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論是土牆房還是磚瓦房,在新建房子的整個過程中,上梁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而楊天河上梁的這一天,是他特意延緩了兩天的進度而選擇的黃道吉日,因為是家裏的大事,楊天河提前就開始準備,也就跟王雪君說了,上梁那日楊興寶請假。


    這天一大早,“今天不是好日子嗎?你怎麽還不換新衣服?”司月和小寶可都是特意地換了一身喜慶的新衣服,雖然這母子兩平日裏穿的衣服都很好,可為了顯出今天的特別,楊興寶渾身上下都紅彤彤的,配上那白嫩嫩的臉,喜滋滋的笑容,司月想,就是年畫中的娃娃也沒有她家小寶好看,誰瞧著都會喜歡得緊。


    司月身上倒是沒有那麽誇張,淡粉色的裙子,加上淡紫色的襖子,襖子和裙擺都繡著幾朵喜慶的牡丹,想著今日上梁灰多,就用一塊紅色的帕子將頭包了起來,土是土了點,不過,看著銅鏡中的人,未語先笑的模樣,誰又能說她這樣的媳婦長相不討喜呢。


    司月說這話時,楊興寶正看著自己身上和司月衣服上一樣的花朵,笑得一雙大眼睛都彎了起來,“對呀,爹,你怎麽不穿?”而他爹,此時穿著灰撲撲的麻布衣服,雖然一張臉也笑得很是喜人,可他怎麽都覺得這樣的話,爹和他們就格格不入了,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那衣服,我想留著過年再穿。”楊天河笑嗬嗬地說完,卻看見在他對麵站在一起的母子戀笑嘻嘻的麵容齊齊地收斂,慌忙解釋道:“今天上梁,就算是村子裏好些人都會來幫忙,我作為主人總不能閑著,磕磕碰碰的,到時候把衣服弄破了就不好了。”


    “楊天河,村子裏誰不知道你現在還在喝藥啊,你覺得他們會讓你幹很多活嗎?”司月挑眉,“衣服破了補上就能穿,那衣服太薄,過年也穿不了的呀,還有廢話那麽多,快點去穿上,難不成你還想讓村子裏的人說我們母子兩虐待你嗎?”


    “就是,爹,快點去穿上吧,今天這麽高興,你就不要掃興了啊,”楊興寶仰著脖子笑著說道:“快點,不然娘親該不高興了。”


    這話一落,等到楊天河看過去的時候,司月配合著虎下臉來,這一下楊天河就不猶豫了,“我穿,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就穿,今天是好日子,千萬別生氣啊!”


    楊天河說完,從他的箱子裏拿出新做的衣服,自然不是楊興寶的大紅色,而是透著淡淡的酒紅,上麵繡著的牡丹花也沒有那麽大,小小的幾朵連成一串,在領口和袖口處顯得格外別致。


    不一會,楊天河走了出來,為了讓這兩母子高興,還將他上一次買的十分寶貝的藍色布鞋也穿在腳上,在兩人的目光下,有些不再在的問道:“怎麽樣?”


    “爹,很好看呢,很精神,跟城裏的老爺差不多。”楊興寶點頭,笑眯眯地說道:“就是頭發要重新再梳理一下。”


    “嘿嘿,”楊天河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我是老爺,你這小崽子可不就是少爺了嗎?美得你啊。”


    司月聽著這兩父子的對話,笑著將同色的帕子遞了過去,“楊老爺,把頭發包上吧。”在心裏嘀咕,老爺,不笑的時候挺像的,一笑就露餡了,還有,有住土牆房的老爺和少爺嗎?


