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床邊半響,好容易控製住了情緒。先不管殷丹,至少他不會讓這個奸.夫好過!


    衛思博上前一步,猛然扯開床簾!床.上的男女的好事被打斷,雙雙朝他看去。女人很是不悅皺眉,拖過一旁的被單遮住身體。而男人則朝他揚起個堪稱炫目的笑容,就好似平日在大街上偶遇時那般招唿道:“喲,原來是衛公子。”


    衛思博的手不會放下了,呆呆道:“竟然是你……”


    竟然是殷丹的“好友”段玉堂!


    可是隨即,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叫囂: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這個男人一直不娶,這兩人那麽多年的交情,他們怎麽可能幹幹淨淨!我到底被瞞了多久?他們到底背著我,做了多少不倫的事情?


    衛思博還在震驚中,殷丹卻惱道:“玉堂!”


    段玉堂抽出他的物事,將裹成一團的殷丹抱起,笑道:“衛公子,你且等等,我們穿衣。”伸手扯了衛思博手中的床簾,重新放下。


    床簾落下,遮住了男女糾纏的身體,衛思博終是稍稍冷靜。其實,發現殷丹有奸.情後,他的第一反應便是不能張揚,否則讓他的臉往哪裏擱!他打算偷偷弄死那奸.夫,現下卻發現,奸.夫是段家人。


    這可麻煩了。段家勢力絲毫不遜於衛家,說句喪氣話,他根本動不了段玉堂。


    可是……他也絕不會打落牙齒往肚裏咽!


    床上的男女低聲細語,時不時發出輕笑。衛思博恨恨咬牙:單靠衛家的勢力,的確動不了段玉堂。但是,如果他能拉上殷丹……就不一樣了!不如姑且忍耐,先拉攏殷丹整死段玉堂,再對付她……


    床.上兩人終於下床。殷丹越過衛思博,朝大堂行去,懶懶問話:“你怎麽迴來了?”


    衛思博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大步跟上,忽然拖住殷丹的手:“阿丹!我想明白了。我不娶若煙,我們不和離,可好?”


    段玉堂笑容僵在了臉上,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設想過衛思博的反應,卻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很顯然,衛思博比他想象得更無恥。


    殷丹顯然也有些意外。衛思博的桃花眼含情看她,歎道:“我們夫妻十六年,感情深厚豈是那些青樓女子能比。過去是我不定性,我向你道歉。可是……”他將殷丹摟進懷中:“你也不該這樣。知道我看到剛剛那一幕時,有多心痛嗎?”


    衛思博甚至露出了一個苦笑:“對不住,我沒資格和你叫苦。我對你做的,比你剛剛做的,更過分千萬倍。”他的側臉緩緩摩挲殷丹的發絲:“我們都別再這樣了,好不好?我們好好過下去。”


    殷丹靠在衛思博懷中。這是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繞的懷抱,有她熟悉的氣息和溫度,她甚至不用觸碰,就可以數出他的心跳。她覺得自己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可心卻淺微地抽痛起來,酸酸漲漲,就好似……這個身體做出了本能反應一般。


    殷丹越過衛思博的肩,看向不遠處的段玉堂。男人直直站立,定定看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殷丹腦中不自覺浮現剛剛兩人歡.好時的場景。那個姿勢是丁夏建議的,她本來沒答應,但是人選換成段玉堂後,她卻默許了。或許在她的心中,段玉堂……其實是不一樣的吧。


    隻是,他又會退開嗎?將她再次交給這個人?


    三人靜默站立。衛思博抱著殷丹,段玉堂被撇在一旁,就好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安靜的寢殿忽然可以聽見細細的蟲鳴:吱——吱——


    詭異的靜默中,有人發出了一聲輕笑。段玉堂冷冷勾唇,忽然幾步上前,雙手狠狠搭上衛思博肩膀,猛然用力!


    兩人被拉開。段玉堂一言不發,一拳朝著衛思博臉上打去!


    衛思博被打倒在地,嘴角都裂了。他還在捂著臉震驚,段玉堂卻又轉身,朝著牆邊大步行去。他抓住牆角的鐵燭台一甩,將那些燈油甩落在地,白玉板磚上瞬間一片火焰。段玉堂卻不多看一眼,隻是麵無表情拖著鐵燭台,在金屬與板磚摩擦的刺耳聲音中,朝著躺在地上的衛思博步步行去。


    火光舞動,在男人臉上拉出一片猙獰的陰影。陰影之中,那雙眼詭異地刺目,裏麵盛滿了赤.裸的殺意。


    衛思博自然看出了不對,大驚!他慌忙爬起,一邊找地方躲避,一邊斥道:“段玉堂!你瘋了麽?你可是要誅殺朝廷命官?”


    段玉堂默默不語,舉著那燭台,就朝著衛思博砸去!


