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那個長身玉立的男人一身暗金色的寬袖華袍,袖口領邊的繁麗紋樣勾勒得精美細致,又不失北漠民風的豪放霸氣,將男人顯赫的身份地位襯托無疑。而那張冷峻剛毅的麵龐上早已不見了當初的稚嫩模樣,取而代之的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宛如森林雄獅般的威懾霸道,尤其是那雙深沉如淵的黑眸,帶著極為懾人的強勢氣魄。


    在小銀子打量拓跋炎胤的同時,拓跋炎胤也在抬眸看他。


    早在鏡月使臣團到達北漠帝都之前,拓跋炎胤就已調查過來人的身份,知道領頭的是鏡月女君身邊當紅的侍臣,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特別的能耐倒是不清楚,隻不過這張臉長得的確俊俏,即便是以色侍君,那也是綽綽有餘。


    那個女人,嘖,眼光還真不差!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而過,彼此不肯退讓半分,卻也不敢輕視對方。


    本以為這個“男寵”隻是個繡花枕頭,然而聽他一番言論下來,字句珠璣舌燦蓮花,也是個能言巧辯的家夥。拓跋炎胤袖手旁觀,眉角微微上揚,露出幾絲不善的冷笑——


    被這樣的男人費盡心機地哄著,也無怪乎鏡月未央會淪陷了。


    “胤兒,對於此事你有什麽看法?”


    在雙方來來迴迴你推我擋之後,北帝慣常地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到拓跋炎胤手裏,以便彰顯出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拓跋炎胤的身上,隻見他默了默,若有所思,似乎在慎重地考慮這個問題,繼而才抬眉笑了笑:“如今你們說什麽都是一麵之詞,就算父皇同本殿想要講和,恐怕也是不能服眾,畢竟先前鏡月女君的所作所為實在叫我等大失所望。”


    小銀子斂眉,並不肯輕易入套,開口反問他:“若是女君真的打算與北漠交惡,太子殿下認為女君還會不計前使臣喪身北漠之嫌而再度派人講和嗎?”


    “女君的氣度確然令本殿折服,隻是此事也並非是父皇與本殿說了就算,貴朝倘若真有此誠意,本殿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


    “太子殿下但說無妨。”


    ……


    躺在椅子上搖來晃去,鏡月未央一手拿著蘋果啃了一口,一邊挑眉看向小銀子:“他提了什麽要求?”


    “哼!這北漠太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分明就是存心要刁難我們!雖說我們理虧在先,可在他們國境內發生那樣的事,怎麽說也要擔負一半的責任,難得陛下您脾氣好沒跟他們計較,誰想得到他們竟然這兒不上道……”


    小銀子還沉浸在對拓跋炎胤的憤怒中,劈裏啪啦罵了一大堆,衝鋒槍似的停也停不下來。


    鏡月未央耐心地啃完一個蘋果,最後實在忍無可忍,起身給了他一個栗子。


    “他到底提了什麽要求,能讓你這樣激動?”


    “唔。”小銀子眼睛一眯,在心底把那個男人絞死了一百遍,連語氣都開始陰陽怪氣起來,“尊貴的太子殿下說,明日出三個難題考一考我們,若是都能完美解答,那就不計前嫌與鏡月重歸於好,否則……”


    “否則什麽?”


    “就請我們打道迴府從哪兒來迴哪兒去?”


    鏡月未央狐疑地挑了挑眉梢:“他真的這麽說?”


    小銀子一臉憤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


    鏡月未央歎了一口氣:“做什麽你要這麽討厭他?他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其實他這麽做也沒什麽不對,畢竟這兒是北漠皇廷,我們既然放低了姿態來講和,讓主人家耍點兒威風也沒什麽,要知道在很多時候,皇家的顏麵是頂要緊的東西。”


    一聽鏡月未央在為拓跋炎胤開拓,小銀子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做什麽要討厭他?難道她不知道什麽叫做“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嗎?!


    缺席了一天一夜,鏡月未央該玩的也玩了,該鬧的也鬧了,既然有熱鬧湊,她自然是要巴巴地跑去攪合滴。


    第二日,北帝設宴招待的地點放在了禦花園,秋高氣爽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恰逢重陽之日,家家戶戶賞菊插茱萸,皇宮內的禮節更是隆重而盛大——哎,茱萸是誰?真可憐。


    鏡月未央隨在小銀子身邊當小跟班,陪著北漠皇族玩完了賞菊吟詩的風雅遊戲,才等到北帝迴歸正題,耷拉著腦袋在小銀子身邊差點站著睡著,驀地感到有犀利的視線在身後掃視自己,惹得後頸陣陣發涼。


