村民要挨餓。”


    林微微不解,“他們是誰?塔利班?”


    “不光是。還有世界販毒組織,黑手黨。”


    “這麽複雜?”


    “是的。這個國家本來就很亂,內亂還要加上外戰。我幾乎可以預言,像前幾天發生的恐怖事件還會源源不斷地發生,德軍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也不會讓德國人好過。”


    她這麽一說,林微微頓時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可是,這是北約首腦會議的決定,誰能幹預呢?”


    “沒人。”索馬裏歎了口氣,“說是來幫助阿富汗人,維護和平,可最後還是要犧牲掉他們。”


    是啊,危難當頭,老百姓永遠是犧牲品,到哪都一樣。


    兩人各懷心思地看了一會兒風景,這時,舒爾茨來了。他沉著一張臉,似乎心情不佳,緊繃的麵部線條顯得更加冷硬,索馬裏看見他,便對微微道,


    “我敢和你打賭,他一定帶來一個壞消息。”


    待他走近,林微微問,“是不是又有什麽新情況?”


    舒爾茨點頭,道,“我剛接到通知,我軍兩輛裝滿汽油的卡車被劫了,一死兩傷。”


    聞言,索馬裏揚起眉頭,一臉果然如此。


    “那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車上裝了衛星定位,我們已經派出戰鬥機跟蹤,必要情況下隨時擊毀。”


    “能一網打盡也好。”


    “這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怎麽說?”


    “目前這兩輛車的行駛方向是人口密集的城鎮……”


    索馬裏接著他的話茬,“也就是說,一旦擊毀引起爆炸,肯定會炸死不少無辜的居民。”


    “那要是不擊毀呢?”


    “40噸的石油,一根火柴下去,就相當於一門重炮。如果他們以自爆方式衝向軍隊營部,那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果然進退兩難。


    舒爾茨道,“這一帶附近塔利班活動猖獗,非常不平靜,我建議你們暫時停止授課。”


    索馬裏非常不滿地哼了一聲,“你們趕盡殺絕,所以現在他們打算拚個魚死網破。”


    舒爾茨轉過頭,那對藍眼珠子閃過一絲精光,林微微以為他會反駁,可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大家心情沉重,都沒有攀談的欲望,最近這麽亂,在外麵多等一分鍾都覺得心慌,林微微隻想趕快迴去洗個澡睡一覺。然而,就在他們登上裝甲車打算迴營的時候,又有新狀況發生。


    突然,毫無預警地有人從角落裏衝了出來,同一時間,幾個德軍士兵立即全身警備,拉上槍膛進入戰鬥狀態。


    看清來人後,索馬裏急忙叫道,“別開槍,是我的學生米露!”


    米露模樣狼狽,全身上下染著血跡,觸目驚心的。臉頰也布滿烏青紅腫,顯然剛遭到了暴.力.虐.待。看見她,大家不由神色一淩。


    她受到了嚴重驚嚇,像一隻無頭蒼蠅,見到索馬裏就撲了過去,拽著她口齒不清地哭訴,“他們抓走了我姐姐,要槍決她,快去救她!”


    索馬裏聽得一頭霧水,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米露一邊抽噎一邊道,“他們說姐姐和隔壁鄰居的哥哥有不正當男女關係,要讓他們償命,還剁了我的手指頭……”


    說著便舉高了手,隻見那隻鮮血直流的手上僅剩下了兩根手指頭,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全沒了,血肉翻滾,露出森森的白骨,模樣可怖。索馬裏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捂住嘴,眼裏充滿驚慌。林微微沒好去哪裏,隻是看了一眼,就不由背脊發涼,一陣反胃。她們都不是反恐精英,沒受過訓練,第一次撞見這種血腥的場麵,難免震亂陣腳。


    米露隻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卻慘遭這樣的毒手,施暴的人簡直沒人性可言。別說是兩個姑娘看不下去,就連這些德軍士兵也滿是震怒,舒爾茨皺著眉峰,問,


    “為什麽?他們為什麽砍你手指頭?”


    米露哽咽,臉上委屈和痛苦交織,“因為我塗了指甲油,他們說小懲大誡。”


    她的話讓微微耳邊轟的一聲,就像一顆炸彈在身旁爆炸了似的,一種自責深深地襲擊了她,不禁失聲叫道,“天,那瓶指甲油是我的……”


    聞言,舒爾茨迴頭看她。


    撞上他的視線,微微心裏亂成一片,心慌意亂地道,“如果那天我沒拿出來塗指甲,如果當時我告訴大家指甲油被偷,就不會這樣,是我害了她啊!”


    見她情緒激動,舒爾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誰也沒想到會這樣,不是你的錯,鎮靜下來。”


    他的安慰並沒起多少作用,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就算沒有直接責任,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也會心裏不安。


    腦中越是胡思亂想,胸腔裏的心就跳得越快,在毒辣的太陽下,她頭暈眼花地腳一軟,差點摔倒,幸好舒爾茨在旁邊順手扶了她一把。


    一般來說,裝甲大隊都配有一個醫護人員隨行,醫護兵取出緊急醫藥箱,先給米露包紮止血。她死裏逃生,眼裏滿是恐慌,一把抓住那醫護兵的袖子,連聲追問,“你們會救人的是嗎?是不是?”


    醫護兵不知道怎麽迴答,便將目光轉向舒爾茨。


    “現在我們怎麽辦?”阿裏問。


    很棘手。舒爾茨走到米露麵前蹲下,問,“抓走你姐姐的都是些什麽人?是不是塔利班?”


    她搖頭,“不知道。”


    於是,舒爾茨換了種方法又問,“是不是村裏的人?”


    “不全是,不少陌生人。”


    “大概多少人?”


    “十多個。”


    “多少人有武器?都是些什麽裝備?”


    米露想了想,道,“我不確定,當時隻顧著逃,但他們肩上背了一種細長的鐵管。”


    聞言,舒爾茨雙唇一抿,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追問,“是不是頭很大,很尖?”


    她用力點頭。


    不用他點明,大家都已經明白了那是什麽,反坦克火箭筒!


    “看來他們是故意放米露過來傳達消息的,這是個陷阱。”


    “那跳不跳?”阿裏問。


    舒爾茨站了起來,道,“我們到達阿富汗的時候,軍規第一條,不得介入當地衝突。”


    言下之意,就是不插手。


    索馬裏心一沉,幾步衝到舒爾茨麵前,道,“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舒爾茨斬釘截鐵,“他們人數眾多,我沒把握,不能拿同事的命做抵押。”


    “所以你決定見死不救?”她咄咄逼人,“你可是ksk精英!”


    舒爾茨在她的逼視下有點沉不住氣,不敢看她的眼睛,轉開了頭,“我必須為德國人的生命負責。”


    “德國人……”聞言,索馬裏差點沒被他氣爆,“難道就你們德國人是人,阿富汗人就是狗?活該受死?你們德軍有二十個人,居然怕幾個塔利班,你來阿富汗是幹什麽的?隻是為了燒毀這些罌粟?截斷村莊的退路嗎?你們維和部隊到底為當地人付出了些什麽?”


    她現在情緒激動,說話自然口不擇言,舒爾茨沒和她辯論,走到米露麵前,麵帶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們幫不了你……”


    “不是幫不了,是不想幫!舒爾茨,見死不救,你還是不是男人!?”索馬裏一雙眼睛裏含滿了眼淚。她是阿富汗人,這裏是她的家是她的根,況且還每日和這些孩子相伴,自然和他們這些外國人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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