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顧清梅聞言趕忙站了起來,吩咐道。“清兒,幫我打水洗手。月冷,去告訴妳娘,領幾個侍衛過去世子妃的院子,別讓世子妃出事。”


    說著,她摘下手套和圍裙。


    蘇塵清趕忙給她打了一盆水,伺候她把手洗幹淨,又幫她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和蘇月冷兩個陪著她一起來到世子妃的院子裏。


    曲氏已經帶了幾個慕容羽特地留下來保護顧清梅的暗衛趕了過來,像幾尊門神似的堵在院門口和屋門口。


    她走進花廳,就見一個身上穿著淡青色長衫,外罩黑坎肩,頭上戴著四方紗帽的男子站在花廳中,神情淡然中帶著一抹桀驁不馴。


    看見顧清梅,他神情倨傲地昂起頭,從鼻孔中冷哼了一聲。


    顧清梅也沒搭理他,急匆匆地走了進去,隻見屋子裏一片混亂,幾個小丫鬟神情畏縮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慕容文靜手上拎著帕子站在床邊,嚶嚶地哭著。


    曲氏坐在床邊,正在給世子妃掐人中。


    蘭姨娘迭聲喊著:“姐姐醒了!快,快去熬參湯!”


    吳氏忙忙迭迭地就往外跑,“我去熬……”


    曲氏這才站起身,神情凝重地說:“趕緊請太醫,來給世子妃開幾劑疏肝的湯藥,或是紮幾針。”


    蘭姨娘道:“已經去請了!”


    顧清梅鬆了一口氣,然後陰沉著臉問蘭姨娘,“到底怎麽迴事?”


    蘭姨娘氣得直抹眼淚,“別提了,剛才賬房的劉管事來說,賬上一個錢都沒有了,”


    “姨娘別哭,慢慢說。”顧清梅拍拍蘭姨娘的肩膀,知道這蘭姨娘一向是個厲害的,如今被氣成這樣,肯定是有了天大的委屈。


    蘭姨娘這才緩和了一下情緒,擦幹眼淚道:“咱們府裏,一向都是月底給各個商家結賬,今天恰好是結賬的日子,劉管事卻說,賬上如今一個錢都沒有了,沒錢結賬,所有的商家都在賬房堵著門要賬呢,讓世子妃給想法子。世子妃便說找他要賬冊,他把賬冊拿來,世子妃說賬目不對,劉管事卻把世子妃給擠兌了一頓,說世子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知道外邊的物價行市,諸如此類的話。還說世子妃這個家到底還能不能管了,若是管不了的話趁早讓賢,以前二夫人管賬的時候,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亂子。總之,最後就把世子妃給氣壞了。”


    顧清梅聞言忍不住就笑了,這真是她不找人家的麻煩,麻煩還自己往她身上撞,於是輕輕地搭住蘭姨娘的肩膀,悄聲問道:“這管事的是二夫人的人?”


    蘭姨娘點點頭,“是二夫人從娘家帶來的!”


    “他家中可有什麽人?”


    蘭姨娘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麽,不過還是迴答道:“有個媳婦,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就住在後街的群房裏。”


    顧清梅便點點頭,領著幾個人走出來,不客氣地坐到主位,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劉管事,也不說話,隻是把放在桌子上的賬冊拿起來看。


    劉管事卻突然神情凜然地開口道:“大少奶奶,這賬冊除了我,隻有管事的夫人才有資格看!”


    言外之意,就是顧清梅還不夠資格看這賬冊。


    說著,他就要過來動手搶賬冊。


    曲氏橫步將他擋住,袖子中,一把短匕滑出,她將短匕持在手中,尖銳的冰冷抵住劉管事的哽嗓咽喉,冷聲開口道:“你敢再往前一步,冒犯了大少奶奶,信不信我宰了你?”


