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拜訪“鐵手”鍾雲之旅令吉喆收獲頗豐甚至是滿載而歸,不過收獲的卻是一把苦澀的辛酸淚,載迴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有如椎心刺骨般的傷痛。

    隱藏在爺爺身上幾十年的秘密,竟然是與56年前的一樁驚天血案有關,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當年的血案是吉飛龍一手策劃並引導野人實施的,不過從鍾雲非常隱晦的話語中,從他痛苦萬般的神情中,從爺爺生前那一係列極度反常的言行舉止中,無一不在透露出一個明確的信息,在56年前的“琪琅山血案”中,吉飛龍有著最重大的作案嫌疑。

    如果此時爺爺在世的話,吉喆會毫不猶豫地驅車趕迴江州,當麵向爺爺詢問並澄清此事,隻是……

    吉喆用他的雙眼見證了琪琅山野人的存在,而鍾雲又以此為依據破解了“1949琪琅山血案”之謎,隻是令吉喆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一趟琪琅山之行卻把爺爺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很痛苦,很無奈,也很後悔。

    “小吉,你必須在我麵前立下重誓,此生絕不把這個秘密泄露出去,你給我站起來,舉起你的手”,鍾雲非常嚴厲地說道。

    “鍾爺爺,我……”,吉喆是個誠實的人,鍾雲的要求讓他有些為難。

    “那好吧,如果你不肯發誓的話,你就舉起你刀,衝我的胸口來,因為這件事是我告訴你的,這個秘密也是我第一個泄露的,隻要我死了,隨你怎麽樣吧”,鍾雲氣憤不已。

    “不,鍾爺爺,你不要這樣,我發誓,我發誓好了”,吉喆淚流滿麵地舉起了手,整個人一直抖個不停。

    “好,好,好,這才是吉飛龍的好孫子,也是我的好孫子啊”,鍾雲老淚縱橫地走到吉喆身旁,將吉喆重重地摟在了自己並不寬闊的胸懷中。

    一次有如生離死別般的泣訴後,兩人又暫時將這個秘密塵封在心底深處,各自準備在歲月的消磨中逐漸忘卻這一段充滿了疑惑與傷情的陳年往事,重新揭開嶄新的一頁。

    “鍾爺爺,我覺得我們都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抹盡了臉上的淚痕之後,吉喆很快就恢複了清晰的思維。

    “你是想說黃楚生,對嗎?”,鍾雲微微點頭,“你想知道什麽?”。

    “當年他到底為什麽來雲山?肩負著什麽樣的秘密任務?而且非要帶隊上琪琅山呢?鍾爺爺你是最後一位知情人了,而且又幹了一輩子警察,我相信在你思考這樁案子的時候,肯定不會遺漏了這個人吧?”,吉喆說得頭頭是道,令鍾雲不由得眼前一亮,從他臉上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喜歡吉喆。

    鍾雲無奈地歎了口氣之後說道:“小吉你說得對,在這件案子裏,除了野人之外最讓人費解的也就是這位特派員了,隻是這個人身份太特殊,幾乎找不到任何線索,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叫黃楚生,解放後我曾經專門發函到南京有關部門,請他們協助調查這個人,不過意外的是竟然找不到一點線索,我也四處搜集和打聽過國民黨軍統和中統的檔案材料,不過沒有發現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我也一直都很奇怪,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會吧?怎麽可能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呢?即便他不叫黃楚生,但他是南京的特派員,而且是派到雲山這個小地方來的,隻要有這個人存在,就應該可以查出一點線索來的”,吉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光是我,這五十多年來高平也沒有停止過調查,我們倆經常聯係,他一直在向我打聽野人的消息,而我呢則向他打聽黃楚生,不過十幾年來,雙方都沒有非常明確地給過對方答案”,鍾雲輕輕搖頭,也顯得非常不可思異。

    “現在你可以向他交差了,因為琪琅山上的確有野人”,吉喆苦笑著說道。

    鍾雲仰頭沉吟了半晌之後終於點了點頭,而後他一指被鍾哲剛剛踹破的房門說道:“既使我不說,外麵那丫頭也會打小報告的”。

    “思琪?嗬嗬”,一想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吉喆竟然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稍稍聊了聊思琪之後,兩人臉上剛露出的一點笑容又很快屏息了下去,陰雲再一次籠罩在了這間小屋內,鍾雲的歎息聲一次比一次更響。

    根據鍾雲的迴憶,黃楚生當年大約三十歲左右,與吉飛龍和鍾雲的年齡相仿,身高大約172左右,體形偏瘦,由於他一天到晚鼻子上都架著一副大墨鏡,而且不太願意和他們接近,所以很難看清他的長像以及生理特征。

    鍾雲曾經懷疑黃楚生是湖北人,因為他的名字隱隱含有這層意思,但也隻是停留字麵上的理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線索了。

