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是他?”,鍾雲頹廢地靠在椅子上,微閉雙眼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哀歎。

    “鍾爺爺,你說什麽?”,吉喆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有些陰沉,因為他從鍾雲的表情裏發現了問題。

    “不,不,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鍾雲在痛苦地喃喃自語,瘦屑的臉龐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鍾爺爺,難道你懷疑……”,吉喆驚訝地站了起來,身體出現了小幅度的晃動。

    “哦,小吉啊,你千萬不要多心,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今天看到你來,我太高興了,一會兒咱們爺孫倆好好喝一杯,你呢再給我講一講你爺爺生前的事情,行嗎?”,鍾雲說罷露出了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他站起身拉著吉喆準備走出臥室。

    不過吉喆沒有動,鍾雲當然也拉不動他,兩人相視而立,吉喆的眼神中開始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火光。

    “鍾爺爺,我想聽到最詳細的案情,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這……”,鍾雲一時間開始犯難了,他凝視著吉喆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小吉,都過去56年了,咱們今天不提這個好嗎?”。

    “不,你一定要告訴我實情,包括”,吉喆停頓了一會兒,腮幫子鼓了鼓之後冷酷地說道:“包括你的懷疑,我不會介意的”。

    “那好,小吉啊,我已經是行將入土的人了,今晚隻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如實地告訴你,坐吧”,鍾雲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終於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夜幕已經降臨,整個雲山縣城華燈初上,窗外黃澄澄的燈光穿過綿綿春雨照進了臥室裏,臥室挺黑,因為沒有開燈,在陰暗中一老一少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座,久久都沒有吭聲。

    “在當時那種戰爭臨近的情況下,你們為什麽要去琪琅山?”,吉喆終於率先打破了沉默。

    “很簡單,命令”,鍾雲毫不猶豫地說道。

    “誰的命令?高平的?”,在得到鍾雲肯定的答複之後吉喆又問道:“那麽在去琪琅山的路上,那個黃楚生有沒有向你們透露過此行的目的?”。

    “沒有”。

    吉喆:“據說你們是先到了琪琅鎮,然後再去琪琅山的,我想問的是,到琪琅山是誰的主意?”。

    “黃楚生”。

    吉喆:“從琪琅鎮到琪琅山有十公裏的山路,我想當年的路一定比現在更難走,你們難道不問問為什麽嗎?”。

    鍾雲歎了口氣之後說道:“還是命令,因為出發前局長高平說過,一切都聽命於黃楚生,而且不能問為什麽?”。

    吉喆點了點頭,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連高平都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麽,那麽可以肯定黃楚生也不會告訴鍾雲他們的。

    吉喆:“我有一個疑問,黃楚生並不是雲山人,他是怎麽知道琪琅山的?而又是怎麽率隊走進琪琅山的?我想該不會是他帶的路吧?”。

    鍾雲看了吉喆一眼後輕聲說道:“是你爺爺帶的路”。

    “什麽?”,吉喆驚訝地站了起來。

    鍾雲清了清嗓子後開始將這段56年前的往事娓娓道來,聽得吉喆深鎖雙眉,連唿吸都快屏住了。

    1949年6月初3,鍾雲後來換算了一下公曆是6月28日,那個時候解放軍正在一百公裏外的海州與國民黨軍發生激戰,戰況異常激烈,這個時候的雲山縣早已是人心惶惶,警察局的工作也已經處於半停頓狀態,每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但就在這天臨近中午時,局長高平匆匆趕迴了局裏,跟隨他一塊兒來的除了一隊荷槍實彈的保安團之外,還有一個身穿長馬褂頭戴黑色禮帽的年青男子,一副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高平對他非常客氣,以“黃先生”來稱唿他,後來才知道他就是中央政府的特派員黃楚生。

    黃楚生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畢竟這個時候已經是人人自危,高平把他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又急忙差人找來了吉飛龍,三人隻在辦公室裏呆了一小會兒之後,吉飛龍便下樓吹起哨子召喚偵緝隊全體集合,在領了槍支彈藥後一行41人便匆匆忙忙地列隊跑出了警察局大院。

    “後來你們就到了琪琅鎮,對嗎?”,吉喆對這些前奏沒有什麽興趣,於是直接切入了正題。

    鍾雲:“是的,到了琪琅鎮之後,黃楚生安排我們休息,而他則離開了半天的時間吧,迴來後就讓我們出發,往琪琅山方向趕,好象非常緊急的樣子”。

    “那這半天的時間裏,他去了哪兒?誰和他在一起?”,吉喆覺得這其中很有問題。

    是什麽讓黃楚生私自離隊?又是什麽促使他率隊前往琪琅山?如果能解開這個疑問估計接下來的案情就會初露端倪。

    “去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也不好打聽,不過他不是一個人走的,和他一起離隊的還有你爺爺”,鍾雲吞吞吐吐地說道,相信他也對這半天裏發生的事情很感興趣。