    一聽司月這話,楊天河更不自在了,動作迅速地將頭發包上,看著外麵已經出太陽了,“我們趕緊吃飯,一會就要過去了,看看那邊還有沒有什麽沒準備妥當的,耽擱了商量吉日就不好了。”


    等到一家子三口出門的時候,楊家那邊的人都已經收拾好了,女人們和楊雙吉,楊天賜穿的都是好看的衣服,至於楊天山兄弟三個,則穿得隨便些,即使是楊天河分了出去,他們也還是親人,再加上楊天河的身子,沒道理外人幫忙,他們在一邊看著,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們可以肯定,第二天就會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你們準備的東西呢?”穿得倒是比誰都喜慶,可這空著手算怎麽迴事?楊雙吉皺著眉頭問道。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就搬過去一些,後來,有了天雲和天雷大哥幫忙,所需要的東西我們一趟就搬了過去。”楊天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今天的事情很重要,未免出錯,他早就向楊大叔一一打聽清楚了的。


    隻是,他一大早送東西過去的時候,碰上正往他們家趕的楊天雲兩兄弟,說是楊大叔擔心他忘了,讓他們兄弟兩人過來提醒他。楊天河是將感動壓在心裏,也沒有拒絕兩兄弟的幫忙,一是因為以後兩家人就是鄰居了,應該多多親近的,二也是他看得出來,提醒是真的,要來幫忙也是真的,否則,提醒一聲也用不著兩個人的。


    一聽這話,楊雙吉微微心裏微微有些不自在,畢竟就算不算他在內,楊家可至少還有三個勞力,可仔細一想,他又有些懷疑,當初楊雙林提出將老四分出去的建議是不是早就有什麽目的。


    “走吧。”看著老四完全沒有往那方麵想,心裏不由得有些煩悶,不過,楊雙吉到底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笑著說道。


    男人們走在前麵,女人和孩子跟在後麵,司月看著挎著籃子的幾個妯娌,她跟她們還真的沒什麽話說,倒是周氏,時不時拿陰沉沉地目光瞪她,估計是得了楊雙吉的警告,即使她的臉色不怎麽好看,卻沒像之前那樣口不擇言。


    明明最親的人,但走在一起卻好似隔了一堵牆,已經找不到話題了,楊雙吉最初的時候倒是有問那些準備的東西是否齊全,可楊天河每隔幾句話都要提到楊雙林一家人,實在是讓他鬱悶不已。


    他知道,在楊天河建房子的時候,楊雙林一家人幫了不少忙,可也用不著時刻都掛在嘴上吧,如果不是他了解老四,甚至會覺得老四是故意來氣他的。


    好在路並不遠,沉悶的氣氛在到達新房的時候結束,看著院子左邊的簸箕上擺放著的供品,那一個個精致的麵塑擺放得整整齊齊,各種吉祥的動物是栩栩如生,神態透露著喜慶,就是在在酒樓當廚子的楊天海也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手藝,跟街上捏麵人的攤販都有得一拚了。


    原本昨日楊天河也是興致勃勃地跟司月一起捏供品的,可當看見在司月手中快速成形的威風凜凜的老虎,再看著自己手中的像病貓一般的老虎,兩手一用力,將病貓捏成麵團,笑嗬嗬地說:“司月,你負責捏,我負責蒸。”


    看著這些供品,楊天河的背脊都不由得直了好些,臉上的笑容是怎麽也掩飾不住,得瑟的表情很是明顯地寫著,他媳婦厲害吧。


    這樣好的供品,讓楊家的幾個兒媳婦準備的東西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來了,不過,好在很快,隔壁的楊雙林一家也走了過來,他們家女人手裏的東西都差不多。


    “弟妹啊,你這手藝怎麽是怎麽練成的啊?”田氏兩眼放光地看著簸箕裏的貢品,笑著問道。


    “嫂子過獎了,熟能生巧而已,”司月謙虛地說道。


    “嬸子,好。”跟在司月身邊的楊興寶笑眯眯地叫道。


    “哎呀,”田氏很是誇張地一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這是小寶啊,這孩子,咋長得這麽乖巧,這麽討喜啊。”村子裏養得好的孩子不少,身子壯實的就更多,可像小寶這般白嫩嫩,又唇紅齒白的,處處透著喜意的,還真沒有。


    被這麽誇獎,小寶眼裏閃著欣喜,也不知道是高興的還是害羞的,臉蛋更添上了紅色,像是抹了胭脂一般,更引得那些婦人一個個眼睛放光,特別是每次被誇的時候,這小孩還喜滋滋地迴話,可愛得緊。


    結果就是小臉蛋不知道被捏了多少次,最後還是司月看不過去了,她是絕對不想將小寶養成賈寶玉那樣子的,上前說道,“小寶,去跟著你爹,見到客人要懂禮知道嗎?”