    據鍾雲說,他在就任海州地區公安局長時,除了發函請求協查之外,也利用出差的機會前往南京調查過黃楚生,但每次都是空手而歸,連當年在國民黨軍統和中統工作過的人都不知道黃楚生是誰,更不知道有人在1949年被派到了雲山縣。

    但據高平事後迴憶,黃楚生的確是當年南京中央政府的特派員,這一點是當時的雲山縣長親口告訴他的,而且在黃楚生麵前,向來飛揚跋扈的雲山縣長溫馴得就跟一條哈巴狗一樣。

    “那就怪了”,在解開了爺爺身上的秘密之後,現在吉喆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揭開黃楚生的秘密中去了。

    因為吉喆的心裏尚抱有最後一絲幻想,一絲為爺爺洗脫作案嫌疑的幻想。

    但要調查一個失蹤已經長達56的人談何容易,而且相對於吉飛龍來說,這個黃楚生簡直就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首先,這個人的身份就是一個謎,連他是不是叫黃楚生都沒有人能準確地迴答上來;

    其次,這個人所肩負的使命也是一個謎,在當時那種兵荒馬亂的烽火歲月,在國民黨統治行將終結的年代裏,他為什麽會被派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雲山縣來?而又為什麽會走進人煙稀少的琪琅山去?

    再者,在“琪琅山血案”中,他是第一個離開案發現場的,從而成功逃過了野人的襲擊,吉飛龍在此案中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黃楚生呢?難道他就能逃脫得了幹係嗎?

    最後,在“琪琅山血案”中,黃楚生和吉飛龍同時失蹤,但後來吉飛龍卻神秘地出現在了省城江州,成了吉喆的爺爺,並且在江州的偏遠山區生活至終老,但黃楚生呢?自發案後他去了哪兒?這麽多年都幹了些什麽?

    最重要的是黃楚生現在是否還活著呢?

    萬千謎團再一次在吉喆的心裏紛亂糾結。

    “但願他還活著”,吉喆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活著?我看懸”,鍾雲否定了他的幻想,“象這樣的人生與死區別不大”。

    “為什麽?”,吉喆好奇地問道。

    鍾雲無奈地笑道:“象他這種身份的人是不能生活在陽光底下的,一旦見光離死就不遠了,否則的話我和高平這麽多年的調查也不會無果而終了,可以肯定的是當年他一定肩負著一個絕密的任務,不過我想他應該沒有完成任務,所以才選擇了人間蒸發,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準備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即使我們真的找到了他,我們所看見的肯定也是一具鮮活的屍體,小吉你認為呢?”。

    吉喆略一沉吟後點頭表示讚同,因為他馬上聯想起了自己所看過的反特題材的影視劇,在裏麵那些沒有完成任務的特務沒有一個是有好結局的。

    “鍾爺爺,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當年黃楚生很有可能沒有逃離雲山,說不定就潛伏在這一帶”,吉喆的腦子裏突然間冒出了一個詭異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預感頓然而生。

    “應該不會”,鍾雲微微皺起了眉頭,“其實你這個想法當年我也有過,我後來在偵查科的時候曾經破獲了國民黨潛伏在雲山的特務組織,抓住了特務頭子,不過他們都不知道有黃楚生這麽一個人”。

    吉喆:“哦?那會不會是黃楚生改變了身份呢?”。

    鍾雲突然間笑出了聲:“改變身份?也休想逃過我的眼睛,小吉,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麽會被招進公安局,而且進了偵查科這個重要部門嗎?你要知道我是舊社會的警察,在新政權剛剛成立的時候,象我這樣的人應該是先進大牢的”。

    吉喆突然間眼前一亮,湊到鍾雲跟前神秘地說道:“你打進了特務內部,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對吧?”。

    鍾雲放聲大笑,朝著吉喆伸出了大拇指,而後點頭說道:“這件事當年是絕密,現在可以說出來了,嗬嗬,你說得沒錯,我不但打進了他們內部,還成了二號人物,不光是雲山縣,就連海州市的特務頭子們我都認識,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當年的反特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你說說看,如果黃楚生潛伏下來的話,他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嗎?”。

    吉喆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眉頭再一次深鎖了起來。

    “那他到底去哪兒了呢?”,吉喆無奈地自問道。

    “不管他去了哪兒,隻要他棄惡從善,不與人民作對,哪怕他現在主動站了出來,我們黨也不會追究為難他的,不過還是我想的那樣,就讓他把他的秘密帶進棺材裏吧,哦對了,現在實行火葬了,他想找口棺材也難嘍”,鍾雲捋了捋花白的頭發開心地笑出了聲。

    “唉”,吉喆鬱悶地歎了口氣,胸口的傷痛再一次迸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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