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他們沒想到即使弄死了劉氏也沒能讓江雲漪迴歸,這一等又等了這麽多年。就算老夫人不心焦,她也早已沒了耐性。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舉鏟除雲家的機會,她又豈容一個小小的唐秉清來破壞。他既然想查,那她就讓他查無可查!


    “不行,殺方錦娘太冒險了。現在方錦娘是極重要的人證之一,她的身邊不可能沒有人暗中保護。唐秉清!”


    沈老夫人隻要一想到讓整件事情功虧一簣的人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大狀師,心裏就恨得牙癢癢。


    可是沈嬤嬤的建議現在卻無法執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讓雲家消失在大周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這件計劃在執行時就不容出現任何紕漏,一旦出現想要彌補就太難了。而讓他們出現紕漏的人就是那個該死的唐秉清!


    “那……”


    沈嬤嬤細一思量就明白了沈老夫人的意思。此事執行時他們就經過極為細致的推演以確保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但他們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出現唐秉清這麽一個人。


    這麽一個遊離在權力之外,卻又擁有特殊提刑權力的人物,讓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與其冒險去殺一個不知道誰在保護的方錦娘,還不如把這個敢壞我們計劃的閑人給除了。”


    沈老夫人的眼中殺意凜然,事到如今不管是誰攔她的路,她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這些年她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也不在乎在多沾唐秉清一個。隻要能讓元樂珊遭到應有的報應,便是她死後墜入阿鼻地獄她也不在乎!


    “老夫人,不可。唐秉清身份特殊,他若出事聖上不可能不追究,到時侯若聖上讓順天府下令徹查會對我們極為不利。


    而且唐秉清是國子監助教,便是聖上不追究,國子監及國子監的那些學生知道自己的恩師受害,又怎麽可能不追究。


    此事我們須從長計議,萬不可操過急。否則未等唐秉清查出什麽,我們就會有暴露的危險。”


    若是換作其它人沈嬤嬤一定二話不說就為沈老夫人赴湯蹈火。可是唐秉清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並不是他們說動就能動的。


    何況殺一個唐秉清容易,但殺了他之後所要承受的後果,卻是他們不能想象的。她不能冒著讓沈家在除掉雲家之後,卻要承受唐家無止盡的報複。


    沈老夫人定是忘了這一茬才覺得殺一個唐秉清要比殺一個方錦娘容易,要不然以沈老夫人謹慎的個性又怎麽可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虧得你提醒,是我疏忽了。隻是唐秉清始終是個障礙,有他在,想要扳倒雲家就沒那麽容易了。”


    沈老夫人冷凝的麵色聽到此處不由微微緩和了下來,她確實是心急了。以為殺一個唐秉清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卻沒想到殺了他之後的後果並不是她能承受的。


    “老夫人這不怪你。是我們等得太久了,所以才會心急。反正二審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好好合計合計,一定能讓順天府早日定了雲家的罪。便是那個唐秉清就算再厲害也未必能識破我們這麽多年的計劃。”


    雖然唐秉清有異於常人的敏銳,可十七年前的事兒知道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他不信唐秉清能有本事找出人證來證明雲家的無辜。


    沈嬤嬤隻能這麽安撫沈老夫人,而且她也自信他們籌劃這麽多年絕無可能因唐秉清一人真正的功虧一簣。


    他不過是一個有可能阻礙他們計劃成功的一個絆腳石,卻不一定真能阻礙到。若是他們太過在意而自亂陣腳,實在是得不償失。


    “你說的對,我們一定會成功的。阿蘋,這麽多年,若不是你一定在我身邊,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等雲家的事一了,我們兩個就可以頤養天年了。”


    沈老夫人堅定了心緒,就握住了沈嬤嬤的手。其實這些年她已經有些累了,但隻要一想到心願能夠得償,她又止不激動。


    待一切塵埃落定,她也可以過過含飴弄孫的日子,到時侯她一定能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好,到時侯阿蘋一定陪著老夫人。”


    沈嬤嬤猛然聽到沈老夫人叫她的名字微微有些震動,隨即就含笑點了點頭。他們很快就能等到那一天。


    沈老夫人與沈嬤嬤在這裏籌劃著如何扳倒雲家,以結多年夙願。監牢裏唐秉清與雲老夫人也進行了一番長談。


    “沈老夫人,您能先跟我說說方錦娘麽?”