    “是,娘親,”楊興寶說完這話,還跟圍著他的長輩們打過招唿後,才腳步沉穩的離開。


    “怎麽過來了?”楊天河看著兒子走過來,笑著問道。


    “娘親讓我過來的。”楊興寶說完,側頭對著楊雙林給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楊爺爺好。”


    “小寶也好,”楊雙林摸著楊興寶的腦袋也笑著迴話,隨後看著楊天河,“老四,小寶是你的長子,雖然還小,以後像今天這樣重要的事情,都應該將他待在身邊,多見世麵對孩子總是好的,可不能再粗心大意地將他丟在女人堆裏。”


    楊天河之所以沒有想到,是因為在家裏,小寶跟司月一向親近得很,如今一聽楊雙林的話,一想到他曾經有一次在縣城看到的一個舉著蘭花指的男人,若小寶變成那樣,楊天河渾身一抖,嚴肅地說道:“楊大叔,我知道的。”


    農閑時,村子裏總是圖熱鬧的,楊天河上梁,除了少數幾戶不怎麽跟村子裏來往的人家,基本能來的都來了人,熱熱鬧鬧的擠在院子裏,送的東西也是什麽樣子的都有,並不貴重,湊熱鬧而已。


    當村長扶著楊家村五位太爺出現時,楊天河先是一愣,在楊雙林的提醒下,才帶著小寶上前,笑著一一叫人。


    之後,小寶上前,一口一個老祖宗將五位都叫遍了,那甜甜的聲音含糖量絕對不是楊天河所能比的,大老太爺看著麵前這個紅彤彤的娃娃,好一會才笑眯眯地說道:“不錯,是個有福氣的娃娃。”


    雖然隻是一句話,可也讓楊天河喜得合不攏嘴,旁邊的人聽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要知道,在他們眼中,像大老太爺這般年紀又福壽雙全之人,所說的話都是很靈驗的。


    “多謝老祖宗。”完全不需要楊天河的提醒,楊興寶笑眯眯地說道。


    “哼,”不和諧的冷哼聲響起,雖然掩蓋在吵雜的環境中,但距離著周氏很近的幾個女人卻聽得清清楚楚,詫異地看著周氏,看來真的是跟傳言一樣,周氏極不喜歡老四一家,否則,這大老太爺在誇她孫子,這臉上怎麽都不見一絲笑容。


    “娘,”楊天麗今天就一個任務,看緊她娘,別在讓她闖禍,小聲地說道:“你可千萬別忘了爹的話。”若是周氏在兒子這樣的大喜日子犯渾,估計就是他們再怎麽求情也沒有用的。


    這話對周氏果然有用,原本出口就想說一個跟野男人跑了的賤女人生下的孩子,能有什麽福氣,被楊天麗這麽以阻止,慶幸的同時又一身冷汗,幸好沒說出來,否則,老頭子不把她打死,也會將她休了的。


    吉時快到的時候,男人們大多按輩分走進堂屋,女人和孩子都留在院子裏,桌案上的供品早已經擺放好,點好蠟燭,在村長楊雙盛的帶領下,敬天地眾神,保佑楊天河家上梁大吉,子孫滿堂,諸事平安。


    之後,上梁正是開始,看著那又粗又直的脊檁上“上梁大吉”四個字,有些眼界的人讚歎,這四個字好啊,“是請小寶的師傅寫的。”楊天河笑嗬嗬地說道。


    楊雙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滿臉通紅的忍著,眼睛放光地看著那四個字,更覺得是龍飛鳳舞,氣勢驚人,心中感歎,就這四個字,若是拿去賣錢的話,不知道能建多少這樣的房子,呸,想到這裏,楊雙盛又在心裏鄙視唾棄自己,怎麽能有如此俗氣的想法,簡直就是玷汙這四個字。


