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半,杜夢溪迎來了在z市的第一個新年。往年的除夕都是她和媽媽一起過,有時候會加上奶奶,爸爸很少和她們一起,曾經她以為是工作性質的原因,沒辦法和她們一起過年,現在想來,不是因為工作,而是有了想要一起守歲的人,隻是那人不是媽媽,也不是她。

    說實話,杜夢溪對父親真沒有太深的感情,父親工作很忙,忙到一年也見不了幾麵。

    小時候,她也曾渴望父親,渴望能像其他女孩兒那樣躲在父親懷裏撒嬌,被父親舉高高,即使沒有這些,能常常見到父親,能得到父親的幾句關心她也覺得滿足,可是,都沒有。

    從小她見父親的次數就很少,即使見麵了,父親也不怎麽搭理她,她常常以為是她不夠優秀,讓父親失望了,又或是哪裏做錯了,惹父親生氣了,父親才不願意理會她,她逼自己去努力,不斷去挑戰自己的極限,可即使在別人眼裏她是個好學生,成績優異,也仍得不到父親的一句讚賞,甚至,父親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

    後來慢慢長大,和父親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她也不再像小時候那麽渴望。每次迴家,見到父親也沒有驚喜。他總是和媽媽吵架,有時甚至會動手,她開始厭惡這樣的父親,有時甚至希望他永遠不要迴來,這樣媽媽不會哭,也不會受傷。

    現在,她終於明白,父親不喜歡她不是因為她不夠好,而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兒,如果非要說她哪裏有錯,大概就錯在性別。

    父親對母親不好不是因為母親哪裏不好,而是因為他的心不在母親身上,他不是個無情的人,他有愛,隻是把愛給了別人。

    在肯德基相遇的那天,看到父親陌生的目光,她承認那一刻她是被傷到了,不管怎麽掩飾,內心深處對於父親還是有期待的,她傷心,她難過,可最後釋然了。你沒辦法強求一個不愛你的人愛你,不切實際的渴望隻是徒增悲傷罷了,內心深處對父愛的渴望就在那陌生的一眼中消散了。

    對於父親她徹底死心了,不會再有任何渴望,既然當她是陌生人,那就做陌生人好了,本來感情也沒有多深。

    可是母親不一樣,這些年母親為了父親放棄了工作的機會,甘願當一個家庭主婦,一切以父親為中心,活著好像就是因為父親,完全沒了自己,這樣的母親要怎麽接受父親出軌的事實,甚至還有了孩子!

    她真害怕母親會崩潰,在她最無助的時刻,魏昊燃給她指明了方向,他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感激,多慶幸!

    和母親交心深談後,她明白了母親的苦衷,看到了母親的不幸福,她鼓勵母親離開父親,去追求真正的自己,母親聽進去了,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看到母親的改變,她是開心的,她的母親不該活得這麽痛苦。

    這樣的父親,配不上她的母親!

    “夢溪,家裏的鹽不夠了,你去超市買點吧,不著急,多逛逛,想吃什麽就買。”

    “好。”

    今天是除夕,街邊的小商店大多都已經關門了,杜夢溪隻好去大型超市,好在不算太遠,走路的話也就二十分鍾左右。

    到了超市,杜夢溪嚇了一跳,沒想到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超市裏竟這麽多人,看著收銀處長長的隊伍,有點無奈,看來要等好久。

    在超市隨便逛著,其實也不怎麽逛的開,人擠人的,拿了幾袋鹽,又隨手買了點瓜子糖果,就不想逛了,人多,空氣又不流通,感覺快要窒息了。

    結賬的時候經過飾品區,看著紅紅火火的中國結,還有許多鞭炮形狀的掛飾,杜夢溪頓住了腳步,猶豫了下還是拿了幾個小掛飾,家裏太冷清,掛上這個,看起來多少會有點過年的氣氛。

    從超市出來,天都已經黑了,中國,什麽都不多,就人是真多!尤其是過年,大家大包小包的買,每個人都一堆東西,結起賬來是真的慢,杜夢溪感覺她等了能有一個小時。吸了口冷冽的空氣,終於有種活過來的感覺,沒買多少東西,拎著也沒多沉,還是決定步行迴家。

    迴到家的時候,隔著一道門杜夢溪隱隱約約聽到了爭吵聲,打開門,就看到了一片狼藉,豐盛的菜肴灑落了一地,盤子也摔的稀碎,杜夢溪有一瞬間的愣神,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移動目光,沙發後麵,她看到母親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而父親竟然還在用腳踹母親,那一瞬間杜夢溪失去了理智,她丟下手裏的東西,飛快的朝父親衝過去,一把推開父親,憤怒大喊:“滾開,別碰我媽媽!”