    唐秉清沒有第一時間提起沈家的事,在他心頭的另一個疑問自是方錦娘為何會在十七年後的今天指證雲家。


    這其中若沒有什麽原故,他是說什麽也不會相信的。那他隻能把所有的疑惑一一的解開,才能真正的幫到雲家。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也很想知道方錦娘為何要這麽做的。她陷我雲家於不仁不義之中,我比任何都寒心。


    唐公子,我很感謝你的仗義相助,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又怎麽可能不說?這可是關係到我雲家的生死啊。”


    雲老夫人見唐秉清重提方錦娘,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此時此刻她的心還是極亂的。或者說自雲家所有的人一起下獄後,她的心就沒靜過。


    尤其是上了公堂見到還活著的方錦娘,她就不得不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晚。那個被老爺子下令墜掉的孩子。


    方錦娘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雲家記恨在心的麽?沈老夫人微有些恍惚。她不願接受這個理由。


    若真是這樣那方錦娘的心機就太深了,深到她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如何隱忍到如今才出手給雲家這樣致命的打擊。


    “雲老夫人,請你再仔細想想,如果你不願說出實情,那我也幫不了你們。”


    唐秉清心下有些無奈,他發現雲老夫人一點都不配合他,如此他根本不可能查出這件事的真相。


    可雲老夫人又在顧忌什麽呢,現在還有什麽比他們雲家的基業更重要?若連雲老夫人都不願自救,他又拿什麽去幫忙呢。


    “我不說是因為隔得太久了。大約在二十幾年前,差不多是靜宜懷著子澈的那段時間,錦娘也有了孩子,隻比靜宜晚了幾個月。


    老爺子知道這事後非常生氣,狠狠地打了中天一頓,還勒令將錦娘的孩子墜掉,所以那個孩子剛懷上就沒了。


    本來老爺子還想把錦娘趕出雲家,可我念在她伺侯我多年硬是留下了她,為免別人說她的閑話就暫先把她安置在一個莊子裏。


    直至靜宜有了雲漪,她托了關係說想迴到我身邊。我想著事情已經過了那麽多了,錦娘應該早就歇了心思,便讓她迴來繼續照顧我的起居。


    可我哪裏知道我竟招了一隻狼進來,十七年前沒能把我們雲家弄到家破人滅,卻在十七年後再次將雲家逼入絕境。”


    雲老夫人說到最後基本上可以肯定方錦娘自沒了孩子之後就一直伺機報複,所以她才會在她的麵前裝可憐。


    若事情真是這樣,那雲家之所以有今天便全是她招來的。若她沒有心軟,雲家又怎麽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可又有誰能料到方錦娘的恨會延續這麽久,久到當年的孩子都已長大成人,卻依舊不能消除她哪怕一點點的恨意。


    “老爺子為什麽一定要打掉方錦娘的孩子呢?”


    唐秉清無意探查人家內苑私宅的,但他想要設法推翻方錦娘的供詞,就必須知道這些。


    因為一個案子裏很多時侯就是這些細節在作怪。雖然聽到這裏他已經可以猜出方錦娘對雲家心懷怨恨,可若不能找出方錦娘恨的源頭,她一定不會說實話。


    “我們雲家傳下祖訓,雲家所有的子孫一生隻能娶一個,誰敢納妾就直接逐出雲家。而且方錦娘的孩子絕不可能是雲家的骨肉。


    中天那孩子我了解,他是絕不可能做對不起靜宜的事,何況那時靜宜還懷著身孕。中天說那一晚被灌醉了,但和方錦娘上床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他的一個好友。


    不過我知道真相的時侯已經太晚了。那時錦娘的孩子已經被老爺子打掉,並送出去了莊子。中天重情沒有當場說出真相,若不是靜宜以死相逼,或許中天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雲老夫人閉了閉眼,她從來沒想過一念之仁會釀成今日之禍。不過一切皆有因果,或許雲家命該有此劫數。


    她本應該早日察覺方錦娘的心思不正,但她卻一直假裝不知。其實若不是中天遇上了林靜宜,她是有意思讓方錦娘進雲家的。


    或許就是因為她錯誤的引導才導致悲劇的發生,這一切她要負全責!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當初也不會向老爺子求情。


    這本是雲家的家醜,她本不想說給一個外人聽,但唐秉清拿整個雲家來說,她又豈能再顧及這些呢。


    “你放心這些話我不會亂說的。我之所以這麽問不過是想找出方錦娘證詞中的破綻,這些東西是用來破她心防的。”


    唐秉清明白雲老夫人的顧慮,而雲老夫人所說的這些也確實足夠方錦娘記恨雲家一生。


    有了雲老夫人的這些話,他隻要找到當年的知情人,就可以推翻方錦娘的證詞,為雲家贏得生機。


    隻是事隔這麽多年想找到當年的知情人又談何容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現在可以證明方錦娘的證詞水分極大,且存在誣告的機率比作為證詞更高一籌。


    “事無不可對人言,當年我們雲家確實有對不起她的地方。除了這個你應該還有很多疑問,不妨全說出來吧。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雲老夫人搖了搖頭,這些事藏在她心裏已經很久了,與其帶到棺材裏去,還不如說出來。隻要能幫雲家渡過此劫,那這些又算得上什麽呢。


    “老夫人果然敏銳。方錦娘這邊我還有一個疑問,我記得在公堂之上你很疑惑方錦娘還活著。那你能說說當年方錦娘之死又是怎麽一迴事?”