    可看著就連幾位老太爺,族叔都一個勁地點頭說好看,他又覺得鬱悶得不行,感情被楊天河那句話嚇到的隻有他一個人,哎,他真想一口氣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估計這些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當然,這個想法,楊雙盛也隻能在心裏想想,畢竟楊天河他們沒有透露出來,估計就是大儒的意思,那樣的人物,他如何敢得罪,還是繼續鬱悶著吧。


    檁的一側,用紅布綁上一副紅筷子,釘上兩銅錢,兩頭分別掛著一串炮仗,在吉時到的時候,堂屋內外都一片安靜,負責點炮仗的人拿起香,正準備點燃,屋頂的瓦匠已經準備好在鞭炮響起的同時將脊檁緩緩拉起。


    然而,就在這時,“啊!”陌生女人的尖叫聲,還有“五弟妹!”小周氏的尖叫聲讓堂屋內的男人們皺眉。


    周氏等女人因為是近親,所以站得地方離著堂屋並不遠,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脊檁上時,王語嫣慘白著臉,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倒在後麵的女人身上,嚇了她一跳。


    “老五,你快來看看你媳婦,”周氏反應過來,直接就去掐王語嫣的仁中,結果什麽反應都沒有,嚇壞了,高聲叫道。


    “娘,大嫂,你們扶著五弟妹去隔壁楊大叔家歇著吧,一會上梁結束後再請楊大叔過去給五弟妹好好看看。”司月說完這話,笑著對田氏說道:“楊大嫂,麻煩你了。”


    “沒事,二嬸,跟我走吧,”田氏笑著說道,“大家都讓讓,可別耽擱了吉時。”


    這話一落,本來擠著看上梁的眾人都快速地讓開,甚至有人不耐煩地說道:“這老五媳婦身子可真弱,若是有什麽不舒服,就應該在家裏待著,湊什麽熱鬧,這不是觸黴頭嗎?呸,瞧我說什麽話呢。”


    不怪有人會這麽想,誰讓王語嫣什麽時候不暈,偏偏在上梁這個緊要的時候暈倒。


    “四弟妹,你還有沒有人性啊,沒看見五弟妹都暈倒了嗎?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你能擔待得起嗎?”小周氏尖利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剛剛大老太爺誇獎楊興寶的話讓她的心裏實在是酸得不行,如今能找事,她自然不願意錯過的。


    “大嫂,”李氏攔著小周氏的袖子,難堪得很,沒看見一個個指責的目光,難不成她還真想攪和了老四上梁的事情,這可是會影響人家一家子氣雲的,若真是如此,那五弟妹是真暈還是假暈就更值得推敲了,不過,這樣也太陰損了吧,李氏在心不由得對王語嫣的防備更深了起來。


    “你攔著你大嫂做什麽,她又沒說錯。”周氏狠狠地等著李氏,如若不是她攛掇著老二,她就不信老二會說出那麽大逆不道的話來,而已經進入狀態的周氏,完全不是楊天麗這個小姑娘能夠勸得住的。


    “你們,”田氏看著這一搭一唱的婆媳兩,眉頭皺得死緊,剛想開口說話,被司月拉住,“不跟她們吵。”這王語嫣暈得太巧合了,讓她都不由得懷疑,這人是真暈還是故意的,若是真吵起來,反而不好。


    隻是,沒有其他人的答話,周氏和小周氏兩人還是很能折騰,特別是周氏,那一聲聲對楊天賜的唿喚,讓裏麵的人一個個臉都黑了下來,“老二,還有秀才郎,你們出去看看吧,最好是去縣城,請個大夫仔細地看看。”


    楊雙吉和楊天賜兩人臉色都說不上好,“大爺爺,”今天可是他親兒子上梁的時候,他怎麽能夠離開。


    “出去,以後楊家村重要的場合,不要把你那婆娘帶出來,丟人現眼的玩意。”三老太爺說話依舊不客氣,“快點。”


    外麵的聲聲唿喚依舊歡快,更有一聲蓋過一聲的架勢,“爹,我們先走吧,”楊天賜拉了一下楊雙吉的袖子,隨後一臉歉意地對著楊天河說道:“四哥,我。”


    “老五,你快去看看你媳婦吧,她可是秀才的女兒,精貴得很。”若是說楊天河的心裏一點也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此時,上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見楊雙吉還在猶豫,“爹,算我求你了,成嗎?”


