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兒嬌軀一震,迴頭冷漠的看著柳長卿,麵無表情的道:“你既無為父皇報仇之心,留你在身邊也沒用,從今往後,你不用跟著我了。”


    言罷,欣兒一揮玉手,大踏步踩著積雪離開了。


    一侍衛目光一閃,立刻拔出寶刀,作勢欲向柳長卿砍去。


    柳長卿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退去,驚道:“高恆,你、你想做什麽?”


    “我們的行蹤不想泄露了,柳大人你對皇上忠心耿耿,給他陪葬又能如何?”高恆獰笑著向柳長卿砍去。


    柳長卿一怔,閉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樣子。


    欣兒腳步一頓,冷漠的道:“放他走吧,帶我去看父皇的屍首,咱們馬上動身去北涼。”


    那叫高恆的侍衛不甘的收起了寶刀,緊跟在欣兒身後而去,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往前追了兩步,道:“公主,有件事情,奴才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吧。”欣兒不鹹不淡的道。


    “王肅觀的屍首也被人盜走了。”高恆皺著眉頭道。


    ******


    黑暗籠罩世界,窒息的讓人崩潰。


    王肅觀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不過,黑暗是這兒的一切。


    他虛弱、無力,與昔日在古道重生的情景如出一轍。


    “我死了嗎……這次重生到誰的身上了?”


    ……


    “婉怡,我好想你,要是能夠再重生到你的身邊,我寧願與你一直隱居下去,我累了,好累啊。”


    這時,王肅觀的身上傳來瘙癢的感覺,這感覺是如此的真實,而且還是從胸膛傳來的。


    深深的倦意襲了上來,王肅觀又在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恢複了意識,卻仍舊不敢去麵對他臆想的世界。


    欣兒的容顏,再次出現在他的腦中,從他眼前閃掠而過。


    他心髒一陣抽搐,心痛的感覺,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一幅幅畫麵從他眼前閃掠而過。


    他挾持著欣兒,倉皇而逃,冷箭射在他的右肩,撕裂了他的身體。


    深夜幽潭,欣兒歡快的歌唱,趁月沐浴。


    斷崖邊上,夕陽西下,對麵的銀杏樹金光明亮,璀璨奪目。


    薩洛爾河上,滑翔傘鼓風飛翔,欣兒激動的抱在他的胸膛。


    河水悠悠,滔滔而去,他與她坐在船頭,依偎在風中。


    她哭的如梨花帶雨,肝腸寸斷的道:“你不要我了嗎?”


    可是,畫麵一變,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聲音中充滿了無助……


    除夕之夜,遍地是雪,她絕望、絕情的拉滿了長弓,射出了一箭。


    王肅觀的心忽然劇痛一下,胸前麻癢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陡然,他明白了過來:“是啊,我沒死,一箭穿心,我竟然沒死。”


    明白了這一點,王肅觀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可身軀疲憊,頭腦有些發懵,即便睜開了眼睛,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好奇怪哦,如果我還活著,婉怡她們為何不在我身邊呢?快說說話吧,讓我感覺到我的存在。”王肅觀心情沉重的想著,視野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牽動了傷口,痛的呲牙裂嘴,視野卻徹底變得清晰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身紫袍的老道士。


    他須發皆白,紅光滿麵,一身寬大的紫袍加身,讓王肅觀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的感覺。


    王肅觀分明記得,他倒下之前乃是除夕之夜,可這位道士衣衫單薄,袒露著胸膛,在大冬天,即便是室內,也稱得上是一個異數,與遊散人的“赤腳”有一拚。


    “貧道該不該恭喜你活過來了?”老道士聲若洪鍾,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讓人肅然起敬。


    王肅觀駭然一驚,這個老道士的話,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一般。


    他確實矛盾,活著,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離開,卻又舍不得自己的妻兒。


    “我不知道。”王肅觀茫然的搖頭,目光從周圍掃過,這是一間裝飾的很簡陋的房間,他從未來過。


    老道士拂塵一掃,徐徐道:“那一箭很危險,隻要再往左偏一分,你就必死無疑了。大名鼎鼎的王肅觀竟然險些被人一箭穿心,聽說射你的人還是你的愛人,景泰皇上的女兒永豐公主吧。”


