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火船飄過來了!”


    “你當本王眼睛瞎嗎?”


    在寬闊到足以並排通過八匹馬的黃河大橋上,上黨王元天穆看著熊熊而來的火船,訓斥手下過後,正在急速思考對策。


    夏末秋初的暖風拂過臉龐,一滴又一滴的冷汗從元天穆的額頭滴落。


    作為爾朱榮集團的二號人物,他非常清楚黃河大橋被燒毀的後果,爾朱榮的大部分嫡係部隊將與河東、河北地區斷絕聯係,被困在河南,到了那時候,唯一的出路就是東出虎牢,向山東進發與爾朱天光匯合。


    “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


    看著手下將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元天穆怒火攻心,大吼道:“說啊!平常不是一個個挺能說的嗎?現在怎麽了?都啞巴了?”


    這時,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的青衫文士排眾而出,大聲說道:“大王,陳元康有一計,可攔火船!”


    元天穆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他催促道:“速速道來!”


    此人正是鎮南將軍陳終德之子,陳元康。


    陳元康年幼時便好學不倦,博覽群書,在朝野間有足智多謀之名,這種名聲甚至傳到了當年的第一武臣,臥虎軍統帥,大都督李崇的耳朵裏。


    於是,在北魏正光五年,陳元康接受了李崇的征辟,參加大都督、尚書令李崇的北路軍,在李崇的軍中擔任司徒記室,非常受到李崇的信任,也確實出了不少主意。


    陳元康全程參與了平定六鎮叛亂與北路軍兵敗的過程,北路軍殘部縮到定州以後,他又加入了楊津的幕府,隨著爾朱榮入洛以及平定葛榮,陳元康又輾轉來到了元天穆麾下。


    隻不過,由於自己並非爾朱榮集團的嫡係,是外來戶,並不受什麽信任,因此不顯山不露水,平常沉默寡言的很。


    可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有能力的人,陳元康用急促的語速,開始向元天穆陳述他的計劃。


    “大王,如今形式緊迫,必須行非常之事情,請調動河橋以南的所有炮車,集中向江麵射擊!”


    “對!對!隻要讓炮車調轉方向就可以打擊江麵,本王怎麽就沒想到呢,陳先生大才!”


    元天穆擊節讚歎,十餘名親衛騎兵飛馬向炮車陣地傳達命令。


    在場的眾將看向這個柔柔弱弱的青衫文士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其實這種事情都是一層窗戶紙的事情,可關鍵就在於,極少有人能打破固定思維,去把這一層窗戶紙捅破。


    在“正常人”的思維裏,炮車是陸戰的兵器,是有著固定陣地的遠程投射武器,他的作用就是在兩軍擺開陣型兵對兵將對將的情況下,去殺傷敵人的。


    因此,河橋以南的炮車陣地雖然是沿著黃河布置,作為河橋的最後一道屏障,可卻沒人想得到,能用炮車調轉方向,去攻擊水麵上的火船。


    尤其是這種十萬火急的情景,容不得人思考如何如何,大家的頭腦都是一片空白,更沒人能有這種急智。


    “一~二~三~”


    “放!”


    隨著軍官手中的寶劍狠狠落下,民夫和輔兵們拉拽到極點的炮車繩索也猛然鬆手,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六十多枚臉盆大小的石彈陸續升空,密集地砸向江心即將駛來的火船隊伍。


    “嗖~”


    “砰!”


    巨大的撞擊聲傳來,被砸中的火船仿佛是一個被點燃的炮仗一樣,裏麵被熏的脆弱無比的船體當場炸開,變得四分五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大部分炮車終於完成了複位和裝填,來不及等所有炮車都裝填好了


    “第二輪,準備,放!”


    如同流星雨一般墜落在江麵上,一朵朵浪花被狠狠地砸了起來,也有四五艘火船當場被砸沉或砸裂開。


    “咕咚~咕咚~”


    大量的河水打著旋兒流進了火船中,火焰驟然被澆滅,隻剩下發黑的船體碎片漂浮在江麵上。


    隻有四條火船成為了漏網之魚,帶著最後的使用壽命向黃河大橋駛過來。


    然而,有兩條撞在了黃河大橋的橋墩上,上千斤的橋墩石塊並沒有被點燃,這兩條火船也緩緩地熄滅了。


    唯有僅存的最後兩條火船,即將駛入黃河大橋的橋洞裏。


    可這些已經不足以燒毀龐大的黃河大橋了,數百名提著水桶的步卒站在黃河大橋的西側,見火船來,紛紛把手中的水桶翻過來,滾滾水流瞬間就澆滅了船上大半的火焰。


    這一幕就像是蛟龍吐水一樣,非常壯觀。


    甚至,天上太陽的陽光照射在這短暫的人造瀑布上,還反射出了炫彩奪目的彩虹。


    “唿~”


    上黨王元天穆長舒一口氣,終於把西魏軍的火船給澆滅了,隻要保住黃河大橋這個退路,戰局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報~”


    馬蹄聲踏碎了元天穆難得的寧靜,一騎風塵仆仆的斥候躍馬河橋,在衛兵的攔截下滾鞍落馬,向元天穆急報。


    “怎麽了?高歡敗了?”


    元天穆皺著眉頭問道,高歡四萬精銳,雖然陷入了洛陽軍民的汪洋大海裏,但有組織的精銳軍隊,隻要數量不落後太多,根本不可能被一群烏合之眾擊敗。


    西魏軍也沒來那麽多人,況且,高歡、侯景、高敖曹,都是能征慣戰的宿將,絕對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個時辰內戰敗。


    現在邙山煙塵四起,在黃河上憑著肉眼已經無法從遮天蔽日的煙塵中觀察出戰局的情況了,這些都是元天穆的猜測,一切還都得聽斥候怎麽說。


    斥候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大聲匯報道:“虎牢守軍傳來消息,他們被長孫儉突襲了,敵人至少有上萬人,如今虎牢關已經失守,還請大王速速決斷!”


    “什麽?虎牢失守了!”


    元天穆頭暈目眩,在洛陽地區,黃河是大致由西向東的平行走向,依次是邙山—河橋—虎牢關,虎牢關失守,就意味著黃河南岸的爾朱榮部隊已經無法向東往山東地界撤退,唯有死戰或者通過河橋撤往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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