    似乎沒想到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杜父楞了一下,迴過身後看著擋在杜母麵前的杜夢溪,怒火更勝,“長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敢對你爸爸動手了是吧,我讓你動手!”一個巴掌就扇到了杜夢溪臉上,白皙的臉頰立刻紅腫起來,杜夢溪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杜母似乎被著一巴掌驚醒,站起身來,狀態有點瘋狂,“你在敢動我女兒一下我跟你拚命。”

    杜父聞言伸手去抓杜夢溪,“

    真是母女情深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跟我拚命。”

    杜夢溪掙紮,失去了理智,又踢又咬,“你憑什麽動手打我媽媽!你憑什麽!你沒資格,你不配!你簡直不是人,禽獸不如。”

    杜父:“你再說一遍!”

    杜夢溪:“再說十遍也一樣,你就是人渣,枉為人!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媽媽!不要臉的混蛋,腳踩兩隻船,出軌渣男,你會有報應的!”

    空氣陷入了死寂。

    許久,杜母才顫抖的聲音問:“你說什麽出軌。”

    杜夢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沒必要瞞著了,媽媽早點死心,早點解脫,“媽媽,離婚吧,他在外麵有女人了,還有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都五六歲了,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為他付出。”

    杜母:“她說的是真的麽?”

    杜父:“是又如何,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更何況我需要一個男孩兒來延續我杜家的香火。”

    杜母突然就笑了,嗬嗬…這就是她愛過的男人,出軌了還能這麽理直氣壯!這就是她不顧父母反對要嫁給的男人,這就是她放棄理想也要追隨的男人……

    嗬,真是諷刺!

    就為了這麽個男人,她失去了自我,忍受生活的折磨,硬生生將自己變成了怨婦!

    她付出了全部,到頭來就隻換來一句我需要一個男孩兒來延續我杜家的香火!

    嗬……天大的諷刺!

    杜奶奶從屋裏走出來,“大過年的吵吵啥?”走到杜母身邊,“雪啊,你也要理解,杜家的香火要延續,總歸是要有個男孩兒的,男人嘛,再怎麽愛玩兒,最後不還是得迴來。”

    杜夢溪看著奶奶肺都要氣炸了:“奶奶你說的是人話嗎!”

    她都不知道原來奶奶在這兒,她在這兒,可是卻眼睜睜看著母親挨打!

    她在這兒,卻勸媽媽要體諒父親!

    她在這兒,還不如不在這兒!

    杜夢溪強忍著怒氣,把媽媽拉到一旁,她的媽媽她來守護,其他人有多遠滾多遠,“媽媽,你別理奶奶!她說的都不是人話!”

    杜奶奶也惱了:“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怎麽說我也是你奶奶,你就是這麽對待長輩的?”

    杜母看著杜夢溪,隻覺得腦袋裏一團亂,“夢溪,媽媽想一個人靜靜。”

    杜夢溪心疼的看著媽媽:“

    好,媽媽別為這種人難過,你還有我,不管你做什麽覺得我都支持你。”

    杜母點了點頭迴到了臥室。

    杜夢溪看著客廳裏的兩個人,冷著臉:“這位先生,帶著你的母親離開,這裏不歡迎你!”

    杜奶奶:“沒教養的野丫頭,對長輩就這種態度?”

    杜夢溪:“態度是對人而言的,你們倆,枉為人!”

    杜父看著杜夢溪高高腫起的臉頰,心下煩躁,也不想多做停留,帶著杜奶奶就離開了。

    杜夢溪看著亂七八糟的客廳,歎了口氣,開始清理,時不時朝樓上的臥室看去,看來,媽媽今天是不會下來了。

    清理完後,杜夢溪覺得心裏難受的要命,這地方讓人窒息,她不能待在這兒了,她要出去透透氣。

    走在小區院子裏杜夢溪也不知道要去哪裏,腦海裏浮現魏昊燃的臉,又搖了搖頭,今天是除夕,他大概和家人團聚呢吧!可......