    楊雙吉看著楊天河這個樣子,兒子上梁,求著老子離開這樣的事情恐怕在整個大齊都很少見,但如今就發生在他身上,終究什麽也沒說,跟著楊天賜默默地離開。


    奇異的是,剛剛站得密密麻麻的眾人,瞬間就給兩人開出一個道來,屋外的周氏看見,剛想往裏衝,被司月攔住,“娘,爹和五弟已經出來了,你就不用出去了,”說到這裏,靠近周氏的耳朵,“您說這一次爹會不會再動家法?”


    “你,”話還沒說出口,楊雙吉和楊天賜在眾人絕對稱不上是善意的目光下走到周氏麵前,“鬧什麽鬧,不知道現在是吉時啊,老五,帶著你媳婦去看大夫吧。”楊雙吉壓低聲音不悅地說道。


    周氏正想說,上梁哪裏比得上小二媳婦重要,可看著楊雙吉吃人的眼神,屁股好似一陣疼痛,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恩,”楊天賜點頭,背上王語嫣就離開,楊雙吉想要再進去的時候,剛剛的那一條通道已經被堵得嚴嚴實實,“上梁!”屋內,楊雙盛高聲說道,聲音雄渾而響亮。


    隨後劈劈啪啪的鞭炮聲響起,衝淡了剛剛那一鬧眾人心裏的別扭,接下來便是灑餑餑,木匠一邊灑一邊說唱著吉祥的話語,外麵小孩子的哄搶讓氣氛再次人鬧起來。


    “娘,有銅錢呢。”一個小子高興地說道。


    接著,女人們開始兩眼放光,很快她們就發現,每灑出一把餑餑中都至少有一個紅包,雖然裏麵隻有一個銅板,可那也是錢不是,一群人跟著那說吉祥話手裏拎著個很大籃子的木匠走。


    看著木匠上了屋頂,餑餑中混著紅包從天而降,眼尖的女人搶紅包,那勁頭別說把消失都擠到後麵去了,就是男人去了也未必是她們的對手。


    當然,這樣的事情,男人們是不會插手的,隻在一邊樂嗬嗬地看著,好日子,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等到四麵八方都撒過之後,籃子空了,上梁儀式也算是結束了,接下來便是上梁酒席,是擺在隔壁楊雙林家裏的,昨日楊天河就已經買好了食材,田氏和她弟妹張氏也是勤快的,幫著司月早早地就收拾好,這儀式結束之後,村子裏的人就往相隔不遠的楊雙林家走去。


    女人們進入廚房,火燎火燒地準備酒席,不一會,肉香味就傳了出來,讓外麵擺桌子板凳的男人都深吸一口氣,司月負責幾個主菜,無論是刀工,還是炒菜的動作,看得廚房裏一眾女人都傻眼了,這哪裏是炒菜,動作要不要這麽好看呐。


    “雖然早就聽說老四媳婦廚藝了得,如今算是大開眼界了,”田氏笑嗬嗬地說道:“今天咱們村裏的人算是有口福了。”


    “就是,”這話一落,就有女人點頭,當然,她雖然在說話,卻完全不影響她手裏的活計,“天河媳婦,你把菜擺得這麽好看,誰舍得下筷子吃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聽說啊,那大酒樓裏的飯菜都是這樣的,講究個,”說到一般,女人被卡住了,仔細地想了一下,才大聲地說道:“色香味俱全,這可不就是嗎?”


    “哪有幾位嫂子說得那麽好,隻是熟能生巧而已。”司月再一次謙虛地說道,看著這些女人熟練的動作,都是勤勞的人啊。


    等到真正開席的時候,眾人看著擺在中間的幾道菜,那是眼睛一亮,折騰了這麽一大上午,無論是有沒有勞動的,都餓了,農村裏風俗有許多,但在飯桌上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了,更不會說看到大肥肉片就沒有胃口的話,當幾道菜被吃光之後,那些肥頭片就是他們最喜歡的了。


    廚房裏,等菜上齊了之後,幫忙做菜的女人就在裏麵擺了一桌,田氏看著司月將她自己炒的那幾個菜單獨留了一份溫在鍋裏,好奇地問道:“你這留著是要送人嗎?”