    懶懶地側過頭,恰巧對上那雙冷峻的眸子,鏡月未央頓然菊花一緊,立刻清醒過來。


    場台上,好戲已然開場。


    第一題,相傳是曆來已久的經典難題,難倒了很多自以為是的才子,有三炷香的作答時間,請——聽題:


    “古代有一位富商,娶了三房妻妾,每位妻妾都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三位小公子都非常的聰明伶俐,深得富商的喜愛,三位妻妾因此經常爭寵不休,都想自己的孩子能更多地繼承富商的家產。富商權衡之下,就立下了這樣的遺囑:我有十三粒金豆子,若是分成兩份,則拿出其中一份給大公子;若是分成三份,則拿出其中一份給二公子;若是分成四份,則拿出其中一份給三公子。按照遺囑分下來,三位公子各自能拿到幾份家產?”


    臥槽,這尼瑪還是智力題啊!個北漠皇帝真是有情調。


    “這道題目難倒了不少學富五車的才子,隻要你能在三炷香的時間內迴答出來,就算過關。來人,點香……”北帝笑眯眯地大手一揮,正要派人去點香。


    “不用了。”小銀子揚起嘴角,抬頭直視前方,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微臣已經知道答案了。”


    “哦?”北帝微微眯起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想到,不由愣了一下。


    在場眾人也是議論紛紛,麵上全是半信半疑之色。


    鏡月未央見狀忍不住偷偷拉了一下小銀子的衣角,她不是不相信他,隻是覺得在別人的地盤上這麽出風頭,是很不禮貌的有木有?!怎麽說也要賣給北漠帝君一個麵子麽。


    被鏡月未央那麽一扯,小銀子很快就會意過來,乖乖地聽話:“等等……那個,還是點香吧,仔細想想好像又不是太對……”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連帶著看向鏡月使臣的目光都多了些輕蔑與鄙夷。隻有拓跋炎胤看見了那兩人私底下的小動作,即便肯定了那個跟班小廝的真正身份,果然是她!


    在第一柱香快要燃盡的時候,小銀子再次開口:“大公子分得六顆,二公子分得四顆,三公子分得三顆,加起來總共是十三顆。”


    “好!”


    在眾人尚且沒有迴過味來之前,鏡月未央激動地鼓了兩下掌給小銀子捧場,自high的情緒鬧得小銀子一陣紅臉,卻是帶動了現場的氣氛,把大家激得一愣一愣的,跟著拍了拍手掌。


    北帝轉眸看了一眼那個瘦削的身影,發覺到拓跋炎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特別久,不由輕聲問他:“胤兒,那是什麽人?”


    拓跋炎胤斂眉,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故人。”


    “太子妃攜良娣前來拜見!”


    在公公尖利的嗓音下,一位頭戴鳳冠插著金步搖的女人挺著大肚子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進,昂著下巴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鏡月未央的目光在那身懷六甲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掠而過,轉而在她身後搜尋了一陣,才看見小媳婦似的小心翼翼跟在那人身後的鏡月未雪。


    隻見鏡月未雪身著淺綠色長衫,麵上略施淡妝,看起來氣色很不好,臉頰瘦得能看見突出來的顴骨。


    才幾年沒見,她那個光鮮動人伶俐可愛的皇妹怎麽就混成了這幅鬼模樣了?!


    “清婉見過父皇、母後。”


    太子妃微微屈膝行禮,舉手投足端莊而高貴,占盡了眾人的視線與滿場風光,鏡月未雪就跟在她身後俯身行禮,連字句都不曾有半個,足見其境況之落魄。所謂一物降一物,就是曾經那樣有心機的女人,如今也免不得被別人壓得死死的。


    鏡月未央搖搖頭歎了口氣,眉眼間卻不見有任何的憐惜和同情,好吧,她承認她是開看笑話的。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就算鏡月未雪變得再怎麽落魄,她也不會看她順眼。隻不過,鏡月未雪現在頂著的可是鏡月公主的身份,那個勞什子敢這樣欺負她,就是欺負她鏡月,欺負她鏡月未央!


    特麽的還敢懷孕?還敢大肚子?!


    尼瑪那死二貨不是說他不能碰女人嗎?這野種又他媽是打哪兒來的?!


    北後命人搬來一張椅子給太子妃坐下,繼而親切地拉起她的手噓寒問暖:“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出來了,算算日子也快臨盆了吧?萬一不小心出了什麽岔子,誰能擔待得起?”