    王肅觀的心又抽搐了一下,疲憊的閉上了雙眼,無力的道:“我想靜一靜。”


    老道士的嘴角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你一個問題都不問,莫非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一點都不好奇了嗎?包括……公羊欣兒。”


    王肅觀劇烈的咳嗽起來了,傷心、絕望、淒涼、苦澀湧上心頭。


    老道士續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果然解開你心結的人,隻能是公羊欣兒了。貧道不妨告訴你,在公羊欣兒得知真相後,在雪地中癡癡的坐了一夜,在一夜間白頭。”


    王肅觀咳嗽的更加劇烈了,想要掙紮著坐起,卻牽動了傷口,痛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欣兒……”王肅觀喃喃的道,溫馨與激動之後,確實更加猛烈的心痛:“她終究是喜歡我的。”


    老道士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神秘兮兮的道:“你心魔已生,貧道要帶你走出迷茫,難道你什麽都不想問嗎?”


    若是以往,王肅觀肯定要對老道士進行一番嘲諷,可這次他哪有心情。


    王肅觀苦澀一笑,自語道:“心魔!?人生本身就是個笑話,活在笑話中供人嘲笑,這才是真實。我看透了這點,是大智慧,不是心魔。”


    老道士哈哈一笑,聲音中頗有幾分滄桑之氣,仿佛能夠看透塵世一般,自信滿滿的道:“誰說人生不是笑話呢?別說是人生,你也可以將萬事萬物看做一個笑話。被玩弄是現實,巧合是事實,無法預料也是事實,出乎意料,更是事實。人更傾向於敬畏未知的事物,會對未知充滿幻想,一旦事實超出幻想,打擊可能不是你所能夠承受的。你自忖掌控著一切,一生順風順水,身邊發生一些難以承受的事情,便認為……”


    “住口,咳咳……”王肅觀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對老道士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很不滿意,不由怒喝出聲。


    老道士哈哈一笑,又道:“王肅觀,貧道掐指一算,你正需要一個指路明燈,沒有貧道,你過不了這個坎。”


    王肅觀嗤笑一聲,又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想休息一下,不要煩我了。”


    道士目光一閃,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難道你真的忘記貧道是誰了嗎?”


    第四百二十二章 :紫陽真人


    王肅觀心頭一震,重新睜開眼睛去看那須發皆白的紫袍道士。


    那股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老道士給他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的感覺,就像塵封在記憶深處的親人一般。


    “你……你是……”王肅觀迴想著,一時實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忽然,他全身大震,訝然叫道:“紫陽真人!?咳咳,咳咳咳。”


    紫袍道士哈哈一笑,拂塵一掃,撫著長須道:“不錯,正是貧道。”


    紫陽真人,救了王肅觀,給王肅觀留下內力,送王肅觀去東州,撫養王肅觀長大,後來又因王肅觀迷路而再未見過的人,饒是王肅觀是一個來自異時空的重生者,但對紫陽真人的情感絕對不一樣。


    王肅觀頓時來了精神,忙道:“你、你怎麽……”


    紫陽真人緩緩坐到王肅觀的身邊,笑道:“你終於有問題了,看來貧道對你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王肅觀早就有去拜會紫陽真人之意,沒想到中了一箭後醒來,紫陽真人真的出現了。


    他無法否認,紫陽真人對他的影響確實非常大。


    “我知道你有百般疑問,老朽會一一為你解答的。”紫陽真人徐徐道。


    王肅觀想了想,又搖頭道:“我現在很累,你讓我靜一靜吧,我想說問的時候,會叫你的。”


    紫陽真人沒有再說什麽,退了出去。


    王肅觀再也睡不著了,其實在他聽到欣兒“一夜白頭”這四個字的時候,就已經睡不著了,所有的心結都解開了。


    隻是,他還是在思考,人生確實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否則,他和欣兒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呢?還有,如果當初調戲蘇婉怡的人真是六皇子,那他隻是一條可憐蟲而已,窮其一生奮鬥,到頭來發現殺了不該殺的人,該殺的人卻被他一直忽視……


    他心念起伏,口上說累,但怎麽也睡不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一個小道童端著藥走了進來,替王肅觀開始喂藥。


    王肅觀什麽也沒有說,道童喂一口,他喝一口,等一碗藥喂完,道童要離開的時候,他才說話了:“這是什麽地方?”