    “恩,”司月點頭,“小寶的師傅也是送了賀禮的,”雖然隻有四個字,可以他大儒的身份,那已經算是大大的重禮了,“他不方麵來,到酒席散了之後,讓當家的和小寶送過去。”


    “這是應該的。”田氏點頭。


    外麵的男人一個個吃得油光滿麵,等再也吃不下去時,看著桌上還剩下的菜,那是恨不得能再生一個肚子。


    等到酒席結束後,楊天河和小寶在外麵送客人,司月在裏麵清理剩菜,讓離開的婦人都端走一份,之後將碗送過來就行。


    這邊,楊天賜背著王語嫣迴家,他雖然體格不錯,可要背著去縣城,他不覺得他有那體力,所以他選擇迴家,“公子,夫人這事?”


    主人家的大事,中鄉一個奴才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一看見楊天賜背著王語嫣,連忙上前,隻是,等楊天賜剛將王語嫣放到床上時,還沒吩咐中鄉去找大夫,人就已經醒了過來。


    “天賜。”王語嫣皺眉,虛弱地叫道。


    “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楊天賜坐在床邊,關心地問道:“我讓中鄉去請大夫。”


    王語嫣搖頭,“並沒有大礙,隻是身子有些酸軟而已,對了,我沒誤什麽事情吧?四哥他們上梁還順利嗎?”


    原本楊天賜心裏也在懷疑,自家媳婦是不是故意的,可一聽她這麽說,倒是去了幾分懷疑,畢竟他清楚,語嫣跟大嫂和三嫂都不一樣,再說,她也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沒事,你別擔心,不過,我看你臉色不好,還是讓中鄉去請個大夫來看看吧。”楊天賜拍著王語嫣的手,感覺到那上麵的冰涼,忙扯了一邊疊得整齊的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


    “恩,”看著這樣的楊天賜,王語嫣眼裏閃著笑意。


    雖然有人幫忙,可一家三口迴到楊家時,還是有些累的,看著拿著藥罐熱藥的司月,“我來吧,你去休息。”


    “滾,”司月沒好氣地說道:“熱藥又用不了多久,你先休息一下,等喝了藥,還要帶著小寶給王大人送菜,我之後可是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哦,”楊天河隻得點頭,坐在一邊,看著司月忙碌。


    縣衙,王雪君和蔡博文都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的父子兩人,恩,小寶穿得很喜慶,看著也很好看,很可愛,可楊天河這身打扮,在兩人眼裏就怪異得多了,最主要的是,楊天河忘記將頭上的手帕取下來。


    “今天不是你們家上梁嗎?怎麽有空過來的?”王雪君笑著問道,實際上像王雪君和蔡博文這樣的出身,他們即使知道上梁是怎麽一迴事情,卻遠遠感受不到楊天河的那份重視之心,在他們出生的人家,重要的日子都是很嚴肅的,即使是在熱鬧,也不會出現很多人搶東西的場景,更加不會有大吃大喝,吃完還兜著走的舉動。


    “師傅,師兄,”楊興寶看著他爹有些拘束,笑著說道:“我娘親做了幾道菜,很好吃的,所以我們送過來,想讓師傅和師兄嚐嚐。”


    “恩,你有心了。”王雪君點頭,這孩子真是貼心得想讓人不疼都不行,自從收了小寶為徒,中午的時候小寶也在他們家裏吃飯,可這小孩總說她娘親做得更好吃,現在好了,送上門了。


    楊天河將食盒遞上,便有下人接過,“放好了,等到晚上我要見到這幾個菜,”當著楊天河的麵,王雪君如此說道,果然,一聽這話,父子兩人都笑了。


    他們倒不像其他給王雪君送禮的人那樣,總想著多待會,熟絡一下,以後也好辦事,楊天河一見事情辦完,就認真地告辭,迅速地離開,一點多待的意思都沒有。


    “你說是皇上賜的禦膳好吃,還是他們送來的菜好吃?”王雪君問著蔡博文。


    “意義不一樣,”蔡博文開口說道,“除了皇家之人,我就從未聽過有哪一個人給你送菜的,翡翠白菜不算。”


    直到晚上用飯的時候,師徒兩個抱著試試的心態嚐了一口,便再也停不下筷子,“難怪那丫頭能這麽快就將小寶養得白白胖胖的,小家夥倒是沒有吹牛!”