    反正也沒地方可去,碰碰運氣吧。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站在小區門外的魏昊燃,杜夢溪愣住了,隨後驚喜的跑過去,“你怎麽在這?”

    魏昊燃其實在這裏很久了,他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男人帶著一個老太太離開,那個男人他認識,杜夢溪的爸爸。

    看兩人的表情,魏昊燃猜大概發生了什麽不愉快,他害怕杜夢溪傷心難過,可是她沒有手機,沒辦法聯係,他又不能貿然去她家找她,於是就在這裏等,或許,小丫頭會出來散心呢?

    一等就是2個小時,沒想到,真的等到他的小丫頭。

    來不及寒暄,魏昊燃看到杜夢溪紅腫的臉頰,整個臉都陰沉了,眼眸裏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伸出手卻不敢觸碰,一定疼死了,“你爸爸打的?”

    杜夢溪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她的臉頰,抿了抿唇,輕輕嗯了聲。

    “他要不是你爸爸,我就要往死裏揍他了。”魏昊燃陰沉著臉,聲音繃得很緊。

    “他不是我爸爸,以後都不是了,他不配!”

    “那我可以揍他了?”

    “......”

    沒有這個意思啊!他到底是怎麽理解的?不過......

    心裏怎麽有點甜?

    沉默了一會兒,杜夢溪開口:“你別打架,打架不好。”

    “……”魏昊燃陰

    沉著一張臉,看著她。

    “你別這麽兇嘛!其實就是看著嚴重,也不怎麽疼。”

    魏昊燃帶杜夢溪去藥店買了點消腫藥,坐在公園的凳子上給她上藥,“你…還好麽?”

    “沒事兒了呀,這藥抹上好多了。”

    “我不是說這個。”

    “恩?”

    “看得見的傷口不可怕,因為會愈合,可怕的是看不見的傷口。”

    他是害怕她心裏受傷麽?

    “我不傷心,也不難過,隻是心疼媽媽,”沉默了一會兒,“也有一點心寒。”

    魏昊燃把外套的拉鏈拉開,雙手拉著衣服的兩側,對杜夢溪敞開懷抱。

    杜夢溪愣了,“你幹嘛?”

    “你不是心寒?剛好我的懷抱很暖,你要不要進來暖暖?”

    杜夢溪失笑,“本來是心寒的,可是看到你的瞬間就不寒了,”伸手把魏昊燃的拉鏈拉好,“你趕緊穿好,別感冒了。”

    她沒撒謊,她本來是很不開心的,可是看到他的瞬間就開心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就好像常年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了黎明。

    “我還有治愈功效?”

    杜夢溪點頭,一臉認真,“很治愈。”

    “帶你去吃飯?”

    “都關門了吧?”

    “傻不傻,有專門吃年夜飯的飯店啊。”

    “那很貴吧?”

    “怕什麽,任性點兒!你燃哥有錢!”

    “……”好囂張!

    “沒有有被你燃哥的霸氣秒到?”

    “……”

    兩人最後也沒有去什麽飯店,跑到超市搜羅了一大堆零食,在江邊一邊吃一邊看煙花。

    “這個好好吃,你嚐嚐。”

    魏昊燃拿了一個放到嘴裏,其實他不怎麽喜歡吃這些東西,但是他喜歡小丫頭和他分享。

    杜夢溪:“這個好好吃,那個也好好吃,啊!全都好好吃!你最喜歡吃哪個?”

    魏昊燃:“我最喜歡吃…”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杜夢溪。

    杜夢溪:“???”

    “吃你的零食吧,小白癡!”

    他的小丫頭不開竅啊!

    過了一會兒,杜夢溪一臉求表揚的表情,“我任不任性?”

    “???”

    “我把每袋零食都拆開了,可是每袋都隻吃了幾口。”

    魏昊燃看了看十幾袋開了口的零食,“……好任性。”

    魏昊燃想起自己說的話:“怕什麽,任性點兒,你燃哥有錢!”不由失笑,傻丫頭!

    兩人在外麵晃了大半夜,一起跨了年,魏昊燃才把杜夢溪送迴家。

    分離前,杜夢溪聽到魏昊燃說:“別擔心,給你媽媽點時間,她會想通的。”

    他看到她的不安了。

    她想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除夕,有煙花,有零食,有魏昊燃……

    風很冷,可,心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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