    劉管事的表情頓時變得很難看,不過卻懾於她身上顯露出的殺氣,沒好氣地退了迴去。


    顧清梅卻仿佛沒聽見這邊的爭執似的,隻是徑自地翻看著手中的賬冊。


    這一看,她不禁笑起來,這帳做的,大凡是個懂行市的都能看得出來裏邊的問題,雞蛋二十個銅板一個,鮮魚五百個銅錢一斤,胭脂十兩銀子一盒。


    簡直是在開玩笑,就算都城物價貴,雞蛋最多也不過七、八個銅錢一個,至於鮮魚,也就二百個銅錢一斤,至於胭脂,都城的保顏齋的胭脂最好,最貴的桃花紅也不過就是五兩銀子一盒。


    她漫不經心地將賬冊放了下去,聲音清冷地開口問道:“你是劉管事?”


    “是我!”劉管事瞥了一眼已經把短匕收起來的曲氏,神情依舊有些倨傲,隻是色厲內荏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我來問你,府裏的胭脂都是從誰家買的?”


    劉管事用不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大少奶奶又不管家,我沒有義務迴答大少奶奶的問題!”


    顧清梅也不生氣,隻是嗬嗬一笑,“世子妃身子不好,讓她安靜地休息休息。蘭姨娘,妳跟我去賬房瞧瞧。英姐兒,妳留下,好好照看母親,等一下太醫給母親診了脈,記得讓人去迴我一聲,免得我牽掛。”


    說著,她便站起身,聲音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森冷,“把劉管事帶上。”


    劉管事臉色一變,“大少奶奶,妳這是何意?”


    顧清梅卻不搭理他,隻是冷著臉往外走,兩名侍衛走進來,一左一右,架起劉管事的胳膊。


    劉管事頓時大聲道:“妳們放開我!妳們到底想幹什麽?”


    半空中,幽幽飄來一個聲音,“母親身子不好,怕吵,別讓他叫喚了!”


    兩名侍衛不由分說,一拳揮過去,劉管事的下巴就被打掉了,他耷拉著下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能“啊啊啊”地叫著。


    顧清梅一路來到前院,隻見前院的賬房裏傳出大聲的吵嚷聲。


    曲氏走進賬房,大聲道:“都別吵了,大少奶奶來了!”


    賬房裏的吵嚷聲瞬間消失了,但隻是一瞬,就有人開口道:“便是大少奶奶也得講道理,這天底下欠債還錢可是天經地義的,總不能是大少奶奶就不給錢了。”


    曲氏便伸手指著那人罵道:“你的耳朵都讓耳屎糊上了嗎?你哪隻聽見我們大少奶奶說不給錢了?我們大少奶奶今日過來,就是為了給你們結賬的,再胡說八道,我就去找你們掌櫃的說話!”


    那人頓時就被罵得不敢言聲了。


    蘇塵清這才扶著顧清梅進了屋,顧清梅略略一打量屋子裏的擺設,見這賬房裏一共擺了三張桌子,每一張桌子後邊都有一個大箱子,應該便是用來放銀子的。


    一旁有桌椅,她也沒說話,徑自便走了過去,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然後冷聲道:“雲深,去把錢匣子拿來。”


    雲深便帶了兩個小丫鬟轉身出去了。


    “碎荷!”顧清梅又叫道。


    碎荷走出來,“大少奶奶,您有什麽吩咐?”


    “去取筆墨紙硯來,等一下我說的話,和他們迴的話,都給我一個字不漏地寫下來!”顧清梅的唇角終於勾起一抹笑,心中暗道,好個二夫人,好個陰毒的手段,我今天不叫妳知道什麽叫作繭自縛,我就白穿越一迴。


    碎荷便去書房取了筆墨紙硯出來,在桌子上鋪好紙張,也不敢坐下,就站在那裏,提了筆等著。


    顧清梅慢條斯理地說:“你們略等等,我已經讓人去拿錢了!”


    說罷,她不再說話,就坐在那等著。


    不一會兒,雲深就領著那兩個小丫鬟抬了個錢匣子進來,放到顧清梅身邊的桌子上,顧清梅讓她打開蓋子,裏邊全是白花花的大大小小的銀錁子。


    顧清梅慢悠悠地將視線一一從那些要賬的夥計身上移過去,攸地一笑,“錢,我有,這裏不過是平常用來給下人們打賞的,拿出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們嘉郡王府,是不會欠債不還的。隻是這帳,咱們得說清楚,不能讓我糊裏糊塗地付出一筆糊塗賬!”