    衛思博連滾帶爬躲開了。可他身前的茶幾卻碎成了兩半。他恐懼看著碎裂的茶幾,也顧不得麵子了,大喊道:“來人!來人!”


    段玉堂又衝上前,舉著燭台朝著衛思博頭頂砸去!衛思博找不到防身器具,隻得抬手抵擋。他聽見鐵燭台重重擊在自己左手臂,骨頭發出折斷的悶響,慘叫出聲!


    衛思博痛得臉色煞白額頭冒汗。他被逼入了死角,也再無力移動分毫。而侍衛早就收到了殷丹指令,除非她傳喚,否則不得靠近。


    段玉堂看著半癱在牆角的男人,高高昂頭,聲音清冷道了三個字:“殺了你。”


    ——殺了你,免得你再禍害殷丹。


    他不是沒想過後果。可是,有些事情,不可忍!


    段玉堂用研究死人的目光看著衛思博的腦袋,默算角度,手臂蘊力。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用力箍住了他的胳膊。女人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的背部,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緊張的顫抖。殷丹幾乎是喊了出來:“玉堂不要!”


    段玉堂心中一痛: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對他不舍!


    作者有話要說:


    ☆、舊識


    殷丹卻帶著哭音繼續道:“你殺了他,衛家豈能善罷甘休!你還不得給他陪葬!那下半輩子……誰陪我走下去?!”


    段玉堂動作僵住。


    殷丹將頭埋在他的背,喘息陣陣噴了上去。段玉堂在那令人融化的濕熱中,漸漸放鬆了身體。他扔了燭台,有些不知所措轉身,怔怔看著殷丹。


    殷丹抓住他的手,站去他的身邊,高傲昂頭看著衛思博道:“好,我們過下去,我們不和離。而且,你買若煙吧,往後你想要多少個小妾,我都不管你。”


    衛思博總算站起了身,腦子卻轉不過彎:殷丹這是怎麽了?居然這麽大度起來。


    殷丹卻繼續道:“但是你也別管我們。我知道你為何而來,過幾日程家舉辦賞秋酒會,你想帶別的女人去。”


    衛思博捂住左臂,喘了口氣,勉強搖了搖頭:“不是,我隻是來問你去不去。你若想去,我自然是帶你去。”


    殷丹一聲輕笑:“你放心。往後你愛帶誰去就帶誰去,不用再來問我,我斷不會再似從前那般,衝去宴會上罵你。”


    衛思博隻是扶著手臂不說話,明顯不相信。


    殷丹摟住段玉堂的腰:“真的。往後,我都會跟玉堂一起去,怎麽好意思再管你。”


    衛思博瞬間石化:她說什麽?她要跟段玉堂一起出席?


    任誰都知道,文人聚會時會帶上自己的情人。殷丹跟著段玉堂出席,豈不是昭告天下,他衛思博被戴了綠帽,妻子和段玉堂有私情?


    想到即將麵臨友人的嘲笑,同僚的挖苦,衛思博無法淡然。惶恐甚至讓他暫時忘記了身體的疼痛,謙卑懇求道:“阿丹,你既然不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們和離吧。”


    殷丹搖頭:“這是父皇為我指的親事。他已經駕崩,我不能讓他不安心。”


    又是這個迴答!就是因為這門親事是先皇所指,便是當今聖上也無法允他和離。他被拴死在這個女人身邊,根本沒有迴旋餘地!


    衛思博再也無法克製情緒,麵色猙獰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撞破你們的奸.情,故意跟這個男人出席集會,故意不與我和離!你就是要我顏麵喪盡!”


    殷丹看他片刻,忽然朝著段玉堂展顏一笑:“夏姑娘的計策雖然低級,卻很痛快。”


    衛思博臉色一僵:夏姑娘?


    他看著麵前相擁相依淺淺微笑的兩人,忽然覺得背後一陣發寒。他們算計了他,而他中了計。那麽若煙,春香,鳳雲……那些口口聲聲對他說愛的青樓女子,又有多少是他們的人?!


    衛思博清醒認識到,他與他們結了怨,還是無法開解的死結。而他不是他們的對手。隻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抓住他更多把柄。


    衛思博臉色發白,跌跌撞撞逃離了公主府。他再不敢去煙花之地盡興,卻要眼睜睜看著殷丹跟著別的男人出雙入對。衛思博簡直希望明天的太陽不要升起。


    殷丹則與段玉堂同床而臥到天明。自六年前開始,她睡眠就一直不好,今晚卻睡得挺沉。她又做了個夢。


    夢中,她迴到了二八年華。婚禮前夕,段玉堂來給她送禮物。是一把時興的銀製姻緣鎖。殷丹嗤之以鼻:“你就送我這個?大街上到處都是,真小氣!”


    少年迴以更不屑的表情:“我能送你禮物就不錯了。”他憤憤道:“那個男人搶了我的東西!”