    “勞煩母後費心,清婉逾越了。”


    見不得兩人父慈子孝的情行,鏡月未央暗暗推了一把小銀子,小銀子很快就明白了鏡月未央的意思,款步上前朝鏡月未雪躬身行禮:“微臣桑銀參見四公主。”


    明白自己的處境,鏡月未雪根本就沒臉出來見鏡月使臣,一路上都是垂著腦袋掩著臉,直到小銀子這麽一說,才勉強抬起頭來看他。


    一見到那張似曾相識的麵容,鏡月未雪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大變。


    怎麽會是他?!


    就算以前的事她大多都記不清楚了,但卻絕對不會忘記如今端坐在鏡月皇宮中的那個女人!但凡是跟那個女人相關的人事,她一概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現在淪落至此,全拜那個女人所賜!


    要不是那個賤人,她的母妃就不會死,她也用不著在這個鬼地方處處遭罪受氣!


    33、虎口奪子


    更新時間:2012-11-14 23:08:33 本章字數:6680


    震驚過後,鏡月未雪極力忍下怨怒,抬眸冷冷掃了小銀子一眼,略帶蒼白的麵容上早已沒了當初嬌俏的偽裝,像是長年得不到寵愛的深閨怨婦。


    “是你。”


    “沒想到四公主還記得微臣,微臣還以為四公主早就把微臣忘了呢。”小銀子勾起一絲淺笑,挑釁著對方脆弱而激憤的神經。


    當初被這個女人毒打的切膚之痛還曆曆在目,當初他就發過誓,這筆賬遲早要討迴來,不過話又說迴來,他或許還要感謝她。如果不是因為鏡月未雪,他也不會遇到鏡月未央,算起來,這個女人還是半個媒人。


    “哼!”鏡月未雪怒極反笑,縮起眼眸剜來一記眼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靠得又近,旁人遠遠看著以為他們是在敘舊,隻是見一個冷笑一個剔眉,表情看著有些奇怪。主位上,北後還在笑盈盈地握著太子妃的手各種疼愛,拓跋炎胤卻是目光如炬地盯著小銀子身後耷著腦袋的隨從,想著要怎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第一關被鏡月使臣輕鬆破解,北帝的麵子多少有些掛不住,不過多時即便命人抬進來一個兩米多高的大籠子,上麵罩著一層厚厚的巾布,看不見裏麵裝著是什麽東西。


    眾人見之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不知道這裏麵賣的是什麽關子。


    鏡月未央拿餘光微微掃了一眼北帝的神情,見他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就知道這葫蘆裏裝的定然不是什麽好藥,這第二關恐怕沒第一關那麽容易就能闖過成功。


    “把布掀開。”


    話音一落,籠子的一角就被掀了起來,鏡月未央眼尖,一眼就瞅見了籠子裏輕輕擺動的那根毛茸茸的尾巴,暗黃色的紋樣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絕對不陌生——


    尼瑪果然是老虎!


    當遮擋的黑布被整塊掀開,在場的眾人紛紛會意,目光爍爍,又是驚懼又是興奮,在老虎低沉而懾人的吼叫中揣著一顆惴惴的心看好戲。


    “聽聞鏡月之人智勇雙全,在沙場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朕與眾臣一直心生向往,今日不妨以虎相試,也好讓大家開一開眼界。”


    “陛下想怎麽試?”


    小銀子瞅了眼籠子裏那渾身煞氣的老虎,倘若隻是放人進籠與那猛虎肉搏,雖然驚險萬分,倒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北帝抬手捋了一把胡子,老謀深算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淩厲的寒光。


    “使臣大人可任派一名勇士進入籠中,從那母虎懷裏將那幼崽抱出來,且不得傷了母虎分毫。”


    聽他這麽一提,眾人又將眼光在籠子裏搜索了一番,這才發現依偎在母虎懷裏的一隻白白胖胖的小幼崽。


    大概是感覺到周圍密集看過來的目光,母虎逐漸變得警惕起來,目光兇悍地掃了四周一圈,張嘴又是一聲駭然的低吼,尖銳的獠牙看起來觸目驚心。


    眾所周知,母虎對幼崽的保護欲極強,就算是有人靠近自己的領地,都會發起攻擊,更何況是要從她的懷裏把幼崽搶走?而且,還不能傷了母虎分毫?嚇,這不是天方夜譚是什麽?!北帝的這個難題也提得太刁鑽了,這不是誠心讓他們下不了台是什麽?!


    正煩躁著,又聽北帝加了一句:“想來以鏡月勇士的能力,兩柱香的時間便已綽綽有餘。”


    操!


    聽到這話,小銀子差點就忍不住衝上去揪起北帝的衣領狠揍一頓,給他幾分麵子就蹬鼻子上臉,未免也太不上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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