    眾人看見這箱子錢,至少有五百兩,心中全都放下心,一個個唯唯諾諾的,連聲稱是。


    顧清梅問到:“你們都是今天來結賬的商家?”


    “是是是……”眾人一起答道。


    “那你們都是從什麽時候跟我們王府有生意往來的?”


    底下的人有的說三年,有的說五載,有的說已經好幾十年了。


    “很好!”顧清梅便笑起來。“既然如此,各位的手中應該有往來的賬目吧?”


    那些夥計不知道她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紛紛表示有賬目。


    顧清梅道:“既然這樣,還請各位幫我一個忙,將各位和我們王府近幾年……算了,近幾年的就算了,隻這半年的吧,還請各位幫我把這半年的來往賬目寫出個數來,但凡寫出來的,我馬上給各位結賬,送各位離開。不記得的,也可以迴去把賬冊帶來給我瞧瞧,都由王府的車馬接送。各位以為如何?”


    這群人也都是人精子,聽她說到這份上,還有不明白的,一個個不禁全都犯了難,哪個府裏的賬房不做假賬?可問題是,他們若是照實寫了,把負責采買的人和賬房全都得罪了,那以後的生意還做不做?


    顧清梅見到他們都在為難,知道他們心裏全在想什麽,於是笑道:“還請各位放心,我是不會斷了各位的生路的。”


    眾人聽她這麽說,心裏有全都活動開了,有那明白的,知道經過這件事,賬房的劉管事和負責采買的人肯定全都脫不了關係,換人是一定的,想必也刁難不到自己,於是就把心一橫,走出來,表示要把賬目寫出來。


    他們出來要賬,基本上全都隨身攜帶著賬本,將賬本子翻開,便將賬目一一地寫了下來。


    顧清梅讓他們在自己交代的賬目上簽字畫押,然後就讓雲深給眾人拿錢結賬,現銀不夠就用銀票。


    不一會兒就把眾人打發走了。


    顧清梅翻開賬冊,將眾人交代的賬目和賬冊上的一對比,發現賬冊至少虛報了兩倍,不禁笑起來,“去,把二管事叫進來!”


    小丫鬟出去把賬房的二管事叫了進來。


    顧清梅打量著這個二管事,這二管事長得白白胖胖的,肥頭大耳,身上穿著一件萬字繡紋的綢子袍子,將他的身子裹得緊緊的,外邊還套了一件枯葉色的坎肩。


    她笑著開口道:“你是賬房的二管事?”


    “呃……是……”二管事一看眼前這情形,劉管事下巴掉了,嘴長得老大,嘴裏的哈喇子滴答得到處都是,兩個侍衛按著他跪在地上,也掙紮不起來,心裏早就慌了,口上不免就恭敬起來。“奴才劉唯,是廚房的二管事。”


    “說說吧,關於賬房借著采買做假賬的事,到底是怎麽迴事?”顧清梅做出一副很有時間的模樣。


    “沒……沒……沒做假賬啊……”二管事到了這個地步,依然像要負隅頑抗。“請大少奶奶明鑒,奴才什麽都不知道,奴才就是聽大管事的,別的事情奴才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顧清梅嗬嗬一笑,手一揮。“蘇大嫂,將賬冊全部封存帶走,著人去各家店鋪,清查這些年的往來賬目。願意配合的店鋪,日後維持合作,不配合的,就換一家。清查之後,將所有的賬目交給王爺過目!”


    二管事沒想到這位大少奶奶做事這麽果決,不禁嚇壞了,趕忙連連給顧清梅磕頭道:“大少奶奶,您就高高手,饒了奴才吧,奴才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實在是不能丟了這份生計啊。”


    “你的生計跟我又有什麽關係?你又不是我什麽人,用得著我操心你的生計嗎?你自己做錯事,貪墨主人家的錢財,還求主人原諒你?哪個當主子的傻瘋了,才會原諒你這種吃裏扒外喪良心的東西?”顧清梅毫不客氣地一頓臭罵。


    罵完以後,她又笑起來,不過笑容陰森森的,讓一旁的人看著隻覺得毛骨悚然,“你也別怪我不給你一條生路走,隻要你主動去跟王爺坦白這件事情,我留你一條生路!”