    道童隨口道:“紫陽觀。”


    王肅觀全身大震,紫陽觀不就是紫陽真人的道場嗎?那可是遠在大盛帝國,他究竟昏迷了多少天,竟然來到了大盛帝國。


    “快將紫陽真人叫來,我有事情問他。”王肅觀忙問道。


    過了一會兒,紫陽真人去而複返,仍舊袒露著胸膛,一身紫色道袍,拂塵別在腰間,手上拿著一塊肉骨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王肅觀一看見他的肉骨頭,不由咽了口口水,確實有些餓了。


    紫陽真人仿佛看出了王肅觀的窘樣,大袖一甩,一股勁風襲去,將王肅觀扶了起來,肉骨頭強行塞到王肅觀的手中:“狗肉滾一滾,神仙也站不穩,這是我剛宰的一條大黑狗的狗腿,便宜你了。”


    王肅觀拿雙手拿著肉骨頭,雖然傷口有些疼痛,但也能承受,啃了起來。


    “我為什麽會在紫陽觀?”王肅觀啃了一口,一邊慢慢咀嚼著狗肉,一邊問道。


    紫陽真人一邊舔著手指上的肉汁,一邊道:“貝昭玥早就拜托貧道暗中保護你了,隻是貧道瞧你身邊高手如雲,哪像個需要保護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隱藏在三聖城罷了。半個月前,等貧道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死的差不多了。貧道將你從皇宮帶走,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將你從鬼門關拉迴來。”


    王肅觀又在狗肉上麵咬了一口,問道:“你為何要將我帶到紫雲觀來?”


    紫陽真人一愣,道:“沒辦法,大盛帝國形勢正亂,你這個叛軍副元帥不在,叛軍不免有些動蕩。從今天起,你叫貝肅觀,是貝世勳的兒子,大盛帝國第一美人兒貝蓉蓉的女婿,要迴到叛軍當中,一來盡快攻破都城;二來,與貝蓉蓉把孩子生下來,將你手上的信物傳給他。”


    王肅觀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了,這些可不都是他的想法嗎,到底是紫陽真人看穿了他,還是紫陽真人也想到了這才是最有利於叛軍的一條路?


    王肅觀不願再動腦子去想了,隨口問道:“我的老婆們知道我還活著嗎?”


    紫陽真人搖頭道:“貧道帶走你的時候,你身邊那個叫郝大仁的真全力為你診治,以他的本事,是不可能將你治好的,八成以為你死定了。這樣也好,至少就算你的嶽父大人醒來,也不會將你放在心上了。”


    王肅觀心頭一驚,他離開了大合帝國,無人主持大局,那大合帝國豈不亂成一鍋粥了?


    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同治皇帝說不定已經醒來,他會不會再次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將王肅觀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勢力鏟除呢?


    或許是看穿了王肅觀的想法,紫陽真人微笑著道:“你想那麽多也沒用,教會已經讓你以同治皇帝的名義從朝廷政權割除,桂王也被你殺死,貧道可以拍著胸膛保證,隻要你死,同治皇帝是絕對不會動你培植起來的勢力,相反,他還會幫助你讓這些勢力強大起來。”


    “他怎麽會相信我死?”王肅觀囫圇著翻了一下白眼,虛弱的問道。


    紫陽真人嘿嘿而笑道:“在貧道帶走你的時候,景泰的屍首也被他的侍衛盜走了。他們會以為是景泰的餘孽帶走了你,就算你活著,你這個殺了景泰的兇手,又怎麽可能活命呢?”


    一提起景泰之死,王肅觀便有些煩躁,實在是懶得去想這些事情了,啃著狗骨頭,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道:“欣兒呢,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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