    “好,那麽我爺爺怎麽知道去琪琅山的路呢?你剛剛說是他帶的路,對吧?”,吉喆心裏隱隱有些發疼。

    “小吉,難道你爺爺真的什麽都沒告訴過你嗎?”,鍾雲站了起來,又摸索著摁亮了桌上的台燈,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焦躁。

    “真的沒有,我不騙你”,吉喆坦承地說道。

    “你爺爺就是琪琅山人啊”,鍾雲痛苦地揉了揉腦門。

    “啊?”,吉喆大吃一驚。

    鍾雲痛心地說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這是前幾年我與高平通電話時,他親口告訴我的,當年形勢很不好,高平本來已經準備和你爺爺一起離開雲山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關係很好,你爺爺曾經救過高平的命,當然也救過我的命,這件事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鍾雲喝了口茶之後說道:“據高平後來說,當年之所以讓你爺爺帶偵緝隊去琪琅山,就是黃楚生親自向高平點將的,他好象知道你爺爺對琪琅山很熟悉”。

    “不對呀,他不是外地人嗎?初來乍到的怎麽可能會了解這麽多情況呢?”,吉喆大感不解。

    鍾雲搖了搖頭說道:“不光這樣,這件事我後來一琢磨也感覺不對,據高平說,黃楚生一見到他就提出讓你爺爺帶隊前往琪琅山,當時連高平都蒙了,還有啊,當我們走到琪琅鎮的時候,黃楚生就安排我們喝茶休息,而且連琪琅鎮唯一一家茶店都知道,所以我覺得……”。

    “黃楚生已經來雲山很久了”,吉喆接過了話頭。

    鍾雲點了點頭。

    “那後來呢?後來你們就上了琪琅山?”,吉喆問道。

    鍾雲:“是的,當時我們都不明白為什麽要上山,但又不能直接問黃楚生,所以我就偷偷問過你爺爺,不過……”。

    “不過什麽?”。

    鍾雲長長地歎了口氣:“不過你爺爺沒有說,還訓了我兩句,我估計他可能已經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我想應該是黃楚生在後來告訴他的,畢竟他們倆在琪琅鎮上離開了半天的時間”。

    “那後來呢?”,吉喆知道接下來馬上就要進入案件的核心部份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問道。

    “後來我們就上了山,當年這座山非常難走,是你爺爺領著我們上山的,當時我們都沒有帶被服,不過因為是夏天所以不擔心在山上挨凍的問題,後來天色晚了,你爺爺把我們帶到了青雲寺裏”。

    “青雲寺?鍾爺爺,我想當年的青雲寺肯定不是現在的琪琅廟,對吧?”,吉喆想起了上周在琪琅廟裏與思琪的一番對話。

    鍾雲驚訝地看著吉喆,眼神裏流露出一股巨大的疑惑,似乎很難理解吉喆的推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鍾雲終於露出了笑臉,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是我騙思琪的,我是擔心她傻乎乎地往原始森林裏走,小吉你說得對,琪琅廟的確不是青雲寺,那是解放後才建起來的,原先是一戶獵戶的家”。

    “青雲寺真的在原始森林裏啊?”,吉喆有些驚訝,因為他曾經這麽嚇唬過思琪,沒想到被他猜中了。

    鍾雲點了點頭:“就在蓮花台下麵,往現在的一線天方向走,我想你在青雲村呆了近一個月,應該知道一線天吧?”。

    “知道,我就是在那裏遇見野人的”,吉喆想起了那次熊口脫險,現在想來都有點後怕。

    “那就是了”,鍾雲舉杯喝了口茶之後又開始繼續往下說。

    據鍾雲迴憶,當年的琪琅山植被遠不如現在茂密,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保護森林的概念,當地山民們習慣於上山砍樹當柴燒,還有一些木材商人也經常來收購,而獵人們則頻繁地光顧蓮花台方向,因為林子越深獵物就越多。

    一行人走到青雲寺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森林裏風很大且耳邊全都是野獸的嘶鳴,所以大家都不免有些害怕,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家在廟裏生起了幾堆火,圍在一起取暖,為了防止野獸的襲擊,吉飛龍在廟外安排了崗哨,至此大家才安心地睡去,由於爬了一天的山,所有人都累壞了,隨便找了個地方就躺下唿唿大睡。

    “後來黃楚生就離開了,是嗎?”,吉喆想起了鍾雲曾經說過的話。

    鍾雲惶恐地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華燈四射的窗外,迴憶開始讓他隱隱產生了一絲恐懼。

    吉喆:“黃楚生走後,我爺爺也跟著走了,是這樣嗎?”。

    鍾雲沒有說話,還是點點頭,神情變得極為凝重,因為接下來血案就發生了。

    “當時你在幹什麽?你怎麽知道他們兩個離開了?”,吉喆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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