    說著,她看向賬房裏的其他人,揚聲道:“機會隻有一個,也隻有一個人能得到這個機會,誰願意把賬房做假賬陷害世子妃的事情說出來,我就幫人講情,否則的話,別怪我不給各位留活路!各位家裏都有老婆孩子,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想想家裏的老婆孩子。宮裏缺太監,各位不想自己的根苗就這麽斷了吧?”


    蘭姨娘聽她這麽一說,便笑著接了句話,“二管事家的大丫頭今年十六了,剛好是花一樣的年紀。”


    “哦?”顧清梅表情邪惡地笑了笑。“就是不知道長得什麽模樣?我聽說就算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也是有妓院的,這個年紀剛好,去了就能接客,鴇兒也用不著白養著她。”


    二管事一聽她們兩個打自己女兒的主意,馬上就硬氣起來,直起身子罵道:“大少奶奶,妳敢這麽做,就不怕報應?”


    顧清梅用力一拍桌子,瞪著眼睛厲聲道:“你們這些喪了良心貪墨主子錢財的家夥都不怕報應,我又怕什麽報應?你們都是家生子,主子把你們賣了,換幾個錢來挽迴自己的損失,能有什麽報應?蘇大嫂,現在就帶人去他家,把他老婆和女兒全都拉去賣給人牙子!”


    二管事無懼地說:“妳……我們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二夫人手裏,妳無權賣我們!”


    顧清梅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哎呦,你要是不說,我都忘了這茬了,罷了罷了,不賣了。蘇大嫂,讓人直接把他老婆孩子送去邊關,聽說韃子就喜歡咱們中原的女子!”


    二管事頓時就愣住了,不過他隻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意識到不好,猛地向前一撲,就想去抱蘇大嫂的大腿,但是被蘇大嫂一腳就踹去了一邊。


    蘇大嫂腳底下的功夫也是相當好的,這一腳,險些把二管事踹得沒了氣。


    賬房一共有兩個管事和六個夥計,此時全都在賬房裏,看到大少奶奶雷厲風行的收拾這兩個管事的,全都察覺到不好,有一個小夥計比較機靈,見此情形,從人群裏走了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倒了,“大少奶奶,他們幹的事小人都知道,小人願意說!”


    “蘇大嫂……”顧清梅將曲氏叫了迴來。“先等等,聽完他說的事妳再去。”


    曲氏站迴到她身邊。


    顧清梅和顏悅色地對那小夥計道:“你別怕,慢慢說,隻要你說的事情屬實,我隻會提拔你,絕對不會懲治你。”


    “是!”那小夥計給她磕了個頭,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開口道。“是這樣的,大管事和二管事跟采買上的人說好了,每筆帳,都虛報兩倍,比如四季的衣裳錢,像我們下人的衣裳,夏天的是五兩銀子一套,他們就報十五兩,多出的十兩,大管事和二管事就會要走,去和采買的人分。”


    大管事用兇狠的眼神瞪著那小夥計,顧清梅看也不看他,隻是看著二管事,笑吟吟地說:“你可聽清楚了?這是你的人說的!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你也別急著迴答我,仔細考慮清楚了,不過我醜話可得說前頭,若是你的迴答讓我不滿意,你就得另娶個老婆給你生兒育女了。”


    二管事剛剛挨了曲氏一腳,險些斷了氣,此時緩過來,頹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過他不敢站起來,隻是跪在那裏,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淌,“大少奶奶,這事……這事都是二夫人指使的,每次分的錢,我都隻能拿一成,大管事一成,采買一成,剩下的都給二夫人了。”


    “那好,二管事,今天等王爺迴來,你就去把這事跟王爺說清楚,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老婆孩子都接進府來,放在我院子裏保護起來。旁人是不能把他們怎麽樣的,你也別擔心會有人拿著他們來逼你反水,除非我死了。”顧清梅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老婆孩子現在在我手裏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著,她衝曲氏使了個眼色,又伸手指著那個頭一個老實交代的小夥計,“還有你,把你的家人接進府來,有我護著他們,不怕有人會拿著他們威脅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商業大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淚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淚盈並收藏農門商業大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