    殷丹以為他是說科舉,輕快大笑:“胡說!便是你去考試了,也不一定能比過他。”


    少年撇過頭,一聲輕哼。半響,聲音怪怪道:“……就那麽喜歡狀元郎麽?”


    殷丹隨手將那鎖交給侍女,笑靨如三月春花:“他便不是狀元郎,我也喜歡得緊。”


    懷中的女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段玉堂下意識將她摟緊了些。女人眼神有些迷蒙看了他一會,忽然推開他坐起身,爬去了床邊。


    段玉堂有些緊張:“你……幹嗎?”


    殷丹赤腳下床,聲音綿軟傳來:“做了個夢。”


    她走去櫃邊搬出那些妝奩,一個個擱去地上,然後埋頭翻找。叮叮當當,各式各色的花鈿首飾扔了一地。段玉堂看她坐在地上,一頭青絲垂去了赤足上,也起身上前,好言道:“找什麽呢?叫人進來幫你找,好不好?”


    殷丹搖頭,隻是在那翻翻撿撿。


    段玉堂隻好去床上拿了綢被,給她墊在地上,將她抱起放了上去。


    他默默在一旁坐著。許久,殷丹終於停了動作,摸出了一個灰黑色的東西,舉到他的麵前,嘴角一點一點翹了起來。


    段玉堂有些愣。他看了許久,也一點一點笑了出來:“居然沒被你扔了。”


    殷丹起身,坐去銅鏡前:“快來幫我帶上。”


    段玉堂猶豫了一會,走去她身後,卷了裏衣一角,將那姻緣鎖擦了擦,這才撩起殷丹的長發,給她帶在了脖子上。


    然後他手指在姻緣鎖上一番動作,竟然將那東西打開,從中摸出了一小團的紙條。


    殷丹有些意外抬手接過,小心剝著展開。字條上的字跡已經模糊,殷丹分辨了半響,抬頭。


    兩人在鏡中互望。段玉堂一笑,垂頭,手指撥開殷丹的長發,挑起一根輕輕一拔:“你有白頭發了。”


    他將那白發送到殷丹手邊。殷丹捏住它,兩相拉開,和緩笑了。


    銀質的姻緣鎖一片灰黑,掛在她不再瑩潤如初的肌膚上。沒有妝容掩蓋,她的臉色稍顯暗沉,臉頰兩側有淡淡的黃斑。因為微笑,她眼角的尾紋特別明顯,她甚至有了白發。


    她不會再嫁。他便不娶她。他們不提誓言,不談將來,卻默契地明白……


    這輩子,怕是會就這麽過了吧。


    十六年後,她終是帶上了他的姻緣鎖。雖遲,未晚。


    ***


    卻說,丁夏被禁止離開公主府,就在府中客房過了一夜。第二天中午,終於接到了殷丹的召見。


    殷丹與段玉堂在亭中下棋。丁夏跪地請安,女人沒抬眼,隻是淡淡道:“丁夏,這些天辛苦你了。”


    丁夏恭敬答話:“能為長公主效勞,是我的榮幸。”


    殷丹這才喚道:“起來吧。”


    丁夏起身。卻聽她又道:“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事?我能幫你完成的,盡量幫你完成。”


    丁夏大驚!聽這話……殷丹還是準備殺她?!


    她扭頭看向段玉堂。男人不看她,隻是溫雅笑著,給殷丹的茶杯中加了些水。


    丁夏心思電轉:他是打算不守約嗎?到底哪裏出了差錯?難道……段玉堂記恨昨日她的建議?可她那是為了幫他啊!亦或是……


    ……他得到了殷丹,自然更要事事為殷丹著想,為了殷丹的名譽舍棄她,實在是理所當然。


    這麽一想,丁夏隻覺心中一沉。殷丹見她不說話,歎道:“罷了。我聽玉堂說過,你們天昭府的女人都沒有家人,我便是心中有愧,也沒法補償你。你盡心幫我,於情於理,我都不能殺你。”她拍拍手,便有數名侍衛上前,抓住了丁夏:“我這有種藥,吃了後會癡癡傻傻,不記往事。你下去服了,往後我便將你當妹妹,好生養你一世。”


    她揮揮手,幾名侍衛就扯著丁夏要離開,而段玉堂始終不發一言。丁夏等了這許久,不敢再指望他,急急道:“長公主!我不想吃那毒藥!我願意一世呆在公主府,做你的家奴,對你忠誠!”


    殷丹搖搖頭:“你好歹也是天昭府的人,我可沒本事收你做家奴。”她擺擺手:“拖下去吧。”再不管丁夏的哀求,起身離開。


    段玉堂卻沒跟上。他風度翩翩一笑,朝著丁夏行來。丁夏咬牙看他:“段公子,我說過會幫你贏得長公主,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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