    “恩,”蔡博文麵無表情地點頭,“可惜,以後都吃不到了。”


    王雪君燦爛一笑,“誰說的,博文啊,你要想吃,求我啊。”


    蔡博文看了一眼王雪君,勾起一個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這邊,楊家小院,“恭喜,這位夫人是有喜了,”大夫把脈的時候皺了一會眉,心想都快三個月了,這一家人怎麽都像是不知道一樣,不過,還是笑著說道:“已經快三個月了,她的身子很好,沒什麽大礙,放鬆心情,補補身子就行。”


    楊天賜聽了這話,是真的很高興,畢竟他初為人父。


    而原本心情有些不好的楊雙吉等人一聽這個消息,也跟著高興起來,想想這些日子,諸事不順,如今總算有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了,而且有喜的還是他最看重的兒子。


    “快三個月了嗎?”吃晚飯的時候,楊天賜喜滋滋地跑來告訴楊天河和司月這個消息,看著司月輕聲地反問,笑得十分開心,“四哥和四嫂也要多多努力,早日給小寶生個弟弟。”


    楊天河恭喜的話到嘴裏都沒說出來,眼裏的黯然一閃而過。


    司月笑著說道:“多謝五弟提醒,不過,想必五弟是已經忘記了,可我卻記得我爹去世還沒有一年,我娘還不到半年,嫁人雖是父命難為,可我依然在孝期也是事實。”


    守孝三年,這也是習俗,楊天賜一聽這話笑容更溫和了,楊天河的眼裏閃過一絲內疚。


    “隻是,我有些不明白,快三個月的話,也就是說,是在五弟鄉試之前就有的,收稻子那麽重的活五弟妹都傻事沒有,可見身子是很好的,怎麽今天偏偏就暈倒了呢?”司月笑著問道:“再有,月事兩個月沒來,你們成親也有好幾個月了,五弟妹就沒有想過是可能懷孕了,請大夫瞧瞧?”


    楊天河皺眉。


    “四嫂這話是什麽意思?”楊天賜笑著問道。


    “五叔,我娘親的意思是今天五嬸是故意暈倒的。”楊興寶稚嫩地聲音肯定地說道。


    “別胡說,”司月揉了揉楊興寶的腦袋,“就算你心裏是這麽想的,記住了,以後沒有證據的事情都不要說出口。”


    楊天賜因為太高興要當父親才會忘了這一茬,如今司月一提醒,迴想起來,可不就是那麽迴事嗎?可是為什麽呢?


    送走楊天賜,楊天河也有著同樣的疑惑,“五弟妹為什麽要那麽做?”


    “你別忘了,你和你五弟是同一天成親的,再說,上梁是真的很重要的哦。”司月笑著說道,這麽一提醒,楊天河很快就想到了,“家具也打的差不多了,等到房子建好,我們就搬出去吧。”


    “好,”對於這裏,司月和楊興寶是完全沒有不舍。


    小周氏下午的時候就被楊天山狠狠地揍了一頓,倒是周氏,因為王語嫣的肚子而免去了一頓打,不過,被楊雙吉教訓一頓不說,還冷落了好一段日子。


    第二天上午,楊天河拎著兩條大鯉魚,一隻烏雞,還有好些看起來價格不算便宜的菜,“你怎麽買這麽多的菜。”司月倒不生氣,隻是奇怪,一向節約的楊天河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手筆。