    直覺告訴唐秉清,方錦娘當年的詐死跟今日她之所以能進宮,並指認雲家有莫大的幹係。要不然世上的事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雲漪失蹤之後,雲家亂成一團。老爺子沒撐多久就去了,老爺子三七那天下人房走水,錦娘就是在那晚被確認死亡的。不過那一晚有個丫頭失蹤了,現在想來死的應該是那個丫頭。”


    雲老夫人說到這一段時沉吟了半日才將那一晚的情形複述出來。畢竟那個時侯是雲老爺子的三七,雲老夫人不可能去記一個下人是怎麽死的。


    若不是那一日剛好走水,死的又是她曾經很信任的一個丫頭,估計她都記不起那晚發生了什麽。


    “原來如此。那我想再問問老夫人,雲家當年與沈家的關係如何?我聽子澈兄說,您與沈老夫人很熟!”


    唐秉清直至此刻才問到了事情最關鍵的地方。其實這件事若沒有牽扯到當年端木皇後所生的公主,永帝又怎麽可能給雲家判定這樣一個罪名。


    一切的一切隻因當年出現在浣州的端木皇後!從親緣上算沈老夫人是端木皇後的姥姥,那沈老夫人知道端木皇後住在哪裏,又何時臨盆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要是雲老夫人與沈老夫人很熟的話,那從中得知端木皇後的下落及端木皇後臨盆的時間也不可能。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麽,畢竟我說的你若沒有去求證,那就是片麵之詞。我確實和關淑穎相熟,但我們已經有二十幾年沒有聯係了。即使當時我們同住浣州,但也從沒有交集。”


    雲老夫人輕歎了一口氣,唐秉清最終還是問到了她與關淑穎之間的關係。其實經過剛才的堂審,她已經隱約猜到這件事跟關淑穎脫不了幹係。


    她隻是不願去想關淑穎會這麽心狠,想要雲家上下這麽多人的命!


    “老夫人與沈關氏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斷了聯係?”


    唐秉清即使不是也知道沈雲兩家之所以斷了來往必是有什麽特別的事引至的,否則兩個自幼一塊長大的姐妹花又怎麽可能斷了那麽多年的情分呢。


    他雖然隻是懷疑整件事跟沈家脫不了幹係,但其中到底牽扯了多少他根本猜不透。


    當雲家被下令抄家並押往順天府審理,全因江雲漪的身世轉變成雲家女兒的時侯,剛剛下朝的吳玉書知道後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哥,你聽說雲漪的事了麽?雲漪怎麽會變成雲家的女兒了呢,她不是公主麽?還有雲家怎麽會謀反呢?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吳玉蓉聽到雲家的事後被嚇傻了半天才想到派人去順天府打探情況,公主府那邊被皇宮禁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她根本什麽都打聽不到。


    原本江雲漪突然間從一個農家女變成當朝的公主已經夠她驚訝半天了,現在又鬧出這麽一出,她都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她當時聽到後隻來得及歎一聲,江雲漪的一生都可以寫成傳奇本子了,保證比茶樓說書的還要動聽還要有看頭。


    不過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了,她知道若雲家的罪名成立,那江雲漪也完蛋了。


    她雖然不是很懂這其中的厲害,可想一想也知道若那聖旨上所說的是真的。那江雲漪縱有百條命也不夠皇帝的砍的。


    假冒公主,欺君罔上,意圖謀反,條條都是大罪,條條都夠滅九族。可她根本想不出辦法去幫江雲漪。


    心裏急得撓心撓肝,最終也隻能幹坐在家裏等著消息。隻是越等越心焦,越等越不是滋味兒。


    要不是為了等吳玉書下朝,她老早就帶著閨女去聽堂審了。畢竟除了永帝的聖旨外,這麽大的事兒順天府那邊是肯定要過一迴審的。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吳玉書迴來,自是把心中的疑問倒豆子般全數倒了出來,自然是希望能從吳玉書這裏知道一些隻言片語好能安下心來。


    隻是心中著急一時沒有注意到吳玉書的不對勁兒,待問了半天還沒得到吳玉書的迴答時,吳玉蓉有些不滿的推了吳玉書一把,語氣抱怨。


    吳玉書被推了一下,人還是愣愣的,他的腦中隻迴響著從同僚那裏聽到有關雲家與江雲漪的事兒。


    心裏亂糟糟的猶如一團亂麻越纏越緊,越緊就越亂,想理也理不清。腦袋一下就成了漿糊,越攪越讓自己的思緒越發的空茫蒼白。


    想得頭腦發疼,卻還能從那一團亂中得出一句刻在心中十幾年的話。那話刻得太深深,深到他想忘不能忘,想削除也削除不掉。


    這句話每逢母親的祭日便會越發深刻,似乎在時時刻刻提醒著當年母親犯下的錯。


    江雲漪是雲家女兒,她就是當年被母親從雲家抱出來的孩子?她竟然就是那個孩子!


    吳玉書的腦中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著這句話,這話就如那暮鼓晨鍾敲得他忍不住激靈靈地打顫,然後那鍾鼓聲轟隆隆地一直響一直響,似在質問他為何不把真相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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