    “今天去接小寶的時候,王大人扔給了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他說你做的菜好吃,讓你做飯的時候順便也給他和蔡大人做些,我本來是不接銀票的,可王大人說不接就當他們沒說。”楊天河開口說道:“我想著他們是貴人,又給了銀子,所以,我就買了些看起來不錯的食材。”


    司月一一接過,點頭,“既然是王大人的要求,他收小寶為徒,也不要我們的束脩,用這種方法雖然不能完全報答他的恩情,但總算是盡我們心意的一個法子。”


    “恩,你隻用做菜,殺雞,殺魚洗菜這些活交給我就可以了。”楊天河心裏也是那麽想的。


    “不過,你得把賬記好,就像你今天買這些食材所化的銀兩,分成五分,我們家的這三分我們自己出,你明白嗎?”司月想了想接著說道,雖然那王大人和蔡博文一看就是不缺銀子的,可他們也不能因為別人有錢不在乎銀子就占人家便宜。


    “你放心,我會的。”果然還是司月了解自己的心思,一路上楊天河都在想,怎麽將這一百兩的銀子全部用在給兩位大人買食材上,司月這麽一說,雖然加重了家裏的負擔,可自從有了采藥這一個賺錢的法子之後,他覺得妻兒吃好一些也沒什麽的。


    於是,之後每天下午楊天河去接楊興寶的時候,都會提著一個食盒進縣城,一聽是小寶師傅要吃的,村子裏嚐過司月手藝的人倒是很能理解,唯有楊雙盛一顆心怦怦直跳,好些時候遠遠地看著楊天河,心想,他這侄子是不是被一團紫氣給包裹住了。


    房子建好,能住人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下旬,天氣越發的冷了,楊天河每日去縣城又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收集一些不那麽貴的皮毛,帶迴來最多的就是兔毛。


    搬家的那一天,並沒有驚動什麽人,三人除了床上用品和各自的三個木箱子,就是司月的繡架,兩個爐子和鍋碗瓢盆,借王猛的牛車拉了兩個來迴,就算完事。


    楊天河看著新建院子裏的東西,全部都是司月嫁進來添置的,就他那個破木箱子都換成了新的,舊的留在了楊家,更別說楊天河以前的衣服,在司月一句,“你若喜歡穿麻布的,那玩意又不貴,去縣城裏買幾匹,我給你做幾身,現在的新家,一切都是新的,我們也要重新開始,你明白嗎?”


    之後,很是果斷地拋棄了那些衣服,他喜歡穿司月跟他做的衣服,當然,最後那一句話才是最打動他的。


    隻是,歡歡喜喜的搬家,隨讓將一個房間的東西歸置到新家看起來十分空曠,可他們都挺高興的,以後慢慢在添置就行。


    然而到了晚上,楊天河傻眼了,司月抱著小寶去了裏麵的房間,而他則被留在了外麵,“司月,”


    “做什麽?”司月看著楊天河可憐兮兮的模樣,“什麽事情都要等到我的孝期之後再說,你明白嗎?也別亂想,我和小寶不就在裏麵房間嗎?”


    “是啊,爹,你說話我都能聽見。”躺在新床上的楊興寶興奮地滾了兩圈,雖然他不明白娘親為何不讓爹跟他們睡一個大床,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問題要他長大了才能明白,不過,無所謂啦,反正都離得這麽近,娘說了,他晚上想爹的時候也可以去爹的被窩。


    好吧,對上司月笑眯眯的眼睛,楊天河隻得開口說道:“晚上涼,你和小寶要記得蓋好被子。”


    “恩,”司月點頭,迴到裏麵的房間,將房門關上,笑話,楊天河可是正常的男人,她這身子可才十五歲,以前是沒條件,現在有了條件,自然還是分床得好,至於跟楊天河同房的問題,至少也得等到身體成熟以後,她心裏接受了楊天河再說。


    當然隻要楊天河繼續保持下去,或許以後生一個跟小寶一樣貼心可愛的孩子也不錯,不過,那都不是現在,如今楊天河已經分了出來,她也會慢慢地試著接受楊天河這個丈夫。


    不過,不知道為何,看著剛剛被他們母子兩抱起的楊天河,司月心裏總有一種用完了就扔的內疚感,這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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